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兆基
毛國聰先生在其新作長篇小說《鏡子背后的女人》(下稱《鏡子》)中,設(shè)置了一個屬于現(xiàn)實的世界——廣都市城鄉(xiāng);又通過作品主人公鄺放的手,勾勒出一個虛幻世界——“8849”天地 。
就前一個現(xiàn)實世界而言,它囊括著官場、文壇、學校、商界、娛樂場、鄉(xiāng)野,其中活動著思想、行為和性格各異的種種人物:黨政領(lǐng)導、一般干部、工勤人員,戴著董事長、老總冠冕的房地產(chǎn)商,賣弄色相的小姐,編輯、記者和舞文弄墨的作家,心地狹窄的女教師,質(zhì)樸的村夫。因強拆而得了失心瘋的小鎮(zhèn)青年、寄情田野的退休老者,構(gòu)成了一幅現(xiàn)世的“《清明上河圖》”,讓我們能從中窺見世相眾生。在某種意義上,不妨看成是現(xiàn)實中國,特別是中西部比較發(fā)達地區(qū)的縮影。就后一個虛幻世界而言,活動著的只有兩個人:一個先叫做魏特,后來改稱為奮協(xié)會長的小公務員,一個先叫做麗娜姬絲,后來改稱為鏡子姑娘的女性,在這個虛幻的境地里,他們在演繹一場帶有世俗味的轟轟烈烈的愛情之余,還不時跳到現(xiàn)實世界里來,對主人鄺放,指點評說。虛妄的世界是鄺放的精神避難所,也是與現(xiàn)實世界相比照而存在的處所。鄺放游走于這兩個世界之間,在對兩個世界的揭示中,完成自己的命運史。
與活動在這兩個世界中的林林總總的人物相比,鄺放雖有著既定的社會身份,扮演著不同的社會角色,可以歸類,但細究起來畢竟屬于另類。依據(jù)其種種表現(xiàn)和社會地位,不妨名之為“一位特立獨行的官”。
一
“百度”說得明白,“特立獨行”,泛指特殊的、與眾不同,形容人的志向高潔,不同流俗。最早見《禮記·儒行》:“其特立獨行,有如此者?!辈贿^還有個補充交代,它是中性詞語。其實筆者引用時,并沒有考慮到這么多,只是受到王小波散文《一只特立獨行的豬》的啟示,來一番戲擬。王君在這篇文字的結(jié)末有一番話:
我已經(jīng)四十歲了,除了這只豬,還沒見過誰敢于如此無視對生活的設(shè)置。相反,我倒見過很多想要設(shè)置別人生活的人,還有對被設(shè)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因為這個原故,我一直懷念這只特立獨行的豬。
把這番話移來看待鄺放,似乎也沒有什么不敬,他是一位對于既定的生存秩序難以安之若素的人,要活得順遂自己的心意。
在一般人眼中,鄺放也正是由于特立獨行,付出慘重的代價,失去家庭,失去財產(chǎn),失去夢幻以求的愛情,失去官職以及賴以生存的編制,一句話,就是失去曾經(jīng)有過的自己,被官場乃至整個社會拋棄了。
不過,轉(zhuǎn)過來思考一下,并不如此簡單,有兩個問題還的認真地探討一番。
其一,鄺放是個人主動選擇,還是被動承受,還是兩者兼而有之,交相為用?他的命運與其性格有著怎樣的關(guān)系?其二,鄺放的形象應該怎樣認識?有著怎樣的意義?
討論這些問題,不僅可以更好地理解鄺放這個人物形象本質(zhì)、意義,還可以進而理解《鏡子》這部小說的價值,在小說史上可能具有的意義。
二
先演繹一番鄺放個人的命運史,看看其原點在何處,怎樣一點點地位移,最終淪落到底層,化為流民。
《鏡子》開端,鄺放剛出場時,在仕途上混得并不差。四十歲,當上了廣都市地方辦常務副主任,全市最年輕的常務副主任。地方辦正主任由魏副市長兼,推想去鄺放該是正處級。盡管誰也不明白這個機構(gòu)管轄什么,職分何在,他不過是個“懸官”,然而級別在那里。從家庭狀況看,有個帶小花園的住房,妻子朱玉雖有著當代職業(yè)婦女的通病:嘮叨、攀比,責怪丈夫窩囊,住不上大房子,送兒子出國留學沒有力量,但也盡著相夫教子的責任。兒子鄺藏,學習雖不怎么好,但也不惹是生非,稱得上家庭美滿。從人脈看,因為他不喜歡應酬交際,朋友不多,但也沒有什么敵人。從常理看,他可以官運亨通,再上一個或幾個臺階,至少也能順順遂遂地活下去,庸碌而快活地度過一生。
可是命運和他開了不大不小的玩笑,給了他以機遇,——感情出軌和仕途“進步”的機遇。先說前一點,妻子攜帶兒子去歐洲游,少了推托飯局的借口,他不得不應老同學、同事、關(guān)系戶的邀約,混跡于酒館、娛樂城之中,不過他并沒有太出格的地方。也正因為飯局,認識了另類美女依倩,他似乎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另一半,在老同學錢江的蠱惑下,甘冒犯錯誤的風險,沉入愛河,但也發(fā)乎情而止于禮。再說后一點,由于年齡和級別杠子的優(yōu)勢,使他獲得躋身副市級的機會,成了副市長的候選人。
然而,這兩個機遇并沒有給鄺放帶來幸福和希望。與酒吧女的親密接觸,與依倩的感情游戲,都被人偷拍下來,成為“罪證”,導致婚變,被弄得凈身出戶。作為候選人,導致嫉妒、敵視,政敵,情敵,在網(wǎng)上大曝其丑行,妻子又在背后狠狠地插了一刀,演出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嘉年華,鄺放成了廣都市的熱點人物,最終受到不重不輕的處分。
從上述情況看,鄺放的命運轉(zhuǎn)折是基于外力,但細想一下,骨子里頭卻是由他自己性格所決定的,不然就不能稱其為特立獨行了。設(shè)想一下,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會怎樣呢?逢場作戲,和異性有那么一點曖昧,算得了什么?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對這類事,聰明人早就應付過去了。仕途上有再上一個臺階的機會,怎能不抓住,不去跑,不去送,不去鉆營?在網(wǎng)上,怎能不為自己造勢?怎能容得別人污蔑?
挫敗的主要原因,是由于鄺放的獨立特行的性格決定的。下面就從他的性格特征的分析入手,來看一下他的性格與命運的關(guān)系。
鄺放主要性征就是一個“藏”字,他的一切作為都是為了躲藏,即使同意離婚這樣的大事,也只是為了能夠躲避妻子和兒子。他對于外部世界的認知,主要不是憑借觀察,思考,而是依仗直覺,就是用鼻子來判斷,他之所以愛上依倩,就是因為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米蘭香。為了能夠躲藏起來,他練就了一套“虛與委蛇的閃躲功夫”。他沉默寡言,盡量不與人交接,對一切事物都無動于衷。在妻子的眼中,他粘粘糊糊,優(yōu)柔寡斷,但又固執(zhí)己見;在情人眼中,他既勇敢又膽怯,既果斷又猶疑,性格里充滿了矛盾,像是一鍋燒不開的水。他的夢想是能夠“躲藏整個世界”,他選擇一切可能去實現(xiàn)這個夢想。他之所以沉迷于寫作,其目的不是為了能留下驚世駭俗的著作,只是因為“不停地寫作,即使沒有走出危機,至少在走出危機的道路上?!敝徊贿^是想在虛幻世界中,找到自己的存在。
“藏”鄺放性征最為集中的表現(xiàn),是對鏡子的矛盾態(tài)度。鏡子,在鄺放的心目中,有如原始部落中的圖騰,既敬畏又親近,既想靠近,又想躲開。他想在鏡子中看到自己,又害怕看到自己。他認為鏡子只能顯現(xiàn)其形體,而靈魂則躲在鏡子背后,無怪乎他為自己起了一個網(wǎng)名“鏡子背后的女人”。這種軀體和靈魂分離的狀態(tài),揭示出他處境尷尬的本質(zhì)原因,鏡中是人間世,鏡子背后就是一個隱蔽的、不為人知的、有著安全感的理想世界。身居魏闕,心存江海,鄺放想藏在鏡子背后,但因為肉體的欲求,說文雅一點,就是生存要求,生命本能,就不得不跑出來,與世沉浮。就不得不敷衍迎合,壓抑自己;不得不選擇自己憎惡的生活方式,酗酒、泡妞;不得不蠅營狗茍,在會場、公文堆里廝混;不得不聽命于妻子,營造自己并不樂意的安樂窩。
靈魂不能安于這種不明不暗的環(huán)境。正如魯迅《影的告別》中“影”之所言:“我獨自遠行,不但沒有你,并且再沒有別的影在黑暗里。只有我被黑暗沉沒,那世界全屬于我自己?!痹谕鈦韷毫Γ貏e是妻子的“背叛”和兒子“冷漠”的催化下,鄺放不得不抉擇。于是躲到辦公室里寫小說,于是有了最初的出逃,到戴家大院,復歸到村野,去寫小說,讓靈魂在自己打造的8849世界中遨游、安頓。
鄺放“躲”的終結(jié)目的很單純,“只是不想傷害別人,不想讓自己受傷”。這次因為沒有“躲”,沉溺于人間世,受了大傷害。
也許他以前之所以要躲,是受了霍布斯所說的“人對于人是狼”的影響,然而霍布斯講的只是陌生人之間的關(guān)系,陌生人之間沒有感情聯(lián)系,通常是自利的。但是霍氏從來沒有把這個理論推闡到熟人、親人甚至骨肉之間。并未說過,妻子對于丈夫是狼,兒子對于父親是狼。戰(zhàn)國時代的思想家韓非子,似乎比霍布斯這位洋夫子悟得早,看得透,他說:“夫以妻之近及子之親而猶不可信,則其余無可信者矣?!边B老婆孩子都不可信,你還能信誰呢?這次妻子的“背叛”,兒子的“拋棄”,使得鄺放覺得家庭也不是什么“溫暖的港灣”安謐的藏身之所,要“躲”得更為徹底,更為隱蔽。
我們不妨將這段情節(jié),看成是鄺放淪沉的第一階段,就是陷于窘境,還沒有沉到底。
就在鄺放沉迷之際——躲在戴家大院,有點神智失常,依倩把他打撈上來了。依倩有如但丁《神曲》中的少女貝阿特麗切,即將把鄺放由“地獄”引導到“凈界”,直至“天堂”。他們兩人相知相契,打算在人間營建一個溫暖的、相濡以沫的、足以深藏自己的家。但在僅有三天不到的歡樂之后,命運又和他們開了一個更大的玩笑。一系列的事件:費成文拉走鄺放,造成誤會,錢江糾纏依倩,導致她出走至納音鎮(zhèn),納音鎮(zhèn)大地震后,依倩下落不明,只是為鄺放留下一封長信。
依倩是《鏡子》的女一號,是鄺放的知音,她為鄺放以“曠野”為筆名發(fā)表的作品所神迷,苦苦追尋。她所癡迷的是作品的文采風流,還是從文本中透露出來的屬于作者的都特個性呢?或許兼而有之,當從根本上看,是受了鄺放獨特個性的誘引。在某種意義上,依倩是另一個“藏”者,她為了逃避母親和兄長,孤身一人來到廣都市,她高冷,在編輯部里落落寡合。
有了這層原因,鄺放的“藏”和“尋”結(jié)合起來了。尋依倩,尋異樣的人們,尋自己的藏身之所。他作為志愿者到納音震區(qū)去救災,去找尋依倩。他,在納音小學的廢墟中搜尋,涉歷了納音鎮(zhèn)的山山水水,詢問了遇到的每一個人,總找不到可以確信的消息。他可是還是要找下去。
找尋失蹤者依倩,化為鄺放的使命,成為他的精神寄托。顯現(xiàn)出他作為嗜藏者溫馨的,甚或熱烈的一面,在人們把依倩這個女子遺忘,甚至不肯把她列入地震失蹤者的名單的時候,鄺放還一個人在作無望地(自以為有希望)的搜尋。
為了搜尋依倩,他打了辭職報告,離開多年來賴以安身立命的體制,化為流民,徹底地“藏”于曠野。
促使鄺放徹底沉淪下去,原因是什么?是情敵房地產(chǎn)商錢江嗎?不是他在網(wǎng)上掀起圍攻鄺放狂潮,后又把依倩逼到納音鎮(zhèn)上,去向那所小學的嗎?沒有這些,鄺放和依倩就會有著新的生活了。是費成文嗎?如果不是他把鄺放拉走,鄺放和依倩在一起,就會直面錢江,將這小丑好好教訓一番,依倩就不會出走了。罪魁禍首也許是地震,如沒有這場山谷為陵的大地震,鄺放循著依倩長信提供的線索找過去,不就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嗎?”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似乎只能慨嘆”浩浩昊天,不駿其德“了。
其實,這僅是毛國聰先生的狡獪之計,將命運逆轉(zhuǎn)的因素委之于外力,使情節(jié)宕開去。細想一下,如果沒有這些帶偶然性因素的作用,鄺放、依倩走到一起,抱團取暖,就能夠為社會所見容嗎?就能避免來自外部的傷害嗎?這樣下去,鄺放、依倩的命運史,不過是前半段故事在較高層次上的重復而已。
再說,如果不是鄺放那種一根筋走到底偏執(zhí)的性格,不會有這樣的近于無望的尋覓。逝者已矣,生者還要活下去,開始自己生活的新篇章。如果不是他對足以藏身的曠野的神往,他可以聽從費成文的勸告,重新回到體制內(nèi),即使丟了級別,也丟不掉編制,還可以庸碌而體面地活下去,還可以在紙上營建自己的“8849”家園。
三
鄺放,既不是一些官場小說中的反貪英雄,又不是出污泥而不染,清廉自守的賢吏;既不是出賣公權(quán)力以自肥、腐化墮落的貪官,又不是隨波逐流,與世沉浮的庸眾。他是當代中國的另一類卡利斯馬(Charisma)典型。
卡利斯馬一詞,借自當代西方社會學。它原是早期基督教語匯,本義為神圣的天賦(因蒙受神恩而獲得的天賦),指有神助的人物。德國現(xiàn)代社會學家韋伯,擴展這個詞語的含義,予以新的解釋,指在各個社會行業(yè)中具有原創(chuàng)性,富有神圣感召力的人物的特殊品質(zhì)。 “由于這種品質(zhì),他超然高踞于一般人之上,被視為具有超自然的、超人的或至少非常特殊的力量和品質(zhì)”,從而屬于“天賦聰明”。(韋伯:《經(jīng)濟與社會》)
將鄺放視為當代中國文學中又一類卡利斯馬典型,是有依據(jù)的。首先,他帶有足夠的原創(chuàng)性,在當代同類題材的小說中,還沒有出現(xiàn)過這樣的人物。其次,從表層看,他的性格似乎是孱弱的,不與人爭,處處退讓,事事容忍,即使是在網(wǎng)上種種謠言、惡語、污蔑,幾乎要將他淹沒,也淡然置之,其實,鄺放并不是懦夫,只不過是不屑與之爭。正像魯迅所說的:“最高的輕蔑是無言,連眼珠也不轉(zhuǎn)過來。”他似乎貪戀物欲,媚俗,在歡場、酒肆,也曾放浪形骸,其實,情欲是人的本性,即使高潔如陶淵明,除了嗜酒以外,還不免有感情出軌的遐想,大吟艷情歌曲:“愿在絲而為履,附素足以周旋,悲行止之有界,空委棄于床前?!北霍斞刚J為這些“胡思亂想的自白,究竟是大膽的”,顯示其人格精神的另一面。希冀溫暖,他和妻子朱玉,營建一個家,在很大程度上,不過是為了有個“藏”身之所。在當這些不可再擁有,他選擇了遠走。他有過幻想,希望能在這個軌道上行進下去,但是婚變、免官,一場大地震,戀人失蹤,現(xiàn)實生活把他擠到軌道外面,他坦然,選擇了決裂。從這個意義上看,鄺放不能不算是大勇者。他的這些品質(zhì)確乎“超然高踞于一般人之上,”可以“視為具有超自然的、超人的或至少非常特殊的力量和品質(zhì)”。他的性格不能不被視為強者的性格,帶著一點英雄氣。有著相當?shù)娜烁聍攘Α?/p>
鄺放的這類卡利斯馬典型,在中外文學史上可以找出好一些,魏晉之際的士大夫如竹林七賢中的阮籍,寄情于酒,藏身于壺中天地,明代的唐寅、徐青藤,清代的八大山人、張岱,他們在詩、酒、書、畫營建的世界中,在社會的邊緣,走完自己的生命長途。中國現(xiàn)代文學中,也可以找到這類卡利馬斯的影子,諸如郁達夫自傳體小說《淪沉》《春風沉醉的晚上》中的落魄者、畸零人,魯迅小說《孤獨者》中的魏連殳、《在酒樓上》的呂緯甫,不過他們的取向和鄺放很有些不同,或是絕望地反抗,或是轉(zhuǎn)而媚俗而失去了自己?!鞍足y時代”的俄羅斯文學,從普希金、萊蒙托夫到屠格涅夫,他們塑造了一代以“多余人”為性征的卡利斯馬典型,歐根·奧涅金、畢巧林、羅亭,他們既不愿與上流社會同流合污,又不能和人民站在一起,反對專制制度和農(nóng)奴制度。他們很不滿俄國的現(xiàn)狀,又無能為力改變這種現(xiàn)狀,他們在矛盾和心靈痛苦中完成自己的命運史。
與這些卡利斯馬典型人物相比,鄺放既有與他們相同的一面。有才華,有抱負,但性格孤獨,落落寡合,不能被見容,屢受排擠、打擊、構(gòu)陷,但也有著自己獨特的一面,鄺放自幼就承受種種壓力,學會了“藏”的本領(lǐng),來到官場后更是這樣,他的“藏”的本領(lǐng),已經(jīng)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活得人模人樣,但是現(xiàn)實不容許他再藏下去,硬是要把他從棲身的蝸牛殼鉗出來,干脆打碎了那個蝸牛殼,打碎鏡子,要他從鏡子后面走出來,還其男人的真面目。他是始而承受,終而出走,但始終堅持一個“藏”,并沒有反抗,也沒有改變這種環(huán)境的愿望。
從本質(zhì)意義上看,他的始而游離終而出走,沉入底層,融入曠野,也給了人們以有益的啟示,貪腐不僅掠奪社會財富,給人民帶來了種種痛苦,損害了黨的威信和公信力,也嚴重地敗壞了國家機關(guān)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一個想潔身自好,想藏起自己的小人物竟也不能容忍。從這點看,反對貪污腐敗的斗爭,怎能不長久地、持續(xù)地進行下去?沉滯的官場體制怎能不予以改變?
毛國聰先生的小說《鏡子》,塑造的鄺放這個藝術(shù)典型,不僅為當代文學畫廊提供了一個新的、別致的藝術(shù)形象,也為中國當代小說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