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俊宇
白查:黎族船形屋古村寨
墻角。從機抒上的黎錦,我讀出族群古老的圖騰與心思。
獸骨與弓弩,掛在泥墻。先民在山林奔逐的步聲、狩獵的呼嘯,總在風晨雨夕中,回響。
一所所船形屋,靜靜佇立在椰陰和菠蘿蜜樹的掩映中。別看這些簡陋的幾爿茅草頂、幾堵泥巴墻,卻讓耕山耘壑后的炊煙,山蘭和芒果豐收的想盼,在無數晝夜無數寒暑中綿延。
讓老人的鼾聲,嬰兒的甜夢,不被幾多獸吼煩擾,不被幾多風雨驚醒。
是誰造出黎人族群抵擋住島上千百年滄桑風雨的棲身之所?
船形屋前,祖母的大葵葉扇出的黎謠在吟詠;大榕樹下,阿公.的山蘭酒咂出的故事在講述。
三月三,木鼓銅鑼敲響的滾龍歌在傳揚;鳳尾竹下,鼻簫葉笛吹飛的羅哩調在贊頌。
遠在洪荒歲月,是創(chuàng)世祖雅丹,領著圍皮披葉的族人,將橫渡浩波滄海的船,在這荒山野坳里,倒扣成屋……
哦白查,你是黎家的初始家園,是黎家的精神泊地啊。
黎家春米謠
穿過歲月的塵霧,一支檳榔青果味的歌謠,在響。
敲打著船形屋茅檐下墉倦的暮色,敲打著石臼旁山蘭架上惺松的晨光……
喲春米謠,擰得出黎家女多少汗水,多少心事?
在熱汗泡黃了秋天之后,這歌謠,就把黎家女的晨昏,纏得緊緊,緊緊。
一遍又一遍,春柞,敲彎了黎家女的腰脊,敲褪了她臉頰上的紅暈。
唱起歌謠吧,驅除那單調和辛勞,呼出那心音與思緒。
一次次春去秋來。石臼,張著大口,嚼爛了她們多夢的季節(jié)。歌謠,時高時低,總唱不盡交糧納租的怨恨……
哦春米謠,是黎家女用柞作筆,用臼作硯,記下的汗?jié)n滄桑。
一代又一代,佇立的椰樹靜靜地.聽著,屏息的鳳尾竹靜靜地聽著,受過苦難的人們也都靜靜地聽著……
而今,寨前那歡快活潑的山溪,推轉了電磨后,攜著這支歌,攜著山蘭米的馨香,向著山外,跑遠……
多彩的黎寨
真想做五指山風的纖手,撫你。
撫你撐起霞曦撐起炊煙的檳榔樹,撫你染綠鳥鳴染綠情話的鳳尾竹;撫你翠翠荔林裊裊椰羽,撫你潺潺溪流釅釅蕉香……
不見杏花村酒旗斜飄,卻有葉笛,自牛背上款款溢出咖啡果的溫馨。
擔秧的竹簍,顫顫壓彎田埂,把春天挑上云繞的梯田……
不見紫丁香憂滿雨巷,卻有甘工鳥的鳴叫,滴落成石板路邊的百日紅。
榕陰間,漾動悠悠鼻簫,一朵山花斜倚鬢角,嬌綻笑靨……
哦,山寨,未及走進書頁,可游子的思戀,亦纏綿于天長地久的滾龍調。
調中的鄉(xiāng)情喲,是熟透的檳榔果,任歲月細細咀嚼……
牛角號與老帕雅
是怎樣地戰(zhàn)栗了峭崖的巖與山鷹的翅。
嗚嗚——大山魂魄,深沉詠嘆歲月的滄桑,騰躍,跌宕,鏗鏗然成古歌。
嗚嗚——嗚!山林曉光與峭嶂冷月,回應沉沉足音。
從血性的騷動與拔節(jié)中,金屬之韻,于莽莽熱帶雨林辟出通途,撐圓了疏星斜月的瞳孔。
讓篝火醒悟,令綠螢悚然。
與長夜的山風豪嘯、蟲豸夢囈對話。讓山蘭稻紅苞米沉甸甸的夢,安臥進時斷時續(xù)的民謠。
哦牛角號,以不眠的山魂,滋潤著稻菽薯果五彩的渴望。
一蓑風雨。一壺澗聲。馬燈,燃著人生年華的閃光,照亮丈量夜的孤寂的汗?jié)n腳印。多少霧纏霜打,坎坎坷坷,濃縮在咫尺之間。幾十年護秋日月,在角紋里,漂流……
嗚——嗚嗚!自大山胸腔的深處溢出,是一種愛的傾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