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園園
青囊經(jīng)
瓦罐熬制著國學(xué),滿城飄散著好聞的中藥味道。
何以解憂,唯有古井。我相信月光照臨的古井,連井里的月光也是醉人的。沒有人相信我是飲月光醉的。
我搖搖晃晃地站在花戲樓的高臺上,倒像是在武術(shù)之鄉(xiāng)打了一套醉拳。
曹操來了,我騎他的白馬;華佗來了,給我一服草藥。
拉魂腔
一個(gè)在森林公園里賞奇石的人,也可能是一個(gè)在月亮下練習(xí)倒立的馬戲團(tuán)骨干。
一個(gè)在大河邊垂釣的人,他畫的鐘馗,一到夜間,便從畫里走出來,斬妖除魔。畫里和畫外,鐘馗的胡子是一樣多的。
一個(gè)在拂曉的大道上啃著燒雞的孩子,剛學(xué)會唱一兩句“拉魂腔”。
不久后,黃淮平原的那個(gè)大舞臺,肯定是屬于他的。
清晨頌
我有信馬由韁的自由。你有一條锃亮的河。
我有把馬兒拴在墳?zāi)古?、聽春風(fēng)像哨子一樣嘹亮的清晨。你有三三兩兩的人群、霓虹和魚蝦交談的夜晚。我有大快朵頤的餃子鋪。你有斑斑駁駁的文化墻。
你還有——大街上濃厚的楚地的口音,越來越遠(yuǎn)的王國的背影。我坐在濱河公園里,和兩千年前的良人對視。她依舊半偏發(fā)髻,貌若杜鵑,只不過輕施粉黛、襲長裙,和我打個(gè)照面,就踏碎步,消失在了早高峰的人群。
采石磯
詩人騎鯨去了。
江邊的鐵錨有些許銹味。
采石磯上有一條渡船。
他一生的山水都要放下,他一身的風(fēng)塵都將洗凈,他一輩子的酒氣都會消解。他為何選擇在這里停下他浪跡天涯的輕舟?
鐵,是重的;
詩,是輕的。
沙河調(diào)
那些安靜而澄澈的大大小小的湖泊。
那些五顏六色的但不分貧富的魚兒。
“你告訴我,烏金是什么顏色,是烏色,還是金色?”
我問從相山走下來的人,也問在梧桐樹下沉醉于一場棋局的老人。我問皮膚黝黑的礦工,也問他鋼琴八級的女兒。
他們紛紛搖頭。
“你告訴我,太陽是什么顏色?”
他們笑著反問:“幸福是什么顏色?”
天仙配
我的母親沒有出過遠(yuǎn)門,但她想去安慶。
她想到長江邊坐一會兒,看她的孫子在江邊放五顏六色的風(fēng)箏,然后漸漸地也變?yōu)轱L(fēng)箏的一只??匆凰逸喆瑵M載著竹木的山貨、生態(tài)的水產(chǎn)向東流去。
她甚至想在長江邊坐成一塊石頭。她想在振風(fēng)塔下,聽一出真正的《天仙配》。她想哭一場、痛一回。
醉翁亭
失意的歐陽永叔來到這里,不再失意。他看到林壑間的從容,也變得從容了。他還沒有喝酒,就被瑯琊山的美景灌醉了。他至今未醒,仍然睡在醉翁亭里。
從大宋至今,很多人跟著醉過;現(xiàn)在,醉的人更多了。
他從此看輕仕途,他與民同樂,在鮮魚巷口賣著畫席。他的樂,一直延續(xù)到今天。如果你不信——
西澗湖邊,挑一擔(dān)銀魚的人正唱著《茉莉花》。
青弋江
她曾是我深愛的妹妹。她曾在青弋江畔洗衣滌物,住在河蚌里,時(shí)間長了,變成一顆熠熠發(fā)光的明珠。
我的愛偏執(zhí)、狹隘,就像我只愛響水澗的油菜花,只愛鳩茲廣場淡淡的白云和白云下的紅衣少女。
就像我只愛九華路飄零的銀杏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