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出身于中唐時期北方世家大族博陵崔氏的崔護,在《全唐詩》中雖然僅留下了四首五言詩和兩首七言詩,卻俱是佳作,深入研究中古歷史時期博陵崔氏家族對崔護詩歌的藝術特點、文學價值的重要影響,進以全面探討和審視中古中國的家族文化與唐代詩歌創(chuàng)作的特殊關系,這對于從新角度更加全面剖析詩人詩歌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 博陵崔氏;家族文化;崔護詩歌;“人面桃花”
【中圖分類號】K239?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0)39-0037-04
基金項目:天水師范學院研究生創(chuàng)新引導項目《博陵崔氏家族與崔護詩歌研究》;項目編號:TYCX1911。
博陵崔氏作為中國古代封建社會中,位于北方的世家大族,從東漢到宋代,先后出現(xiàn)了二十多位宰相、將軍,侍郎以上官員多達上百位,而在這期間出現(xiàn)的詩人、文學家、書畫家更是不可勝數(shù)。當今正處于家族地域文化研究的熱潮中,而崔護作為文學研究的一個缺口,如果能夠從其家族背景進行切入,這不論是對于當下家族教育的重視還是對于文學作品的研究都將有著積極意義。
一、博陵崔氏家族文化傳承的具體方式
博陵崔氏作為在我國古代北方屹立九百年不倒的世家大族,從東漢時期的“隱逸名流”到唐王朝的“五姓七家”,可謂聲名赫赫,顯貴于世。而如此龐大的一個家族,又是如何在將近一個世紀的歷史文化長河中歷經(jīng)一次次蛻變、發(fā)展壯大而經(jīng)久不衰呢?究其根源,應該將目光定位于博陵崔氏的家族內(nèi)部,在古代中國這樣一個重“文”的國度里,文化教育自然與一個家族的傳承息息相關。
崔家子弟多人杰,女子亦如是。崔簡的女兒崔媛“三歲知讓,五歲知戒,七歲能女事。善筆札,讀書通古今,其暇則鳴弦桐諷詩騷以為娛?!盵1]9而嫁做人婦的崔氏女兒更是常被譽為閨中典范,如趙郡李府君夫人博陵崔氏“七歲讀女史,十一歲就婦功,豈織纴組訓,不廢事業(yè),將前言往行,以成規(guī)矩”。她們秉持著家族訓誡,無論身在何方都能夠擁有一份屬于自己的“事業(yè)”,現(xiàn)代社會所謂“愿在寶馬車里哭,不在自行車上笑”的人生追求與她們相比實在汗顏。
其次,母親在家庭教育中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崔瑗在五原太守任上時,他的母親“常訓以臨民之政,寔之善績,母有其助焉”。他教導當?shù)匕傩占徔?,織紉,當?shù)匕傩沼梢婚_始的“衣草”到后來免于饑寒之苦。他還帶領當?shù)毓賳T整頓兵馬,嚴肅紀律,胡人不敢來犯,成為邊境上最有作為的官員。再次,“終身學習觀”的確立是人避免流于平庸的重要途徑。崔元翰被稱“其好學老不倦,用思精致,馳騁班固、蔡邕間以自名家”,“手不釋卷”不只是一個人好學精進的表現(xiàn),更是其人生修養(yǎng)的至高境界。最后,“家訓”在一個家族的文化傳承中也起著重要作用,東漢崔瑗有一首五言詩以警誡自己,同時也傳于崔氏后人:
無道人之短,無恃己之長。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世譽不足慕,唯仁為紀綱。隱心而后動,謗議庸何傷?無使名過實,守愚圣所臧。在涅貴不淄,曖曖內(nèi)含光。柔弱生之徒,老氏戒剛強。行行鄙夫志,悠悠故難量。慎言節(jié)飲食,知足勝不祥。行之茍有恒,久久自芬芳。[3]7
二、博陵崔氏的家學與家風
任何一個高門大族,都無法僅因為外在的權利和財富而存世千百年之久,錢穆先生在《國史大綱》中明確指出“能保泰持盈達于數(shù)百年之久,更非清虛與奢汰,所以能使閨門雍睦,子弟循謹,維護此門戶于不衰。當時極重家教門風,孝悌婦德,皆從西漢傳來”。[2]37中古時期的世家大族內(nèi)部往往有著十分清晰明確的行為規(guī)范,正是這樣深厚的經(jīng)歷幾代的家學底蘊,才能使其在歷史風云、王朝變換中屹立如初。比如史學世家扶風班氏,儒學世家弘農(nóng)楊氏等。在這里,主要以歷經(jīng)兩漢的崔朝以下七代為例論述。
(一)家學
第一是儒學傳承,以“宗經(jīng)”為主的家學淵源。據(jù)《后漢書》記載,崔朝之子崔篆“以明經(jīng)征詣公車”。崔篆的孫子崔駰在祖父的影響下,也成長為一位博學偉才的鴻士,并與班固、傅毅齊名,他“常以典籍為業(yè)”,為人玄靜。崔駰之子崔瑗,因“銳志好學,盡其能傳其父業(yè)”,而被“諸儒綜之”。崔瑗之子崔寔也是一位“少沉靜,好典籍”的才美能高之人,他在擔任議郎時,曾與多位鴻儒共同修訂《五經(jīng)》。正是這種世代熏陶的儒學傳統(tǒng),才能夠使得博陵崔氏一門出現(xiàn)了諸多文人儒士,能夠在詩文中引經(jīng)據(jù)典,和歷代鴻儒暢談古今。范曄在傳后論曰:“崔氏有美才,兼以沉淪典籍,遂為儒家文林”。[3]510
第二,“崔氏文宗,世為雕龍?!眱H在這七代人中,幾乎人人都有詩、書、頌、表等傳于后世,他們在為官或為衙屬期間,有文采斐然被當權所欣賞者,如崔駰因《四巡頌》而被肅宗時時叨念,并被竇憲所禮遇賞識。有學識淵博有著作流傳于世者,如崔瑗所著有詩、賦、銘、頌、書、記、表等各種文體總計五十七篇,有《南陽文學官志》稱于后世。崔寔有《政論》傳世,直指時要,語言論辯堅守正義,被范曄贊譽:“子真(崔寔字子真)持論,桿起昏俗。”博陵崔氏在唐代更是出現(xiàn)了一大批以詩文著稱于時的作家,由此可見,崔氏文辭實是不凡。
第三是崔氏門人其他方面的造詣。書法方面,崔瑗、崔寔父子二人是東漢時期著名的書法家,當時的章表書紀以瑗寔二人為風尚。醫(yī)學方面,《新唐書》中說崔行功著有《千金秘要備急方》等中醫(yī)典籍,為后世醫(yī)學發(fā)展做出重大貢獻。歌舞藝術方面,盛唐時的崔令欽寫有《教坊記》一書,將當時有名的教坊歌曲舞蹈悉數(shù)記錄下來,內(nèi)容詳細,對后世藝術研究有很大的價值。[2]38-39由此可見,博陵崔氏在以儒文為主的基礎上精通各道,在諸多方面均有建樹實在難得。
(二)家風
除家學外,優(yōu)良的家風是良好的品德品性形成的基礎,在傳統(tǒng)的儒家倫理道德規(guī)范中,“守孝悌,次謹信,泛愛眾,而親仁”是主要內(nèi)容。
1.孝悌觀
崔寔在父親崔瑗去世后,隱居于父親陵墓附近為父親守喪,當時權傾朝野的三公同時征召他入世為官,都被他拒絕了,因這件事被稱贊為止孝獨行之士。崔均的父親崔烈是崔寔的二哥,烈的傅母曾為烈“入錢五百萬,得為司徒”,這件事對崔烈的名聲有損,有一天,崔烈問兒子崔均“于議者何如?”均從容答道:“今登其位,天下失望?!绷矣謫枺骸昂螢槿灰??”均答:“論者嫌其銅臭?!绷遗e杖擊之,均狼狽而走,烈罵:“父槌而走,孝乎?”均邊跑邊答:“舜之事父,小杖則受,大杖則走,非不孝也。”烈聽后慚愧不已。[3]508-509這一段幽默生動的小插曲也從側面反映出崔氏家庭內(nèi)部融洽的親情關系,從他們身上我們沒有看到傳統(tǒng)觀念中“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的悲劇因素,取而代之的是輕松和諧的父子相處模式,令人讀罷不由拊掌一笑。
2.仁政觀
崔篆在縣里任官,巡視時發(fā)現(xiàn)犯人眾多幾乎把牢獄填滿,他感傷實事而落淚:“這都是刑法不當造成的啊,是什么樣的罪過竟致使這么多人深陷牢獄之中?”于是他冒著得罪當權者的風險重新審理案件,平反冤獄,放出了兩千多名犯人,大家都稱贊他的仁義。崔瑗為官時,為百姓開拓稻田數(shù)百頃,連續(xù)七年視察治下,被當?shù)厝嗣袼鶒鄞?。博陵崔氏中這樣愛民如子、為官清廉者還有很多,這顯然已經(jīng)成為其作為世代官宦之家的家風的重要內(nèi)容之一。
三、崔護詩歌中的家學顯現(xiàn)
崔氏詩人的詩歌雖不像李長吉那般被人們稱之為“掉書袋”,但也同樣引經(jīng)據(jù)典,哪怕是一些不起眼的短小詞匯,也能在以往的文學作品中發(fā)現(xiàn)端倪,這和他身后的家學底蘊的熏陶息息相關。崔護雖然只存有簡短的六首古詩,也可以從其詩中看出他信手拈來的經(jīng)典文辭有很多,正是這些短小精悍的詞語為他的詩句增添了色彩,豐富了詩歌的內(nèi)涵。同時,崔護的詩歌有一種含蓄蘊藉之美,這種含蓄,在崔液、崔垌等很多崔氏文人中亦有顯現(xiàn)。無論是抒發(fā)濃郁的思念之情,還是借物來諷刺時事,譏諷時人,他都隱而不露,讀者只有細細品味,慢慢琢磨,才能發(fā)現(xiàn)詩人字里行間蘊含的深意。
(一)信手拈來的“經(jīng)典”
1.儒家經(jīng)典
從大家最廣為人知的《題都城南莊》說起,其詩中“桃花”這一意象便出自《詩經(jīng) · 周南 · 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痹谶@里“桃花”被用來比喻已經(jīng)成年的女子,她不像那些被比喻為“迎春花”的少女那般青春懵懂,也不像那些被比喻為“牡丹”的少婦那般妖嬈迷人,“桃花”是待嫁的少女,她們明麗鮮艷,而又免于世俗,她們就像那些飽滿的桃花花瓣一樣,柔嫩而又美好。“桃”又是多子多福的象征,預示著女子嫁做人婦后可以為夫家繁衍子嗣?!兑住分幸灿羞@樣一句話:“春桃生花,季女宜家。”故有此喻。而崔護在詩中以“桃花”來襯托“人面”,可見他對“桃花女”情誼之深厚。因此將這首詩視為崔護示愛求婚之作也未嘗不可,只可惜他求婚而來傷心而去。
崔護的《郡齋三月下旬作》:“偃仰卷芳褥,顧步愛新陰。”中“偃仰”一詞意為安居游樂,形容生活悠然自得的樣子。該詞來源于《詩經(jīng) · 小雅 · 北山》:“或棲遲偃仰,或王事鞅掌?!蓖ㄟ^寫有人生活安逸,有人為國事繁忙,來反映上層社會的人們醉心于玩樂,下層社會的人們卻在為國家奔走勞累?!百妊觥边€有隨世俗生活進退有度的意思?!盾髯印し窍唷分姓f:“與時遷徙,與世偃仰。”崔護寫作此詩時應該兩種意思兼有——他既希望自己于官宦生涯中能夠進退自如,又十分安逸于當下的閑散時光。
《禮記 · 曲禮下》記載:“凡祭宗廟之禮”“羊曰柔毛,雞曰翰音者。”其實“翰音”就是雞。在古代中國,雞是帶有兇兆的動物,因此常被用來諷刺聲過其實的人。崔護詩《山雞舞石鏡》中“應笑翰音者,終朝飲敗醯”也是借“翰音”來諷刺這種徒有其表、內(nèi)里草莽之人。
2.道家經(jīng)典
“天倪”一詞語出《莊子 · 齊物論》:“何謂和之以天倪?”什么叫作借助天道來調(diào)和自然萬物呢?西晉時期的玄學家郭象為《莊子》作注“天倪者,自然之分也?!碧炷?,就是自然的邊際,自然的分界。崔護詩《山雞舞石鏡》:“何言資羽族,在地得天倪。”是在借以諷刺山雞的不知天高地厚。
3.文學經(jīng)典
戰(zhàn)國及兩漢時期的文學經(jīng)典:“林樹回蔥蒨,笙歌入杳冥?!保ā度挛迦张闩岽蠓蚍洪L沙東湖》)“杳冥”一詞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楚國宋玉的《對楚王問》:“鳳凰上擊九萬里,絕云霓,負蒼天,翱翔乎杳冥之上?!敝父哌h之處,是天空的意思?!袄C轂下娉婷”(崔護詩《三月五日陪裴大夫泛長沙東湖》)中的“娉婷”一詞在兩漢時期就已經(jīng)用來形容女子姿態(tài)美好的樣子,有時也是美人的代稱。辛延年的《羽林郎》詩中便有“不意金吾子,娉婷過我廬”之句。
魏晉時期的文學經(jīng)典:“從今留盛會,誰看畫蘭亭?!保ā度挛迦张闩岽蠓蚍洪L沙東湖》)詩句中的“蘭亭”一詞來自于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從崔護詩中可以看出,崔護是非常向往蘭亭雅集一般的文人聚集創(chuàng)作活動的,他更是將今日“陪裴大夫泛湖”同昔日“會與會稽山陰之蘭亭”相提并論,并做出今日不遜往時的感慨。
南北朝時期的文學經(jīng)典:崔護詩中引用了很多南朝謝靈運詩中的詞語和句子,如“垂影覆清淺”一句中的“清淺”一詞和“如愁月露泫”句中的“泫”字(崔護詩《五月水邊柳》),都可以在謝靈運《從斤竹澗越嶺溪行》詩中找到端倪,謝詩“花上露猶泫”用泫然欲下的眼淚來形容花枝上的露珠,崔詩用“如愁月露泫”來形容春季夜晚那種月色朦朧,水光朦朧的景象,美幻如人間仙境。謝詩有“菰蒲冒清淺”用“清淺”來指清澈不深的水,崔詩亦如此。由此可見,崔護的寫景詩受到大謝很大的影響,其文風也很是相近,如芙蓉出水,鮮麗清新。
(二)含蓄情懷的傳承
博陵崔氏的詩人表達感情含蓄蘊藉,無論是小到個人的相思之情還是大到與國家政事息息相關的勸諫諷喻詩,都有此特點。從唐朝博陵崔氏的詩歌來看,將博陵崔氏這種“含蓄蘊藉”的詩文風格產(chǎn)生的原因歸結為三點:其一,崔氏有很多人身居高位,他們的政治立場不允許他們傲世狂歌,如身處政治漩渦中的崔元翰、崔湜、崔日用等人,無論是表達內(nèi)心的苦悶還是追想人生艱辛,都使用隱喻、借喻等修辭手法,含而不露,從崔護的《晚雞》《山雞舞石鏡》詩中便可窺探一二。 其二就是其傳統(tǒng)家學的影響,在這樣一個儒學傳家的家學熏陶下,儒學傳統(tǒng)中的那種對當世的隱忍以及對統(tǒng)治階級的維護在崔氏詩文中均可體現(xiàn)。
四、崔護詩歌的藝術魅力
(一)清麗的語言風格
春不醉人人自醉,景不迷人人自迷。崔護在《全唐詩》中有三首五言律詩是專寫春景的,從三月初的長沙湖畔,到三月末信步郡齋,再到五月觀賞的旖旎柳姿,在這大自然無限的綺麗風景中,寄托著詩人的無限思緒。如《三月五日陪裴大夫泛長沙東湖》:
上巳馀風景,芳辰集遠坰。彩舟浮泛蕩,繡轂下娉婷。林樹回蔥蒨,笙歌入杳冥。湖光迷翡翠,草色醉蜻蜓。鳥弄桐花日,魚翻谷雨萍。從今留勝會,誰看畫蘭亭。[4]4161
上巳節(jié)剛過,春日景象鋪滿大地,詩人陪同裴大夫一起泛舟東湖,看蔥蘢樹林,瀲滟波光,聽笙歌裊裊,直入九天。蜻蜓翩飛于草葉之間,鳥兒嘰喳繞梧桐花側,湖中小魚歡快地在綠屏下翻滾跳躍。這般景致,再附上同行諸位文人佳作,如此雅集盛會,當比昔日王右軍蘭亭集會更勝一籌。這首詩不僅寄托著詩人對春景的如癡如醉,更透露出他希望借助這等盛會際遇一展才華的滿腔抱負。
詩人極善于發(fā)現(xiàn)景物與人心中細微的情感呼應,從而在一言一詞中生發(fā)心靈的觸動。如在《郡齋三月下旬作》中:“殘紅披獨墜,嫩綠間淺深。偃仰卷芳褥,顧步愛新陰。”郡齋附近的林蔭小路上,落花繽紛灑落在一淺一深的草地上,仰臥在花草間,看枝葉遮住明媚春陽,不由感慨春光易老,韶華易逝。而《五月池邊柳》一詩,作者巧妙地抓住了“柳”這一事物的神韻,將它擬人化地生動詮釋出來,“睡臉寒未開,懶腰情更軟。搖空條已重,拂水帶方展。似醉煙景凝,如愁月露泫?!绷鴺淙缤瑒倓偹训拿廊?,懵懂迷人,柔軟的柳絲隨風舞動,像極了美人在舒展腰姿,掛滿葉子的柳枝拂過水面,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醉眼蒙眬,面目含愁惹人憐愛。詩人把柳樹刻畫成這樣一位慵懶柔弱而又多愁善感的女子,娉婷婀娜,似醉似愁,展現(xiàn)了崔護眼中的無限春光。
(二)深沉的思想內(nèi)容
于豐富感情中寄托深意。不得不說,崔護心思細膩,玲瓏剔透,他也多愁,但他的愁不像李后主“一江春水向東流”那般恣肆磅礴,他的愁喻于事物且免于流俗。如《晚雞》一詩:
黯黯嚴城罷鼓鼙,數(shù)聲相續(xù)出寒棲。 不嫌驚破紗窗夢,卻恐為奴半夜啼。
便很含蓄地闡釋了自己的思念之情,他不怕雞鳴聲打擾了自己的好夢,卻害怕被驚醒后便會陷入深深的思念中終夜無眠。表面看來,詩人寫的是“雞”,可實際上,詩人早已突破了文字的束縛,他在抒發(fā)自己思念難眠的痛苦心境。而另一首《山雞舞石鏡》中說,廬峰有一面石鏡,山雞經(jīng)常在那里跳舞,在鏡子里欣賞自己五彩的羽毛,還沉迷于自己的舞蹈,它覺得自己可以引來鳳凰的青睞,卻不想人們只會嘲笑它終日飲食腐敗的食物。作者借此諷喻那些徒有其表,腹中草莽之人。
(三)雋永的情感寄托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疤一ㄈ嗣妗钡墓适轮荒茉凇侗臼略姟贰按拮o謁漿”中略見其情,而在歷經(jīng)詩歌、傳奇、戲劇題材的變革后,其藝術價值早已超出詩歌的范疇,邁向更加廣闊的藝術天地。《題都城南莊》一詩: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崔護在這里用“花在人不在”來表現(xiàn)自己的感傷,桃花年年都可盛開,可是人生不足百年,又怎能做到年年都可以花與人俱在呢?本是科舉失第后去城南游玩解悶,不想在一農(nóng)家討水時邂逅了桃花女,才子佳人以詩相贈,互為知音,所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第二年同樣的時節(jié)里,才子重訪故人卻正逢故人出門訪親,遂題詩而去,詩即《題都城南莊》,不曾想故人歸來見詩動情,悲郁觸發(fā),傷情之下一病而亡。數(shù)日后,才子三訪,卻見掛滿白幡,心中佳人竟去世了,才子他抱著佳人的尸體失聲痛哭,悲傷難已。在孟棨的《本事詩》中,佳人在聽到才子的聲音后竟奇跡般的復活了,于是二人喜結連理,[5]68-72雖然不知道實事如何,但這卻是作者對崔護的美好祝愿,更是當時廣大人民群眾對崔護的美好祝愿。
翻閱博陵崔氏家族的史料和崔護詩文,會被他們的動情故事所感動,被他們的正直情懷所感染,這樣的名門望族使人由衷的敬仰。本文只是以博陵崔氏家族文化作為突破對崔護詩歌展開了剖析??捎捎诒救藢W養(yǎng)不足,見識尚淺,疏漏之處還容今后繼續(xù)研究補充。博陵崔氏之文化傳承也并非一篇文章所能闡述清楚,尚待進一步的開掘和探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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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閆靜遠,女,漢族,河北臨城人,天水師范學院中國古典文獻專業(yè)在讀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