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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籍的版本辨識與價值衡定
      ——以明嘉靖十四年本《濂溪集》為例

      2020-09-08 09:22:28粟品孝
      江西社會科學(xué) 2020年8期
      關(guān)鍵詞:藏本周子國家圖書館

      ■粟品孝

      學(xué)術(shù)重嚴(yán)謹(jǐn)、貴會通。細致的考察、通體的觀照和審慎的判斷,是治學(xué)最基本的要求。在古籍的版本辨識與價值衡定上,亦不能例外。明朝嘉靖十四年本《濂溪集》六卷,已知海內(nèi)外共有11部傳世,情況復(fù)雜,著錄多樣。經(jīng)全部比勘,首次發(fā)現(xiàn)有初刻和重印之別,而最為完備的是中國國家圖書館和臺北“中央研究院”傅斯年圖書館藏三冊本以及日本東京靜嘉堂文庫藏六冊本?!跺ハ肥珍浿茏幼髌凡欢?,甚至缺載周子《太極圖》,但其卷首的王汝賓跋語,系據(jù)作者草書手跡上板刻印,后來的周子文集轉(zhuǎn)為楷書著錄時均有文字臆改,或識讀有誤,顯示出此本仍有一定的文獻價值。而且,將其置于宋以來近千年的周子文集編纂史來觀察,此本也是地位不凡:它打破了流傳三百多年的周子文集編纂格局,特別是在正卷著錄《(周子)年表》更是影響了此后幾乎所有周子文集的編纂;一些內(nèi)容還為后來周子文集參考和吸??;卷首載錄的明初大儒宋濂的周子像記,具有發(fā)凡起例的開創(chuàng)之功;《周子全書》系列的第一部即明萬歷二十四年本,系直接從此本翻刻而來。

      論從史出是史學(xué)研究的核心要義。這個“史”,主要就是史料,其中傳世文獻往往是大宗。對于中國古代史研究而言,古籍文獻的準(zhǔn)確使用,離不開版本的辨識與價值的衡定。這其中的高下是非,固然有許多的影響因素,但學(xué)者是否盡可能全面地掌握了有關(guān)資料,并加以細致的考察和通體的觀照,恐怕又是最重要的。近些年來,筆者從事“理學(xué)開山”周敦頤的文集編纂史研究,在接觸的數(shù)十種版本中,發(fā)現(xiàn)有不少著錄的疏誤,其重要價值有些也隱晦不彰。本文重點考察的明朝嘉靖十四年(1535)本《濂溪集》,就是一個突出的例子。

      一、版本辨識:嘉靖十四年本《濂溪集》的初版與重印

      宋儒周敦頤十三代孫周倫所編、明代九江府(今江西九江市)同知黃敏才刻于官府的《濂溪集》六卷本,已知海內(nèi)外共有11部藏本。①其卷前有明人王汝賓跋和宋人胡安之序,卷末是林山跋。此本刊刻時間本來確鑿無疑,因為卷前王汝賓跋署“嘉靖十四年乙未孟秋”,卷末林山跋落款“是歲乙未秋七月戊辰”,且明確說“編是集者周子世系倫也,正之者郡博左子序也,刻之者郡貳黃子敏才也”。保留這三篇完整序跋的版本,目前在中日兩國5家圖書館有藏,即中國國家圖書館和臺北“中央研究院”傅斯年圖書館藏三冊本、山東省圖書館和臺北“國家圖書館”藏二冊本,以及日本靜嘉堂文庫藏六冊本。②

      但是,此本在流傳過程中卻出現(xiàn)了一種情況,就是卷前王跋和卷末林跋都被裁去,只保留有卷前的宋人胡安之序。這很可能是不良書商所為,意在冒充宋本。后人即便不上當(dāng),也可能誤判其刊刻時間。如臺北“故宮博物院”藏二冊本即是如此,館藏信息著錄為“明正德間刊本”,《中國古籍總目·集部》亦加沿襲。[1](P203)他們何以將此本定為“明正德間刊本”呢?

      這個誤判大約淵源于清人瞿鏞《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所記:“《濂溪集》六卷,明刊本,宋周子撰。前有紹定元年萍鄉(xiāng)胡安之序。……正德間刻本,后有新寧林山跋,謂編之者周世孫倫,刻之者黃子敏才也?!保?](P547)顯然,瞿鏞所見版本的卷首已無王汝賓跋,他所謂“正德間刻本”,可能是依據(jù)卷末林山跋語提到的林山、周倫、黃敏才的生活時代做出的推測,而且還沒有細察林山跋語中“是歲乙未秋七月戊辰”的“乙未”年,因為“正德”年間并無“乙未”年,不可能由此推測此本是“正德間刻本”。

      當(dāng)然,臺北“故宮博物院”的誤判也可能淵源于清末藏書名家繆荃孫,他在《藝風(fēng)藏書記》卷六著錄此書時說是“明正德間刊本”。③繆氏藏書后歸戴倫吉,戴氏后贈重慶圖書館。此書上面的“荃孫”“戴倫吉贈”印章即可說明這一遞藏過程。此本與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本一樣,都是二冊,已無卷前的王汝賓跋和卷末的林山跋,只在卷前保留有宋人胡安之序??娛衔囱云浒姹九袛嗟囊罁?jù),很可能是承襲《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而來。

      其實,民國大藏書家傅增湘曾見過臺北“故宮博物院”這個藏本。他或云“明嘉靖刊本,九行十六字。故宮藏”[3](卷十三上《集部三·別集類二·北宋》,P51),或云“明刊本,九行十六字。(故宮藏書)”[4](卷十三《集部二》,P1146)。傅氏所謂“嘉靖刊本”,是符合實際的。可惜臺北“故宮博物院”的著錄者或許根本沒有注意到傅氏這一判斷。

      幸運的是,雖然繆荃孫當(dāng)年將其收藏的《濂溪集》六卷本著錄為“明正德間刊本”,但現(xiàn)在收藏單位重慶圖書館則沒有依從。該書在“濂溪先生遺像”的右側(cè)有朱筆所書的貼條:“濂溪集六卷,明嘉靖十四年黃敏才刻本(全國古籍善本總目編輯處定)?!比珖偶票究偰烤庉嬏庍@一鑒定無疑是正確的,《中國古籍善本書目·集部》遂如此著錄[5](P225),只是晚出的《中國古籍總目·集部》反而遺漏此藏,實為憾事。

      像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本和重慶圖書館藏本這樣卷首卷末只有宋人胡安之序的《濂溪集》六卷本,中國國家圖書館還藏有兩部,分別為二冊、四冊裝,但中國國家圖書館將其著錄為“遞修本”,不知何據(jù)。另外,安徽省圖書館還有一部藏本(二冊裝),卷前是宋人胡安之序,卷末無林山跋,但有王汝賓跋(當(dāng)是重裝時誤置卷末),惜跋文中間有缺頁。

      值得注意的是,筆者在比對各地藏本的過程中,還發(fā)現(xiàn)此本有初刻和重印之別。中國國家圖書館和臺北“中央研究院”傅斯年圖書館藏三冊本、日本靜嘉堂文庫藏六冊本以及安徽省圖書館藏二冊本同為初版,只是冊數(shù)分合不一,山東省圖書館和臺北“國家圖書館”藏本以及靜嘉堂文庫陸心源舊藏本(均為二冊裝)則是重印。這一點從其序跋即可看出。

      先看卷首的王汝賓跋。中國國家圖書館和臺北“中央研究院”傅斯年圖書館藏三冊本、日本靜嘉堂文庫藏六冊本均完整清晰,而山東省圖書館和臺北“國家圖書館”藏本以及靜嘉堂文庫陸心源舊藏本則有缺角現(xiàn)象,參見圖1、圖2。這應(yīng)該是刻板的問題,前者依據(jù)原版刻印,后者重印時部分版刻已經(jīng)破損。安徽省圖書館藏本的王汝賓跋雖有缺頁,但尚存之頁沒有缺角,當(dāng)屬前者。

      圖1 日本靜嘉堂文庫藏六冊本王汝賓跋截圖

      圖2 臺北“國家圖書館”藏本王汝賓跋截圖

      再看林山跋語,中國國家圖書館和臺北“中央研究院”傅斯年圖書館藏三冊本、日本靜嘉堂文庫藏六冊本是原版刻印,而山東省圖書館和臺北“國家圖書館”藏本則是重新制版而成,文字表面上高度相近(屬于影刻),實際很多字的筆畫都有差別,稍微仔細一點地對比下面圖3、圖4的文字,即不難發(fā)現(xiàn)原刻和影刻之別。

      圖3 日本靜嘉堂文庫藏六冊本林山跋截圖

      圖4 臺北“國家圖書館”藏本林山跋截圖

      通過上述比對,我們確信,臺北“國家圖書館”藏本(山東省圖書館和日本靜嘉堂文庫陸心源舊藏本同)實際是在原版的基礎(chǔ)上重印的,重印時原版已有部分損壞,如王汝賓跋語部分刻板的角部已有缺損,林山跋語(陸心源舊藏本已佚)的刻板更是完全破損或遺失,以至需要重新制版。這是目前各本的館藏著錄者尚未揭示的一個現(xiàn)象。

      由以上考述可知,在傳世的11部嘉靖十四年本《濂溪集》中,最稱完備的是中國國家圖書館和臺北“中央研究院”傅斯年圖書館藏三冊本以及日本靜嘉堂文庫藏六冊本這3部,其他或是重印(版刻有缺損),或序跋不全。具體情況可參見表1。

      上述情況說明,傳世的嘉靖十四年本《濂溪集》的情況較為復(fù)雜,有些是初版,有些則是重印的;有些序跋完善,有些序跋則不全;而且冊數(shù)的分合也不一,有二冊、三冊、四冊、六冊等多種。面對如此繁復(fù)的情況,稍不注意,即可能做出錯誤的版本判斷。其故非他,最重要的就是所見有限,細致不夠,以至推測失當(dāng),或以訛傳訛。至于此本有初版和重印之別,更是無人明察。筆者幸運,承諸位學(xué)友鼎助④,得以遍覽這11部藏本,并加以仔細比勘,故有上述較前輩或更準(zhǔn)確的認識。由此筆者感到,古籍版本的勘定,一是不能盲從名家,二是要盡可能得見已知的所有版本,細致考察,反復(fù)比較,否則很可能蹈襲舊有的陳見,或做出新的誤判。

      表1 嘉靖十四年本《濂溪集》各地收藏與版本情況表

      二、價值衡定:嘉靖十四年本《濂溪集》的文獻價值與編纂史地位

      在歷代眾多的周子文集中,嘉靖十四年本的編纂質(zhì)量不算高,尤其對周子作品的著錄很不全。最讓人費解的是,卷二的《太極圖說》竟然沒有刻畫“太極圖”。而且,與宋刻十二卷本《元公周先生濂溪集》載錄周子賦1、文5、書6、詩24、行記5總計41篇的詩文規(guī)模相比,此本的周子詩文只有13篇,書信、行記全失收。不僅如此,這13篇詩文中,居然還有誤入者,如《天池》《宿崇圣》二詩就非周子作品,而分別是朱熹、彭思永所作。[6](P242-243)此本還有一些誤題情況,如卷三《附錄》開頭的《無極而太極辨》《五行說》二文,宋本《元公周先生濂溪集》署名為黃榦[7](卷三,P45-46),此本卻誤為程頤。

      盡管如此,此本仍有一定的文獻價值。最突出的,就是此本的王汝賓跋語系據(jù)作者草書手跡上板刻印,與后來的周子文集轉(zhuǎn)為楷書加以著錄相比,不僅保存了作者的手書原貌,而且所錄文字更為準(zhǔn)確。如后來的明嘉靖十九年魯承恩編《濂溪志》卷十(萬歷二十一年即公元1593年胥從化等編《濂溪志》卷七之下依此而略有修正)、嘉靖三十七年九江榷使丁永成重刻嘉靖十四年本《濂溪集》的卷末、萬歷四十二年周子十七代孫周與爵輯《宋濂溪周元公先生集》卷首等,轉(zhuǎn)為楷書時均有文字臆改,或識讀有誤。

      為求準(zhǔn)確識讀,下面先將日本靜嘉堂文庫藏六冊本的原版復(fù)制件截圖展示(如圖5所示),再列出筆者的識讀文字⑤,并通過注文的方式,把魯承恩本(簡稱魯本)、胥從化本(簡稱胥本)和周與爵本(簡稱周本)收錄時的不同識讀情況列出⑥,且明辨其是非。由于丁永成重刻時誤讀臆改太多,我們只好將其文字單獨列在后面,以供參考。為保證圖文對應(yīng),下面的識讀和注文中涉及的相關(guān)文字一律用繁體。

      圖5 日本靜嘉堂文庫藏六冊本王汝賓跋截圖

      筆者識讀如下:

      先生生於營道而卒於江州,故郡世⑦有先生之墓祀焉?;蛘咧^先生貧不能歸,遂終於此,非知先生者也。先生雅志林壑,不為世故所窘束,凡遊歷所在,遇佳山水輙盤桓數(shù)日而忘去留,當(dāng)時請移南康軍也亦以此。嘗過江州,止⑧廬山之麓,酌溪水而甘之,即不忍去,遂構(gòu)書堂,而揭故里之名名之。觀其語友之詞⑨,移太君夫人之穸宅幽江土⑩,則先生書留於此室?,皆預(yù)定之意也,豈為貧之故哉?貧固先生所素安也。嗚呼!先生平生所歷山水多矣,而卒永歎在茲?,與蓮華峰對焉。則知廬山之高、溪水之清,動靜循環(huán),相為流通而不窮者,皆先生之神之所寓也。然則天作斯山,得?非有所待而就邪??是?集之刻,所以載先生履歷之詳?,而并繫之以文。文也者,所以稽其道也;履歷也者,所以論其世也。先生之始終本末一以貫之者,庶可考而會其全矣!予江人也,仰止高山,光霽在目,能無興起之思邪?因僭言之,以幸私淑。

      嘉靖十四年乙未孟秋,賜進士出身、蓮峰山人王汝賓17○識。丁永成重刻本著錄如下:

      先生生於營道而卒於江州。或者謂先生貧不能歸,遂終於此,非知先生者也。先生雅志林壑,嘗過江州,覽廬山溪水之秀潔,樂之不忍去,遂構(gòu)書堂,而揭故里之名名之。觀其語友之詞,改太君之窆,則其盡正於此,未必非先生預(yù)存之意也。嗚呼!先生始焉篤愛廬山之勝,而終棲神於蓮花之峰,天作斯山,以待斯文,豈偶然哉!是集之刻,所以載先生履歷之詳,而并附之以文。文也者,所謂誦其詩讀其書者也;履歷也者,所以知其人論其世者也。先生之始終本末一以貫之者,在茲矣!予江人也,仰止高山,先哲在目,能無興起之思耶?因僭言之,以幸私淑。

      嘉靖乙未孟秋朔後學(xué)王汝賓謹(jǐn)識。

      顯然,丁永成重刻時大約因為不能準(zhǔn)確識讀草書的王汝賓跋語,遂對其作了大量的文字改動和重新疏通。

      至此,我們非常清楚,若非嘉靖十四年本的傳世,我們便無法確知王汝賓原跋的模樣。特別是單看丁永成重刻本此跋,文從字順,不見破綻,很難知曉其中隱含的大量臆改。由此觀之,傳世文獻浩如煙海,必然存在后人有意無意的改動,今人在閱讀和使用時保持自覺的警惕,甚至批判意識,是很有必要的。

      丁永成重刻本流傳不廣,未見傳統(tǒng)任何公私書目著錄,之后編刻的各種周子文集也從不曾提及。但我們絕不能因為它對王汝賓跋語的臆改太多,而加以輕忽。這不僅因為目前僅知杭州圖書館一家獨藏,是難得的傳世孤本,而且這部重刻本不是對原本的照搬照抄,還補充了一些新的內(nèi)容,主要集中在卷六,共有15篇新增的明代詩文。將其與之后的周子文集各本比較,這15篇詩文中,邵寶2篇《祭文》、羅洪先4首《謁濂溪先生祠墓》詩,以及何遷1首《冬日謁濂溪先生祠》,毛起、王惠、徐冠各1首《吊濂溪》,陳守義1首《謁濂溪祠次壁間韻》,還有佚名的次王守仁《謁濂溪祠》一詩的《次韻》1首,共12篇詩文,不見后來周子文集收錄。18○如果再加上丁永成《重刻濂溪集敘》1篇,總共可新輯13篇。近些年新編的《九江濂溪志》,亦未見此本,只依據(jù)其他文獻收錄羅洪先此處4首《謁濂溪先生祠墓》中的1首[8](P187),其他3首仍失收。這些均可見丁永成重刻本也有一定的文獻價值。

      如果我們進一步把宋以來的各種周子文集貫通起來考察,嘉靖十四年本《濂溪集》則不僅具有一定的文獻價值,在周子文集編纂史上也有其不可忽視的地位。

      第一,此本突破了早期周子文集的編纂格局,將宋儒度正編的《(周子)年表》列入正卷編排?,F(xiàn)存最早的周子文集目錄是蕭一致在嘉定十六年至寶慶二年(1223—1226)知道州期間編的《濂溪先生大成集》七卷目錄,卷一至卷四依次為《太極圖說》《通書》《遺文》和《遺事》,卷五至卷七為《附錄》。19○度正所編的《(周子)年表》,則置于卷首。20○之后的兩部宋刻周子文集,依然保持了這一格局。延至明朝弘治五年(1492)后不久蘇州人周木編《濂溪周元公全集》十三卷,仍然如此。直到嘉靖十四年本《濂溪集》的出現(xiàn),才打破了這個流傳300多年的編纂格局。此本最大的變化,一是舍棄了《遺事》,二是把《年表》從之前文集的卷首移至正卷中。前者影響不大,后來很多周子文集仍有《遺事》(或稱《雜記》《諸儒議論》);后者影響極大,之后各種形式的周子文集,《年表》(或名《年譜》)幾乎無不在正卷之中編排,即便是1990年中華書局點校本《周敦頤集》,《年譜》也是在正卷之后的《附錄》中,而不是置諸卷首。

      第二,此本一些內(nèi)容為后來編纂的周子文集參考和吸取。如對后世有深遠影響的萬歷三年(1575)本《宋濂溪周元公先生集》?,就很得此本之助。受命參與編纂此本的蔣春生在序言中說:“志(按指魯承恩本《濂溪志》)則博而泛,其失也雜;集(按指王會編《濂溪集》)則簡而樸,其失也疏,皆弗稱。乃參取江州集,薈萃詮次類分焉?!保?](卷首)所謂“參取江州集”,就是以嘉靖十四年《濂溪集》為重要參考。兩本比勘,至少在江州地方文獻的著錄上,萬歷三年本實取資于嘉靖十四年本。對后世同樣有深遠影響的嘉靖十九年魯承恩編《濂溪志》的收錄情況,也應(yīng)作如是觀。

      第三,此本在卷首載錄了明初大儒宋濂的周子像記,這是歷代周子文集中最早的。后來各種形式的周子文集幾乎都有宋濂的這篇像記(或稱像贊),雖然未必都淵源于此本,但畢竟此本首開其端,具有發(fā)凡起例的開創(chuàng)之功。

      第四,此本在《周子全書》系列的發(fā)展史上也起過特殊作用。我們知道,周子文集的編纂始于南宋,明代衍生出《濂溪志》和《周子全書》,別集、專志和全書三大系列相互影響,主體內(nèi)容非常相近,共同構(gòu)成了周敦頤文集的完整系列。其中最早的《周子全書》是明代萬歷二十四年山東按察司副使、管直隸淮安府事張國璽編刻的《周子全書》六卷本。據(jù)筆者比對,這個《周子全書》六卷本實際是嘉靖十四年本的翻刻,只是書名作了更改,序跋文字也全部換掉,而其他內(nèi)容則一仍其舊。說來真是諷刺,對周子作品收錄很不全的嘉靖十四年本《濂溪集》,在流傳六十余年后居然改頭換面成了歷史上第一部《周子全書》。

      本來是一部連周子《太極圖》都沒有刻畫、編纂質(zhì)量不高的周子文集,經(jīng)與其前后的周子文集的通盤比較與觀察,竟然發(fā)現(xiàn)其仍有不可忽視的文獻價值,在宋以來近千年的周子文集編纂史上也有不同尋常的歷史地位。這一認識的取得,關(guān)鍵在于瞻前顧后,把此本放在整個周子文集發(fā)展史上進行考察。史學(xué)名家錢穆說:“學(xué)問貴會通。若只就畫論畫,就藝術(shù)論藝術(shù),亦如就經(jīng)論經(jīng),就文史論文史,凡所窺見,先自限在一隅,不能有通方之見?!保?0](P266)其好友蒙文通也說:“看歷史,應(yīng)從前后不同的現(xiàn)象看變化?!袊鴼v史上的社會經(jīng)濟問題,只宜拉通來講,才易看出變化,分在每段來講,就不易比較了?!保?1](P17)兩位大師固然針對的不是古籍版本的認識,但從筆者以上的考述來看,這種注重通觀的治學(xué)態(tài)度,于古籍及其文獻價值、編纂史地位等的認識,亦不乏借鑒意義。

      三、余 論

      古籍版本和價值判斷問題,實際上是古史研究者經(jīng)常遇到而又難以回避的問題。被譽為“當(dāng)今頂尖的古籍版本學(xué)家”[12]的黃永年在其《版本學(xué)》的講義中開篇第一節(jié)就標(biāo)名“古籍要講版本”。為什么呢?他通俗易懂地說:

      資料有真?zhèn)沃畡e,精粗之分,運用時要“去粗取精,去偽存真”,也就是要加以“批判地審查”。而運用書籍時除對內(nèi)容“批判地審查”外,對版本也要有所選擇,要選擇錯字脫文比較少、比較接近原書本來面貌的本子作為研究的依據(jù)。這對古籍尤其重要,因為古籍經(jīng)過多次抄寫刻印,流傳到今天往往有好幾個內(nèi)容有出入的本子,哪個本子好,哪個本子不好,這些本子之間有什么淵源遞嬗關(guān)系,就構(gòu)成一種專門學(xué)問。[13](P139)

      這種“專門”的版本學(xué),固然不是研究者人人必須精通的,但運用古籍要講究版本,“要選擇錯字脫文比較少、比較接近原書本來面貌的本子作為研究的依據(jù)”,則是對研究者的基本要求。要達到這一要求,就離不開古籍的整理研究。這方面文獻學(xué)大家張舜徽說得好:

      歷史資料如此浩繁凌亂,如果不進一步加以研究整理,使之條理化、系統(tǒng)化,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經(jīng)過改造制作功夫,總結(jié)性地編述成書,那將只是未開掘的礦山,待開墾的荒地,面積雖廣,蘊藏雖富,又何能充分發(fā)揮作用?[14](P282)

      確實,要使“浩繁凌亂”的“歷史資料”(當(dāng)然也包括各種版本的古籍)得到合理利用、“充分發(fā)揮作用”,第一步就要“加以研究整理”,進行“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的工作。這種古籍整理工作在學(xué)術(shù)研究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自稱“比較重視版本、目錄”[15](P255)的宋史專家黃寬重在專文總結(jié)學(xué)界整理古籍的情況時,開頭不久就說:“典籍整理的成就輝煌,不僅為研究者帶來便利,更為其學(xué)術(shù)研究奠下良基?!保?5](P255)最后又總結(jié)道:

      古籍整理工作,不僅為學(xué)術(shù)研究的發(fā)展奠下深厚的基礎(chǔ),同時,藉著整理傳承學(xué)術(shù)經(jīng)驗,以及人才的訓(xùn)練,使學(xué)術(shù)研究由空泛趨于扎實,研究領(lǐng)域也隨著典籍范圍的擴展及新資料的發(fā)現(xiàn)而擴大。[15](P288)

      黃先生不僅論及古籍整理之后利用的便利,還注意到古籍整理過程對于人才培養(yǎng)和學(xué)術(shù)提升的作用。后面一點在古籍整理和宋史研究兩方面都卓有建樹的王瑞來那里說得更為直白,甚至成為剛性的要求,他說:

      我一直認為,有出息的文史研究者,至少一生要做一次古籍整理,哪怕是一部很小的古籍。具體動手,就會從實踐中得到多方面的知識訓(xùn)練,這可以說是在書本上、課堂上難以學(xué)到的東西。[16](導(dǎo)言,P5)

      筆者引述以上學(xué)界名流的論述,意在強調(diào)包括版本鑒定在內(nèi)的古籍整理的重要性,雖然有些離題漸遠,但絕非無的放矢。這不僅是因為“眼下搞文史的人,懂版本的人越來越少”[12],而且在當(dāng)今的學(xué)術(shù)評價體系中,古籍整理方面的成果越來越不受重視(這一點無須贅述,凡是從事古籍整理的學(xué)者,無不有此感受)。其實,古籍整理極為不易,前舉黃寬重就說:

      古籍整理是一項相當(dāng)艱巨的工作,需要有無比的恒心和耐心,同時涉及到文、史、哲、經(jīng)學(xué)及版本、目錄、文字、訓(xùn)詁、??钡榷喾矫娴膶W(xué)問,需要多方面的學(xué)養(yǎng),因此典籍點校者的辛勤和艱苦應(yīng)受到敬重。[15](P268)

      筆者深以為然,本文只是對嘉靖十四年本《濂溪集》的版本及其價值的研究,在資料搜集和具體研究中,已經(jīng)頗為艱辛,何況很多古籍整理還需要付出數(shù)十?dāng)?shù)百甚至成千上萬倍這樣的勞動。因此,筆者愿借此一角,吁請更多的學(xué)人自覺地進行古籍整理的訓(xùn)練,吁請更多的學(xué)者特別是掌握學(xué)術(shù)評價指揮棒的人“敬重”古籍整理研究者及其成果。

      注釋:

      ①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編輯委員會編《中國古籍善本書目·集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第225頁)和中國古籍總目編纂委員會編《中國古籍總目·集部》(中華書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203頁)分別只著錄了3部和4部,去其重復(fù),合計不過5部,這是很不夠的。

      ②日本靜嘉堂文庫另一部藏本即陸心源舊藏二冊本有明顯缺頁和錯置,王跋放在卷末,胡序、林跋已佚。

      ③此書的刊刻時間為“庚子九月刻辛丑九月訖工”,現(xiàn)影印收載于《宋元明清書目題跋叢刊》第十四冊(中華書局2006年版)??娤壬乇粳F(xiàn)藏重慶圖書館,書中尚有“荃孫”朱文方印。

      ④范立舟、洪麗珠、(日本)白井順、蔣曉春、郭畑、陳曄、冉艷紅等師友或代為查閱,或熱心引薦,謹(jǐn)在此致以衷心感謝。

      ⑤筆者識讀過程中得到四川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教授、書法家何崝先生的教正及學(xué)友黃博、宋曉希二君的幫助,謹(jǐn)此感謝。

      ⑥本文所用的魯本是韓國首爾大學(xué)奎章閣藏本,胥本和周本均為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本。

      ⑦“世”字,魯本作“無”,顯誤,周本仍為“世”。

      ⑧“止”字,魯本作“上”,顯誤,周本仍為“止”。

      ⑨“詞”字,周本作“辭”,意同而字不同。

      ⑩“幽江土”三字,魯本作空格處理(似所見底本模糊不識),胥本直接不錄,周本仍為“幽江土”。

      ?“書留於此室”五字,魯本作“來止於此寔”,顯誤,周本作“書揭於此室”,有一字之誤。

      ?“卒永歎在茲”,魯本作“卒永茲在茲”,一字之差;而周本作“平泉莊雅構(gòu)直”,則謬甚。

      ?周本在“得”字后誤加一“人”字。

      ?“就邪”,魯本作“然邪”,當(dāng)誤,周本作“能神”,更誤。

      ?“是”字,魯本誤作“首”,胥本更正為“是”。

      ?“詳”字,魯本誤作“祥”,胥本更正為“詳”。

      ?“賓”字,周本誤讀為“憲”,當(dāng)為形近之誤。按,此字在后來一些目錄書如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卷七十五《別集類九》(清光緒八年刻十萬卷樓藏本),(日)河田羆著、杜澤遜等?!鹅o嘉堂秘籍志》卷三十三(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版,下冊第1317頁)和嚴(yán)紹璗編著《日藏漢籍善本書錄》(中華書局2007年版,下冊第1510頁)中均誤為“憲”;葉德輝《郋園讀書志》卷八則誤為“寅”(楊洪升點校、杜澤遜審定本又改為“憲”,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382頁),臺北“中央研究院”傅斯年圖書館著錄此本時亦誤作“寅”。其實,此本卷六恰有題署“王汝賓”的《謁濂溪祠》一首,江西地方志如嘉靖《九江府志》《江西通志》亦多次載錄“王汝賓”其人其事。故此處確應(yīng)讀作“賓”。

      ?羅洪先有《謁濂溪先生祠墓》一詩在清代道光年間編修的《濂溪志》和《周子全書》中收錄,但與此不同,當(dāng)是羅氏另外的詩篇。

      ?蕭一致編刻本已佚,但其目錄還保存在日本蓬佐文庫藏周木編《濂溪周元公全集》的卷末。

      ?日本蓬佐文庫藏周木編《濂溪周元公全集》卷末附錄的蕭一致刻《濂溪先生大成集》目錄未著錄此《年表》,但明代張元禎在《周朱二先生年譜引》(附載明朝周木刻本《濂溪周元公全集》末)中則明說其書“首卷則《年表》也”。

      ?關(guān)于萬歷三年本《宋濂溪周元公先生集》和下面談及的嘉靖十九年本《濂溪志》的深遠影響,參見粟品孝:《歷代周敦頤文集的版本源流與文獻價值》(《河北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2020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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