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飛
1
不能出門的日子,在屋子里一坐,就是一天。觀云,觀山,觀風,似乎成了每天很必要的事情。
記不起風已經(jīng)連續(xù)吹了幾天,每日從剛剛睜眼,就能聽到風吹到“呼呼”或者“嗖嗖”的聲音。
我奇怪于這種聲音一日一個樣兒,有時聽成了雨聲,有時聽成了雷聲,有時還聽成是火燒的聲音。便很快起床,坐在沙發(fā)上,翻書,觀風。欣賞這春天的樂章。
2
我的窗前是一棵李樹,這些天,我看著它從干巴巴的枝杈慢慢長出嫩綠的葉子。
窗外,一切都在搖晃,電線和電線桿,樹杈子和晾衣繩,包括一群群剛出窩的麻雀,它們來來回回,路過我的眼睛。
院子的門已經(jīng)被吹得關(guān)不住,只好一直敞開著。門外田地里的秸稈,一片一片地趁虛而入。
在這樣的天氣,母親依然堅持騎電瓶車去四公里外的制衣廠去做工。父親偶爾給她打一個電話,說風大就拿回家里做。
3
風大的時候,聽到的不僅僅是嗖嗖的哨聲或者呼呼的吼聲,風擠壓在玻璃上又迅速離開,還會發(fā)出“呼通呼通”的聲音。
還有院里的亂秸稈、碎紙片、破袋子,起起落落,在地面上摩擦出的嘩啦嘩啦的聲音。
很多時候,我也不知道這風究竟在往哪個方向吹,按說是春天,應(yīng)該是南風或者東風?但恰恰不是。
南風吹一陣,西南風吹一陣,西北風再吹一陣,就這樣,風胡亂地吹著,我胡亂地看著,也逐漸習(xí)慣了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聲音。
4
像這樣的天氣,每年都有。只是今年情況特殊,從春節(jié)到現(xiàn)在,一直被困于鄉(xiāng)下。這讓我有機會重新認識了故鄉(xiāng)的春。
有時我也到門外走走。一出我家的院門,隔著一條水泥路就是數(shù)以百傾田地,田地的盡頭,是另一個村莊。
在那條水泥路上慢慢踱步,風吹過我的脖子,吹起暴露的頭發(fā),我盡量將帽檐壓低,以免迎面而來的沙土礫迷了眼晴。
從土地剛剛解凍到如今,殘留在田地里暗黃的秸桿,被一批批羊群咽進肚子,又經(jīng)過農(nóng)人的放火,被焚燒成一壟壟黑色的灰燼。
現(xiàn)在,灰燼也被逐漸吹散,拖拉機從田地開過,田地的顏色就成了新翻出的濕土的暗紅色。
5
除了在屋子里靜坐,我還喜歡爬上院西那道紅磚墻。當我的頭頂剛觸及墻頭,那股猛烈的西風就吹得我頭皮直顫,我只好轉(zhuǎn)過腦袋,以側(cè)臉相迎。
好不容易爬上去,當然要謹慎被吹掉。雙腿緊夾住墻的兩側(cè),雙臂一前一后撐住身體,這讓我有一種在草原上騎馬的感覺。
風撞向我身體的四面八方,我聽著呼嘯在耳后的聲音。在墻頭上,可以望見遠處水渠里波光粼粼的流水,在風的吹動下,它如一條凈白的綢子,于一方方田地間穿梭,抖動。
6
風中的一切都在發(fā)生搖動,但只關(guān)注聲音,就會讓我們失去眼睛。
白天越來越長,但每天,都被我們越坐越暗。風繼續(xù)吹著,吹滅太陽,吹出月亮,吹散星星。
夜里,所有的聲音和光亮都像是電影里的事物,一切充滿夢幻和驚險。即使關(guān)緊門窗,仍能聽到風擠壓在木頭上發(fā)出的“吱嘎”聲。有時候,會感覺仿佛有一股涼風,從腳下吹進被子,這時不得不蜷縮自己的身體。
幻想中,聽著,聽著,就可以把一切關(guān)進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