劉芬芬
陶爾米納是個山城,面臨伊奧尼亞海,是一個孕育詩人和畫家的地方,呂克·貝松的電影《碧海藍天》的主要外景地就在這里。
火車從亞平寧半島出發(fā),需要在意大利的“靴子尖”——雷焦卡拉布里亞港口將火車車廂一節(jié)節(jié)拆下來,運上輪渡,穿過墨西拿海峽到達不遠處那一頭的西西里島,位于島東北角的港口城市墨西拿是進入西西里島的第一站。對于外地游客來說,人也不用下火車,就能體驗火車是如何下軌道上船過海的,可能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見,甚至覺得還有些新奇有趣,但是對于當地人來說,可能就不是這么個想法了。曾經看過一個關于火車旅行的風光片,片中的主持人亦是如游客心態(tài)一般興奮,同乘坐火車的當地人聊天談到這個話題,這位乘客對多年來未能修成橫跨墨西拿海峽的跨海大橋耿耿于懷。盡管這道窄窄的海峽給往來兩地的人們帶來了諸多不便,時間浪費良多,可計劃擺在那里,每每看到要成功實施,卻一直陷于不斷地吵架和討論中,乘客的各種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墨西拿是個風景秀麗的海濱小城,它是許多游客抵達西西里島的第一站,而在黑暗的中世紀,墨西拿卻成為“黑死病”到達歐洲的一個落腳點。1347年10月,一艘來自克里米亞的商船停靠在了墨西拿港口。船上的商人通過賄賂的方式使得自己的船只能夠有地方停靠,因為克里米亞的加法城流傳“黑死病”的恐怖傳聞已經讓歐洲許多地方的人們聞風喪膽,拒絕讓來自克里米亞的船只???,因此無論是生意人還是借助商船逃難的人們,都無法找到可以收留他們的地方。據說一些船上疫病流行,人們一個接一個地死去,只剩下一艘無人的孤船在海上飄蕩,被稱為“幽靈船”。來到墨西拿港口的這艘船雖然看起來沒有問題,但是鼠類和跳蚤卻早已隨著船員偷偷登上這艘船,攜帶著“黑死病”病毒進入了西西里島。幾周之后,可怕的瘟疫就傳遍了這片地區(qū)。至今,西西里島首府巴勒莫的大教堂里供奉著的圣女羅薩莉亞還被視為城市的保護神,人們認為是她將這座城市從可怕的“黑死病”中解救了出來。
街道兩旁的建筑滿是歲月的痕跡,古舊的門窗,并未給人殘破的感覺,卻似乎在告訴我們小城故事多。
臨近傍晚,陽光溫柔,建筑物及山體上呈現一層蜜糖色,海天交接處一層粉色,浪漫而溫馨。
著名的圓形劇場。
古老的街市就在鎮(zhèn)中心。
3個月后,瘟疫開始在意大利本土流傳,席卷歐洲大陸。中世紀的歐洲,城市的街道上屎尿橫流,人們很少洗澡,有人甚至一生都沒有洗過澡——因為不洗澡有利于身體健康是當時的普遍共識,使用草藥會被認為是女巫的行為,因此治療疾病的手段往往是放血,很差的衛(wèi)生條件和醫(yī)療手段助長了“黑死病”的猖狂,以至于這場瘟疫整整持續(xù)了8年。萬幸的是,在歷經此劫之后,歐洲迎來了文藝復興的曙光。
歌德曾經旅居西西里島,他說過“不去西西里等于沒到過意大利,西西里是美麗之源?!睆哪髂猛闲?,可以到達許多著名的旅游城市,比如因為曾經作為綜藝節(jié)目《中餐廳》的取景地而走紅的陶爾米納。這座依山傍海的半山小城風光旖旎,它擁有在西西里島上除了錫拉庫薩之外最大的古希臘圓形劇場——歌德在自己的《意大利游記》中寫道:“世界上沒有哪個劇場能夠像它一樣為觀眾帶來如此絕佳的美景。”在這里不但可以感受古希臘的藝術魅力,還可以看到曲線優(yōu)美的海岸線和遠眺縈繞著輕煙薄霧的埃特納火山。當然,陶爾米納最著名的還是它的“心型海灣”,從古希臘劇場一路游玩就可以到達這一“網紅景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打造了這個小巧精致的禮物送給人類,讓許多情侶都對這個地方趨之若鶩。
再往南走,經過西西里島的第二大城市卡塔尼亞,就可以到達可以稱之為西西里島明珠的城市錫拉庫薩,電影《西西里島的美麗傳說》也是在這里取景的。這座古城曾經是一座著名的古希臘城邦,是地中海上的交通要沖和重要城市。 羅馬人和迦太基人也曾經在錫拉庫薩多次對陣,而奇怪的是他們總是被瘟疫纏上。公元前396年的一次交鋒中,迦太基的軍隊遭遇了傳染病的突襲,西西里的歷史學家狄奧多羅斯描述道:“起初,在太陽升起之前,由于冷風從水面吹來,他們冷得打起了寒戰(zhàn); 而到了中午,氣溫又變得炙熱難耐。在疾病發(fā)作的最初階段,患者先是出現黏膜炎、咽喉腫痛的癥狀,繼而開始發(fā)熱、后背疼痛、肢體麻木;緊接著就出現痢疾,并全身起水泡。”然后一些人會逐漸精神錯亂,如此掙扎五六天之后,這些可憐的人們就走到了生命的終點。狄奧多羅斯認為這種疾病是由于人員的過度集中——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扎堆”現象。加上夏季的干燥以及錫拉庫薩這個地方低洼和潮濕的特點,雖然具有強大的軍事優(yōu)勢,但是由于疫病在軍隊中的傳播,迦太基人不得不停下了進攻的腳步,最終撤離了錫拉庫薩。
錫拉庫薩是阿基米德的故鄉(xiāng),古希臘戲劇家埃斯庫羅斯的悲劇《波斯人》曾經在這里上演,戲劇家本人也在此地親自表演過戲劇。與其他城市相比,錫拉庫薩似乎有一種更為濃郁的古韻,仿佛一個滿腹經綸的智者,一舉手一投足之間自帶儒雅。米黃色的石頭建筑與姹紫嫣紅的九重葛和天竺葵交相輝映,在藍天白云碧海的映襯下看起來令人格外愉悅。不管過去曾經經歷過多少風雨——地震、海嘯、戰(zhàn)爭、瘟疫,這座城市的美都從未蒙塵。在錫拉庫薩市中心的廣場上,坐在陽傘下吹著清涼的海風,點一杯espresso,配上甜蜜的西西里奶油卷,細細品味其中的甘苦滋味,讀著手中意大利現代著名詩人、1959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夸西莫多描繪自己家鄉(xiāng)西西里島的詩歌,生活終將繼續(xù),苦盡甘來,依然是落花輕舐堤岸,在謐靜的海灣低徊的寧靜日常。
橘花
或許夾竹桃
清幽的芬芳
在夜空微微蕩漾。
一灣碧藍的流水
吹動悄然東去的玫瑰
落花輕舐堤岸
在謐靜的海灣低回。
……
我趕忙潛入
留不住的迢遙往事。
——夸西莫多《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