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娥
“嘎嘎(外婆),嘎嘎,冬月做麻哈。麻哈起油鍋,娃兒哭臉巴;嘎嘎,嘎嘎,娃兒欠(饞)麻哈。麻哈送嘴里,嘎嘣響脆噠?!痹谖业募亦l(xiāng),這是很多60后、70后都會唱的一首兒歌。每每哼唱時,我總是口水暗涌。
麻哈,又名鐵麻哈。說它“鐵”,是因為其質(zhì)地堅硬如鐵。用它敲打桌面或瓷碗,能發(fā)出清脆的聲音。若想掰斷麻哈,即使雙手再怎么使勁,也很難折斷,這“鐵”是名副其實了。
麻哈是用紅薯做成的。兒時,一到冬月,地里的活兒干完了,油菜已進入半休眠期,欲蓄足氣力,只等來年開春猛長,不必除草、松土、施肥。閑下來的母親會將堆在屋角的紅薯裝上兩竹籃,提到池塘邊,用一把刷子反復(fù)刷洗,洗凈紅薯表面的干泥巴和粗皮。瀝干后,又削去殘余的粗皮、表面疙瘩和被地老鼠咬壞的地方,切成拳頭大小的塊,放入蒸籠里蒸。為了增加黏性,還會加些糯米進去一起蒸。蒸熟后,搗爛,揉入芝麻和橘皮細末用來提香,做成坯子,曬成半干狀。將坯子切成手指粗細的條狀,再徹底曬干,便是麻哈了。因紅薯品種不同,做成的麻哈顏色也不同,或黃,或紫,或白,或深青色,其中以黃色的“南瓜紅薯”味道最美。我們家年年都種南瓜紅薯。
那時,每逢冬月曬麻哈的日子,剛放寒假的我和妹妹便失去了自由。母親將半干的麻哈用門板或簸箕晾曬在門前禾場上,安排我和妹妹守在門前臺階上,邊做作業(yè),邊防備灰喜鵲前來偷吃,一刻也不能離開。屋旁的大椿樹和苦樹上,落著一群灰喜鵲。無處覓食的它們對麻哈虎視眈眈,總會趁我們進屋去的片刻俯沖下來,銜住兩三根麻哈,箭一般飛走了。一天下來,我倆驅(qū)趕灰喜鵲,嗓子都喊啞了,真是氣不過。妹妹想出了一個土招數(shù):在門板四周牽上線,線上綁著紅布條,用線連著拉到臺階上,牽在手中(這招兒是從稻草人身上得到的靈感)。我倆看灰喜鵲一來,趕緊扯動紅布條,它們嚇得倉皇飛走了。
有一次,小伙伴約我出去玩,我囑咐妹妹一個人看守。誰知半晌回來,發(fā)現(xiàn)妹妹歪在椅子上睡著了,晾曬在門板上的麻哈被灰喜鵲銜空了一大片。母親回家后,狠狠地將我罵了一頓。
雖說曬麻哈的日子不大好過,但接下來每隔十來天,母親就會炸一盤麻哈給我們解饞。油炸后的麻哈色澤金黃,誘人食欲,絕不用擔心太油膩,其表面光滑,油是滲不進去的。瀝干油的麻哈只透著醇香的紅薯味,夾雜著淡淡的橘皮香,原汁原味,是純正的土特產(chǎn)。我小心翼翼拿起一根,一口咬下去,嘎嘣一聲,滿口薯香濃郁。嚼起來,則唇齒留香,余味悠長,真叫人停不下來,非吃個夠才罷休。
遇上母親不在家時,小伙伴們來家里玩,一時找不到零食招待,我便會抓一把麻哈,撥開火炕里的明火灰堆放進去,用小樹枝邊翻邊烤。待麻哈膨脹,變黃,散著香味,便趕緊挑出,拍凈灰土,這也是令小伙伴們歡呼雀躍的美食?!案锣浴薄案锣浴保覀兠總€人都嚼得脆響,那些單調(diào)的日子被我們嚼出了歡快的笑聲。
那些麻哈嘎嘣嘎嘣響聲清脆的日子,真是快活極了,是我兒時的一份美好記憶。而如今,各家超市都售賣各種風(fēng)味的薯片,但終究是吃不出嘎嘣嘎嘣脆響的麻哈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