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

作者介紹

毛國聰，1988年畢業(yè)于西南師范大學漢語言文學系。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開始文學寫作，作品散見《人民日報》《經(jīng)典美文》《散文詩世界》、封面新聞等報刊和網(wǎng)絡。已出版詩集《流浪歸來》、長篇小說《生命之門》、思想隨筆集《與上帝對話》、散文詩集《行走的感覺》等。

鄺放，這是我給你寫的第一封信，也許是最后一封信。

我不想打電話，也不想發(fā)郵件。經(jīng)過電腦處理的文字，就像無限復制的商品，一樣的味道，一樣的面孔。機器永遠不會在乎所謂的思想智慧、倫理道德。能喚起記憶的真情實感，須用可觸摸的筆和紙來抒寫，電腦過濾的情感沒有水分。

很久以前，我就在寫這封信，從知道愛情的時候、從第一次看到曠野小說的時候、從愛上鄺放的時候……

在納音古鎮(zhèn)，我發(fā)現(xiàn)自己帶著太多無用的東西，電腦、手機、信用卡、鈔票、莫名其妙的煩惱、矯情的思想……在城里，我?guī)缀蹼x不開它們。

在這遙遠的山寨，當我拿起紙筆才覺得生活原來可以如此簡單。沒有電腦手機電視，心，竟然寧靜下來。在這里，我找到了純粹、寧靜和高遠。

你那天從我家里離開時，我多想攔住你，把費成文趕走?？赡阋幌伦泳拖Я恕Ｎ医K于明白，我愛的那個人不是曠野，不是鄺放。我多年來心心念念的曠野，只是字里行間的幻影。

……

我曾經(jīng)反復閱讀曠野的小說，我讀出了一個睿智幽默、疲憊消沉、隨時想要逃避的鄺放。我經(jīng)常同時看到鄺放從一邊向我走來，曠野從另一邊向我走來。他們剛剛合而為一，又突然各自分開。

曠野為什么無數(shù)次走進我夢里，最后卻總是在我眼前消失？

鄺放為什么沒有一點對抗世界的勇氣，周遭的任何事物都能輕而易舉地把他裹挾，將他擊倒？

望著你的背影，我的眼淚忍不住流出來，穿過肺腑，一路流到這里.

……

這是另一個世界，干凈的世界。沒有霧霾、喧囂、謠言、惡夢、明爭暗斗。高矗的嘎啦雪山，億萬年塑造的形象，閃爍著不可侵犯的圣潔。遼闊的藍天，纖塵不染。峭壁上的一石一鳥，路邊的一花一葉，都是只有心靈才能捕捉和感受的風景名勝。

“這是最遙遠的路程，來到最接近你的地方……”

這是我們的出生地，生命的源頭，冰清玉潔。

一個不干凈的人，會骯臟這個世界。一個不愛干凈的人，其靈魂也污濁不堪?！叭绻劾镉辛嗽遥龝幌谌パ劬??！碑敵跷也焕斫饽銥槭裁催@樣評價朱玉姐?，F(xiàn)在我明白了。她是一個愛干凈的人。她是一個干凈的人。

每天早晨，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開窗戶。紅腹角雉在窗外嘰啾嘰啾地叫醒我。奶油般的晨曦涂抹著花格窗欞。微風帶著濃郁的芬芳走進屋子。我貪婪地品嘗著甜蜜的空氣，撫摸著溫暖的陽光，緊緊握住涼風，久久注視樹葉的翠綠、草尖上晶瑩的露珠。沒有任何文字、聲影、科技和虛擬世界能夠還原這里的真情實景。

雖然我的心胸無法寬廣得能夠容納太陽，但我決不會拒絕溫暖我的陽光。

……

我曾以為，要到另一個世界，需要一生的時間?，F(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一絲意念，一個轉(zhuǎn)身，就能海闊天空，擁有洞天別地。

你寫的《太陽雪》，很美，但充滿了寒氣，還有委屈。我不知道你見沒見過太陽雪？我到這里的第二天就見到了。那天的陽光涂滿大地，湛藍的天空簇擁著潔白的云朵。我踏著碧綠的苔蘚，穿過云杉、杜鵑、白樺、箭竹林，來到一座小山頭。極目遠眺，青山連著青山，高低起伏，纏綿不絕。我突然打了個噴嚏，眼前就飄起紙絮一樣的東西，像天女散花。我開始并沒想到那是雪花。在陽光的燦爛里，怎么會下雪？我雙手接住它們，真的是雪，太陽雪，沒有寒氣，卻有一縷溫馨。太陽雪，是從森林飛出來的花朵，是陽光給我們的禮物。

在我窗前，有一棵榆錢樹，幾乎成了這棟房子的一部分。不遠處的小溪邊，幾棵馬柳樹，風鈴般不停搖曳。在如此粗獷的地方，居然結滿了鮮嫩的櫻桃。放眼望去，一棵接一棵的銀杏、水杉、松樹，在平地、在山谷、在懸崖絕壁，堅忍不拔地挺立著，撐出了藍天，保護著大地。即使飄零的枯葉，都像蝴蝶一樣生動。

……

我到納音古鎮(zhèn)那天，已近傍晚。空氣變了顏色，路邊和屋里的燈光若隱若現(xiàn)，而天空依然明朗。這里的黑夜不是從天而降的，而是從地上氤氳而起的。

我把行李放在旅店，穿過小鎮(zhèn)，獨自往深山走去。在朦朧的山路上，我沒有恐懼。我只想在天光的照拂里走下去，直到再也邁不開步子。

在一棵雙生樹旁，我聽到一陣空空空的敲擊聲，天籟般的歌聲穿林渡水而來。我不知不覺地停下來，直到歌聲隨風而去，一個背書包的女孩子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她戴著紅綠相間的線帽，帽上插有一片白色的羽毛，胸前掛著一串魚骨、海貝和蜜蠟。我呆呆地看著她，只覺得兩顆調(diào)皮的星星不小心掉進了她眼里。

亞諾人正在舉行篝火晚會。敲擊聲是他們用竹筒制作的一種樂器敲擊出的旋律，像流星、雨滴，是風與松樹、火與木柴、閃電與雷鳴的合奏。能歌善舞的亞諾人崇拜火，相信火神為他們帶來了溫暖和光明。

在熾熱的篝火旁，小女孩問我：“你要去哪兒？”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小女孩清脆的問話。

“我媽媽說，晚上的山里有妖怪，不能一個人上山?！?/p>

小女孩牽起我的衣角，要我跟她走。

我不由自主地跟著小女孩，向側(cè)邊的小路走去，直到她家里。

她叫龍櫻桃。她媽媽說，龍櫻桃是她看到春天的第一顆紅櫻桃的當天晚上出生的。她爺爺就給她取名櫻桃。“小龍女”是我對她的昵稱。

“姐姐迷路了?！毙∨⒏龐寢屨f。

以前，我不相信命運。命運是怯懦者的護身符，既不可愛，也不可恨，是個中性詞?，F(xiàn)在我相信，冥冥之中一定有一雙神秘之手在悄然安排一切。我跟小龍女的相遇就是一種命運。

她的家人沒問我是誰，從哪里來，好像我本來就是他們家的一員。

盤膝坐在掛毯下面的獸皮褥上，我品嘗著咂酒。飲咂酒，不用酒杯，以一道花竹管插入罐中吸吮。主人先吸，客人隨后，輪流啜吸。

小龍女就在溫暖的火塘邊跳舞，那是他們祖輩流傳下來的“貓貓舞”。

……

在小龍女家的第一夜，我睡得特別踏實。醒來時，發(fā)現(xiàn)小龍女給我留的紙條：姐姐，我上學去了，媽媽在鍋里給你熱著飯菜。她不知道“鍋”字怎么寫，就畫了一個鍋的模樣，在她名字旁邊還畫了一朵羊角花。

看著紙條，我感覺陽光正一點點擠進我灰暗的心里。

在夏家小院看到你時，我就感到你的8849世界已經(jīng)崩潰，里面充滿了喪氣、怨氣、戾氣，沒有陽光，沒有愛。生命需要陽光點燃，人需要愛的沐浴。8849世界不可能成為你的避難所。我真的好擔心，你會陷入其中出不來。

愛情，往往被誤解為快樂、激情、幸福和完美。當發(fā)現(xiàn)我們都喜歡米蘭花時，我覺得，愛情是米蘭的幽香，只有兩個相愛的人才能聞到。我曾在書上看到一個米蘭花的傳說故事。我相信，有愛，生命才能開花。

任何人都有足夠的理由強大，也有足夠的理由脆弱。只有愛情，能讓一個人同時勇敢堅強，恐懼脆弱。

只要能與你相知，我愿意獨自守候。我不祈求朝朝暮暮，只希望你懂我，哪怕只是一個眼神的交流。我不想給你任何負擔，所以我選擇了等待。

我不在乎網(wǎng)上怎么說我，他們對我一無所知。讓我憤怒的是，有人指責我是第三者。那些心懷叵測的人才是真正的第三者。他們把那些與愛情毫不相關的東西硬扯在一起。他們介入我們的愛情，對愛情評頭論足，動用各種力量阻止、污毀。

愛情，自古以來就是人類共同面對、而又無法解決的難題。

真正的愛情，不需要世俗的解釋。滾滾紅塵理解的愛情，不是真正的愛情。愛情，是人類最動人的抒情，可我們生活在不需要抒情的時代。

愛情，是奢侈品，我們只有消費三天的能力。

愛情具有一種神性。我們都是凡人。一旦結合，注定會分開。短暫比長久更永恒。想象比現(xiàn)實更完美。虛幻比真實更具誘惑力。我終于理解那些不停追逐虛幻，不惜為虛幻犧牲一切的人。存在的任何東西只有一種結局：消失。永恒的東西唯有虛幻……

我們的愛情故事，過去有、現(xiàn)在有，將來也會有。

“不管愛與不愛，都是歷史的塵埃?！?/p>

……

這里沒有帶面具的人。他們的面孔像高原一樣，裸露、坦誠、簡單、通透，無須琢磨，一點兒不耐人尋味。在山寨人家里，幾乎沒有一件足以稱為“商品”的東西。他們從來不買化肥農(nóng)藥。他們只給莊稼蔬菜施農(nóng)家肥。我走遍山寨，沒發(fā)現(xiàn)一座墳墓。這里的人，死后火化，把骨灰撒在田里，為這片土地做最后的貢獻——肥田。他們明白，真正的死亡是被徹底的遺忘，只有大地能夠保存他們、記住他們、延續(xù)他們。這里的人也許沒有錢，但是，這里沒有一個真正的窮人，沒有一個真正痛苦的人。

他們的生活，就是城市人追求的一種快樂幸福生活。

有時候，我真希望曠野仍然停留在我的腦海里，停留在《密碼時代》那些小說里。

我們不是密碼時代的人。生活中不是所有的人都在扼殺你的美好愿望、阻礙你追求的腳步。愛情的最大阻力是我們自己。世上最大的障礙也是我們自己。在那短暫的三天里，讓我最高興的是，你在我身邊睡得那么熟，電閃雷鳴都驚不醒你。我不是一個貪婪的人，但并不是說我一無所求。在那三天里，我只觸摸到你的臉、你的手、你的眼睛。我不僅需要你的某個部分，也需要完全的你，完整的你，真實的你?？赡闶侵щx破碎的。生活把你撕碎了。我曾經(jīng)看到的都是碎片化的鄺放，模糊的曠野……

你不是不想把完全的你給我，而是你沒有辦法。你也想成為你心目中的人，可你負累太多，你一直沒有從過去和現(xiàn)實中掙扎出來。

許多人沒有未來，只因為他們生活在過去。

未來的最大魅力在于，既不是現(xiàn)在，也不是過去。

你的過去，只能屬于永遠的過去。我希望你的未來屬于我。

……

你討厭鏡子又忍不住去面對鏡子。你想看到自己又害怕看到自己。許多人喜歡鏡子，就像喜歡脂粉、香水、漂亮的衣飾、整容、美卡相機。那不是真正的喜歡，而是想借此躲避自己，因為他們討厭自己，不想看見自己、認識自己。我曾幻想把你從鏡子里帶出來，與你異體同心，偕老同穴……

你所謂的習慣，是麻木，是疲憊之后的僵化，是追求之后的懸浮狀態(tài)。只有行將就木的人才會從習慣中得到一絲安慰和滿足。

你既勇敢又怯懦，既果斷又猶疑。你今天邁出一步，明天后退十步。我第一次坐進你車里，你不敢承認自己是曠野。你把手機關了三天，可費成文找到你時，你馬上跟他走了。無論朱玉給你提什么要求，你都不反對。你的肉體在這個世上生活，而你的靈魂卻躲在鏡子背后。

你總是把自己懸浮在空中，本能地拒絕周圍事物的存在。你既享受，又害怕這種被棄置的感覺。

在這個世界上，你越真實，你的周圍越虛幻。

除了離開，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么。

離開，讓愛情不受傷害。

也許，我的痛苦在于把愛情當成生命的全部，把你當成整個世界。父親離去，我只覺得世界少了父愛。離開你，世界就完全空虛了。你想象不到我作出離開決定的艱難，那是掙扎之后的萬念俱灰，絕望之后的自我放逐。我只想找一個遠離人煙的山谷，讓大自然賜予的生命靜靜地回歸大自然。

……

在亞諾山寨的第二天下午，小龍女從學?；貋?，要我跟她到寨子旁邊的一片空地上。她跟同學說，她有個會講故事的姐姐，剛回家。

“姐姐，給我們講故事吧?！?/p>

孩子們在我面前圍成半圓型，十幾雙亮晶晶的眼睛將我的心照亮了。

如果不是天黑，他們都不愿回家。告別時，孩子們一個勁地央求我第二天放學后繼續(xù)給他們講故事。在跟小龍女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想當老師，永遠跟這些未染塵埃的孩子呆在一起。

自從開始給孩子講故事，我的生活充實起來?？擅慨斘覝蕚涔适聲r，卻怎么也繞不過你。你總是出其不意地走進我的故事，要成為故事的主角。

你把自己分裂成了鄺放、曠野、鄺老師、鄺主任、鏡子背后的女人。我不知道你有多少個身份，我不知道哪個才是真實的你。

鄺放是你父母的，你妻子的，你兒子的。鄺老師是你學生的。鄺縣長是老百姓的。鄺主任是你下屬的。鄺市長是某些人希望的。你只是每天穿著鄺放的衣服。你只是按紀律規(guī)矩走進鄺主任的辦公室。你只是想坐在鄺市長的位子上……曠野是你的擋箭牌？躲在鏡子背后，你就安全了？筆名、網(wǎng)名能隱藏你的身份，讓人無法探究你的人生？筆名不是你的救世主，網(wǎng)名也不是你的躲藏地。

我曾經(jīng)整天整夜地在網(wǎng)上搜尋曠野的信息，一次又一次刷屏，只希望從中發(fā)現(xiàn)你的一點訊息。在湛藍的天空下我才知道，愛你，原來可以和你沒有關系。我可以把藍天上每一朵悠悠飄過的白云當成你，把每一棵樹每一棵草當成你。只有把愛情交給天空和大地，才不會虛空，才有自己的根，才有自己的生命和歸宿。

人不是機器。只有不按設定程序生活的人，才有魅力。

鄺放不該在霧霾籠罩的城市里。曠野不該是龐大機器的某個零部件。他們應該在遼闊的地方自由生長、豪邁馳騁。

善良是軟弱的借口，理想是現(xiàn)實的反叛。你比錢江脫俗，錢江卻比你勇敢。我希望你勇敢，再勇敢。海明威說過，“勇敢者出不了事”。

……

昨天，我跟小龍女一起上山放羊。她拿著牧羊鞭，吹著口哨指揮牧羊犬“汪汪”的樣子，像指揮千軍萬馬的女將軍。我開始還擔心羊兒漫山遍野跑迷了路。小龍女說：“我家的羊兒認得我，認得汪汪，認得回家的路。”看我一臉疑惑，她吹一聲口哨，“汪汪”立馬得了指令，跑到羊群前頭，立定，回頭看著小龍女。領頭羊停下來，其余的羊兒也都停下來。小龍女得意地吹了一聲口哨，“汪汪”轉(zhuǎn)過頭，往山上跑去，羊兒們也咩咩咩的跟著跑起來。羊群奔跑，大地都在顫動。

越往山上走，風景越美，路旁的奇花異草越多。小龍女一一指著它們，跟我說這是星葉草，那是天麻，這是大熊貓啃過的，那是四生樹……她出生不久就跟奶奶上山放羊，這些花草樹木的名字都是奶奶教她的。

經(jīng)過納音小學時，小龍女指著一株綠色灌木說那是米蘭。我是第一次見到野生米蘭。它跟我養(yǎng)的米蘭差不多，但閃爍著家養(yǎng)米蘭沒有的藍暈。

我盯著倒在路邊的一棵巨樹，想象它倒下時的驚心動魄。小龍女告訴我，這叫風倒木。它不倒下，其他樹就無法長大。

糞壤只能栽培花草，時空方能成就巨樹。

……

亞諾山寨到處都是放養(yǎng)的豬羊牛雞。開花的木柵欄，形同虛設。肥碩的小黑豬穿過柵欄，一溜煙跑不見了。金色的公雞撲棱著翅膀，野雞一樣站在柵欄上，望著我，咕咕咕，好像要與我交流什么。

大山是座奇妙的寶藏。松鼠、小鳥、金絲猴，數(shù)不清的植物，一直在這里生長，好像未曾死亡過。時間在這里失去了魔力。

我對你的怨懟隨藍天白云飄走了。既然愛與恨、榮辱與悲歡都會成為過去，我們要做的只有珍惜。珍惜曾經(jīng)的擁有，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個片斷。

選擇，永遠等于獲得和失去。我們不是在計較選擇，而是在糾結獲得的是什么、失去的是什么。

無論我們選擇什么樣的路，只要堅定地走下去，都會與眾不同?？膳碌牟皇悄氵x擇了什么，而是半途而廢。我們一生下來，就已在路上。我們已經(jīng)無法回頭。只要不停地往前走，天就會亮起來。

在這里越久，越覺得我是多么渺小，我過去的生活是多么逼窄。自以為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我們，想象力還不如小龍女，我們的世界還不如這里孩子擁有的世界宏大。

……

今天，我成了納音小學的課外輔導老師。

納音小學是去年才建成的一所希望小學。一直在這里教書的闞老師對我說，這就是原來的鄺家壩小學。他還說，他教過你。我很好奇，我不知道你讀書時的鄺家壩小學是什么模樣。面對那些充滿渴望的學生，我有時覺得他們個個都像你，有時覺得沒有一個像你。

我很興奮。我開始給更多的孩子講故事，也有更多的孩子給我講他們的故事。他們教我愛一朵花，愛一只羊，愛一只蝴蝶，愛每個人，愛天空和大地。

一個人內(nèi)心充滿愛，才能發(fā)現(xiàn)萬物有靈。

這里的每塊石頭，每根小草，每個小動物，都有屬于自己的故事。

除了給你寫信，我每天晚上寫的都是我和孩子們在一起的發(fā)現(xiàn)，這個寨子周圍的有趣故事。

我喜歡這里，不想離開。我回到了我曾經(jīng)生活的家園。我要跟青岡樹說話，跟百靈鳥一起唱歌。我要伴著松濤入眠，享受米蘭的幽香，爬上斷頭崖。我要成為一棵樹，一根草，靜靜地在這里生長，等你從天而降。

……

朱玉曾問我怎樣才離開你，費成文要我提要求和條件，錢江要我嫁給他。我向他們說的都是同一句話：我絕不用愛情作任何交易。

愛一個人，就是這個人代替了其他所有的人。

我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和精力愛更多的人。我的一生只夠愛你一個人。

如果你愛我，我會給你足夠的時間，無論多久。我相信你會來找我，不在今天，也會在明天。即使你不來，我就帶著我的愛，直到永遠。

人的一生，記憶最美。

在網(wǎng)絡時代，記憶作為存儲知識的功能已無多大意義。今后，我只賦予記憶以愛情功能。記憶是愛情的保溫瓶。能記住的愛情永遠不會褪色。藏在記憶里的愛情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