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青
(東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吉林 長春 130024)
在希臘化時期的政治史中,有一特殊的政治現(xiàn)象貫穿這一時期的始終,那就是王后參政頻繁出現(xiàn)。這一現(xiàn)象雖然在托勒密王國最為突出,但塞琉古王國也出現(xiàn)了許多影響深遠的王后,她們主要有塞琉古一世的王后阿帕瑪(Apama)、安條克一世的王后斯特拉托尼可(Stratonice)、安條克二世的王后拉奧迪克一世(Laodice I)、安條克三世的王后拉奧迪克三世(Laodice III)、德米特里二世的王后“女神”克萊奧帕特拉(Cleopatra Thea)以及先后與多位塞琉古國王結婚的克萊奧帕特拉·塞勒尼(Cleopatra Selene)。這些王后的參政可以“女神”克萊奧帕特拉為界劃分為兩個階段,之前皆為本土王后的參政,之后參政王后幾乎全部來自于托勒密王國,正是后者把塞琉古王國的王后參政推向了頂峰[注]國外學界對塞琉古王國王后的研究著作主要有《希臘化王后:馬其頓、塞琉古敘利亞、托勒密埃及女性權力研究》(Hellenistic Queens: a study of woman-power in Macedonia, Seleucid Syria, and Ptolemaic Egypt)、《諸位克萊奧帕特拉》(Cleopatras)、《希臘化世界東部的婦女與王室權力的早期發(fā)展》(Women and the early Development of Royal Power in the Hellenistic East)、《空位期:塞琉古帝國的王后攝政》(Interregnum: Queen Regency in the Seleucid Empire)、《塞琉古王室女性》(Seleukid Royal Women),國內學界對此尚未專門論及。總體而言,國內外學界對這一問題的研究十分不足,而且現(xiàn)有的研究多關注于王國前期的阿帕瑪和斯特拉托尼可兩位王后。。
公元前323年亞歷山大去世后,他創(chuàng)建的帝國在部將的爭奪下遽然走向分裂。公元前305年塞琉古稱王[注]在繼承者時期,亞歷山大四世在公元前309年被卡山德謀殺后,阿基德王室已無男性繼承人,于是公元前305年繼承者安提柯一世率先稱王,宣布繼承亞歷山大帝國的遺產,隨后繼承者托勒密、塞琉古、呂西馬庫斯為了對抗安提柯一世也先后稱王,參見F. W. Walbank and A. E. Austin, The Cambridge Ancient History, second edition, Vol.Ⅶ,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4, p. 57.,建立塞琉古王國,其被后世稱為塞琉古一世(Seleucus I)。根據阿里安的記載,塞琉古一世的第一位王后為阿帕瑪,是波斯帝國索格底亞那貴族斯皮塔米尼斯(Spitamenes)[注]斯皮塔米尼斯為波斯帝國索格底亞那地區(qū)的重要將領,公元前329年,亞歷山大東征巴克特里亞和索格底亞那期間,他曾給亞歷山大造成很大的阻礙,后被妻子所殺。的女兒,她與塞琉古一世在公元前324年亞歷山大舉行的蘇薩集體婚禮上結婚[注]Arrian, Anabasis of Alexander, VII. 4,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P. A. Brunt,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29-1933, p. 215.。亞歷山大去世后,塞琉古不但沒有像其他馬其頓將領那樣拋棄自己的波斯妻子,而且使她享有很高的榮譽與地位,并以其名為新建的城市命名[注]在希臘化時期,最早以王室女性之名為城市命名的是卡山德,他與亞歷山大的同父異母妹妹塞薩洛尼基(Thessalonice)結婚后,以妻子之名建造了塞薩洛尼卡(Thessalonica)。。據阿庇安記載,塞琉古一世共建立了四座城市來紀念他的兩位王后,三座命名為阿帕米亞(Apamea),一座命名為斯特拉托尼西亞(Stratonicea)[注]Appian, Roman History, Book XI. 57,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Horace Whit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12, p. 213. 公元前301年伊普蘇斯(Ipsos)戰(zhàn)役后,塞琉古一世為擺脫孤立,與德米特里一世的女兒斯特拉托尼可結婚,并生有一女菲拉(Phila),但此時阿帕瑪并未遭到遺棄,仍為塞琉古一世的王后。,由此可看出阿帕瑪地位的重要。
塞琉古一世為何沒有拋棄自己的外族妻子?多數學者認為他這是要借助阿帕瑪的出身來維護自己的統(tǒng)治。塔恩(W. W. Tarn)認為阿帕瑪的母親為波斯帝國的公主,她的王室血統(tǒng)對塞琉古一世統(tǒng)治帝國之內的波斯人非常有利[注]G. H. Macurdy, Hellenistic Queens: a study of woman-power in Macedonia, Seleucid Syria, and Ptolemaic Egypt, Baltimore:Johns Hopkins Press,1937, p. 77.,因為在波斯帝國的傳統(tǒng)中,與王室女性結婚,也代表著對王國的合法繼承。諾斯(K. L. Nourse)指出塞琉古一世保留與阿帕瑪的婚姻,既可保留與波斯帝國的聯(lián)系,又可保持與蘇薩婚禮的聯(lián)系及阿基德王室的聲望[注]Kyra. L. Nourse,Women and the early Development of Royal Power in the Hellenistic East, Doctoral Dissertation,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2002, p. 240.。畢竟蘇薩婚禮是亞歷山大重要的政治遺產,旨在推進馬其頓人與波斯人的融合,塞琉古一世維持與阿帕瑪的婚姻,可以表明自己是亞歷山大這一統(tǒng)治理念的唯一捍衛(wèi)者,因此,他可以作為亞歷山大的合法繼承人,來繼續(xù)統(tǒng)治帝國的“亞洲”地區(qū)。
當然,阿帕瑪對迪杜瑪建立神廟的資助和向米利都人提供的幫助,使她在當地受到廣泛的贊譽,人們在當地的阿特米斯(Artemis)神廟中專門為她建立雕像,表達感激[注]Kyra. L. Nourse,Women and the early Development of Royal Power in the Hellenistic East, Doctoral Dissertation,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2002, p. 246.。盡管馬卡迪認為她對神廟的資助應被看作一種私人行為,是一種女性的宗教虔誠,不應被當作重要的政治行為[注]G. H. Macurdy, Hellenistic Queens: a study of woman-power in Macedonia, Seleucid Syria, and Ptolemaic Egypt, Baltimore:Johns Hopkins Press,1937, p. 80.。但多數學者認為阿帕瑪的以上政治行為,是塞琉古一世向外展示王室家族乃一個整體,并不是所有的政治活動都由國王一人承擔[注]S. Sherwin-White and A. Kuhrt, From Samarkhand to Sardis: a new approach to the Seleucid Empire,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3, p. 26.。把王室家族作為一個整體可以說是塞琉古王國君主制的一個重要特征,這從塞琉古一世使用父母、妻子、兒女等家族成員之名來命名新建城市亦可以看出。進一步而言,阿帕瑪的以上政治行為多是為王國的統(tǒng)治服務。在繼承者時期,各繼承者為了獲得希臘城邦的支持,相繼宣布讓它們實行自治[注]Diodorus Siculus, Library of History, XVIII. 55-56.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Russel M. Geer, Th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62, p. 165.。米利都在小亞地區(qū)的希臘城邦中一直處于重要地位,阿帕瑪代表塞琉古王室對它施行恩惠,當然有為王國統(tǒng)治服務的考慮。
與阿帕瑪相似,安條克一世王后斯特拉托尼可的參政雖不十分明顯,但也不乏文獻的記載。公元前281年塞琉古一世被“雷電”托勒密(Ptolemy Ceraunos)謀殺后,其子安條克一世繼位并娶他的繼母斯特拉托尼可為妻[注]根據阿庇安的記載,安條克一世深愛后母斯特拉多尼可,達到難以自拔的程度,塞琉古一世為了拯救兒子的相思之苦,通過在軍隊面前公開宣布的方法,讓兒子與后母結婚。公元前293年,安條克一世已與父親塞琉古一世實行共治。見Appian, Roman History, Book XI. 59-61,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Horace Whit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12, p. 219.。斯特拉托尼可的參政主要表現(xiàn)在:首先,接見使節(jié)。公元前287年,斯特拉托尼可曾接見來自哈利卡納蘇斯(Halicanassus)城邦的使節(jié),他們向王后訴求索回當時站在德米特里一世(Demetrius I)一方,與塞琉古一世和呂西馬庫斯作戰(zhàn)時所失去的船只和人員[注]Kyra. L. Nourse,Women and the early Development of Royal Power in the Hellenistic East, Doctoral Dissertation,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2002, p. 258.。哈利卡納蘇斯的使節(jié)之所以向斯特拉托尼可提出請求,是因為她一方面是德米特里一世的女兒,另一方面又是安條克一世的王后,這種雙重身份使她的地位突出而重要。其次,代表王室權威,為丈夫前線的征戰(zhàn)鞏固后方。這在巴比倫天文日志中有明確的記載:那一年(公元前274或前273年),國王留下……他的妻子斯特拉托尼可和一名高級官員在薩爾迪斯地區(qū)加強警戒,國王則前往幼發(fā)拉底河西岸(Transpotamia)抵抗埃及的軍隊[注]Abraham J. Sachs and Hermann Hunger, Astronomical diaries and related texts from Babylonia, Vol. 1,Wien: Werlag der ?sterreichischen Akademie der Wissenschaften, 1988, pp. 344-345.。在這里雖然不能表明斯特拉托尼可在薩爾迪斯(Sardis)擁有直接的軍事領導權,但可以暗示出她在這一地區(qū)的出現(xiàn),可以強化塞琉古王室的權威,與丈夫一起來應對當時的軍事威脅[注]Kyra. L. Nourse,Women and the early Development of Royal Power in the Hellenistic East, Doctoral Dissertation,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2002, pp. 259-260.。
斯特拉托尼可雖政治參與有限,但與阿帕瑪一樣,她的出身對塞琉古王國前期的統(tǒng)治亦非常重要,這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其一,在繼承者征戰(zhàn)時期,從公元前321年佩爾迪卡斯(Perdiccas)去世到公元前301年的伊蘇斯(Ipsus)之戰(zhàn),斯特拉托尼可的祖父安提柯一世和父親德米特里一世均是亞歷山大部將中最有權勢的繼承者,他們不僅率先稱王,而且占有亞歷山大帝國大部分的“亞洲”領土。盡管公元前301年伊蘇斯之戰(zhàn),安提柯一世戰(zhàn)死,他的“亞洲”領土被塞琉古和呂西馬庫斯(Lysimachus)瓜分,但是德米特里一世仍占有希臘城邦中的大部分地區(qū),此后更入主馬其頓地區(qū)。公元前299年,塞琉古一世為了在繼承者中擺脫孤立,又與德米特里一世聯(lián)姻。因此,斯特拉托尼可成了連接塞琉古一世與安提柯一世父子的橋梁,塞琉古一世依此可以要求在自己新占領土中,仍忠誠于安提柯父子的希臘雇傭軍和馬其頓士兵轉歸于自己的麾下[注]Kyra. L. Nourse,Women and the early Development of Royal Power in the Hellenistic East, Doctoral Dissertation,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2002, p. 252.,這樣也可解釋在提洛島發(fā)現(xiàn)的眾多銘文中,斯特拉托尼可為何只稱自己為德米特里一世的女兒,而不稱塞琉古一世或安提柯一世妻子的緣由,這可認為是塞琉古王國為了自身統(tǒng)治所進行的宣傳。其二,雖然公元前283年德米特里一世去世后,斯特拉托尼可與父親的關聯(lián)失去了價值,但在公元前276年,德米特里一世的兒子、斯特拉托尼可的哥哥安提柯二世重新占有馬其頓和希臘,建立了安提柯王國。她作為塞琉古王國與安提柯王國之間的“橋梁”,其地位又變得非常重要,畢竟這可以促進兩國之間的聯(lián)合,共同應對托勒密王國的威脅。如第二次敘利亞戰(zhàn)爭期間(公元前260-前253年),安提柯王國從海上進攻托勒密的艦隊,塞琉古王國從陸上進攻托勒密的亞洲領土,最終打敗托勒密王國??梢哉f斯特拉托尼可滿足了塞琉古王國統(tǒng)治的需要,這使公元前293年塞琉古一世把她許配給兒子安條克一世時,已承認她的地位和權力,讓他們共同統(tǒng)治帝國的東部,使她不僅擁有“βασiλισσα”(王后)的稱號,而且在士麥那(Syrmna)被稱為阿芙羅蒂特·斯特拉托尼克絲(Aphrodite Stratonikis)[注]G. H. Macurdy, Hellenistic Queens: a study of woman-power in Macedonia, Seleucid Syria, and Ptolemaic Egypt, Baltimore:Johns Hopkins Press,1937, p. 82.,可以說斯特拉托尼可一生備受尊崇。
然而,從阿帕瑪和斯特拉托尼可的參政來看,她們的參政仍相對有限。接見使節(jié)雖然可以認為是王后對外交的參與,但這多是國王外出征戰(zhàn)時,王后所進行的一些例常性的政治活動。另外,她們雖有一些軍事參與的表現(xiàn),但常常是在丈夫外出征戰(zhàn)時所做的一些輔助性的軍事工作,即對國王軍事活動的一種補充。但在安條克二世時期,王后拉奧狄克一世的參政卻異常顯著,把塞琉古王國的王后參政推向了第一次高峰。
拉奧狄克一世(Laodice I)是繼阿帕瑪、斯特拉托尼可之后的第三位王后,可以說在塞琉古王國的本土王后中,她的參政最為顯著,更因她的參政引起塞琉古王國與托勒密王國之間的拉奧狄克戰(zhàn)爭(又稱為第三次敘利亞戰(zhàn)爭)而為后人所知。古典學家對她的記載從其丈夫去世后才開始出現(xiàn),其之前的經歷則因缺乏記載而模糊不清,甚至不清楚她與安條克二世的婚姻是不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婚[注]G. H. Macurdy, Hellenistic Queens: a study of woman-power in Macedonia, Seleucid Syria, and Ptolemaic Egypt, Baltimore:Johns Hopkins Press,1937, p. 83.。第二次敘利亞戰(zhàn)爭期間,安條克二世與托勒密二世(Ptolemy II)達成妥協(xié),他與前妻拉奧迪克一世離婚,而與托勒密二世的女兒貝勒尼基(Berenice)結婚,此后前妻與子女返回小亞地區(qū)的以弗所(Ephesus),安條克二世則與新婚王后繼續(xù)居住于王國首都安條克(Antioch)。由此可見,安條克二世的再婚是明顯的政治婚姻。關于拉奧迪克一世是否在離婚之前參與王國政治,并沒有相關的史料記載,但通過其丈夫作為離婚的補償,在小亞地區(qū)贈予其大量土地并賦予其免稅的權力,可看出拉奧迪克一世地位的重要。她由此獲得的土地在銘文中有清晰的記載:國王安條克(二世)向美特洛芬尼斯(Metrophanes)問好。我們已經把潘努卡姆(Pannucome)和這一領地上的住宅及屬于該村莊的土地全部賣給了拉奧迪克(一世),這一地區(qū)以賽利亞(Zelia)和庫基庫斯(Cyzicus)為界。賣給她的財產包括這一領地的任何小村落及居住在這一地區(qū)的勞伊(農民)和他們的房屋財產;還有這一領地上第59年(塞琉古王國紀年,即公元前253年)的收入,總價值為30塔蘭特銀幣……她(拉奧迪克一世)不必向國庫繳納賦稅,也有權把這一地區(qū)并入她愿意的任一個城市[注]M. M. Austin, The Hellenistic world from Alexander to the Roman conquest: a selection of ancient sources in translation, Cambridge/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p. 313.。
但是,托勒密二世在公元前246年去世后,安條克二世前往以弗所與前妻團聚。自此以后,拉奧迪克一世的參政逐漸頻繁,這從以下幾個方面可以得到印證:第一,涉嫌謀殺丈夫安條克二世和貝勒尼基母子,引起第三次敘利亞戰(zhàn)爭。公元前246年安條克二世到達以弗所不久突然去世,按照阿庇安的記載,拉奧狄克一世毒死了丈夫,并且殺死了安條克二世的另一王后貝勒尼基及其兒子安條克[注]Appian, Roman History, Book XI. 65,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Horace Whit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12, p. 231.。其他古典作家也有類似的記述,波斐利(Porphyry)認為拉奧迪克一世讓侍從毒死了丈夫,又派人殺死了貝勒尼基母子[注]Daniel Ogden, Polygamy, prostitutes and death: the Hellenistic dynasties, London: Duckworth with the Classical Press of Wales, 1999, p. 128.;阿塞納烏斯(Athenaeus)則通過侍女達那厄(Danae)之口,表明是拉奧狄克一世毒死了丈夫[注]Athenaeus, The Deipnosophists, XIII.593d,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Charles Burton Gulick, Cambridg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7-1999, p. 199.。古典作家在分析拉奧狄克一世謀殺丈夫的原因時,大多認為她因擔心安條克二世返回首都后,自己兒子失去繼承王位的機會,因此,她把丈夫毒殺并立即宣布長子塞琉古二世繼承王位。但一些現(xiàn)代學者質疑她毒殺丈夫的記載,他們認為在塞琉古王國當時的歷史環(huán)境下,她不可能謀殺自己的丈夫,其毒殺丈夫也許是托勒密王國所進行的宣傳,以此來影響拉奧狄克一世的形象,甚至有學者認為安條克二世是自然死亡[注]關于現(xiàn)代學者的質疑可參見:Daniel Ogden, Polygamy, prostitutes and death: the Hellenistic dynasties, London: Duckworth with the Classical Press of Wales, 1999, p.129; G. H. Macurdy, Hellenistic Queens: a study of woman-power in Macedonia, Seleucid Syria, and Ptolemaic Egypt, Baltimore:Johns Hopkins Press,1937, p. 84; Stacy Reda, Interregnum: Queen Regency in the Seleucid Empire, Master’s thesis, University of Waterloo, Canada, 2014, p. 17.。
不管安條克二世是否被前妻所殺,從王位爭奪的角度來考慮,謀殺貝勒尼基母子應為拉奧迪克一世母子所指使,由此也引起了托勒密三世為妹妹的復仇。他入侵塞琉古王國,爆發(fā)了兩國之間的第三次敘利亞戰(zhàn)爭。進一步而言,在丈夫去世后,拉奧迪克一世的確獲得了參政的機會,實現(xiàn)了與長子塞琉古二世的“共治”(Co-regent)[注]Daniel Ogden, Polygamy, prostitutes and death: the Hellenistic dynasties, London: Duckworth with the Classical Press of Wales, 1999, p. 128.。這種“共治”從她掌控小亞地區(qū)也可以看出。在第三次敘利亞戰(zhàn)爭期間,拉奧迪克一世坐鎮(zhèn)小亞的以弗所,塞琉古二世則率軍與托勒密三世作戰(zhàn)。她在這一時期還懲罰了自己的背叛者達那厄,迫使以弗所將軍索弗容(Sophron)逃至托勒密三世一方。這均表明拉奧狄克一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女性權威,因此,她被稱為塞琉古王國第一個真正具有實權的王后[注]G. H. Macurdy, Hellenistic Queens: a study of woman-power in Macedonia, Seleucid Syria, and Ptolemaic Egypt, Baltimore:Johns Hopkins Press,1937, p. 82.。
第二,支持次子安條克·伊厄拉斯(Antiochus Hierax)與長子塞琉古二世爭權,引發(fā)兩子長達十余年的內戰(zhàn)。對此普魯塔克有明確的記載:他(安條克·伊厄拉斯)與塞琉古(二世)的作戰(zhàn)是為了爭奪王權,雖然他身為弟弟,但有母親的支持[注]Plutarch, Moralia VI, 489A,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W.C. Helmbold, Leo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67, p. 435.?,F(xiàn)代學者在解釋拉奧狄克一世對次子的支持時,大多歸因于她的貪權。馬卡迪認為她嫉妒長子的才能,認為次子更容易駕馭,因而支持次子反對長子[注]Stacy Reda, Interregnum: Queen Regency in the Seleucid Empire, Master’s thesis, University of Waterloo, Canada, 2014, p. 86.。此外,第三次敘利亞戰(zhàn)爭結束后,拉奧迪克一世將面臨結束與長子暫時“共治”的局面,但她不想失去控制小亞地區(qū)的權力。而次子安條克·伊厄拉斯更能代表自身家族在小亞地區(qū)的利益[注]Kyra. L. Nourse,Women and the early Development of Royal Power in the Hellenistic East, Doctoral Dissertation,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2002, p. 270.。這種兄弟之間的內戰(zhàn)對塞琉古王國的統(tǒng)治造成了嚴重的后果,加速了王國的分裂。這一時期王國內的巴克特里亞、帕提亞等地區(qū)分離加劇[注]約公元前250年,塞琉古王國帕提亞總督安德拉戈拉斯(Andragoras)宣布獨立,公元前247年,斯基泰人的一支帕爾尼人擁立阿爾薩息斯(Arsaces)為首領,趁機侵入帕提亞地區(qū),殺死安德拉戈拉斯,建立阿爾薩息斯王國,即帕提亞王國;約公元前250年,塞琉古王國巴克特里亞總督迪奧多圖斯宣布獨立,建立希臘-巴克特里亞王國。,王國版圖逐漸向敘利亞地區(qū)收縮,可以說這都是拉奧狄克一世支持次子爭權所產生的惡果。
拉奧狄克一世之后,塞琉古王國本土的王后參政又回到“溫和”“平淡”的狀態(tài)。安條克三世的王后拉奧狄克三世[注]拉奧狄克三世為本都國王米特里達提(Mithradates)之女,其母也名為拉奧狄克,是安條克二世和拉奧狄克一世之女,她是安條克三世的第一位王后,大約公元前221年結婚。和塞琉古四世的王后拉奧狄克四世雖有參政的記載,但她們與此前的阿帕瑪和斯特拉托尼可一樣,只是在丈夫出征或去世后暫時參政。
拉奧迪克三世的參政主要從留存下來的信件中得到反映。首先,在公元前209-前205年,其丈夫東征期間擔任兒子的攝政。盡管自公元前209年安條克三世已與長子共治,但這一時期兒子尚未成年(大約12歲左右),拉奧迪克三世此時應擔任兒子的攝政[注]Stacy Reda, Interregnum: Queen Regency in the Seleucid Empire, Master’s thesis, University of Waterloo, Canada, 2014, p. 20.。雖然不清楚她在這一時期所參與的具體政治事務,但在丈夫東征期間王室仍保持穩(wěn)定[注]Stacy Reda, Interregnum: Queen Regency in the Seleucid Empire, Master’s thesis, University of Waterloo, Canada, 2014, p. 20.,也可反映出她良好的參政能力。其次,代表國王對小亞地區(qū)城邦進行資助或施予恩惠。拉奧迪克三世對小亞城邦的資助,主要體現(xiàn)在伊阿蘇斯(Iasus)、泰奧斯(Teos)、薩爾迪斯(Sardis)三個城邦之上,這三個城邦都在安條克三世的幫助下,剛從其他王國的控制與奴役中解脫出來。伊阿蘇斯此前受到安提柯王朝腓力五世的控制,在公元前197年第二次馬其頓戰(zhàn)爭中,安提柯王朝被羅馬打敗,由此失去了對伊阿蘇斯的控制,使安條克三世得以節(jié)制這一地區(qū)。從公元前196年拉奧迪克三世給伊阿蘇斯城邦的書信中可以看出,她代表丈夫向伊阿蘇斯提供資助,不僅恢復該城邦原有的自由和法律,每年還向它提供數量可觀的谷物,為期10年。其書信內容如下:王后拉奧迪克(三世)向伊阿蘇斯議事會和人民問候。你們應該聽說我的哥哥(安條克三世)時常向他的朋友和盟友提供幫助。他曾經重建你們的城市,當你們遭受意想不到的自然災難時,他恢復你們的自由與法律。我的政策與我哥哥的熱情幫助是一致的,因此,我將向遭受貧困的人們施與恩惠,這對你們都是有利的。我已經向財政官斯特勞西恩(Strouthion)去信,讓他向你們每年提供1000阿提卡麥地姆諾斯(medimnoi)的谷物,提供10年,并交予你們中的代表[注]M. M. Austin, The Hellenistic world from Alexander to the Roman conquest: a selection of ancient sources in translation,Cambridge/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6, pp. 357-358;也可參見:Stanley M. Burstein, The Hellenistic age from the battle of Ipsos to the death of Kleopatra VII, Oxford: Blackwell Publishing, 2004, pp.47-48.。拉奧迪克三世向伊阿蘇斯授予恩惠當然也使她在該地享有很高的榮譽(τιμ?ι),她被當地人比作阿芙羅蒂特(Aphrodite),并接受崇拜[注]Gillian Ramsey, The Queen and the City: Royal Female Intervention and Patronage in Hellenistic Civic Communities, Gender and History 23, no. 3(November 2011): 510-527.。拉奧狄克三世對泰奧斯和薩爾迪斯城邦的資助大致與伊阿蘇斯相似,安條克三世把泰奧斯從帕加馬的重稅中解脫出來,給它們以免稅的權力[注]Gillian Ramsey,The Queen and the City: Royal Female Intervention and Patronage in Hellenistic Civic Communities, 510-527.。對于薩爾迪斯,拉奧迪克三世則與丈夫一起免除對當地人民的懲罰,并重建了當地的體育館。她和丈夫對這兩個地區(qū)的恩惠,同樣使她在此處獲得了榮譽,泰奧斯在市場上建立以拉奧迪克命名的泉井,薩爾迪斯則創(chuàng)立以她名字命名的節(jié)日[注]Gillian Ramsey,The Queen and the City: Royal Female Intervention and Patronage in Hellenistic Civic Communities, 510-527.。安條克三世繼位后,為了恢復王國先前的疆域,不斷進行東征西討,一直處于軍事征服之中。可以說拉奧迪克三世對以上三個城邦的資助和恩惠,不僅加深了王室與這些地區(qū)的聯(lián)系,也很好地配合了丈夫的軍事活動。此外,從信件的用詞來看,拉奧狄克三世與國王處處以兄妹相稱,也有向外展示王室家族團結與穩(wěn)定的目的。
拉奧狄克三世之后,其女兒兼兒媳拉奧迪克四世[注]根據阿庇安的記載,拉奧狄克四世首先與長兄小安條克(Antiochus the younger)結婚,丈夫去世后,又先后與同父同母的兄弟塞琉古四世和安條克四世結婚,開創(chuàng)了塞琉古王國兄妹婚的先例。的參政主要來自于對當時錢幣和銘文的分析。首先,在發(fā)現(xiàn)的兩枚八德拉克馬的紀念幣中,錢幣的正面印有拉奧狄克四世和兒子安條克的頭像,而拉奧狄克四世的頭像卻處于并排頭像的前部,頭像之上還伴有用珍珠裝飾的王帶[注]Stacy Reda, Interregnum: Queen Regency in the Seleucid Empire, Master’s thesis, University of Waterloo, Canada, 2014, p. 23.。盡管這種紀念幣中沒有出現(xiàn)拉奧狄克四世的名字,只有幣文“國王安條克”,但一些學者仍根據錢幣中拉奧狄克四世的位置,推斷在公元前175年塞琉古四世被大臣赫利奧都斯(Heliodus)謀殺后一段時期內,她擔任了兒子的攝政,因為當時她的兒子十分年幼(約4—5歲)。此后,拉奧狄克四世與安條克四世結婚,他們的頭像也并排出現(xiàn)在垂波利(Tripoli)所造的銅幣中,這使拉奧狄克四世成為塞琉古王國歷史上第一位頭像出現(xiàn)在錢幣上的王后。其次,塞琉古四世也發(fā)行了一種錢幣,錢幣的正面為拉奧狄克四世的頭像,背面印有象征軍事活動的戰(zhàn)象,盡管不清楚拉奧狄克四世與戰(zhàn)象相連指代什么,但據此可看出拉奧狄克四世參加了相關的軍事活動[注]Stacy Reda, Interregnum: Queen Regency in the Seleucid Empire, Master’s thesis, University of Waterloo, Canada, 2014, p. 46.。此外,通過銘文顯示拉奧迪克四世(Laodice IV)曾在不同場合接見來自米利都的使節(jié),并代表丈夫小安條克(Antiochus the younger)授予米利都人“?τλεια”(免稅)的權力,此時其丈夫正與父親安條克三世實行共治[注]Stacy Reda, Interregnum: Queen Regency in the Seleucid Empire, Master’s thesis, University of Waterloo, Canada, 2014, p. 44.??傮w而言,拉奧狄克四世與拉奧迪可三世一樣,她的參政也不十分顯著,盡管她曾擁有短暫的攝政之權。
綜上所述,塞琉古王國前期的王后參政,除拉奧狄克一世在托勒密王國政治婚姻的影響下參政較為突出外,其他王后主要在國王出征或去世后,以擔任未成年兒子攝政的方式進行,并呈現(xiàn)出平淡、溫和的狀態(tài),這些特點既由塞琉古王國自身所決定,也與該王國的政治形勢密切相關。
第一,塞琉古王國疆域的廣闊,民族和文化的多樣[注]F. W. Walbank, The Hellenistic World,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1, p. 124.,使其君主制具有典型的“軍事性”特征[注]F. W. Walbank and A. E. Austin, The Cambridge Ancient History, second edition, Vol. VII,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4, p. 180.,這給王后參政提供了機會。在三大希臘化王國中,塞琉古王國的疆域最為遼闊,從西部的小亞地區(qū)一直延伸到東部的巴克特里亞(Bacteria)和印度地區(qū),幾乎占據了亞歷山大帝國的整個“亞洲”部分。王國內民族眾多,文明發(fā)展程度參差不齊,之前已歷經巴比倫文明、亞述文明、波斯文明的發(fā)展,本身文化已很發(fā)達;在王國西部小亞地區(qū)的希臘城邦也曾取得輝煌的成就。在疆域如此廣大的王國內,作為統(tǒng)治階層的希臘-馬其頓人,在數量上與當地人相比又占絕對的少數,因此,王國的統(tǒng)治者采取吸引希臘-馬其頓人前來移民的方法,通過建立希臘化城市、控制王國內戰(zhàn)略要地來穩(wěn)固自己的有效統(tǒng)治。正因如此,塞琉古王國與其他希臘化王國相比建城較多,尤其在塞琉古一世和安條克一世時期最為突出。然而,塞琉古王國利用建城來加強自身統(tǒng)治的方法,并沒有阻止王國的逐漸分裂。公元前3世紀中期之后,王國內巴克特里亞、帕提亞、帕加馬的分離傾向迫使塞琉古諸王不斷遠征,同時與托勒密王國為了爭奪科勒-敘利亞(Coele-Syria)地區(qū)進行了百年征戰(zhàn),因此,塞琉古統(tǒng)治者為了鞏固對王國的統(tǒng)治,對內對外戰(zhàn)爭一直不斷。塞琉古王國持續(xù)的軍事戰(zhàn)爭使國王外出征戰(zhàn)頻繁,這給留守于宮中的王后以參政的機會。若此時與國王共治的兒子尚未成年,王后往往以攝政身份參政,阿帕瑪和拉奧迪克三世、拉奧狄克四世皆是如此。
第二,王后以攝政身份參政也與塞琉古王國前期王室政治的現(xiàn)實有關。在塞琉古王室內,國王最信任王后,其他人都無法與之相比[注]R. Strootman, The Hellenistic Royal Court: Court Culture, Ceremonial and Ideology in Greece, Egypt and the Near East, 336-30 BCE, 2007, p. 178.。若國王出征期間把大權交于寵臣,就難免出現(xiàn)大臣專權,危及國王統(tǒng)治的局面。據波利比烏斯記載,在安條克三世繼位之初,就曾出現(xiàn)大臣赫爾米阿斯(Hermias)的專權,此后安條克三世在醫(yī)生阿波羅法奈斯(Apollophanes)的幫助下,才得以將他除去[注]Polybius, The Histories, V. 56.1-15,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W. R. Paton,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79-1999, pp. 139-141.。此外,在塞琉古王國,重臣謀殺國王的現(xiàn)象時有發(fā)生,塞琉古三世(Seleucus III)在公元前223年與帕加馬國王阿塔魯斯一世作戰(zhàn)時,被將領毒殺[注]Appian, Roman History, Book XI. 66,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Horace Whit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12, p. 231;也可參照:Polybius, The Histories, IV. 48.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W. R. Paton,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79-1999, p. 417.;塞琉古四世在公元前175年被首相赫利奧多羅斯(Heliodorus)所殺,后者更僭越了王位。此后,安條克四世在帕加馬優(yōu)美尼斯二世(Eumenes II)的協(xié)助下才得以將僭越者驅逐。因此,塞琉古王國王室政治的現(xiàn)實也促使了王后的參政。
第三,塞琉古王國前期本土王后參政中所呈現(xiàn)的平淡、溫和的特點也與希臘-馬其頓人反對女性參政的傳統(tǒng)密切相關。塞琉古王國的統(tǒng)治者可以說是清一色的希臘-馬其頓人,根據克里斯汀·哈比希特(Christian Habicht)對公元前3世紀塞琉古官員的統(tǒng)計,在官員數量中,當地人所占的比例還不到總人數的2.5%,而此2.5%的大多數還是地方官員[注]F. W. Walbank, The Hellenistic World,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1, p. 125.。魯道夫·斯特魯特曼(Rudolf Strootman)也對安條克三世統(tǒng)治時期的官員構成進行了分析,他從古典作家輯錄的41位官員中,證實非希臘-馬其頓人只占3人[注]R. Strootman, The Hellenistic Royal Court: Court Culture, Ceremonial and Ideology in Greece, Egypt and the Near East, 336-30 BCE, 2007, p. 126.,這進一步說明了塞琉古王國中上層的統(tǒng)治者主要以希臘—馬其頓人為主。而在古希臘城邦社會中,除個別城邦外,女性地位普遍低下,尤其以雅典城邦最為突出。女性除了參與宗教活動外,幾乎沒有其他權利可言。因此,塞琉古王國的希臘籍官員反對女性參政在所難免。馬其頓王國雖有女性參政的先例,但她們的參政無不受到國王和將領的反對,亞歷山大東征期間面對奧林匹亞斯(Olympias)與安提帕特的爭權,最終迫使奧林匹亞斯離開馬其頓王室,亞歷山大的將領安提帕特臨終前的遺言也是規(guī)勸馬其頓人不可將王國落入女人之手[注]Diodorus Siculus, Library of History, Book XIX.11. 9,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Russel M. Geer, Th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62, p. 259.。繼承者時期,王室女性的參政也遭到將領的激烈反對,因此,以希臘-馬其頓人為統(tǒng)治階層的塞琉古王國,并不能接受女性的深度參政,這也限制了王國前期王后參政的程度。
自德米特里一世之后,受各種因素的促使,塞琉古王國與托勒密王國之間“王朝通婚”空前頻繁。出身托勒密王國的王后因受本國王后參政傳統(tǒng)的影響,在參政方式和參政手段上都把塞琉古王國的王后參政推上了頂峰。
“女神”克萊奧帕特拉與拉奧迪克一世一樣,是塞琉古王國參政較為明顯的王后。她為托勒密六世和克萊奧帕特拉二世之女,根據《馬加比一書》的記載,托勒密六世為削弱塞琉古王國德米特里一世(Demetrius I)的統(tǒng)治,支持篡位者亞歷山大·巴拉斯(Alexander Balas)與德米特里一世爭奪政權,把女兒“女神”克萊奧帕特拉嫁給亞歷山大·巴拉斯,并舉行了盛大的婚禮。但之后托勒密六世與亞歷山大·巴拉斯關系惡化,他便把女兒轉嫁于塞琉古王國國王德米特里二世(DemetriusⅡ)[注]Josephus, Jewish Antiquities, XIII. 110,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Ralph Marcus,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5-1998, p. 279.。此后德米特里二世與帕提亞人交戰(zhàn)被俘,“女神”克萊奧帕特拉在其王友的建議下,又與安條克七世(Antiochus VII)結婚。約瑟夫認為她這次再婚,是擔心人們將該城轉手給當時的篡位者特里豐(Tryphon)[注]Josephus, Jewish Antiquities, XIII. 222,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Ralph Marcus,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5-1998, p. 339.。“女神”克萊奧帕特拉的參政主要發(fā)生在三位丈夫去世之后,其政治參與和政治權力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方面:
首先,主使殺死丈夫德米特里二世和兒子塞琉古五世,并對塞琉古王國的一些城市擁有控制權?!芭瘛笨巳R奧帕特拉所具有的政治權力,可從謀殺丈夫德米特里二世中明顯看出。當德米特里二世從帕提亞被釋放后,返回塞琉古王國復位。但此后他卻因幫助托勒密王后克萊奧帕特拉二世對抗托勒密八世而被打敗,逃回妻子“女神”克萊奧帕特所在的城市托勒邁斯(Ptolemais)。根據約瑟夫斯的記述,妻子拒絕讓他進城,并用奸計讓推羅(Tyre)將領把他除去[注]Josephus, Jewish Antiquities, XIII. 268,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Ralph Marcus,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5-1998, p. 363.。關于她謀殺丈夫的原因,阿庇安認為她嫉妒丈夫被囚禁帕提亞期間與帕提亞公主羅多瓜那(Rhodogune)的婚姻[注]德米特里二世被囚禁帕提亞期間與帕提亞國王米特里達提一世(Mithridates I)的女兒羅多瓜那結婚,并生有子女,而且在此期間他也采用帕提亞的習俗與裝束。。也有學者認為德米特里二世的被殺,是由于“女神”克萊奧帕特拉擔心他殺害自己與塞琉古七世的孩子(安條克九世)[注]Julia K. W. Wong, “Cleopatra I, The First Female Ptolemaic Regent: Her Predecessor Policies, And Precedents”, 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1998, p. 158.“女神”克萊奧帕特拉與安條克七世育有一子,即此后的安條克九世。。這種擔心并非“空穴來風”,塞琉古王國歷史上早有先例,安條克四世即位后,就謀殺了王后拉奧迪克四世與前夫塞琉古四世之子。正是安條克七世之子的存在,在塞琉古王國后期一直伴隨著德米特里二世支系與安條克七世支系之間的混戰(zhàn)。德米特里二世被殺后,其子塞琉古五世繼位,但不久就被母親“女神”克萊奧帕特拉射殺,阿庇安認為她擔心兒子為父復仇[注]Appian, Roman History, Book XI. 69,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Horace Whit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12, p. 235.,這間接證明了“女神”克萊奧帕特拉為德米特里二世之死的主謀。
其次,在參政方式上 “女神”克萊奧帕特拉把塞琉古王國的王后參政推向了頂峰,王后實現(xiàn)了單獨執(zhí)政。塞琉古五世被殺后[注]Appian, Roman History, Book XI. 69,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Horace Whit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12, p. 235.,因另一子安條克八世尚未成年,“女神”克萊奧帕特拉在公元前126年開始單獨執(zhí)政,這從當時的錢幣中可以明顯地反映出來。這一時期“女神”克萊奧帕特拉開始發(fā)行帶有自己單獨頭像的錢幣,從現(xiàn)今發(fā)現(xiàn)的錢幣來看,正面多為她的單獨頭像,背面多是由幣文相伴的豐饒角,幣文常為希臘文“ΒΑΣΙΛΙΣΣΗΣ ΚΛΕΟΠΑΤΡΑΣ ΘΕΑΣ ΕΥΕΤΗΡΙΑΣ”(王后克萊奧帕特拉,豐饒女神),錢幣上“ΖΠΡ”表明此種錢幣制造于塞琉西亞紀年187年,即公元前126年或前125年。這一錢幣的制造使塞琉古王國的王后之名第一次出現(xiàn)在錢幣之上,也表明“女神”克萊奧帕特拉實現(xiàn)了單獨統(tǒng)治。
最后,“女神”克萊奧帕特拉為保持自己的權力,又企圖毒殺另一子安條克八世。此后隨著安條克八世的成長,特別是他戰(zhàn)勝了篡位者澤比納斯(Zebinas),又娶托勒密八世的女兒特里菲娜(Cleopatra Tryphaena)之后,實力不斷增長,“女神”克萊奧帕特拉不得不與兒子實行“共治”。但從這一時期的錢幣來看,她在共治中仍處于主導地位。公元前121年大馬士革(Damascus)發(fā)行了她與兒子安條克八世的合像鑄幣,兩者均面右,但是“女神”克萊奧帕特拉其面置前,說明她居于主導地位。錢幣背面的希臘文“ΒΑΣΙΛΙΣΣΗΣ ΚΛΕΟΠΑΤΡΑΣ ΘΕΑΣ ΚΑΙ ΒΑΣΙΛΕΩΣ ΑΝΤΙΟΧΟΥ”(王后“女神”克萊奧帕特拉和國王安條克),也表明“女神”克萊奧帕特拉的地位在兒子之上[注]John Whitehorne, Cleopatras,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4, p. 163.。但“女神”克萊奧帕特拉對此卻不滿足,根據阿庇安和查士丁的記載,她在試圖毒殺安條克八世時,反被兒子強迫喝下毒藥而死[注]Appian, Roman History, Book XI. 69,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Horace Whit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12, p. 235; Justin, Epitome of the Philippic history of Pompeius Trogus, Book39. 2, translated by J. C. Yardley, with introduction and explanatory notes by R. Develin, Atlanta, GA, Scholars Press, 1994, p. 249.。馬卡迪認為她毒殺其子,一方面出于對兒子才能的嫉妒,另一方面更害怕自己失去攝政之位[注]G. H. Macurdy, Hellenistic Queens: a study of woman-power in Macedonia, Seleucid Syria, and Ptolemaic Egypt, Baltimore:Johns Hopkins Press,1937, p. 99.。由此來看,“女神”克萊奧帕特拉對權力的執(zhí)著已近乎瘋狂。
自“女神”克萊奧帕特拉之后,塞琉古王國末期安條克十世王后克萊奧帕特拉·塞勒尼(Cleopatra Selene)的參政最為明顯。這一時期因塞琉古王室不同支系間的混戰(zhàn)和周邊本都、帕提亞王國的入侵,王國的領土已大為縮減,但克萊奧帕特拉·塞勒尼對權力的追求卻從未消減。她在塞琉古王國的參政,主要發(fā)生于三位塞琉古丈夫去世之后[注]克萊奧帕特拉·塞勒尼為托勒密八世和克萊奧帕特拉三世之女,她先后與安條克八世、安條克九世和安條克十世結婚,而她與塞琉古王國三位國王結婚之前,曾與同父同母的哥哥托勒密九世結婚,但是否與托勒密十世結婚則模糊不清。。其參政經歷從兩方面可以看出:第一,在最后一任丈夫安條克十世去世后,她曾作為兒子安條克十三世的攝政,并成功控制了托勒邁斯(Ptolemais)和大馬士革(Damascus)兩座城市。克萊奧帕特拉·塞勒尼擔任兒子安條克十三世的攝政主要從出土于大馬士革的銅幣中得到體現(xiàn)。從當前發(fā)現(xiàn)的印有克萊奧帕特拉·塞勒尼頭像的錢幣來看,這種錢幣大約發(fā)行于公元前84—前75年,均為她與兒子阿西亞提庫斯(Asiaticus,被稱為安條克十三世)的合像錢幣。在這些錢幣中克萊奧帕特拉·塞勒尼頭像位于兒子之前,又因其子尚未成年,因此,多數學者認為此時她擔任兒子的攝政。對于克萊奧帕特拉·塞勒尼擔任攝政持續(xù)的時間,約瑟夫認為到公元前72年提格蘭二世(Tigranes II)入侵敘利亞時,她一直主政。第二,據西塞羅記載,公元前75年在托勒密王國缺乏男性繼承人時,她讓兩子到羅馬要求繼承托勒密王國的王位,希望兒子可以共同統(tǒng)治塞琉古王國與托勒密王國,但遭到羅馬元老院的拒絕[注]西塞羅:《西塞羅全集·演說詞卷》(上),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497—498頁。。從當時的歷史背景來看,塞琉古王國的領土逐漸縮小,克萊奧帕特拉·塞勒尼試圖獲得托勒密王國的繼承權來維系自己的統(tǒng)治。但對羅馬而言,此時它對希臘化王國的征服逐漸完成,也不會允許塞琉古王國和托勒密王國的合并。最終,克萊奧帕特拉·塞勒尼在公元前69年被亞美尼亞提格蘭大帝(Tigranes the Great)所殺,而終結了自己的一生。
綜上來看,塞琉古王國后期的王后參政一改前期王后參政中平淡、溫和的特點,在參政手段和參政方式上都出現(xiàn)了新的特點,這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
第一,在參政手段上,這些王后的參政顯得非常強悍與充滿暴力。這種強悍與暴力在“女神”克萊奧帕特拉、克萊奧帕特拉·特里菲娜身上表現(xiàn)得非常明顯,“女神”克萊奧帕特拉不僅拒絕為丈夫德米特里二世打開城門,而且射殺兒子,并企圖毒殺另一子,這都充分體現(xiàn)了她參政手段的暴力[注]Appian, Roman History, Book XI. 69,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Horace Whit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12 p. 235. 也可參照:Jutin, Epitome of the Philippic history of Pompeius Trogus, 39.3. 7, translated by J. C. Yardley, with introduction and explanatory notes by R. Develin, Atlanta, GA, Scholars Press, 1994, p. 250.。根據查士丁的記載,安條克八世的王后克萊奧帕特拉·特里菲娜[注]克萊奧帕特拉·特里菲娜為托勒密八世與克萊奧帕特拉三世之女,她與克萊奧帕特拉四世為同父同母的姐妹。在謀殺妹妹克萊奧帕特拉四世時,其暴力傾向更是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當安條克八世打敗安條克九世后,俘獲了他的王后克萊奧帕特拉四世,而克萊奧帕特拉·特里菲娜不但置丈夫的勸說于不顧,更不念姊妹之情,執(zhí)意要處死克萊奧帕特拉四世。對此查士丁有清晰的記載:格呂普斯(Grypos,即安條克八世)乞求特里菲娜(Tryphena)不要迫使他做出恐怖的事情,他說,他的祖先經歷了很多國內、國外的戰(zhàn)爭,還沒有在戰(zhàn)爭勝利后把憤怒發(fā)泄于一個女人身上……但越是格呂普斯拒絕殺掉克萊奧帕特拉四世(Cleopatra IV), 越是激怒特里菲娜女性般的頑固,她認為丈夫的勸說并不是出自于對克萊奧帕特拉四世的憐憫,而是顯示對她的喜愛。因此,她召來士兵,讓他們殺掉自己的妹妹克萊奧帕特拉四世。當士兵進入阿波羅神廟時,他們不可能拖出克萊奧帕特拉四世,因為她的手緊緊地抓著神像,特里菲娜則命令士兵砍掉了她的手[注]Justin, Epitome of the Philippic history of Pompeius Trogus, Book 39. 3. 6-11, translated by J. C. Yardley, with introduction and explanatory notes by R. Develin, Atlanta, GA, Scholars Press, 1994, p. 250.。此外,從這些王后對婚姻的自主安排中也可以看出她們的強勢??巳R奧帕特拉四世自主決定嫁給安條克九世;克萊奧帕特拉·塞勒尼先后嫁給了安條克八世、安條克九世、安條克十世三位國王??巳R奧帕特拉四世在嫁給塞琉古王國國王安條克九世(Antiochus IX)時,更是帶來一小部分軍隊作為嫁妝[注]Justin, Epitome of the Philippic history of Pompeius Trogus, Book 39. 3. 3, translated by J. C. Yardley, with introduction and explanatory notes by R. Develin, Atlanta, GA, Scholars Press, 1994, p. 250.。這些王后所表現(xiàn)出的強悍與殘酷,在之前的塞琉古王后中是從未出現(xiàn)的,她們的參政手段也使她們與前期的王后區(qū)分開來。
第二,在參政方式上,這些王后不僅與國王實現(xiàn)了共治,而且有時更實行單獨統(tǒng)治,把塞琉古王國的王后參政推向了頂峰。這在“女神”克萊奧帕特拉的參政中表現(xiàn)得非常顯著。她在三任丈夫去世后,成為兒子塞琉古五世的攝政。塞琉古五世去世后,由于另一子安條克八世的年幼,她則實行單獨統(tǒng)治,并鑄造有自己頭像的錢幣。即使此后她與安條克八世實行共治,通過錢幣也可以看出,其鑄像置于兒子頭像之前,說明她處于主導地位?!芭瘛笨巳R奧帕特拉取得如此高的政治地位,并且在參政方式上實行單獨統(tǒng)治,在塞琉古王國是前所未有的[注]John Whitehorne, Cleopatras,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4, p. 163.。
由此可見,由于塞琉古王國與托勒密王國的通婚,出身于托勒密王室的王后,在參政程度和參政方式上都促進了該王國王后參政的發(fā)展,把前期王后低調、平和的參政逐漸變得暴力與強勢。為何這些來自于托勒密王室的王后,與前期王后參政有如此巨大的差別?究其原因,可從以下兩方面進行分析:
首先,從托勒密王室與塞琉古王室通婚的動機上來看,托勒密國王把女兒嫁入塞琉古王國,就有利用女兒干涉其內政的企圖,更有在塞琉古王室安插代理人的目的。托勒密六世把女兒“女神”克萊奧帕特拉嫁于塞琉古王國的篡位者亞歷山大·巴拉斯,就有控制塞琉古王國的目的[注]John Whitehorne, Cleopatras,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4, p. 149.。亞歷山大·巴拉斯也是在托勒密六世的金錢和軍事幫助下獲得了勝利和王權,這使他成為托勒密六世控制塞琉古王國的墊腳石,以便后者可以重新獲得科勒-敘利亞的控制權[注]John Whitehorne, Cleopatras,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4, p. 150.。并且為了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托勒密六世后來又將女兒轉嫁給德米特里二世[注]Josephus, Jewish Antiquities, XIII. 110,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Ralph Marcus, Loeb Classical Librar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5-1998, p. 279.。托勒密王國和塞琉古王國為了爭奪科勒-敘利亞地區(qū),先后進行了數次敘利亞戰(zhàn)爭,持續(xù)了上百年,這也促進了托勒密王國期望通過嫁女來達到破壞塞琉古王國的目的。
當然,托勒密王國的這種“企圖”在塞琉古王國前期已有所體現(xiàn),拉奧狄克一世之所以在王國前期王后“平淡、溫和”的參政中如此突出,可以說也是與托勒密王國通婚直接導致的結果。第二次敘利亞戰(zhàn)爭后,托勒密二世迫使安條克二世與前妻拉奧狄克一世離婚,并把女兒貝勒尼基嫁給他,本身就懷有干涉塞琉古王國內政的目的。根據阿塞納烏斯的記載,托勒密(二世)在女兒出嫁時送給她一罐尼羅河的河水,希望她能更多更快地生出塞琉古王國的繼承人[注]Athenaeus, The Deipnosophists, II. 45c, with an English translation by Charles Burton Gulick, Cambridg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7-1999, p. 197.。布什·拉克爾克(Bouche-Leclercq)和威爾(Will)明確指出托勒密二世嫁女有故意破壞塞琉古王國之嫌[注]Daniel Ogden, Polygamy, prostitutes and death: the Hellenistic dynasties, London: Duckworth with the Classical Press of Wales, 1999, p. 129.;比萬更認為他打算以此來控制塞琉古王國。拉奧狄克一世在安條克二世去世后,顯然希望除去托勒密二世的女兒及其外孫,讓自己的兒子繼承王位,這也是促進她參政的直接動因。
其次,這些來自托勒密王室的女性把塞琉古王國的王后參政推向高峰,與本國王后參政的傳統(tǒng)亦有很大關系。在希臘化各王國中,托勒密王國的王后參政最為突出,其王后參政可以克萊奧帕特拉一世為分界線。在此之前,王后享有很高的榮譽和地位,與國王實行“名義共治”,并不享有單獨的權力,處于從屬地位。但在托勒密五世去世后,克萊奧帕特拉一世擔任攝政,地位與權力開始超越“共治”的兒子,這為王后權力的增長奠定了基礎。在克萊奧帕特拉二世時期,王后與“共治”國王在權力方面逐漸達到平等。特別是克萊奧帕特拉三世時期,王后開始與國王同時具有“王位繼承權”,大大促進了她們的參政。至克萊奧帕特拉七世時期,王后權力最終超越國王,成為真正的女王。正因為這些來自托勒密王室的王后深受本土傳統(tǒng)的影響,使她們在塞琉古王國的參政中表現(xiàn)得十分突出,并帶有明顯的本土王后參政的烙印。“女神”克萊奧帕特拉與兒子之間的爭權和妹妹克萊奧帕特拉三世與兩位兒子托勒密九世、托勒密十世的爭權十分相似,就結局上而言,她們都被兒子所殺。在托勒密王國,王后參政中所表現(xiàn)的暴力也處處可見,克萊奧帕特拉七世陰謀除去共治的弟弟托勒密十四世,即是明顯的例證。
在古代的君主制統(tǒng)治中,王后雖不具有實際的行政官職,但作為王室家族的重要成員,享有崇高的榮譽和地位,這為她們參政提供了有利的條件和平臺。因而當王室缺乏強有力的繼承人或王室利益面臨威脅時,王后參政常被廣大臣民所接受,畢竟她們本身就代表著合法。君主制中家族統(tǒng)治這一特性使王后參政難以避免,可以說王后參政現(xiàn)象是君主專制政體下的必然產物。這種必然性也可解釋塞琉古王國前期,在國王出征或早逝時,多個王后為了王室家族統(tǒng)治所進行的參政。但是,綜觀塞琉古王國王后參政的演變歷程,可看出“王室通婚”對其產生的促進和推動作用。可以說王國內幾次比較顯著的王后參政,都與托勒密王國的“王室通婚”有關。這大大促進了塞琉古王國王后參政現(xiàn)象的發(fā)展,來自托勒密王室的王后更把該王國的王后參政現(xiàn)象推向了頂峰。
ThePoliticalParticipationofQueensintheSeleucidKingdomandItsEvolution
Meng Fanqing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24,China)
Abstract:The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of queens was a common political phenomenon in the Hellenistic period, which was deeply reflected in the Seleucid kingdom. The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of queens in the Seleucid kingdom can be divided into two stages according to their degree and the way of participation in politics. In the early period of the kingdom, who mainly took part in the political affairs were the local queens, Most of them were temporarily involved in politics when their husbands went out to fight, and the means of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were plain and mild, Participation in politics is relatively limited. However, in the later period of the kingdom, due to the “royal intermarriage”, the queens who participated in politics in the Seleucid kingdom mostly came from the Ptolemy kingdom. These queens change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participating in politics and showed very cruel and violent behaviors. Moreover, the degree and mode of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pushed its climax by those queens in the Seleucid Kingdom. The queen’s participation in politics in the Seleucid kingdom is clearly reflected in the historical materials such as classical literature, inscriptions, coins, and the Babylonian astronomical diaries.
Key words:The Seleucid kingdom;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of queens; inscription; coi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