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預言

老牧童

姚瑩天生麗質，善于交際。她從政府賓館的前臺接待員干起，升到迎賓部長、副總經理……半年一個臺階，很快被提拔為接待處副主任，一時風光無限。

命運之神很公平，給了你彩虹，也會給你陰雨。姚瑩對丈夫馬長山就很不滿意：他是中學地理老師，長相平平，情趣平平，平時唯一的愛好是看書。最讓姚瑩看不起的是，馬長山仕途也平平。

這天晚上，馬長山為妻子端來了洗腳水，姚瑩泡完腳，對馬長山旁敲側擊道：“又要評職稱了，你這次可得上心，該送禮就去送，別老是假裝清高。”

馬長山無奈地說：“那都是虛名，我不想在這上面浪費時間?！?/p>

姚瑩已經料到丈夫是這個反應，她嫌棄地搖搖頭，裹著被子睡到大床另一邊，不久后進入了夢鄉(xiāng)。

夢中，姚瑩去了風景綺麗的迪拜。大街上，一個吉卜賽女郎跟在她后面，熱情地說：“只要花五千美元，就能預言未來一年的吉兇，不靈驗，天打雷轟！請看看吧！”姚瑩抵不住女郎死纏硬磨，就好奇地花五千美元購買了一年的預言。預言寫滿了一整張羊皮紙，姚瑩只記住了三條：下月八日中國東部沿海將出現特級龍卷風;六月，一只國內名不見經傳的股票將出人意料地大漲，姚瑩是股票玩家，但手氣一直很臭，手上幾只股票全被套牢，所以這個預言她記住了;第三個預言是關于空難的，喜歡旅游的姚瑩也記住了，十月一日，從姚瑩所在城市飛往東京的“醫(yī)療旅游”專機HN1128航班會在飛行中失蹤，直到年底也沒找到。姚瑩買好預言匆忙離開，踩到一塊西瓜皮，腳下一滑，跌了個四仰八叉……

姚瑩從夢中醒過來，笑了笑，沒把這個荒唐的夢當回事。

第二個月的八日，馬長山吃過晚飯看電視新聞，忽然驚嘆道：“不得了，東部沿海發(fā)生了史上罕見的龍卷風，千年一遇！”姚瑩猛地想起了夢中預言，她湊過去看新聞，預言應驗了！到了六月，姚瑩懷著復雜的心情買了那只股票，股票一漲再漲，她大賺了一筆。

姚瑩開始后悔，那天做夢時沒從吉卜賽女郎那里多買幾年的預言。

此時，姚瑩想起了夢中的第三條預言：赴日航班失蹤。

馬長山一直有高血壓、糖尿病。這天，姚瑩一改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對丈夫噓寒問暖，她遞過一張機票，說：“老馬，我給你訂了‘赴日醫(yī)療專機HN1128航班。趁國慶假期，你去日本把身體好好調理一下。”

對于妻子表現出的熱心，敦厚的馬長山沒多想，感動地說：“謝謝老婆，你對我真好！”

航班起飛后，真的失聯(lián)了。

姚瑩裝模作樣地“難過”了一陣子，拿到了空難補償，接著，申請與失聯(lián)的丈夫脫離夫妻關系。再后來，她認識了離婚的局長岳州，正式成為了局長夫人。

好日子沒過幾天，岳州的原配實名舉報前夫貪污受賄，岳州鋃鐺入獄。姚瑩因參與收受賄賂，也被判刑七年六個月。一夜之間，姚瑩的“夫人夢”就破滅了。

再說馬長山，他在飛機上究竟經歷了什么？那天，飛機飛到半途，廣播響起：“各位乘客，飛機被不明氣流裹挾，請做好迫降準備?！睆V播剛結束，飛機就被一股巨大的氣流漩渦控制，像枯葉一樣旋入深淵，機上所有人員都昏厥了過去。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機上人員慢慢蘇醒過來，發(fā)覺他們置身海底一片廣闊的圓形綠地。馬長山極目望去，遠處四周是壁立千仞、不斷旋轉的水墻。由于海水轉速飛快，滅頂的海浪奇跡般環(huán)繞綠地，形成一個高不可測的海水圍城。

對地理十分熟悉的馬長山脫口而出：“難道這就是神秘的‘百慕大？”

馬長山隨人們下了飛機。這片綠地土壤肥沃，樹木蔥蘢，動植物種類十分豐富。馬長山驚訝地發(fā)現，這里的動物，都是被認定已滅絕的物種：渡渡鳥、巨狐猴、袋狼……接著，馬長山發(fā)現了人類的蹤跡，一問才知道，那些人來自多年前失蹤的飛機、艦船……現在，他們齊聚在這片綠地上。綠地上有一艘滿載生活物資的集裝箱貨輪，人們吃穿不愁。過了幾天，馬長山發(fā)現，自己多年的高血壓、糖尿病，不治而愈。同伴中，有人罹患癌癥也恢復了健康。每個人都神清氣爽，此行成了名副其實的“醫(yī)療之旅”。

好日子過得飛快。過了一段日子，人們一覺醒來，發(fā)覺綠地在迅速上升，海水在周圍退去。人們反應過來，趕緊爬上那艘巨型貨輪，船員們各就各位，準備發(fā)動引擎。當綠地再次下沉，旋轉海墻再次轉動時，巨輪早已行駛到了安全的海域，向目的地城市駛去。

等船只靠岸，馬長山他們才知道，他們在“海中綠地”只待了十七天，但“人間”已過了十七年！馬長山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妻子姚瑩，發(fā)現妻子早已改嫁他人，窮困潦倒，負債累累，而且白發(fā)蒼蒼，看上去就像馬長山的母親。

見面后，兩人相對無言。馬長山身體健壯，看上去比出事前還年輕。他嘆了口氣，先開口道：“我不怪你，只是你選擇的人，沒能帶給你想要的生活……你現在有什么困難，告訴我，我一定幫你?！?/p>

姚瑩泛著淚花，說：“老馬，你走吧，我沒臉再見你。”

馬長山感慨萬千，把經歷寫成了書，書名叫《離開人間十七天》，此書很快成為暢銷書，版稅收益可觀。賺到了錢，馬長山主動幫姚瑩還了債，還送了她一筆數目不少的錢。

馬長山越是寬容，姚瑩越是羞愧，在馬長山成名后不久，她便人間蒸發(fā)，再也沒有人見到過她。

選自《故事會》2020.3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