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大學 經友萍 李 克
序言,作為書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向讀者推薦書為目的,一般可分為自序和他序兩部分。其中,“他序”是由該領域的權威人士所撰寫,內容涉及作序者對作者的評價(李成陳、江桂英 2017: 44),而“自序”則為作者自行撰寫,多描述創(chuàng)作過程及說明寫作意圖。亞里士多德在《修辭學》中將“人工”修辭手段分為:人格訴諸(ethos)、情感訴諸(pathos)以及邏輯訴諸(logos),并認為“人格訴諸”在說服過程中為“起支配作用的因素”(Aristotle 2007: 38-39)。亞氏將“修辭人格”,即“人格訴諸”定義為修辭者透過言說進行的自我形象構筑(劉亞猛 2008: 57)從而達到說服的目的,與在序言中通過權威人士對作者的肯定及作者自述寫作經歷、學習過程等從而達到說服讀者閱讀著作目的之修辭功用相符合。然而,近年來,學界對序言的研究多集中于語用策略分析、語篇結構分析等方面的探討,對于序言“導購”之修辭功用關注較少;另外,序言中自序和他序雖都具備說服讀者進行閱讀之功效,但由于作序者出發(fā)點、角度等存在差異,二者在人格訴諸中側重點亦有不同,將二者進行對比分析,可促進對該修辭文本的理解,于作序者及讀者均有裨益,而目前學界將重點置于這兩個既相似又存在區(qū)別文本的對比研究亦不多。鑒于此,本文通過西方修辭學中的“人格訴諸”理論,基于自建漢語專著自序與他序語料庫,對比分析漢語專著序言中自序與他序“人格訴諸”的塑造,探究其異同之處及影響因素。
“序言”是秦漢時期儒家闡釋上古經典文本的重要方式之一,所形成的經典闡釋序不僅是最早的序文,也是名副其實的他序(王玥琳 2016: 83)?!缎氯A漢語詞典》(2014: 789)對“前言”之定義為:“寫在書前或文章前起序言或導言作用,‘前言’在著作中的功用與‘序言’基本一致” 。以此,為對該類文本研究現(xiàn)狀有更全面和清晰的把握,筆者在下文對“序言”的研究背景分析中,將包含對“前言”的研究綜述。
近年來,對于“序言”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對其語篇結構體裁的分析。李成陳、江桂英(2017)以評價理論之“態(tài)度系統(tǒng)”理論為框架,從宏觀和微觀層面對態(tài)度資源、情感資源、判定資源及鑒賞資源分布及其實現(xiàn)手段進行分析,認為中英“他序”在資源和手段上存在相似及相異之處;楊林秀(2007)借鑒Halliday和Hasan的語類結構潛勢理論對英漢學術著作中前言的語類結構潛勢進行對比研究,發(fā)現(xiàn)漢語專著前言的語類結構出現(xiàn)平均數(shù)多于英語語料,認為漢語語料結構較為復雜,體現(xiàn)作者更強的主觀性。
另外,關于“序言”的語用功能探討在這一文體研究中亦占較為重要的比重。Bhatia(2004)根據語篇中不同的交際目的,認為與其他學術體裁文本相比,“序言”語篇的交際目的更傾向于說服讀者,推廣信息;梅美蓮(2004)、徐雅楠(2014)等從禮貌原則出發(fā),探討中英專著前言的禮貌策略差異;Pagan(2010)則從分析書信序言出發(fā),認為序言在這一“親密度”較高的文體中起到了促進作者與讀者之間溝通的橋梁作用;徐姍姍(2014)從人稱代詞的人際功能出發(fā),對自序和他序進行了對比分析,認為他序與自序相比,淡化了作序者的身份。
此外,還有學者對于“他序”的“知人論世”文體功能進行了探討(王玥琳 2016: 82-88),但其主要從“知人論世”視角對中國古代文本他序進行梳理,不涉及對其“人格訴諸”修辭功用的探討。序言的主要功用是介紹圖書作品,引導讀者閱讀,并具有導購作用。一篇好的序言,往往能對圖書銷售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劉軍 2017: 59)。序言“導購”作用的實現(xiàn)在于其能說服讀者進行閱讀,而說服目的的達到,與說服手段的使用密切相關。藍純(2015: 46)認為:“在有些情況下,人品訴求會比理性訴求和情感訴求擁有更強大的說服力,更直入人心,這是因為如果受眾根本不信任修辭者,那么修辭者所有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努力都將被證明是徒勞”。因而著作內容是否能為讀者所接受,與著作作者“修辭人格”的成功塑造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作者“序言”中學術“權威”對其進行介紹,肯定其學術作風、勤奮品格及作者自身對寫作經過、宗旨的描述,使得讀者對作者學術造詣等方面有更全面的認識,進而被說服閱讀該著作,這一過程也為“修辭人格”塑造的過程。
當代著名修辭批評學家坎貝爾(Campbell)認為演講者的人格可能來自聽眾所感到的需要或者不足。其中,3大不足可以引起3種人格形式:“英雄形式”(hero pattern)、“認同形式”(identification pattern)及“代理形式”(agent pattern)(Campbell 1996: 85)。在“英雄形式”中,聽眾感覺到在對于復雜問題做出明智選擇上缺乏能力,所以賦予修辭者一種“英雄”角色,以修辭者為權威,讓其代行權力。在“認同形式”中,聽眾的每個成員都認為自身有一個理想的形象,且愿意賦予某個有與自己相似或相同特點的人以特權來達到目標。在“代理形式”中,現(xiàn)代技術社會的“專門化”(specialization)需要某個人來讓別人代行能力和責任以幫助自己達到目標(Campbell 1996: 85)。在“序言”中,通過提及該領域的專家、機構對作者身份、文章的認定,使得作者“英雄”角色得以確定;其次,在該類文本中,專家往往會對著作撰寫者嚴謹、勤奮等品格做出褒獎,作者亦描述其寫作及自身學術追求過程的艱辛以及付出的努力等以此實現(xiàn)“認同形式”;而在序言中提及專著作者學術地位、專家身份等與專業(yè)性相關的關鍵詞則有助于“代理形式”的實現(xiàn)。因此,本研究將重點鎖定于“英雄形式”“認同形式”及“代理形式”這3種人格訴諸形式,探討漢語專著“自序”“他序”在構筑專著撰寫者“修辭人格”的方式的異同之處及影響因素。
本研究將針對以下問題展開探討:第一,漢語專著“自序”與“他序”在利用“英雄形式”“認同形式”及“代理形式”進行人格訴諸時參數(shù)與比例有何相同及不同之處?第二,漢語專著“自序”和“他序”在利用上述3種形式進行人格訴諸存在的共同及不同之處有何原因及影響因素?
鑒于不同學科背景的作序者可能有不同的語言使用特點(李成陳、江桂英 2017: 44),為了更加客觀地分析“自序”和“他序”中人格訴諸情況,本研究將語料研究范圍設定在人文社會科學框架下,根據圖書分類號,采用分層抽樣原則在不同類別書目中進行等量隨機抽取,從B(哲學、宗教)、D(政治、法律)、F(經濟)、H(語言、文字)、I(文學)等5類人文社科專著中選取漢語“自序”“他序”語料各30篇建立小型語料庫進行分析;本文選取語料時間跨度為2008~2018,所選取序言來源書目均為權威出版社出版且都為高被引來源?!白孕颉笨傇~數(shù)為63 198,“他序”語料總詞數(shù)為68 334。
通過采樣閱讀關鍵詞提取方式,根據上文坎貝爾對于3種人格訴諸形式內涵的界定,本文提取了“就職院?!薄爸攸c學科項目課題”“博士論文”“出版社”“導師”等5個“英雄形式”參數(shù);“寫作規(guī)范”“學風踏實”等兩類關于作者寫作風格及學術作風的形容詞為“認同形式”參數(shù)以及“教授”“博士”“學者”“先生”“專家”等5個“代理形式”參數(shù),并根據上述確定參數(shù),在語料庫中對其進行相應的人工標注。以上所提“認同形式”參數(shù)僅提取其“類符”進行計數(shù),即同一參數(shù)若在文中出現(xiàn)多次僅取計一次;“英雄形式”和“代理形式”則提取“形符”,做詞頻統(tǒng)計,統(tǒng)計工具為AntConc 3.4.4。
Hyland(2004)在其文章中提到,寫作中,關鍵人物的提及有助于提高作者的權威;龔文庠(1994: 212)在其著作中亦認為,在說服中遇到難題,我們若能讓客方信任或在感情上接近的人出面,成功的希望就大得多。在序言中,當作序者提及該著作為“國家重點學科項目課題”、得到某一知名出版社支持、得到作者導師指導等內容,對作者的身份進行認證,從而起到說服讀者進一步閱讀的目的。通過采樣閱讀關鍵詞提取方式,本文確定了“就職院?!薄爸攸c學科項目課題”“博士論文”“出版社”“導師”等5個“英雄形式”參數(shù),具體結果為表1和表2以及下文圖1(1)一般而言,在語料庫詞頻統(tǒng)計中,只取頻次在0.1%以上的關鍵詞(即每1000詞中該關鍵詞至少出現(xiàn)1次)進行分析。但本文對頻次低于0.1%的關鍵詞也進行了相應的分析,基于以下原因:劉亞猛(2004: 160)在其《追求象征的力量》中提到:“‘要以理服人,不要以勢壓人’是規(guī)范和指導華人社會話語互動的最基本的行為準則之一”,“即便運勢、用勢在華人的日常話語交往中其實是司空見慣的現(xiàn)象,人們還是傾向于把這種行為當成一種不可避免的邪惡”。在序言撰寫中,這一普遍認知也得到相應的貫徹。作為學術文本中的一種,雖“用勢”進行人格訴諸在序言中扮演著重要角色,作序者只有在大篇幅說理過程中“悄無聲息”地進行修辭人格的構建,才能更容易被讀者所接受、認同,因而在該文體中各人格訴諸形式關鍵詞出現(xiàn)較為分散、占總篇幅比重較小。由此,在該前提下,每個參數(shù)雖然出現(xiàn)的頻次較低,但細微的浮動對總體人格訴諸情況亦有相應的影響,本文將出現(xiàn)頻次低于0.1%的關鍵詞納入分析正是基于上述考量。:
圖1 漢語專著“自序”“他序”“英雄形式”出現(xiàn)頻次總體差異
表2 漢語專著“他序”“英雄形式”詞頻統(tǒng)計
表1 漢語專著“自序”“英雄形式”詞頻統(tǒng)計
由表1可知,在漢語專著“自序”中,利用“英雄形式”進行人格訴諸的總計頻次為35次,其中“就職院校”頻次最高,達10次;其次是“出版社”,為9次;再次為“重點學科項目課題”,為6次;頻次最低的為“博士論文”及“導師”,均為5次。
由表2可知,漢語專著“他序”中,利用“英雄形式”進行人格訴諸次數(shù)總數(shù)為46次,頻次為0.67,高于上文所提“自序”中被提及頻次0.55。在“他序”中使用最多的參數(shù)為“博士論文”,共29次;其次為“導師”,共8次;再次為“就職院?!?,4次;最后為“出版社”,共3次,及“重點學科項目課題”,共2次。“博士論文”及“導師”兩個參數(shù)在各參數(shù)使用中較為突出,頻次分別為0.42及0.12,高于其他參數(shù)頻次。
由下頁圖1可知,漢語專著“自序”與“他序”利用“英雄形式”進行人格訴諸總體差異較大。除“博士論文”及“導師”兩個參數(shù)外,其他3個參數(shù)在“自序”中使用頻次均略大于其在“他序”中的使用頻次;而 “他序”在利用“博士論文”這一參數(shù)進行人格訴諸頻次遠高于其在“自序”中的應用。
被稱為教育學先驅的古羅馬教育學家昆提利安(Quintilian)曾針對“人格訴諸”中的品德進行相應的界定,認為道德人品教育應當放置于修辭教育的中心(王妞、袁影 2014: 217);劉亞猛(2004)在其著作中亦提到受眾完全有可能由于對修辭者的見識、智慧、操守、知識等品格十分信服而毫不勉強地接受了他針對某一有疑問或有爭議的話題提出的觀點。在序言寫作中,當“他序”專家對作者或作者自身對個人學術嚴謹、學習態(tài)度認真等特點進行描述時,即為坎貝爾所述“認同形式”的使用。根據關鍵詞采樣抽取,本文確定“認同形式”參數(shù)為“寫作規(guī)范”“學風踏實”兩類形容詞,其在漢語專著序言中使用情況如表3和表4:
表4 漢語專著“他序”通過“認同形式”人格訴諸情況
表3 漢語專著“自序”通過“認同形式”人格訴諸情況
如表3所示,在漢語專著“自序”中,對作者品格描述的詞匯較少,關于“寫作規(guī)范”的描述為0,而“學風踏實”在30篇自序中僅有2篇提到該特點,占篇數(shù)的7%。
如表4所示,相對于上述表3“自序”“認同形式”參數(shù)使用狀況,在漢語專著“他序”中該形式參數(shù)被提及率較高。“寫作規(guī)范”在8篇“他序”中被提及,占總篇數(shù)的27%,而“學風踏實”被提及率略高于前者,為11篇,占總篇數(shù)的37%。
陳小慰(2013)在分析如何提高譯作說服力時指出,從翻譯受眾角度來看,他對作為翻譯者的譯者本身的修辭人格至少有兩方面的預期,其一即為譯者的職業(yè)人格; Weber(1947)根據合法性將“權威”分為5類,其中一類亦為職業(yè)權威,其建立基于達成共識的專業(yè)技術或知識(Blau 1974),而“修辭權威是修辭人格的配套”,修辭人格是修辭權威的載體(李克、劉新芳 2011: 203)。因此,在“人格訴諸”過程中,修辭者的專業(yè)性、職業(yè)性亦為受眾考察的標準。本文將“代理形式”參數(shù)設定為“教授”“博士”“學者”“先生”“專家”等5個參數(shù),對其出現(xiàn)次數(shù)及相應頻次進行統(tǒng)計,結果如下:
如表5所示,在漢語專著“自序”中,各“代理形式”參數(shù)分布較為均勻,出現(xiàn)總次數(shù)為16次,總出現(xiàn)頻次為0.25。各參數(shù)由高到低分別為“博士”,6次;其次為“教授”及“學者”,均為3次;出現(xiàn)次數(shù)最低的參數(shù)為“先生”及“專家”,均為2次。
表5 漢語專著“自序”“代理形式”詞頻統(tǒng)計
如表6所示,在漢語專著“他序”中,利用該形式進行“人格訴諸”的頻次較高,為0.66,出現(xiàn)總次數(shù)為45次。出現(xiàn)次數(shù)最多的為“教授”,共20次;其次為“博士”,17次;其余參數(shù)出現(xiàn)頻次明顯低于上述兩個參數(shù),由高到低分別為“先生”4次,“學者”3次,“專家”僅1次。
表6 漢語專著“他序”“代理形式”詞頻統(tǒng)計
如圖2所示,與“自序”相比,漢語專著“他序”利用“代理形式”進行人格訴諸各參數(shù)使用頻次對比差異較為明顯?!白孕颉备鲄?shù)出現(xiàn)頻次較低,除“專家”及“學者”兩個參數(shù)出現(xiàn)頻次略多于“他序”外,其他參數(shù)出現(xiàn)頻次均明顯低于“他序”。另外,“博士”與“教授”兩個參數(shù)在“自序”和“他序”中的使用頻次均較高。
圖2 漢語專著“自序”“他序”“代理形式”出現(xiàn)頻次總體差異
由上述研究結果可知,漢語專著中“自序”“他序”利用“英雄形式”“認同形式”及“代理形式”3種形式進行人格訴諸既有相同之處又存在明顯差異。下面本文將從3個方面對其影響因素及原因進行探討分析。
文化是一個涉及人類生活方方面面的大系統(tǒng),如果說文化這個大系統(tǒng)是由諸子系統(tǒng)構成的話,那么,語言是其中最為重要的子系統(tǒng)之一(鄭柳依 2012: 180),語言與社會文化密切相關,語言選擇反映文化內涵。從上述數(shù)據可知,在利用3種形式進行人格訴諸時,在“他序”中的總使用頻次均高于其在“自序”中的頻次。在幾千年中華傳統(tǒng)文化中,十分注重和強調謙虛、不自夸的品質,儒家經典《論語》中:“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孔子 2015: 59),“‘吾不如老農?!垖W為圃。曰:‘吾不如老圃’”(孔子 2015: 181)均對該品質有所體現(xiàn)。因而雖“自序”及“他序”均屬于序言這一類文體,均具備上文所述推銷書本之功效,然而由于中華傳統(tǒng)文化強調謙遜、低調等品格,在進行人格訴諸時,借由他人之口陳述作者之學術地位、受認可程度,特別是寫作嚴謹、學風踏實等內在品質而更具說服力。也由此,在利用“認同形式”進行人格訴諸時,“自序”中作者很少提到自身品質,在隨機選取的30篇“自序”中無關于“寫作嚴謹”的描述,關于“學風踏實”的描寫也較少,僅2篇,且是經過較長篇幅的鋪墊,比如:描述學業(yè)追求過程的艱辛、歷時時間之久等后方引出的結論;在“代理形式”中,“自序”中進行自我描述使用“學者”這一參數(shù)的較多,而用到“專家”等參數(shù)均屬于“自序”撰寫者對于合著者的稱呼,而“學者”一詞,姚衡(1985: 77)在《寒秀草堂筆記》中提到:“學者當知所尚,不可視兩刻為尋常而忽之耳”,其中“學者”意為:做學問的人,求學的人,可用作自謙之詞,該詞既體現(xiàn)了作者的學識水平,又不過分自夸,因而其被運用于作者自我描述中,出現(xiàn)頻次為0.05,在“自序”“代理形式”各參數(shù)中所占比例較高。
“他序”作為一種常見的序言,其作用主要有兩點:一、名人推薦,提高書本的權威性和檔次;二、介紹和評價作者和作品,有時對作品觀點做比較詳細的討論(劉軍 2017: 60)。因此,“他序”強調的主體為作者,而撰寫者除對作者所涉領域有很高建樹外,還需對其人品、學術作風等有較多的了解。而在漢語環(huán)境中,博士生作者與導師的關系類似于師徒關系,導師具有至高無上的權威(劉新芳、王云 2016: 111),因而在“他序”撰寫者的身份選擇中,有很大的比例為作者的碩士或博士生導師,其在撰寫過程中,為了使“他序”更具說服力,會提到自己的導師身份;由于人才培養(yǎng)的專業(yè)化趨勢,專著的撰寫內容、領域等通常離不開作者長期耕耘的領域,即其博士論文相關領域,且上文所提“他序”撰寫者多為作者的碩士或博士生導師,因而“博士生論文”在“他序”中被較多提及。劉新芳、王云(2016)在其文章中提到,博士論文致謝詞中提及答辯專家的比例呈現(xiàn)歷時增加的狀態(tài),以此,在序言中提及“博士論文”亦為該專著取得“答辯專家”等權威“英雄”的加持,因此在通過“英雄形式”進行人格訴諸中,“他序”利用上述兩個參數(shù)進行人格訴諸頻次明顯大于“自序”;對于其兩個參數(shù)的應用,提及次數(shù)分別為8次、29次,而“自序”中的次數(shù)相同,均為5次。
“自序”一般由作者撰寫,內容一般包括該書的創(chuàng)作意圖、基本內容、編撰體例、寫作背景、資料來源、撰稿過程、主要特點、存在問題、讀者對象,以及作者的寫作分工、所獲幫助等(劉軍 2017: 59),因此在“自序”撰寫過程中,由于凸顯主體的需要,所提及的內容主體與“他序”存在差異,在利用“英雄形式”進行人格訴諸時,更多提到“就職單位院?!薄俺霭嫔纭薄皣疑鐣茖W基金項目”等不宜寫入正文而又須向讀者交代清楚,且能提高著作認可度的信息,利用這些資助單位參數(shù),可以更好地說明文章的社會、學界認可度。而在“他序”中,由于該序言為他人所撰寫,因而對上述參數(shù)了解情況較少,為使得撰寫內容嚴謹、說服力強,雖有所提及,但比例較低。
序言在任何時候都必須遵循真實。為了在寫作中給人以客觀、真實的印象,應當避免盲目的自賞或廉價的吹捧(劉軍 2017: 60),相對“英雄形式”比較客觀地陳述該專著得到的各單位及個人的支持、肯定,“認同形式”及“代理形式”中說明作者專業(yè)性、嚴謹?shù)雀咧饔^性的參數(shù)則需更加謹慎地被使用。因而雖然在利用“代理形式”進行人格訴諸時,“專家”“學者”“先生”“博士”“教授”等參數(shù)均屬于表明作者在該領域專業(yè)性的詞匯,然而與“專家”“先生”參數(shù)相比,“博士”為“最高一級的學位”(《現(xiàn)代漢語大詞典》 2005: 89),“教授”為“高等學校中職稱最高的教師職務”(《現(xiàn)代漢語大詞典》 2005: 641)兩個參數(shù)均屬于有明確評價等級的稱呼,相對而言較為客觀,能夠增加語言的嚴謹性,使得序言不流于吹捧和自夸。因而在“認同形式”訴諸時,不論是“自序”“他序”,兩個參數(shù)被提及次數(shù)在眾參數(shù)中最高,在“自序”中的次數(shù)分別為3次和6次,而在“他序”中出現(xiàn)次數(shù)則更高,分別為20次和17次。
本文采集2008~2018年漢語專著“自序”“他序”各30篇語料,利用坎貝爾所提“英雄形式”“認同形式”及“代理形式”對漢語專著中“自序”“他序”進行人格訴諸時參數(shù)與比例共時差異及相同之處進行呈現(xiàn),發(fā)現(xiàn)二者的差異為:第一,總體而言,人格訴諸3種形式各參數(shù)在“他序”中出現(xiàn)總體頻次均大于其在“自序”中的頻次;第二,在“英雄形式”中,“博士論文”“導師”兩個參數(shù)在“他序”中出現(xiàn)頻次明顯大于其在“自序”中的頻次;第三,在“代理形式”中,“自序”除“專家”“學者”出現(xiàn)頻次略多于“他序”外,其他參數(shù)出現(xiàn)頻次均明顯低于“他序”。二者的相同之處在于:在“代理形式”中, “博士”及“教授”兩個較為客觀、有評價標準的參數(shù)在“自序”和“他序”中均明顯大于其他3個參數(shù)。謙虛、低調的民族文化內涵及“自序”“他序”突出不同主體的要求是產生差異的主要原因;而序言撰寫的真實性要求,“博士”“教授”等有客觀評價標準的參數(shù)則更為適用是其相同之處的主要原因。
如上所述,“自序”和“他序”作為序言中的重要組成成分,均具備推薦讀者閱讀的“導購”作用,但由于寫作主體、側重點有所不同,二者又存在較大差異。探究二者中人格訴諸形式的異同之處,可以對這兩個既相似又有區(qū)別的文本有更好的理解,一方面可以幫助寫作者更加有的放矢地撰寫,另一方面也可以引導讀者更有選擇性、針對性地閱讀。當然,由于語料收集數(shù)量有限、人工處理、統(tǒng)計可能存在偏差,本文所得結論可能也存在一定程度的誤差,需要筆者擴充語料進行進一步論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