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扣兒
要經(jīng)過多少次海水的打磨,你的心才脫離沙粒,神思才如此晶瑩,圓潤。
要經(jīng)過多少回人海的沖涌與回跌,你與我的相遇,才被破開人性與人心的繭殼,在文字的岸上,以清暉相映,共渡這一波婆娑世界。
1
更深處的咸,已被你安置在靈魂深處,與舊日所有的昏暗一起沉潛。
我見你時,今生已被你收好了千般磨礪,你只給我一份不堂皇不張揚的潤澤,將那些過往的苦與痛,一一斂盡。
微小而均勻的光芒,安靜而安謐地,與時光對峙。
美而無聲,貴重自持,源于歲月,高于歲月。
要我如何不彎下腰來,遞給你無限深遠的眸語,摘出最深,最真的那一句——
如遇,你可愿與我一起,抖落繁花鬧世的浮麗,拿走菱花鏡前已舊的那盒胭脂,就這么,以身畔的清茶相伴,看浮云如流,霧嵐過眼,你我以天青色的天為幕,隱下吟歌,不奏長曲,就這么,不急短長,也不苦朝夕。
時空之滿,時空之空,唯慧心靈智懂得。
我與你,比千帆上的酒盞更了解一路旅途的漫長與寂寞。
因而我與你,只需燭光下的清酒解語,不需殿堂上的寶器解惑。
2
難說一路上,你肩頭的風霜重,雪雨多,最初的沙子怎么被一口口咽下。
也難問,一枚完整的珠心里,含著多少顆淪陷的血淚與多少陣透心透骨的驚雷。
我遇你時,萬千波浪都退去。
萬千波浪攜帶的潮汐已凝結(jié)成你的記憶,沉似靜默,不再隨提及的前塵往復來襲。
一段深過海洋的來處攤平了一枚珍珠的履歷。
一個擁有珍珠的人,必愿意坐于西窗下,聽琴聲悠揚,看薄雪如花,滿天淡白的游云都為她獨立于世外的風姿站下。
她獨梳青絲時,山棱會不會矮下身段,以高山之樹垂影,為她偏安一隅的清靜添一處簾攏?
她安臥于時光之項時,會不會有遙遠的鐘聲,緩緩將迷離于歧途的人輕輕催動,叫她舍卻妄念的天涯,在這雅致之歌的召引下,快快回家。
一闕新詞就此填于青玉案,一縷春風就此吹開了小桃紅。
一個張開懷抱的錦盒,開啟了格調(diào)之上的珠影沉香夢。
3
高枝在哪,我們不問。
我們只問此身成形后,完成的,是否是自我的,最美的成全。
是否與我們初心所要的抵達,已不再遙遠。
在黑暗的境況里,哪一次風聲的擊打,不是被命運的萬箭簇穿身。
哪一次暴雨的剝蝕,不是被絕地的呼嘯刮骨。
深埋于人心之下的那些磨折,哪一次震動,不是死而后生的余音。
承受這個詞作為鎧甲,你已背負多久,才以隱忍這個絕技換得脫胎換骨。
是夜,我執(zhí)燭望你。
安好之意淡淡流轉(zhuǎn),苦難的風煙不再修飾你入世的眉眼。
叫我想以面相貼的,那微微的涼,微微的暖,哪有一分,不是劫后豐盈的芳華?
它輕輕地,撫慰了沉淪于金黃銀白里的畏俗又飾俗的心。
還有什么樣的執(zhí)念,不能放下?
還有什么樣的迷惘,不能喚醒?
諸世泡影,就此可以一一挑破,只留下你,溫和的優(yōu)柔,清凜凜的高雅。
一如你我彼此相和的,遙迢牽念,與詩意幻滅間,潔凈的精神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