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亞東
從一個地方走向另一個地方,遠比想象中更加艱難,雖說一個日子滑落,許多嶄新光亮的日子會再升起。從一個夢境進入另一個夢境,或喜,或悲,然而有家在肩,心中才有一份難得的欣然。站在寂靜的大地,與月亮形成鈍角,家就落在那條線的終點上。這時,故鄉(xiāng)的樹木、河流就會順著醒著的炊煙,曲曲折折地爬上月亮,記憶便會無聲跌落下來。
隨著最后一只候鳥振翅向北,冬已絕塵而去?;秀敝?,嘩啦一下子,季節(jié)的閘門空然洞開,春潮就這樣澎湃著,一路向東去。春水之上,極目望去,一片一片陽光被搖響,微風輕柔地撫摸起樹木的枝丫。一抹綠芽就喚醒了寒氣還未散盡的大地,春水碧天,陽光在樹梢跳躍著,抖落、動靜。蔚藍下小鳥唱起了迎接春天的曲子,花香了,悠閑的煦風會順著花香走,抵達春天。故鄉(xiāng)的春,是鳥兒迎來的。鳥兒們會不辭辛苦地啄開了一朵朵在季節(jié)里羞閉的花,不管云和月是否想起,鳥比農(nóng)人更知冷暖,春天來了。
漫步雨中,初夏的隨便一聲蛙鳴,就能抵達記憶中的故鄉(xiāng)。在石榴花探出身子的五月,細雨和蛙鳴相約,一起呢喃出季節(jié)的情愫。這時少不了披一件蓑衣,載一頭斗笠的孩童赤腳交給田埂。與柔柔青草相擁,與自然融為一體的那刻,幸福來得如此銘心刻骨。五月的蛙鳴是母親的呼喚,短短長長,故鄉(xiāng)在急切地期盼她行走他鄉(xiāng)的兒女們回家。
農(nóng)人的汗水,被七月鼓沸。莊稼忙于生長,而農(nóng)人忙于照看希望,他們比莊稼更忙。雙手不停地把雜草割除干凈,就像一位樂手在整理著五弦琴上的音符。額頭上的汗珠如同一盞盞明燈,照亮莊稼生長的路。莊稼不會選擇土地,也不會嫌棄荒野,隨便的一塊黃土,種子就能不屈不撓地生,茁茁壯壯地長,如火如荼,像極了莊稼漢的性格,也像極了那一聲聲從莊稼漢嗓子里喊出的歌聲。
一陣秋風過去,山花絢爛著,紅的、白的、黃的、粉的,熱情地開滿了山野。一朵朵,一簇簇,將這燦爛的笑容寫滿了山間。迎著珍貴明媚的光亮,彩蝶上下翻飛,伴隨著它的蹁躚,羽翅上的熒光忽明忽暗。遠處的河流,在淺灘的懷抱中,一片片地飄逸而來。擺渡人的號子在水中浸濕潤,顯得更加沉郁。一聲一聲,隨水起舞,惹得時而浮出水面的魚兒,旋即又沉入水底。這如花般的笑靨,又準備獻給誰?
冬季故鄉(xiāng)的那縷炊煙,總會時常在心中裊裊升起。于是,在離家的日子,游子都基本處于思鄉(xiāng)的高地上。故鄉(xiāng)的炊煙,是看不見的繩線,不管走到哪里,都牽絆著離鄉(xiāng)人的腳步。還記得房檐下掛滿的一串串火紅辣椒嗎?那是農(nóng)人冬季里的火種,有了它,冬天再長也不覺得寒冷?;丶衣飞?,誰家的扁擔,還在風中吱吱呀呀的唱著兒時熟悉的歌謠。
記憶里,如潮的蛙鳴鋪就一條我回家的路,來時由它,它也必定是歸途?,F(xiàn)在的我如同是一株趕往他鄉(xiāng)的莊稼,移植到北方城市的案頭,可還得依靠你的蔭澤才能存活?;蛟S,生活就像是條河流,養(yǎng)育著有鱗甲的你我,風鼓云動,漂流變成了最好的生命形式。我不知道我的身前是不是岸,或許,岸已離我越來越遠。可我知道,故鄉(xiāng),你會時常提醒著我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