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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東羅馬帝國皇帝阿卡狄烏斯的“托孤”

      2020-09-22 10:02:43徐進偉徐曉旭
      史學(xué)集刊 2020年5期

      徐進偉 徐曉旭

      摘 要: 公元408年東羅馬皇帝阿卡狄烏斯去世前立下遺囑,把其幼子提奧多西烏斯二世托付給自己的宿敵薩珊波斯國王伊嗣俟一世。阿卡狄烏斯“托孤”于宿敵,一方面是由于羅馬帝國東西部分裂離心嚴(yán)重、關(guān)系緊張,帝國東部不會把帝國西部當(dāng)作自己的支持者;另一方面是由于此時的東羅馬與薩珊波斯的關(guān)系較為緩和,使阿卡狄烏斯有可能把幼子和帝國托付給薩珊國王。對薩珊波斯國王伊嗣俟一世而言,此前薩珊波斯在與羅馬的較量過程中,其領(lǐng)土和經(jīng)濟訴求都得到了極大滿足,同時,薩珊波斯自身也面臨著內(nèi)外矛盾,他沒有理由主動打破和平局面。阿卡狄烏斯“托孤”事件的完美結(jié)局,不僅使羅馬帝國東部的統(tǒng)治實現(xiàn)了平穩(wěn)過渡,也對晚期古代基督教在東方的發(fā)展具有重要的促進意義,對晚期古代東西方貿(mào)易交流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并為晚期古代國家關(guān)系的改變提供了一種新范式。

      關(guān)鍵詞: 東羅馬帝國;薩珊波斯;“托孤”

      羅馬帝國與東方的波斯王國一向是宿敵。但公元408年,東羅馬皇帝阿卡狄烏斯(Arcadius)去世前,卻把其幼子提奧多西烏斯二世(Theodosius II)托付給了薩珊波斯國王伊嗣俟一世(Isdigerdes I)① 。這是羅馬帝國歷史上非常獨特的“托孤”事件,甚至讓人覺得很不可思議,正因如此,學(xué)術(shù)界對它的研究幾乎都集中在對其真實性的考察上。如紹爾布賴就對該事件的真實性提出了質(zhì)疑,他認(rèn)為史料記載的阿卡狄烏斯“托孤”和伊嗣俟派安提奧庫斯為監(jiān)護其實是后來基督教虛構(gòu)的故事。他認(rèn)為,在后來的基督教徒看來,伊嗣俟統(tǒng)治的時代是兩國之間睦鄰友好的最好時代,是波斯基督教徒境遇得到根本改善的時代。在對該時代的美好記憶中,人們混淆了某些同名人物并附會出阿卡狄烏斯“托孤”于伊嗣俟的故事。紹爾布賴認(rèn)為,這種對伊嗣俟統(tǒng)治時代的記憶重塑發(fā)生在實際事件后的相對較短的時期內(nèi)。② 然而大多數(shù)近代學(xué)者認(rèn)為阿卡狄烏斯皇帝“托孤”確有其事,盡管具體解釋不盡一致。例如,皮勒爾通過分析相關(guān)史料中關(guān)于伊嗣俟一世身份的術(shù)語表達,從法律角度詳細論述了這一事件的真實性,但他認(rèn)為伊嗣俟一世是阿卡狄烏斯遺囑的執(zhí)行者以確保提奧多西烏斯二世的繼位,而不是提奧多西烏斯二世的監(jiān)護人。 P.Pieler, “Laspect politique et juridique de ladoption de Chosroès proposée par les Perses à Justin, ” Revue internationale des droits de lantiquité, ser.3,Vol.19 (1972), pp.408-420. 布洛克利接受皮勒爾的觀點,并認(rèn)為盡管該事件中的各種細節(jié)是不可信的,但事件本身是存在的,是為了加強兩國關(guān)系的穩(wěn)定。R.C.Blockley, East Roman Foreign Policy: Formation and Conduct from Diocletian to Anastasius, Leeds: Francis Cairns Ltd, 1992, pp.51-52. 此后,在《劍橋古代史》(第13卷)中,布洛克利也提到了該事件,只是他并未詳細討論。 Averil Cameron, Peter Garnsey,eds., The Cambridge Ancient History (Vol.13): The Late Empire A.D.337-425,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7, p.128. 埃弗里爾·卡梅倫和尼娜·加爾蘇安(Nina Garsoan)則認(rèn)為這僅是一種外交姿態(tài)或禮節(jié),然而就為何“托孤”只是外交姿態(tài)或禮儀而言,二者都未進行具體的解釋。 Averil Cameron, “Agathias on the Sassanians,”Dumbarton Oaks Papers, Vol.23/24 (1969/1970), p.149; Ehsan Yarshater,ed.,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Iran(Vol.3.1),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3, pp.578-579.

      由于學(xué)術(shù)界基本上把注意力都集中到討論“托孤”事件的真實性上,對該事件的背景、原因、影響等問題的研究反而有明顯的不足甚至疏漏。事實上,這件事不僅生動地折射出晚期羅馬帝國與薩珊波斯之間復(fù)雜關(guān)系的方方面面,而且為認(rèn)識晚期古代東西方形勢的變遷提供了新維度,這也為本文的深入研究提供了空間。深入探討該事件不僅對探究5世紀(jì)和6世紀(jì)東地中海地區(qū)的國際關(guān)系大有裨益,而且對深化古代史研究具有重要意義。

      一、古代中世紀(jì)作家的相關(guān)記載及其史料價值的評估

      關(guān)于東羅馬皇帝阿卡狄烏斯“托孤”于薩珊波斯國王伊嗣俟一世事件的最初記載,出自拜占庭史家普羅科皮烏斯(約500—565年)所撰《戰(zhàn)史》一書:“當(dāng)羅馬皇帝阿卡狄烏斯在拜占庭去世前(有一子提奧多西烏斯,尚未斷奶),他不僅為其子,而且為其政府深深地擔(dān)憂,他不知應(yīng)如何對二者做出明智的安排。因為他認(rèn)為,如果他為提奧多西烏斯安排一個共治者,他實際上是通過一個披著王權(quán)外衣的敵人來摧毀他自己的兒子。如果他讓其子獨自統(tǒng)治帝國,那么許多人,正如他們可能期望的那樣,將會利用孩子的無助,試圖登上王位。這些人會反對政府,并在摧毀提奧多西烏斯后,不費吹灰之力地使他們自己成為暴君,因為這個男孩在拜占庭沒有任何親屬作為他的監(jiān)護人(επ ι'τροπο)。阿卡狄烏斯不指望這個男孩的叔叔霍諾利烏斯 霍諾利烏斯(Honorius)是西羅馬皇帝(395—423年在位)。 能幫助他,因為意大利的情況已經(jīng)很麻煩了。他同樣對米底人 即薩珊波斯人。 的態(tài)度感到不安,擔(dān)心這些蠻族人會推翻年輕的皇帝并使羅馬人受到不可挽回的傷害。當(dāng)阿卡狄烏斯面對這一困境時,雖然他自己在其他事上未表現(xiàn)得很睿智,但他制定了一個計劃,以確保其子和王位沒有問題,這或是因為與諸如君主顧問中的某些有識之士交談過,或是由于一些神圣的靈感降臨到他身上。在起草他的遺囑時,他指定這個孩子為他的王位繼承人,但讓波斯國王伊嗣俟成為其子的監(jiān)護人,他在遺囑中誠懇地請求伊嗣俟盡其所能地為提奧多西烏斯保護他的帝國。在如此安排了他的私人與帝國事務(wù)后,阿卡狄烏斯去世了。但波斯國王伊嗣俟,當(dāng)他看到這封正式交給他的文件時,盡管在成為一位統(tǒng)治者前,他高貴的品格已為他贏得了偉大的聲譽,他立即表現(xiàn)出了一種令人驚奇和非凡的美德。因為他忠誠地遵守阿卡狄烏斯的遺愿,一直與羅馬人保持和平相處的政策,從而為提奧多西烏斯保全了帝國。事實上,他立刻給元老院寫了一封信,表示愿意成為提奧多西烏斯的監(jiān)護人,并威脅要對任何企圖陷害后者的人發(fā)動戰(zhàn)爭。” Procopius, History of the Wars, Loeb Classical Library, London: William Heinemann Ltd, 2006, 1.2.1-10.此處譯文是作者以直譯的方式譯出,另參見[拜占庭]普洛科皮烏斯著,王以鑄、崔妙音譯:《普洛科皮烏斯戰(zhàn)爭史》(全二卷),商務(wù)印書館2010年版,第4-5頁;[東羅馬]普羅柯比著,崔艷紅譯:《戰(zhàn)史》,大象出版社2010年版,第3-4頁。

      繼普羅科皮烏斯之后,阿伽提亞斯(約532—579/582年)也提到了這一事件。他寫道:阿卡狄烏斯臨終時指定伊嗣俟一世作為提奧多西烏斯二世和整個羅馬國家的監(jiān)護人(φ υ'λαξ和κηδεμ ω'ν)這一事件,“世代口耳相傳保存下來,至今仍為羅馬上層階級和普通百姓所傳誦。但我未在任何文獻或歷史學(xué)家的著作中,甚至是那些記述阿卡狄烏斯去世的文獻中遇到,除了普羅科皮烏斯。普羅科皮烏斯以他百科全書般的知識閱讀了幾乎所有的歷史著作,他應(yīng)該在一些迄今為止我尚不知的更早的歷史學(xué)家的著作中找到了該事件的書面版本,對此我并不驚訝”。但他又認(rèn)為:“將一個人的至親托付給一個外國人、蠻族人、一個充滿敵意的國家的統(tǒng)治者,一個在榮譽和正義問題上是未知數(shù)的人,且最重要的是該人是一位虛假宗教的信徒,這幾乎沒有道理?!?Agathias, The Histories, trans.,By Joseph D.Frendo, Berlin: Walter De Gruyter, 1975, p.129. 阿伽提亞斯的這句話,成為后世學(xué)者懷疑該事件的歷史真實性的直接理由。

      阿伽提亞斯之后,拜占庭編年史家提奧法奈斯(約758/760—817/818年)也記載了該事件。而且提奧法奈斯首次提到,伊嗣俟一世向拜占庭派去了一名叫安提奧庫斯(Antiochus)的宦官作為他的代表并成為提奧多西烏斯二世的管家(επ ι'τροπο)和教育者(παιδαγωγó),伊嗣俟一世自稱為提奧多西烏斯二世的監(jiān)護人(κουρáτωρ)。 Theophanes, Chronographia (Vol.1), Carolus de Boor, ed., Lipsiae: Aedibvs B.G.Tevberi, 1883, pp.80-82. 此后,11世紀(jì)的拜占庭歷史學(xué)家凱德萊努斯除記述了與提奧法奈斯相同的事件情節(jié)外,還提到阿卡狄烏斯給伊嗣俟一世送去了1000磅黃金以確保其遺囑的執(zhí)行。 Cedrenus, Historiarum Compendium, I.Bekkero, ed., Bonne: Impensis Ed.Weberi, 1838, pp.586-587. 12世紀(jì),編年史家和神學(xué)家佐納拉斯則說,提奧多西烏斯二世是由其姐姐普爾凱利婭(Pulcheria)撫養(yǎng)長大,而伊嗣俟一世則派安提奧庫斯做他的保護者和監(jiān)護人(φ υ'λαξ和κηδεμ ω'ν)。 Zonaras, Epitome Historiarum (Vol.3), L.Dindorfius, ed., Lipsiae: Aedibus B.G.Teubneri, 1870, p.236. 同時期,君士坦丁堡的瑪納塞斯雖也記載了阿卡狄烏斯去世后的安排及伊嗣俟一世的角色,也稱伊嗣俟一世為保護者(φ υ'λαξ),但未提及安提奧庫斯的故事。 Constantine Manasses, Compendium Historicum, in P.Migne, ed., Patrologia Graeca (PG)127,Paris:Imprimerie Catholique,1864, p.316. 最后提到該事件的希臘教會史家是尼凱佛魯斯·卡利斯圖斯·克桑托普魯斯,他稱伊嗣俟一世為監(jiān)護人(κουρáτωρ,κηδεμ ω'ν),關(guān)于安提奧庫斯的故事則與提奧法奈斯的描述一致。 Nicephorus Callistos Xanthopoulos, Historia Ecclesiastica, in P.Migne,ed., PG146, 1865, p.1056.

      除希臘語資料外,13世紀(jì)的東方敘利亞語學(xué)者巴爾·赫卜烈思在其編年史中也提到了這次“托孤”事件,他的描述與提奧法奈斯相近,但未言及安提奧庫斯的故事。 Bar-Hebraeus, Chronicon Syriacum(Vol.1), P.I.Bruns, G.G.Kirsch, eds., Lipsiae: Apud Adamum Fridericum Boehmium, 1789, p.71.

      據(jù)阿伽提亞斯報道,“托孤”之事似乎更多的是在社會上口頭流傳。普羅科皮烏斯的著作是他能見到的唯一文字記載,盡管他也推測普羅科皮烏斯還有其更早的文字史料來源。安提奧庫斯未出現(xiàn)在最早的任何文字記載中,也讓人懷疑他是否是口傳的“托孤”故事中的人物。口傳故事的一個常見特征就是版本并不是唯一的。中期拜占庭史家所記“托孤”的細節(jié)不相統(tǒng)一,或許暗示了他們都曾受到不同版本的口傳史料的影響。我們也無法排除安提奧庫斯是在“托孤”故事流傳過程中被人為添加的角色的可能性。

      盡管存在上述細節(jié)上的復(fù)雜情況,但阿卡狄烏斯遺囑向伊嗣俟“托孤”這一基本事件在所有記載中是一致的,而最早記載此事的普羅科皮烏斯距離阿卡狄烏斯和伊嗣俟時代大約一個世紀(jì)。換言之,人們對基本史實的記憶只經(jīng)歷了約三代人的傳遞,還處在能保持相對準(zhǔn)確的時間跨度內(nèi)。至于阿伽提亞斯的質(zhì)疑,針對的其實并非普羅科烏斯記載的可靠性,而是阿卡狄烏斯寧愿把自己的至親托付給敵國君主的做法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在他生活的時代,羅馬和波斯的關(guān)系再次緊張,他產(chǎn)生這種質(zhì)疑是很正常的,但這不代表5世紀(jì)時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件。

      其實,對于“托孤”事件,頗耐人尋味的是,阿卡狄烏斯緣何“托孤”,其“托孤”的原因是否真如普羅科皮烏斯記載的阿卡狄烏斯的“擔(dān)憂”那樣簡單?伊嗣俟又為何“受托”,他恪守承諾,與羅馬長期保持和平,難道僅僅是由于其“令人驚奇的非凡的美德”?“托孤”事件對當(dāng)時的東羅馬和薩珊波斯兩國關(guān)系格局乃至晚期古代世界的走向產(chǎn)生了怎樣的影響?這些問題值得我們進一步追問并深入探究。

      二、阿卡狄烏斯“托孤”屬無奈之舉

      羅馬帝國與薩珊波斯王國素來是宿敵。在伊嗣俟一世即位(399年)之初,羅馬社會對他的即位抱有一種恐懼心理,懼怕他會成為另一個沙普爾二世。 Geoffrey Greatrex, Samuel N.C.Lieu, eds., The Roman Eastern Frontier and the Persian War Part II AD 363-630: A Narrative Sourcebook,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05, p.31. 那么,為何到了阿卡狄烏斯去世前,卻愿意把其幼子托付給伊嗣俟一世?這其實是由當(dāng)時東羅馬帝國本身的處境所決定的。

      首先,公元395年后,羅馬帝國東西部分裂而且關(guān)系緊張,東羅馬不會把西羅馬當(dāng)作自己的支持者。公元395年提奧多西烏斯一世逝世后,西羅馬由年僅十歲的霍諾利烏斯統(tǒng)治,東羅馬則由十七八歲的阿卡狄烏斯統(tǒng)治。由于二者尚且年輕,帝國東西部的實際掌權(quán)人皆非皇帝本人。斯提利科(Stilicho)實際控制并掌管帝國西部至公元408年,他聲稱提奧多西烏斯一世去世時,任命他同時為霍諾利烏斯和阿卡狄烏斯的監(jiān)護人。斯提利科一直試圖控制帝國東部,但始終未能成功。公元397年在斯提利科第二次遠征阿拉里克(Alaric)后,東部政府隨后鼓勵吉爾多(Gildo)在非洲反叛,東西羅馬間的關(guān)系隨即惡化到海上貿(mào)易禁運的地步。斯提利科不斷推行控制伊利庫姆東部的政策,尤其是在公元405—408年間,他已準(zhǔn)備用武力手段來控制該地區(qū),這進一步激化了帝國東西部的矛盾,可以說此時帝國東西部間的關(guān)系如異邦仇敵也不為過。 R.C.Blockley, East Roman Foreign Policy: Formation and Conduct from Diocletian to Anastasius, p.46.一般認(rèn)為羅馬帝國東西部分裂源于斯提利科的政策,參見E.Demougeot, De lunité à la division de lempire romain: 395-410, Paris: Adrien-Maisonneuve, 1951;董曉佳:《斯提里科與晚期羅馬帝國政局——基于“反日耳曼人情緒”視角下的考察》,《歷史研究》,2018年第4期。 因此,阿卡狄烏斯及其政府不可能把西羅馬當(dāng)作自己的依靠,把幼子與東羅馬政府托付給西羅馬宮廷,這對于他們來說無異于“引狼入室”。同時,阿拉里克在5世紀(jì)初兩度入侵意大利,公元405—408年帝國西部更是深陷蠻族入侵和所謂的斯提利科篡位的漩渦。 Averil Cameron, Peter Garnsey, eds., The Cambridge Ancient History (Vol.13): The Late Empire A.D.337-425,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7, pp.123-124;董曉佳:《斯提里科與晚期羅馬帝國政局——基于“反日耳曼人情緒”視角下的考察》,《歷史研究》,2018年第4期。 正如普羅科皮烏斯所言,5世紀(jì)初西羅馬自身難保,意大利的形勢非常糟糕,阿卡狄烏斯不可能寄希望于西羅馬皇帝霍諾利烏斯的幫助。 Procopius, History of the Wars, 1.2.4-5.

      其次,公元363年后,羅馬與薩珊波斯的關(guān)系一直處于較為緩和的狀態(tài),這使阿卡狄烏斯有可能把幼子和帝國托付給與他關(guān)系緩和的薩珊波斯國王。羅馬與薩珊波斯的關(guān)系,長期處于一種時而緩和、時而緊張的波動狀態(tài)。在3世紀(jì)和4世紀(jì)下半葉之前,薩珊波斯和羅馬帝國相互傾軋,兩國關(guān)系以敵對狀態(tài)為主。薩珊波斯開國君主阿爾達希爾一世(Ardashir I)在位期間曾多次試圖入侵亞美尼亞、美索不達米亞等羅馬東部邊疆地區(qū)。沙普爾一世(Shapur I)時期,曾三次發(fā)動對羅馬的戰(zhàn)爭,羅馬皇帝菲利普(Philip)被迫與他簽訂和約,把大亞美尼亞(Greater Armenia),即后來的波斯亞美尼亞(Persarmenia)割讓給薩珊波斯。 Evagrius, Historia Ecclesiastica, J.Bidez, L.Parmentier, eds.,London: Methuen & Co.Essex Street, 1898, p.203. 但沙普爾一世去世后,薩珊波斯經(jīng)歷了一段政治上的動蕩時期。戴克里先即位后,羅馬人迫使薩珊國王納爾塞斯(Narses)在公元299年 也有學(xué)者把條約的簽訂日期定為公元297年或298年。T.D.巴恩斯把日期確立為公元299年,參見T.D.Barnes, “Imperial Campaigns, A.D.285-311,”Phoenix, Vol.30 (1976), pp.182-186. 簽訂了割地條約,這是羅馬—波斯關(guān)系的一個轉(zhuǎn)折點,之后很長時期內(nèi)薩珊波斯都未能改變它在兩國關(guān)系中處于相對弱勢的局面。 關(guān)于公元224—363年間羅馬—波斯關(guān)系更為詳細的情況,參見Michael H.Dodgen, Samuel N.C.Lieu, eds., The Roman Eastern Frontier and the Persian War (AD 226-363): A Documentary History,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05, pp.1-3. 公元363年是羅馬—波斯關(guān)系的另一轉(zhuǎn)折點,朱利安(Julian)遠征波斯受傷而死后,約維安(Jovian)即位后被迫與薩珊波斯簽訂割地和約。此后直到6世紀(jì),除巴赫拉姆五世(Bahram V)在公元421—422年,以及伊嗣俟二世在公元439年短暫入侵過羅馬外,羅馬在東部邊疆與薩珊波斯的關(guān)系基本處于和平的狀態(tài)。 Geoffrey Greatrex, Rome and Persia at War, 502-532, Cambridge: Francis Cairns (Publications) Ltd, p.10. 公元383年沙普爾三世即位后,羅馬與薩珊波斯之間的關(guān)系有了改善,雙方開始互派使者,進行磋商等事宜。 Geoffrey Greatrex, Samuel N.C.Lieu, eds., The Roman Eastern Frontier and the Persian War Part II AD 363-630: A Narrative Sourcebook, p.16. 公元399年伊嗣俟一世即位后,雙方互派使節(jié)進行溝通的方式得到進一步發(fā)展,兩國友好關(guān)系進一步鞏固。伊嗣俟一世即位初,東羅馬政府便向薩珊波斯派遣了使節(jié)表示祝賀并解決爭議,為基督教徒爭取寬容。此次使團據(jù)稱由安泰米烏斯(Anthemius)率領(lǐng),但可以肯定亞美尼亞的主教馬路他(Marutha)是使團的一員。據(jù)記載,馬路他醫(yī)治好了拜火教無法醫(yī)治的伊嗣俟一世生病的兒子,可能還緩解了伊嗣俟一世本人長期的頭痛。這給伊嗣俟一世留下了深刻印象,并因此許諾釋放公元395/396年從匈奴人手中搶來的羅馬俘虜。馬路他的出色表現(xiàn),為兩國友好關(guān)系的發(fā)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chǔ)。 Socrates, Historia Ecclesiastica, London: Henry G.Bohn, 1853, pp.340-342; R.C.Blockley, East Roman Foreign Policy: Formation and Conduct from Diocletian to Anastasius, pp.48-49. 此后,雙方頻繁互派使節(jié)。公元404—414年,東羅馬政府一直由安泰米烏斯領(lǐng)導(dǎo)。安泰米烏斯富于管理經(jīng)驗,在他執(zhí)政期間與薩珊波斯建立了持久的和平。 Averil Cameron, Peter Garnsey, eds., The Cambridge Ancient History(Vol.13): The Late Empire A.D.337-425, p.123.

      因此,在帝國東部一方面與帝國西部之間視若仇敵,且帝國西部自身難保,另一方面又與薩珊波斯關(guān)系和諧的情況下,阿卡狄烏斯為了皇位的平穩(wěn)過渡,為了確保他去世后薩珊波斯不會乘虛而入,為了繼續(xù)維持兩國間的友好關(guān)系,很有可能在自己去世前,“無奈”地把其幼子“托付”給伊嗣俟一世。

      三、伊嗣俟一世“受托”乃是最優(yōu)選擇

      在薩珊波斯方面,伊嗣俟一世愿意充當(dāng)年幼的提奧多西烏斯二世的監(jiān)護人,并與羅馬保持長久和平,未趁機攻擊羅馬東部邊疆,這也是多重因素疊加的結(jié)果。

      首先,如前所述,公元363年是羅馬—波斯關(guān)系的轉(zhuǎn)折點,約維安與薩珊波斯簽訂的和約,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薩珊波斯一直以來的訴求,使薩珊波斯?jié)M足于既得利益,不愿破壞這種和平狀態(tài)。

      公元299年,納爾塞斯被迫與戴克里先簽訂割地條約,該和約規(guī)定:1.薩珊波斯割讓底格里斯河外的五個行省,包括因提萊奈(Intilene)、索菲奈(Sophene)、阿爾扎奈那(Arzanena)、科爾杜埃那(Corduena)和扎布狄凱那(Zabdicena)給羅馬人;2.底格里斯河為兩國邊界;3.米底亞(Media)邊界上的金塔(Zintha)為亞美尼亞的邊界;4.伊伯利亞(Iberia)國王從羅馬人手中接受他王權(quán)的象征;5.底格里斯河上的尼西比斯(Nisibis)為唯一的貿(mào)易點。 Petrus Patricius, Fragments, 14, in C.Müller, ed., Fragmenta Historicorum Graecorum (FHG) IV, Parisiis: Editore Ambrosio Firmin Didot, 1851, p.189.關(guān)于貴族彼得(Petrus Patricius)的作品最新的英譯注本為:Thomas M.Banchich, The Lost History of Peter the Patrician: An Account of Romes Imperial Past from the Age of Justinian, Ox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15.

      根據(jù)該和約,薩珊波斯不僅失去了重要的邊界領(lǐng)土和對重要鄰國的控制權(quán),而且尼西比斯成為兩國間唯一的貿(mào)易點,這使羅馬人獨享了東方奢侈品貿(mào)易稅收所帶來的收入,使薩珊波斯在經(jīng)濟上也蒙受了重大損失。事實上,尼西比斯“為唯一的貿(mào)易點”的這一條款在當(dāng)時就遭到了納爾塞斯的反對。 R.C.Blockley, “The Romano-Persian Peace Treaties of A.D.299 and 363,” Florilegium, Vol.6 (1984), p.33. 此后,薩珊波斯一直試圖扭轉(zhuǎn)這一局面。沙普爾二世即位后,三次圍攻尼西比斯,想要收回從納爾塞斯手上失去的土地, Ammianus Marcellinus, The History, Loeb Classical Library, London: William Heinemann Ltd, 1935, 17.5.3-8. 但均遭受挫折。朱利安受傷身亡,給薩珊波斯帶來了契機。約維安為盡快從波斯撤回軍隊減少損失,很快與沙普爾二世簽訂了條約。根據(jù)馬爾凱利努斯的記載,該條約內(nèi)容大致如下:1.羅馬人割讓底格里斯河外5個行省 分別是阿爾扎奈那(Arzanena)、摩克索伊那(Moxoena)、扎布狄凱那(Zabdicena)、萊黑麥那(Rehimena)和科爾杜埃那(Corduena)。 連同15個堡壘,以及尼西比斯、辛伽拉(Singara)和非常重要的堡壘卡斯特拉·毛羅魯姆(Castra Maurorum)給薩珊波斯;2.允許羅馬人撤回上述堡壘中的駐軍,從尼西比斯和辛伽拉撤出居民;3.羅馬人將不得幫助亞美尼亞國王阿爾薩凱斯(Arsaces)對付波斯人;4.和約期限為30年。 Ammianus Marcellinus, The History,25.7.9-12.

      據(jù)此和約,薩珊波斯不但拿回了此前失去的領(lǐng)土,而且收獲了更多。尼西比斯等城市及其附近領(lǐng)土的割讓,摧毀了羅馬在美索不達米亞東部的防御體系,極大地增強了薩珊波斯對阿迪亞貝奈(Adiabene)和亞述的防御。不僅如此,尼西比斯的割讓,還使羅馬不再擁有對跨境貿(mào)易收入的壟斷權(quán)力,這極大地打擊了羅馬的跨境貿(mào)易。 關(guān)于公元299年和公元363年羅馬—波斯和約的詳細對比及影響,參見R.C.Blockley, “The Romano-Persian Peace Treaties of A.D.299 and 363,” Florilegium, Vol.6 (1984), pp.28-49. 此后,尼西比斯一直在波斯人的控制下,雙方也再未簽訂任何條約改變美索不達米亞的邊界。在領(lǐng)土和經(jīng)濟訴求都得到滿足的情況下,伊嗣俟一世沒理由主動去打破這一和平局面。

      其次,此時薩珊波斯也面臨著內(nèi)外困擾。內(nèi)部方面,伊嗣俟一世像所有薩珊君主一樣,不得不面對一個獨立且易怒的貴族階層,以及一個致力于將自己的宗教發(fā)展成為波斯及其附屬地區(qū)的唯一宗教信仰的拜火教祭司階層,他需要限制貴族和祭司階層的影響。 R.C.Blockley, “The Romano-Persian Peace Treaties of A.D.299 and 363,” Florilegium, Vol.6 (1984), p.49. 為了擺脫貴族和祭司階層的影響和控制,伊嗣俟一世需要贏得諸如猶太教徒和基督教徒等薩珊波斯境內(nèi)少數(shù)群體的支持,而當(dāng)時羅馬是基督教徒的主要庇護者,因此伊嗣俟一世需要與羅馬保持良好的關(guān)系。更重要的是,除依靠基督教徒和猶太教徒外,希拉的撒拉遜人(Saracen of al-Hira) 阿拉伯人的一支,即臣屬于薩珊波斯的拉赫姆王國(Lakhmids),因其首都在希拉而得名。當(dāng)時阿拉伯人有兩支,另一支是臣屬于羅馬帝國的加薩尼德王國(Ghassanids)。關(guān)于這兩支阿拉伯人的基本資料,參見Beate Dignas, Engelbert Winter, Rome and Persia in Late Antiquity: Neighbours and Rivals,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0, pp.169-172.關(guān)于晚期古代阿拉伯人與羅馬和薩珊波斯的關(guān)系,參見Greg Fisher, Between Empires: Arabs, Romans, and Sasanians in Late Antiquity,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1. 的軍事力量是伊嗣俟一世對付波斯貴族的主要依靠。伊嗣俟一世需要大量錢財鞏固他與希拉的撒拉遜人的關(guān)系,因此與羅馬保持友好關(guān)系,可以讓他從君士坦丁堡獲得大量外交和經(jīng)濟補償。 Z.Rubin, “Diplomacy and War in the Relations between Byzantium and the Sassanids in the Fifth Century,” in P.Freeman, D.Kennedy, eds., The Defence of the Roman and Byzantine East(Part Ⅱ),BAR International Series 297, Oxford, 1986, p.679.

      外部方面,公元395年和396年匈奴人入侵亞美尼亞和美索不達米亞地區(qū),劫掠足跡遠至泰西封(Ctesiphon),羅馬的卡帕多奇亞(Cappadocia)、加拉太(Galatia)甚至敘利亞也受到影響。 關(guān)于4世紀(jì)末匈奴人的入侵,原始資料匯編參見Geoffrey Greatrex, Samuel N.C.Lieu, eds., The Roman Eastern Frontier and the Persian War Part II AD 363-630: A Narrative Sourcebook, pp.17-19. 匈奴人的入侵,使薩珊波斯東北部邊境地區(qū)壓力巨大。同時,羅馬也需要防范來自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因此,保護高加索通道、抵御北方敵人的入侵成為羅馬和薩珊波斯的共同利益所在。更何況,公元363年和約雖使羅馬的東部邊疆防御受到了削弱,但該和約簽訂后十年,羅馬人便開始重新加強他們在東部邊疆的防御。 羅馬重新對東部邊疆城市阿米達(Amida)等進行設(shè)防。Geoffrey Greatrex, Samuel N.C.Lieu, eds., The Roman Eastern Frontier and the Persian War Part II AD 363-630: A Narrative Sourcebook, p.14. 因此,此時羅馬和薩珊波斯想要入侵或征服彼此都是非常困難的,堅守和約、保持和平才是理想的狀態(tài)。

      最后,伊嗣俟一世接受“托孤”也與其個人性格和經(jīng)歷有關(guān)。伊嗣俟一世即位后停止了薩珊波斯范圍內(nèi)對基督教徒的長期迫害,在薩珊波斯和阿拉伯資料中,他被稱為“罪人”,源于他對非拜火教信仰的過分寬容。 相關(guān)資料表述來源,參見Ehsan Yarshater ed., Encyclopaedia Iranica, “Yazdegerd I,” http://www.iranicaonline.org/articles/yazdegerd-i, 2019年4月12日。 伊嗣俟一世不再把基督教徒當(dāng)作王國的陌生人和敵人,雖有前述的政治原因,但也從側(cè)面反映了他包容的性格。此前的大多數(shù)薩珊波斯君主都通過發(fā)動戰(zhàn)爭和獲得戰(zhàn)利品來滿足薩珊貴族和祭司階層的需求,從而鞏固自己的王位。而伊嗣俟一世采取非戰(zhàn)爭手段,即使他利用撒拉遜人的軍事力量,更多的也只是威懾,而不是實際的戰(zhàn)爭, 據(jù)稱伊嗣俟一世為確保王位繼承,把其子巴赫拉姆五世托付給希拉的撒拉遜王子阿爾蒙德爾一世(Al-Mundhir I)。參見Z.Rubin, “Diplomacy and War in the Relations between Byzantium and the Sassanids in the Fifth Century,” in P.Freeman, D.Kennedy, eds., The Defence of the Roman and Byzantine East, BAR International Series 297,pp.689-690, n.3. 他在位期間沒有激戰(zhàn)發(fā)生?;浇掏皆谶@一時期也發(fā)揮著積極作用,促進了兩國間友好關(guān)系的發(fā)展。除前述的馬路他之外,據(jù)說波斯主教雅八拉哈(Yabalaha)也向伊嗣俟一世展示了另外的奇跡,為羅馬人贏得了好感。 Socrates, Historia Ecclesiastica, pp.340-342.

      因此,在公元363年和約基本滿足了薩珊波斯長期以來領(lǐng)土和經(jīng)濟訴求的前提下,在外部面對來自北方民族的侵?jǐn)_、內(nèi)部需要削弱波斯貴族和祭司階層的影響和控制,需要與羅馬保持協(xié)作的情況下,他還見識了基督教徒的“神跡”。接受阿卡狄烏斯的“托孤”,是具有包容性格的伊嗣俟一世所做的最優(yōu)選擇。

      四、阿卡狄烏斯“托孤”與晚期古代東西方形勢變遷

      阿卡狄烏斯“托孤”對晚期古代東西方形勢的變遷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也為認(rèn)識晚期古代東西方形勢的變遷提供了新維度。首先,對東羅馬政府來說,在阿卡狄烏斯逝世后,年幼的提奧多西烏斯二世既未受到來自君士坦丁堡的密謀者的傷害,也未被西羅馬趁機“統(tǒng)一”,更未受到來自薩珊波斯的威脅,羅馬帝國東部的統(tǒng)治實現(xiàn)了平穩(wěn)過渡。伊嗣俟一世在位期間與羅馬保持長期的和平,羅馬帝國東部邊疆的安寧,為提奧多西烏斯二世政府贏得了足夠的喘息時間,使東羅馬能夠?qū)⑵滠娛铝α考衅饋韺Ω队蔀鯛柖。║ldin)領(lǐng)導(dǎo)的匈奴人,避免了兩線作戰(zhàn)。公元408/409年,匈奴人再次侵?jǐn)_羅馬帝國。這次在烏爾丁的率領(lǐng)下,匈奴人跨過多瑙河,先是占領(lǐng)摩西亞(Moesia),后又入侵色雷斯。烏爾丁聲稱,如果他想要,那么他可以征服陽光照耀下的每一片土地。 Sozomenus, Historia Ecclesiastica, London: Henry G.Bohn, York Street, Covent Garden, 1855, pp.411-412. 烏爾丁的入侵雖最終被羅馬人粉碎,但同時也暴露了羅馬帝國邊疆防御的脆弱。安泰米烏斯隨即加強了邊疆防御,尤其是多瑙河艦隊的力量。公元413年,君士坦丁堡的城墻也被重建和增補。 J.Otto Maenchen-Helfen, The World of the Huns: Studies in their History and Culture, Max Knight, ed., Berkeley,Los Angeles and London: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73, p.74. 如果阿卡狄烏斯未“托孤”,那么提奧多西烏斯二世即位之初,很可能一方面在帝國內(nèi)部要同時面臨其他潛在篡位者的威脅和來自帝國西部試圖統(tǒng)一的野心,另一方面在外部還要面臨來自薩珊波斯和匈奴人的侵?jǐn)_,在這種情況下東羅馬政府是否能得以存續(xù)都是問題,能否于日后復(fù)興更是未知。

      其次,“托孤”事件對晚期古代基督教在東方的發(fā)展具有重要促進意義?;浇掏皆诖龠M羅馬—波斯關(guān)系友好發(fā)展的同時,也使他們自身獲益匪淺。羅馬和波斯間的這種友好關(guān)系,使基督教在東方得以快速發(fā)展,尤其在薩珊波斯境內(nèi),伊嗣俟一世在位期間基督教的影響力甚至一度超過拜火教。公元409年,伊嗣俟一世正式允許基督教徒在薩珊波斯境內(nèi)公開信仰,并重建基督教堂。他下令釋放獄中的“懺悔者”,并允許主教們在其所在的教區(qū)內(nèi)自由活動,還承認(rèn)基督教徒有組織權(quán)以及為自身制定法律的權(quán)利。伊嗣俟一世在法律上正式承認(rèn)基督教在薩珊波斯境內(nèi)的合法性,這對自君士坦丁在羅馬帝國內(nèi)確立基督教信仰后,在薩珊波斯境內(nèi)一直受到迫害的基督教會來說是一種巨大的進步,為基督教以后在東方的發(fā)展提供了必要的基礎(chǔ)。 W.A.Wigram, An Introduction to the History of the Assyrian Church or the Church of the Sassanid Persian Empire 100-640 A.D., London: Society for Promoting Christian Knowledge, 1910, pp.89-90. 公元410年,伊嗣俟一世又批準(zhǔn)馬路他等人在塞琉西亞—泰西封(Seleucia-Ctesiphon)召集宗教會議,解決了東西方基督教會間的爭議,并確立薩珊波斯境內(nèi)基督教徒組成單一結(jié)構(gòu)的教會,即后來的“東方教會”。這在東方教會及基督教在東方的發(fā)展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 W.A.Wigram, An Introduction to the History of the Assyrian Church or the Church of the Sassanid Persian Empire 100-640 A.D., pp.94-96.

      第三,該事件對晚期古代東西方貿(mào)易交流也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羅馬與波斯在政治上的友好關(guān)系,促進了兩國在東西方跨境貿(mào)易監(jiān)管方面的合作。據(jù)《查士丁尼法典》 Paulus Krueger, ed., Codex Iustinianus,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4, p.188. 載,公元408/409年霍諾利烏斯和提奧多西烏斯二世頒布了關(guān)于商業(yè)和商人的法律,內(nèi)容如下:

      臣服于我們統(tǒng)治的商人及臣服于波斯國王的商人們,不得將市場置于與上述國家締結(jié)的條約所約定的地點之外,以防止任何王國的秘密被披露。1.因此,我們帝國的任何臣民今后都不得在尼西比斯、卡里尼庫姆(Callinicum)和阿爾塔克薩塔(Artaxata)之外購買或銷售貨物,也不得在上述城市外的任何地方與波斯人進行交易。因為簽訂條約的雙方,都知道在這些地方以外銷售或購買的任何貨物都將被我們神圣的國庫沒收,且除這些貨物外,以現(xiàn)金或?qū)嵨镏Ц兜膬r款也將被沒收,犯罪者本身將被永久流放;2.簽訂條約雙方的法官及其下屬進入上述范圍以外的地方,也將被罰款30磅,包括羅馬或波斯人中穿過其邊界前往禁地進行貿(mào)易的人;3.但這不適用于那些攜帶貨物來交換的波斯使節(jié),出于人性和對使節(jié)的尊重,我們不否認(rèn)這些人有在固定地點以外從事貿(mào)易的特權(quán)。除非他們以出使的名義在某個行省待了很長時間,沒有回到自己的國家。當(dāng)這些人參與交易,必須受到這種制裁的懲罰,包括與他們交易和他們居住在一起的人。

      該法律總結(jié)了拜占庭和薩珊波斯之間貿(mào)易的官方指導(dǎo)方針,雙方將跨境貿(mào)易限制在指定的城市,這從兩國的角度來看,也是確保共同邊界安全的重要一步,該原則在7世紀(jì)羅馬—波斯關(guān)系結(jié)束之前一直都有效。 Beate Dignas, Engelbert Winter, Rome and Persia in Late Antiquity: Neighbours and Rivals, pp.205-206.

      最后,阿卡狄烏斯的這種“托孤”為晚期古代羅馬和薩珊波斯尋求關(guān)系的改變提供了一種新范式。在古代社會,解決國與國之間矛盾和問題的通常辦法是戰(zhàn)爭,這也正如芬利指出的那樣,在古代世界,戰(zhàn)爭無處不在,他贊同柏拉圖的觀點,將其稱為一種“無情的規(guī)律”。 M.I.Finley, Ancient History: Evidence and Models, New York: Viking Penguin Inc., 1986, p.67. 但事實上,阿卡狄烏斯“托孤”事件的完美結(jié)局,開創(chuàng)了古代國家間尋求關(guān)系改變的另一種新范式,即非戰(zhàn)爭的“托孤”范式。薩珊波斯國王卡瓦德一世(Kavadh I)也曾試圖讓查士丁一世(Justin I)收養(yǎng)他的兒子庫思老一世(Khusro I)。公元502年至506年,卡瓦德一世由于向拜占庭索要支付給嚈噠人的資金被拒,并被要求歸還尼西比斯等問題,而與拜占庭交戰(zhàn)。查士丁一世(518—527年在位)繼位后,雙方又因拉吉卡(Lazika)、伊伯利亞和里海隘口問題而發(fā)生沖突,關(guān)系再度緊張。但當(dāng)年過七旬的卡瓦德一世準(zhǔn)備對他身后的王國及王位繼承做出安排時,他首先想到的卻是讓查士丁一世收養(yǎng)他喜愛的兒子庫思老,與拜占庭緩和關(guān)系,以確保庫思老能繼承他的王位。 Procopius, History of the Wars, 1.11.6.11, 23-30. 這很難說不是對阿卡狄烏斯開創(chuàng)的“托孤”范式的效仿。阿卡狄烏斯的“托孤”范式,對于晚期古代國際關(guān)系不能不說是一種新嘗試。

      責(zé)任編輯:史海波

      Abstract:In the year of 408 AD, Arcadius, the Eastern Roman Emperor, made a will before his death, in which his young son Theodosius II was entrusted to his rival Isdigerdes I, the King of Sassanid Empire.Arcadius entrusted his young son to his rival, on the one hand, was due to the tension and separation between the Eastern Roman Empire and the Western Roman Empire, which led to the Eastern Roman Empire not regarding the Western Roman Empire as its supporter; on the other hand, it was due to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Eastern Roman empire and the Sassanid Empire was more moderate, which made it possible for Arcadius to entrust his young son and his empire to the king of Sassanid Empire.For Isdigerdes I, the King of Sassanid Empire, Sassanid Persians territorial and economic demands were greatly realized during the contest with Rome.At the same time, the Sassanid Empire itself was suffering from internal disputes and external crises as well, Isdigerdes I had no reason to break the peace initiatively.The perfect ending of Arcadius entrustment not only made the ruling of the Eastern Roman Empire to achieve a smooth transition, but also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promoting the development of the Christianity in the East during the Late Antiquity.It had also an important influence on the trade between the East and the West in the Late Antiquity, and provided a new paradigm for the change of relations between the countries during the Late Antiquity as well.

      Key words: Eastern Roman Empire; Sassanid Empire; “Entrusting an Orphan” DOI:10.19832/j.cnki.0559-8095.2020.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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