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lán)天”下的武夷山

樓耀福

九月，武夷山白天還是37C高溫，行走攀登蘆岫峰的計劃再次泡湯。阿松說：“來回四小時，前天兩個年輕人跟我去了，累得現(xiàn)在還趴在床上。你肯定受不了。”

“那我就在酒店孵空調(diào)？”我故意這么說。其實(shí)，我在武夷山的日程還是排得蠻滿的。

阿松遲疑一下，說：“要不起個早，看武夷山日出。早上涼快?！蔽艺f：“好啊。我看過喜馬拉雅山和撒哈拉大沙漠的日出，還沒看過武夷山的呢！"阿松說：“武夷山看日出有兩個地方最好，一是白云巖，二是齊云峰。白云巖有個御仙臺，看日出是個絕好的地方。你想去哪里？”

我稍作考慮后回答：“白云巖我去過了。還是去齊云峰吧。”

我去白云巖是2016年初春，有家茶企邀請福建省茶科所老所長陳榮冰先生、省茶葉學(xué)會姚信恩秘書長和我同去考察，茶園就在白云巖。

白云巖又名靈峰，位于九曲溪北，每天破曉時分，白云飄浮腰間，忽聚忽散，時分時合，青山在云間隱現(xiàn)，極美。白云巖半腰有白云寺，依山而筑，登山時遠(yuǎn)望，寺院與山崖融為一體，圍墻如白云纏繞。

徐霞客有文字記游白云巖：“從石罅中累級而上，兩壁夾立，山水皆收眼底，蔚為大觀?！蔽覀兝奂壎现涟自扑拢瑧{欄俯瞰，九曲溪逶迤如飄帶，遠(yuǎn)處山巒起伏，近處沃野一片，風(fēng)景果然好。朱熹有句“九曲將窮眼豁然，桑麻雨露見平川”，寫的就是這一帶。

有年輕朋友說他們曾在白云寺西側(cè)白云洞喝過茶。我探望一番，洞雖幽奇卻懸崖峭壁，路險難走。上下絕壁間僅一線橫坳，進(jìn)洞須手腳并用、伏身蛇行。我不敢冒險，唯望洞興嘆。

在白云寺往南遠(yuǎn)眺，可見齊云峰。

齊云峰位于九曲溪西南，近星村，因狀如燃燒火焰，又名“火焰山”，也是觀日出和云海的好去處。

我選擇去齊云峰，還因?yàn)槔杳髑暗暮诎抵械前自茙r，山路崎嶇，不敢貿(mào)然。而去齊云峰，可開車直達(dá)觀景臺，無需攀巖走壁。

阿松讓他的朋友阿虎當(dāng)司機(jī)兼導(dǎo)游。阿虎與他在同一籃球隊，都是投籃好手。阿虎更驕傲的身份是武夷山藍(lán)天救援隊隊員。

第二天凌晨4點(diǎn)50分，我枕邊的手機(jī)鈴響，阿虎在電話中說：“樓老師，我已到‘茗影軒門口了?！避败幨俏湟纳綌z影達(dá)人劉達(dá)友辦的民宿。我匆匆下樓，黑暗中坐上阿虎那輛白色越野車就直奔齊云峰觀景臺。

沿途沒有別的車輛，也不見人影，唯有遠(yuǎn)的近的山嶺、樹木與朦朧天色構(gòu)成深深淺淺的灰黑色，像幅不斷展開的水墨畫卷。間或有一只夜鳥在車窗前掠過，很有點(diǎn)讓人心驚的感覺。

阿虎開著車，左彎右拐很灑脫，對這塊土地他太熟悉，“左面是三才峰，三座山峰巒靠在起，老人們說一個是天一個是地一個是人，天地人相依共存，天時、地利、人和，取名三才峰有這個意思。

我順著他說的往車窗外望去，影影綽綽，果然有擠在一起的三座峰，只是一晃而過，看不真切。

我們到達(dá)齊云峰的時候，天色還黯，沒別的游客，只有阿虎和我們夫婦，三個人說不上“三才”，也稱得上“三閑”。阿虎把車停靠在一塊刻有“齊云峰”大字的巨石旁，帶我們?nèi)ビ^景平臺。觀景臺條石鋪地，有圍欄、亭閣、長廊、石雕佛像，附近有一座觀音殿，建造時間并不長。

月亮還沒落下，涼風(fēng)習(xí)習(xí)，爽爽的一股清氣。阿虎說，齊云峰不在主景區(qū)，游人較少，來這里的大多是武夷山當(dāng)?shù)厝耍虼吮容^清靜。在等待日出的時分中，他帶我們在平臺走來走去，環(huán)顧群山一介紹，遠(yuǎn)眺大王峰、三仰峰、白云巖，近觀三才峰、虎嘯巖、赤霞巖、馬枕峰*……山腳下的村莊有燈火閃爍，與蒼穹中繁星交相輝映。阿虎說：“這個村莊因此叫‘星村

“星村”，好美的名字。我最早知道這個名詞時，還沒

來過武夷山，而是飲了一款帶有桂圓甜香的紅茶“正山小種”。正山小種的原產(chǎn)地在武夷山星村鎮(zhèn)桐木關(guān)一帶，故又稱“星村小種”。有人說“茶不到星村不香”，此刻，我俯瞰朦朦朧朧的星村，吮吸著山霧繚繞中的空氣，細(xì)細(xì)辨別其中是否有“星村小種”的獨(dú)特茶香。

阿虎說，他的家也在星村。眼前的景色籠罩在半夢半醒中，我無法辨清哪一盞燈火是阿虎家的，我卻可以說作為藍(lán)天救援隊的一員，阿虎家也是其中一顆亮著的星。

阿虎向我介紹武夷山，救援隊2016年成立，主要承擔(dān).武夷山市戶外險情救援、開展災(zāi)害應(yīng)急疏散演練和實(shí)施政府應(yīng)急部門]救援任務(wù)等。目前有隊員60人，完成各種救援任務(wù)90余起。

阿虎說：“我們完全是自愿的，武夷山的藍(lán)天救援隊也參與各種災(zāi)害事故救援行動。曾經(jīng)有兩個尋茶人在武夷山桐木關(guān)自然保護(hù)區(qū)內(nèi)走失，一度失聯(lián)，我們經(jīng)過近一天一夜的搜尋，安全成功尋回失聯(lián)者。最近一次，一位廣東游客在山里失蹤，我們也參與搜救。”我說：“我有一次在新聞中看到你們的救援隊在山里清理游客丟的垃圾。”

阿虎笑了：“這種公益活動多呢，風(fēng)險相對小的就不說我說：“能不能說點(diǎn)你的故事？”

“我個人的就不說了?！卑⒒⒄f著，轉(zhuǎn)移了話題：“你看你看，天色紅了，太陽馬上就要升起來了。”

我抬頭望東方，果然一片淡淡的紅，似乎還有些羞澀。紅暈在空中擴(kuò)展著，色彩也漸深，由粉紅、桃紅變成胭脂紅。阿虎是個攝影好手，為我和殷慧芬拍了好幾張合影照。他說，這時的背景最好看。

6點(diǎn)12分，太陽羞答答地從山背后探出臉來，因?yàn)橛猩綋踔?，倒更有“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覺。

阿虎說：“知道我和阿松為什么叫你去白云巖看日出了吧？在白云巖，日出時沒山擋著，云海中慢慢升起，又一下跳出來，好看?！蔽艺f：“這里也有特點(diǎn)。我主要是考慮安全，黑暗中爬坡登山，不比你們年輕人了?！卑⒒⒄f：“那也是?！?/p>

讓我欣喜的是，太陽升起來時，另一邊的天空中月亮還沒落下。這邊看月亮，那邊看日出。武夷起個早，日月都看到。日月同輝，我在武夷山齊云峰看到了。

太陽冉冉升起，天色明亮了許多，山巒、村莊、綠樹、茶園都更加清晰，純凈得沒有一點(diǎn)塵埃。尤其是近在眼前的三才峰，俊秀奇麗，山清水秀，周圍茶山疊翠，近前水波漣漪，朝陽下云霞滿天，云海變幻，美若仙境。

阿虎看透我心之所思，說：“去三才峰那邊看看？”我說：“好啊。我正想對你說呢！”

開車下齊云峰，沒幾分鐘你就到三才峰腳下。阿虎從車?yán)锶〕鰩字皇⑺?，熟門熟路地到草叢中的一個泉水口盛水去了?！斑@水甜。陸羽《茶經(jīng)》不是說‘山水上嗎？”

看著旁邊的山坡上有起伏的層層疊疊的茶園，我哈哈笑說：“陸羽還說茶'上者生爛石，好山好水好茶都認(rèn)上你武夷山占了！”“那你要不要考慮來武夷山落戶呢？”阿虎笑笑瞅著我。我說：“我不是每年都來嗎？”

清心潤肺的空氣，宛如仙界的美景。我們在山水間養(yǎng)性，享受著武夷山清晨的寧靜和澄凈，深深地吸著滿滿的負(fù)離子，心胸也覺純潔了許多。

不遠(yuǎn)處，三才峰緊靠互依，親密共存?！兑捉?jīng)·系辭》中“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兩之”之說，三才峰因此而名。

望著互依互存的三才峰，我又心生感慨，無論是稍遠(yuǎn)的大王峰、玉女峰、白云巖、虎嘯巖，還是近處的齊云峰、星村，山山水水那么美，那么純凈，那是天地的庇護(hù)，武夷山人的守衛(wèi)。天地人在這里共生共盛，我不由雙手合十，心中念念有詞，為藍(lán)天下的武夷山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