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瑞
紅色燈籠在夜的微風中搖曳,一列排開。遠遠就聞到一股草藥味飄散在半空中。時分在八九點鐘光景,小鎮(zhèn)老街的夜色暗暗的。一些小店還開著,有三五老鄉(xiāng)坐在小木凳上聊天乘涼。飄散的藥味混融著明清年代的氣息。
我一瘸一瘸地在老伴扶持下,滿頭大汗地在家鄉(xiāng)的這條老街走。那草藥味越來越濃了。終于,我們在老街最末尾的“濟世堂”門口停住。
兩個月前,我膝部骨質(zhì)增生,痛徹心脾,無法行走。
老伴說,來給你醫(yī)的病人多數(shù)膝部不好,給他們敷的草藥藥效太有限,我看和我們?nèi)N草藥缺少兩種有關系?,F(xiàn)在輪到你這大醫(yī)師膝部也生骨刺了,我們還是回鄉(xiāng)一次吧。
我們住在印尼雅加達的一條老街,開著小診所——健安堂。
回鄉(xiāng)?我說,也勢在必行了!曾祖父當年是家鄉(xiāng)健安堂的創(chuàng)始人,與“濟世堂”毗鄰,互通有無,結為世交。醫(yī)治骨刺的草藥藥方最早的版本……只是,不知他們那個老鋪子還在嗎?
我們不試試尋覓又怎么知道?老伴說。
終于,我們越山跨海,穿省過市,東問西尋,首次來到陌生的家鄉(xiāng)。
我們立在“濟世堂”門匾下。兩邊的燈籠在風中搖曳。
濟世堂里的主人聽到敲門聲走出來,約莫六十來歲,他一看到我和老伴的衣著和口音,還拉著一個小皮箱,靜靜端詳,一言不發(fā),只讓我們坐下來。
我說,您是濟世堂第四代的掌門人李醫(yī)師?
是的,就叫我小李吧。
我們坐在兩張?zhí)僖紊?。李醫(yī)師說,把腿伸出來。他將我的腿抬高,擱在他大腿上,觀察帶撫摸,突然猛力一拍,我一時痛入骨髓,大叫,輕點!
李醫(yī)師問,印尼雅加達的健安堂還好吧?您要的調(diào)制三十六種草藥合成的草藥藥方,一會我會取出奉還。
我嚇了一跳,濟世堂第四代掌門人李醫(yī)師沒有問我們,怎么就知道我是誰,來自哪里,而且還知道我們的來意?
正當我大為疑惑的時候,李醫(yī)師的一位助手捧出一個大玻璃罐,從里屋走出來,打開罐子蓋,我聞到一股強烈的草藥味直沖鼻端。李醫(yī)師突然問我,這次來,在故鄉(xiāng)會待幾天?我說三天,他說,那剛剛好,草藥從現(xiàn)在開始敷裹,到要走的后天早上,正好可以拆開紗布了。
把后續(xù)要做的說在前,李醫(yī)師在助手協(xié)助下開始在我膝部敷上草藥,之后用紗布包扎,很快就包好了。
李醫(yī)師說,走路會有點不方便,但會有點成效。骨刺很難徹底治好,唯有自己加強鍛煉,但一般人缺乏耐心去做。我們在這個年齡都會有骨刺,只是輕重不同。你看我吧!
李醫(yī)師突然彎身坐在地上,一會平躺下來,接著,踢腿、翻轉(zhuǎn)身、蹲、跳、轉(zhuǎn)、打滾翻……一連做了不少動作,約有半小時之久。最后說,鍛煉加上敷藥,我前年骨刺發(fā)作,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了。
我和老伴看得目瞪口呆,我問,為什么您一看我就知道是在印尼健安堂的后人?李醫(yī)師說,我父親還健在的時候,說過你們健安堂的故事,全家外出到印尼雅加達,在那里繼續(xù)開中藥鋪,以治療骨刺為主。當年你祖父離開家鄉(xiāng)時,將三十六種草藥調(diào)制成的草藥藥方最原始的版本委托我們保存,自己手抄了一份帶著。不料,二十幾年前,一場大雨,口袋里的藥方有兩樣被雨水浸濕得模糊不清了。我父親臨終時曾計算,最近兩年,健安堂的第四代掌門人一定會回來尋找完整的藥方,因為掌門人一定是自己也長骨刺,感同身受、極為痛苦,才非回來不可的,我說對了嗎?
這樣的神機妙算也太厲害了!我大為驚訝和贊賞,道,雅加達來求治骨刺的病人,敷上的草藥總是只有三十四種合成,效果大大打折扣,有了原藥方就太好了。
就在此時,李醫(yī)師的助手將一個長形錦盒遞上,李醫(yī)師說,完整的藥方藏在里面,謝謝健安堂當年的無私,也讓我們百年來得益,還治好無數(shù)病人。李醫(yī)師說完,將錦盒鄭重放在我手掌上,說,好藥方要代代相傳,才能讓我們祖?zhèn)鞯闹胁菟幩幏接肋h承傳下去,但切切要牢記,單憑中草藥外敷還不行,一定還要配合鍛煉,骨刺的痛苦才會減到最輕?。?/p>
我的眼眶發(fā)熱,雙手緊緊與李醫(yī)師相握,謝謝他。
百年來,這是濟世堂和健安堂第四代掌門人(或稱繼承人)的首次相遇,于故鄉(xiāng)的一個夜晚。
(選自臺北《文創(chuàng)達人志》月刊第73期)
小錚的城
林小錚在小城里住了多年,感覺非常厭倦了。
本來這住過十幾年的城安靜、干凈,山巒下一片山林;樓宇,不超過五層高;路,纖塵未染;也沒有任何噪音。但自從三年前,開發(fā)商打著“發(fā)展”的旗號,已經(jīng)徹底地將他居住的桃城變成了一個揮之不去的夢魘。
山不再高,水不再清,云不再白,可怕的是不過三年工夫,高樓大廈如雨后春筍,火速遍布小城,已經(jīng)將小城弄得面目全非。原先原汁原味的古街,如今商業(yè)招牌交錯,擠得密不透風。
小城不再靜。
走!林小錚覺得近年俗念增多,暴戾氣布滿全身,都跟環(huán)境不清靜很有關系。他決心搬到一百公里外的小鄉(xiāng)村。約是十年前,他在四面環(huán)山的小鄉(xiāng)村蓋了一個平房,屋子外還有一個籬笆小院。
林小錚只是花了一周的時間,退房,整理行李,也丟棄了很多東西,一手拎大皮箱,一手拎小提袋,搭了車,來到了小鄉(xiāng)村的平房。
鄉(xiāng)下的夜,靜是靜,然而誦經(jīng)聲從午夜十二點開始,不間斷地一直誦到天明,搞到他通宵未眠,剛剛要躺下補睡,附近寺廟的和尚佛經(jīng)齊齊念,持續(xù)了一個上午。他頭痛欲裂,翻身而起,決定到鄉(xiāng)村走一走。才出了院子,走不到一百米,看到昔日的農(nóng)村已經(jīng)變了樣,田野里密密麻麻都是人,約有一百來對的新郎新娘在擺姿勢拍照。打聽之下,才知道此村盛產(chǎn)桃花,一到季節(jié),整片田野看過去,猶如大片的粉紅色的云在田野浮動,很多男女就選在此時此地拍攝結婚照。走著走著,突然肩上被人一拍,回頭一看,大為驚喜,竟然是大學畢業(yè)后闊別十年的老同學老劉,兩人激動擁抱。
走,我們到咖啡館聊。老劉說。
走!
咖啡館到處都是,只是走了幾步而已,兩人就走進路旁一家小咖啡館。
這農(nóng)村旅游業(yè)大發(fā)展,每月都有固定的重點節(jié)目,常年最旺的是拜觀音廟。據(jù)說有求必應,非常靈!來自海內(nèi)外的游客都趨之若鶩。
老劉說完,搖搖頭道,本來我想在此清靜之地閉門思過半年,反省一下我這大半生為什么做什么都失敗、一事無成,只是待不到一個月,無法再待下去,決定今天就走!
老劉指了指外面的小汽車。
你老弟呢?來這里做什么?老劉又問。
小錚說,我住桃城,本來好好的一個安靜小城市,非常好住,現(xiàn)在也開發(fā)了,每天窗外都是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街上是人、公園是人,所有的景點,密密麻麻也都是人,想拍一張背景沒人的人物照都非常困難!我也決定到鄉(xiāng)下修身養(yǎng)性,沒想到人人也都往這兒跑,以為農(nóng)村清靜。
老劉說,這兒定居人口本來五萬,三五年間增加了三倍,約有十到十五萬的流動人口,還不包括那些每天“一日游”的。
哇!小錚聽了一臉沮喪。
想看看這小鄉(xiāng)的游客有多少嗎?居高臨下可以看得更清楚。
好。
那我們看看心靜法師在不在。
小錚跟著老劉,搭電梯徑直往一棟十五層的大廈走去。
他們上到十五層A座。按鈴。一個光頭、長眉善目、兩腮邊爬滿美髯、穿著米色長袍的老者給他們開門。
認得他是誰?老劉神秘地笑。小錚覺得面熟,仔細端詳老半天,才認出他是他們大學同班吳求。一時驚訝萬分。
老劉叫小錚到陽臺看看鄉(xiāng)下風景。小錚俯瞰下去,大吃一驚,那觀音廟周圍密密麻麻,人頭涌涌,黑黑一大片,猶如螞蟻一動不動。
搬到這鄉(xiāng)下住的心再次被深深一擊,熱熱的期盼,火速涼了下來。
來來來,不嫌棄的話,幾樣熱齋菜,就把午餐在我這里解決了吧!吳求說。
老劉對小錚說:吳求現(xiàn)在法名叫心靜,人人稱呼他心靜法師。
法師打聽小錚和老劉的近況,又問如何這么巧在此相遇。他們一一說了。
小錚嘆了一口氣,問,我的城在哪里?
老劉也很沮喪,說,我的鄉(xiāng)又在哪里?
心靜法師沉思了好一會,微微笑道,城無一人,心若不定,日夜亦喧鬧;滿鄉(xiāng)是人,心若篤定,日夜靜無聲。你倆的城鄉(xiāng),在于自心也。何須再苦苦尋覓清靜之地?
說完大笑。
老劉和小錚問他,心靜法師今天是回家?
我?guī)妆緯?,準備到人最多的大城市做寺廟主持呀。
(選自香港2019年3月31日《大公報》文學周刊)
風之緣
冷戰(zhàn)每天都在唐樓八層里進行:
有人將垃圾丟在樓梯口,我就見到好大的老鼠跑來跑去!
將垃圾隨便丟,不塞進指定的槽孔,老鼠都跑出來喔!
老鼠的話題A室的老張反復講了三五遍,住B室的老黃與他真是冤家路窄,每天晚飯后大約八點鐘光景,他們丟垃圾時在走廊通道相遇。老黃心想,不就是含沙射影、指我隨便丟垃圾嗎?他開始反擊:
我家的垃圾我都是丟進指定的槽孔里。是的,我們這大廈事情不少呀,不知哪一家,每天晚上開吸塵器,聲音吵到我們無法睡覺。
這一家太古怪了,都在晚上吸塵。
老黃罵得痛快,老張聽了心里不爽。丟垃圾時彼此怒目相向,幾乎要動手打起來,幸好在一層樓的住戶C室的鍾先生也出來丟垃圾,見狀,擋在他們之間,才化解了吵架的升級。
不過,兩家的關系勢同水火,前后已有一年多光景。
直至有一天——
西北太平洋形成的名叫“山竹”的風暴,早有專家預測,其破壞性將前所未見,將正面犀利進襲港島。
風暴比預計的來得快。許多住戶都措手不及。那天,八層唐樓的住客都感覺到了唐樓的可怕?lián)u晃。好幾層住戶都傳來嘩啦啦、嘩啦啦、砰砰幫幫的巨響,那是風擊破窗玻璃的聲音。雨水從門縫流出,沿著階梯如蛇般蜿蜒地流下來。哭聲、驚叫聲、救命聲、嬰兒啼哭聲連成一片,仿佛世界末日到來。
不知誰在唐樓的樓梯間恐怖地尖叫,樓快倒塌了!樓快要倒塌了!
剎那間,各家各戶的住客紛紛從屋里沖出來,往下跑,有的只穿內(nèi)褲背心,有的打赤膊,有的拎皮箱,有的抱孩子……
唐樓在凄厲暴風的呼叫中搖搖欲墜。
B室的老黃開門,探頭出來,見樓梯間住客一片慌亂,大驚,問,地震啦?
樓在搖,快塌了!有人大聲答他。啊!
老黃見隔壁A座沒有動靜,大力敲門,大喊,塌樓啦!塌樓啦!快跑!
A座張先生開門,大驚,?。≡趺崔k,怎么辦?我老婆和媳婦還在對面的超市買東西!兩個小孫子托在我們家!
這時,老黃的太太,二十來歲的女兒帶著大小細軟已經(jīng)在樓梯口,準備逃命。
快快,我來幫你!老黃邊說,已邊沖進老張家,將他一歲男孫和兩歲孫女一手一個抱起,沖下樓;老張那十二歲的女兒則由老黃二十來歲的女兒牽著手,也飛快沖下樓。老張見三個小的全都讓隔壁黃先生一家人協(xié)助了,感到不好意思,在沖到六樓的時候,回頭看,黃太太竟然還在七樓步履蹣跚,才省起黃太太平時就有腳疾,不良于行,于是三步作兩步,爬了十幾級階梯,關心地問,行嗎?
黃太太還沒回答,呼啦呼啦,那山竹狂風又一陣激烈瘋狂刮來,唐樓又左右搖晃起來,狹窄的樓梯間剎那發(fā)出了尖凄的驚叫,混亂成一片。
張先生體型魁梧,力氣很大,扶了黃太太走了五六級階梯,感覺還是太慢,于是對黃太太說,來不及了,還是讓我背你吧!說完,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走到黃太太下一級的階梯,說:快,雙手攬著我的頸項,不要放!兩腳夾住我的腰身,緊一點!
情勢緊張,黃太太沒有反對的余地,只好照辦,騎上他的背。張先生下樓時雖然快,但快中也不乏謹慎小心,生怕兩人負重大,一踏空而摔下去。
已經(jīng)下到樓下的黃家父女,一見黃太太還沒下來,又一次大驚,老黃放下懷里的兩個張家小孫,轉(zhuǎn)身又上樓尋找老伴。就在三樓,遇見張先生背著黃太太下來了,終于大松一口氣。
在樓下,風雨交加,張、黃兩家扶老攜幼,跟隨洶涌的人流倉惶走一段路,往三百多米遠的臺風庇護中心跑去,剛剛走沒幾步,背后轟隆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八層樓高的唐樓已經(jīng)夷為平地。
在庇護中心,張先生和黃先生望著那瓦礫堆,悲喜交加,緊緊擁抱。
風暴,瓦解了唐樓,也瓦解了黃先生和張先生兩人心中的墻。
(選自香港《大公報》文學周刊)
密碼
伍先生夫婦倆的錢包在威尼斯雙雙被扒手偷去。
錢財失去事小,兩本記錄密碼的小本子藏在里面,也一起失去事大。
好在旅行結束,很快飛回香港;也好在在旅程中,兩個皮箱忘記鎖,不然證件在內(nèi)也取不出來了;也幸虧信用卡、大把鈔票塞在褲子后口袋,依然可以應急。不過一回到家,就遇上了第一難關:無法進門。大鐵門小木門都需要密碼開啟。
半夜時分,無法找鎖匠開門,他倆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站在家門口抓腦撓腮,滿頭大汗,最后決定先住一夜酒店。
伍先生年輕時候跌倒過,嚴重腦震蕩,記憶力早就不好,最慘的是老婆不太有文化,記性比他還差,幫不上他什么忙。
他們必須使用的密碼很多:手機密碼、相機密碼、幾個不同電子信箱的密碼、QQ密碼、不同網(wǎng)和不同博客的密碼、網(wǎng)上銀行戶口密碼、大小皮箱密碼、保險柜密碼、居家樓下信箱的密碼、住家鐵門密碼、木門密碼、認識人士的密碼,甚至老婆身上幾個重要部位的密碼……最麻煩的是,有了密碼,有時還需要驗證碼。唉!
忘記密碼,伍先生飲食無味,夜里輾轉(zhuǎn)難寐,覺得寸步難行,一整天待在酒店里,好像整個人掉了魂兒,已被摒棄在社會之外。他無法做任何事情,所有的電子機器都要先用密碼才能啟動和進入啊。
忘記密碼,伍先生還感覺猶如進入世界末日,或被開除了人籍。他無法再應酬,下午出門,熟悉的朋友見到他猶如見著了鬼魅不睬他,只因他沒有密碼啟動,對方生怕他被人冒名。他明白時代早進入了認密碼不認人的時期,不好埋怨誰呀。他十分懷念豐氏創(chuàng)建的明心國,那是人心淳樸的時代,人心的善惡真假、情緒上的喜怒哀樂……都可從胸膛透視出來,只要看心臟呈現(xiàn)的不同顏色就可判斷了,哪里像現(xiàn)在?
夜晚,酒店環(huán)境舒適寧靜,勾起他那種欲望,他要和老婆行敦倫之禮,也遇到障礙。他的老婆長相雖很一般,身材也平平,他卻把她視為禁臠,生怕被人染指,也用密碼鎖起。這夜,她除了鐵胸罩、鐵褲外,全身赤裸仰躺在床上,他憑著記憶,慢慢解碼,可一直到夜之將白,大汗淋漓,都失敗了。他哀嘆一聲:要愛你一次都難,看來要叫燒焊匠來燒胸鎖和褲鎖了!
次晨,伍先生夫婦協(xié)商,如何渡過這失掉幾十個密碼的難關。
密碼,重新設置也可以的,伍先生說。
老婆說,那好啊,你就全部重新設置吧!
伍先生說,問題我不是萬能的,我也有很多盲點,所有密碼都是別人幫我設置的。
老婆說,那好啊,就叫別人靜忙吧!不是有個手機和電腦挺厲害的專家嗎?
伍先生說,他叫老楊,我打電話給他。
說完,伍先生打電話,對方要他說出密碼,他才肯出聲回答,伍先生說了幾次都說錯了。他感到事態(tài)嚴重,明白如今是密碼行通天下,除非另類行業(yè)和人物,如今城市里走動的人大部分都需要密碼才可能進入他的內(nèi)心和他對話,怎么辦才好???他依稀記得今天有個朋友兒子的婚宴,有個電腦專家也會在場,請他處理如何?豈料,到了會場,當他遇見熟人,欲與人家寒暄攀談幾句,對方都要他點擊身上的密碼才肯與他說話。他對準對方腰部(有的人設置在胸部、后腦、臀部等等)裸露皮膚上的數(shù)字,點擊了八下,對方怒目瞪了他一下走了。接連七八個都錯了,其中一個偽淑女非常大膽,將密碼設在兩乳以上、脖子以下的胸部,伍先生點擊時不小心碰觸了旁邊隆起的部分,她突然驚叫:
抓大色狼呀!
很快,八個彪悍魁梧的酒店護衛(wèi)把他武力抬到門口,一、二、三齊喊,把他扔到馬路上。
他頭部再次受創(chuàng),被人送往醫(yī)院。
他與最后一天來探望他的朋友第一眼就進入話題,伍先生好奇怪為何不必密碼,對方說我沒有設置密碼呀,伍先生恍然大悟道,原來不必密碼就那么方便進入了!人不設防也一樣。
伍先生回到家,恢復到以往的生活程序,已經(jīng)是一個月以后的事了。其中啼笑皆非的荒唐經(jīng)歷,實在不足為外人道,那是另一篇小說的內(nèi)容了。
(選自香港《大公報》文學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