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主義的藝術幻境

劉艷芳

摘要：動畫電影《瘋狂動物城》藝術性的再現(xiàn)了“烏托邦”式的人類生存世界，影片影像符號的隱喻意義、偏見主題的表達以及解構主義手法的運用讓影片具有典型的歐美文學批評的人文內涵。

關鍵詞：烏托邦? 符號? 隱喻? 偏見? 解構主義

中圖分類號：J905?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文章編號：1008-3359（2020）16-0153-03

迪士尼動畫電影《瘋狂動物城》在2016年3月份國內上映以來取得了不錯的票房收入和穩(wěn)定的上座率，成為中國電影市場第一部票房突破10億元的動畫電影。無論是萌萌的動物角色的塑造設計還是華麗的舞臺故事講述，或者是動物版“007”的警匪情節(jié)的構建，動畫電影《瘋狂動物城》都可以說是近幾年歐美電影文學的一個成功范例，因為它很好的闡釋了歐美電影文學的幾個“原型”，將美國文學的文化關照性以生動的動畫形象解析出來。

一、《瘋狂動物城》符號隱喻性意義

當代西方文藝理論的兩大思潮是人本主義與科學主義，與之相關的是文藝批評上的“非理性”轉向和“語言學”轉向，對人的存在意義的探尋由原先的關注人之外的因素轉為更多的探究人的精神世界，文藝批評者更多的喜歡用語言學的相關內容來分析、闡釋相關的藝術作品，“符號”“隱喻”這些語言學詞匯成為解析文學作品的重要手段。電影作為一種生動的影音文本，運用“符號”“隱喻”等手法表現(xiàn)導演意圖，讓文本更加富有文化意味。

“符號”與“隱喻”是既相似又相對的兩個概念，符號學自索緒爾提出的“能指”與“所指”之后，它們成為20世紀西方文論解析文學作品的重要方法，符號也被認為是攜帶意義的感知。而隱喻更多的是一種語言學概念，是一個詞語的本義轉化為另一個相似卻不能代替的意義，與明喻相對，例如高爾基的《海燕》是隱喻，阿炳的《二泉映月》也是隱喻，卡梅隆的《阿凡達》同樣是隱喻。符號和隱喻都是一種超出自身意義的一種意義象征。但是符號是由抽象指向具象，而隱喻是由具象指向抽象“在隱喻的語境中，象征成為潛意識的映像。它的巧妙性、不可預知性隱藏了本來意義。這些都是意識的需求，特別是潛意識的映像，更是潛意識需求的蠢蠢欲動”?！动偪駝游锍恰繁旧戆顚哟蔚娜宋年P懷，但是影片所包含的“符號”的意義解析，以及“隱喻”的象征性表達則是影片最具有文學性質的內容。

（一）動物烏托邦的符號隱喻意義

影片的英文名是《Zootopia》，其實“Zootopia”這個詞可以拆分為兩個英語單詞——“zoo”和“utopia”，其中“zoo”是動物園，而“utopia”的意思則是烏托邦、理想國。因此，相比較“瘋狂動物城”這個翻譯，“動物烏托邦”或者“動物理想國”或許更為合適，因為后兩者讓影片符號隱喻性更加明顯，而“瘋狂動物城”則過于直觀，這種翻譯是出于迎合市場對“瘋狂”場景的一種觀賞期待。

“Zootopia”作為一個符號，它的“能指”就是動物城，它的“所指”就是一種和諧的動物生存關系，它的隱喻還是要歸結到人的社會性存在。在電影《瘋狂動物城》中，動物們沒有了食草性和食肉性之分，它們相安無事，各有居所。在這樣一個現(xiàn)代化的動物城市里，有沙漠氣候的撒哈拉廣場，也有常年嚴寒的冰川鎮(zhèn)，各種動物無論是大象還是老鼠，無論是獅子還是花豹都能通過自己的努力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也就是說“Zootopia”的符號隱喻便是人類的理想社會，在這樣的社會里人與人是平等的，沒有階級、階層之分，任何人只要努力都能夠成功，它是“美國夢”的一個縮影。

（二）食草動物的符號隱喻意義

電影《瘋狂動物城》故事建構的基本思維模式就是食草動物與食肉動物的和平共處與二元對立。食草動物在動物城中所占的比例達到90%以上，包括兔子朱迪一家，他們的理想就是安心做種植胡蘿卜的農戶，而朱迪則是一個叛逆的存在，它的理想是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第一個兔子警察，而最終經過種種努力和艱險，它實現(xiàn)了這一夢想;警察局牛局長有點暴脾氣，但偶爾會冒出點幽默感;動物巨星瞪羚Shakira由國際巨星Shakira配音，性感而富有影響力;大象是一個溫順富有搞笑內涵的形象，練瑜伽讓大象形象趣味十足;車管所辦事員樹獺Flash是影片最富有笑感的形象，慢吞吞的辦事風格是樹獺的行為方式的表現(xiàn)，而“仔細認真”又成為拖沓、無效率的借口。而影片中最富有顛覆意義的是山羊與綿羊一族，這種典型的食草動物卻成為顛覆動物城和諧秩序的策劃者，公羊Doug以及絕命毒師Walter和Jesse制造的藥水險些讓動物城的秩序規(guī)則完全顛覆，平時溫順山羊的矩形瞳孔在影片中卻成為讓人不寒而栗的陰暗世界的折射。而綿羊市長是影片中整個計劃的最大“黑手”，她外表的溫婉與將朱迪和尼克置于陷阱讓其自相殘殺時的兇殘形成明顯對比。

梁漱溟在《人心與人生》中說：“人類雖然是從動物式的本能解放出來的，但仍然是有其本能，知識它不像動物的本能那般機械性的頑固、緊迫和直率”。食草動物的隱喻意義是世界、階級中權利建構的弱勢一方，而在動物城中食草動物則是強勢群體，因為一切規(guī)則都是傾向于食草動物的，而出于對食肉動物“吃肉”的天生恐懼，以副市長綿羊為代表的“極左”一方則試圖讓食肉動物帶上枷鎖。影片所隱喻的是強者的“原罪”與弱者的本能防衛(wèi)意識的沖突形成整個動物城規(guī)則與秩序不穩(wěn)定的根本。

（三）食肉動物的符號隱喻意義

影片中的食肉動物都是安于既存秩序與規(guī)則的形象。其中獅子市長是一個意氣風發(fā)的政客形象，他維系著整個動物城的運行，為了掩蓋食肉動物發(fā)瘋的事實，他下令將這些動物隱藏起來，這一舉措觸犯了動物城法律而最終鋃鐺入獄，他這樣做是出于競選的需要，也是維護權威的需要。警局前臺獵豹Clawhauser是一個身材肥胖且萌味十足的形象，這與獵豹體型的纖細與動作的迅捷形成了明顯的反差，更富有喜劇意味的是Clawhauser的偶像瞪羚Shakira，而現(xiàn)實生活中瞪羚則是獵豹的主要獵物，這種強烈的發(fā)差讓影片更富有喜感，也是影片表達一種“大同”思想的需要。影片的主角Nike是一只狡猾的赤狐，是一個坑蒙拐騙的奸商形象，在被迫成為朱迪的助手之后，反而顯示出種種男人的本色氣質，最后獲得了兔子朱迪的芳心。影片所表達的是對傳統(tǒng)既定形象的一種顛覆，也是對未來人類社會的一種希冀：任何一個人在既定的環(huán)境當中，只要努力都可以成為英雄。

食肉動物的隱喻是整個現(xiàn)代社會對強者的“原罪”意識的一種固有思維。對食肉動物來說，原罪就是“曾經的捕食者”，而食草動物作為“曾經的被捕食者”，一旦以某種理由，聯(lián)合起來反向歧視食肉動物，就會造成隔閡、分裂與對立，而傳統(tǒng)的社會秩序就會瓦解，社會則會由文明走向野蠻，這也是影片政治意識的一種表現(xiàn)。影片似乎在揭示傳統(tǒng)的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雖然在原始積累的過程中浸潤了很多“血和骯臟的東西”，但是當今文明社會秩序的構建，離不開資本主義文明的努力，這也是本片意識形態(tài)符號隱喻的重要內容。

二、《瘋狂動物城》“偏見”的主題表達

電影“不是暗示，不是對思想的提示，而是通過電影語言直接表現(xiàn)思想。即不是在觀眾的頭腦中‘喚起一定的概念，而是‘表現(xiàn)概念”。迪士尼的《瘋狂動物城》虛構了一個超級動物烏托邦，影片是一部動畫性的洛杉磯風格的罪案故事，從中我們可以感覺到《謀殺綠腳趾》或《性本惡》風格的浸潤，它將成人世界的骯臟和動畫世界的和諧與美麗鮮明的映襯出來，總體而言影片是迪士尼最為真誠的作品之一，因為它毫無保留的將現(xiàn)實世界的種種偏見揭露出來。

（一）以萌萌噠的方式揭示了種族歧視

從電影《瘋狂動物城》中我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小蟻雄兵》《怪獸大學》以及《獅子王》的身影。故事的基本框架就是美少女兔朱迪進城實現(xiàn)自己夢想的過程，影片清晰的將種族固有的歧視及文化多樣性展現(xiàn)出來?！动偪駝游锍恰分械幕久苁鞘巢輨游锱c食肉動物之間根深蒂固的偏見：食草動物認為食肉動物骨子里是“吃肉”的，是極度危險的;而食肉動物認為食草動物是天生就是弱小、無能、干不了大事的。這種偏見讓兔子朱迪和赤狐尼克成為相互攻擊的對象。在動物城里，作為管理層的食肉動物按照既定的“偏見”管理著城市，不同的動物按照自己的種族特點居住在各式的小房子里。這種種族偏見源自不同的文化背景，食肉動物更多的是一種強勢文化，是西方文化的一個縮影，而食草動物則是一種弱勢文化，更多的是亞非拉文化的體現(xiàn)，正如尼克被看成是墨西哥人的代表一樣，兔子朱迪更多的展現(xiàn)的是亞裔和非裔的形象。

（二）以角色的奮斗歷程揭示階層以及職業(yè)的偏見

影片所講述的就是朱迪的理想與現(xiàn)實的沖突，以及努力取得成功的這種簡單的“美國夢”模式，這是一種符合時代氣息的價值構建。影片中因為對警察職業(yè)的固定思維讓大家對兔子成為警察尺懷疑態(tài)度，在犀牛、大象、獅子、老虎這樣大型動物組成警局里，朱迪顯得很另類，而當她作為第一個小型食草動物被招進警局之后做的工作只是開罰單，這是由種族偏見引發(fā)的職業(yè)偏見。另外，尼克因為種族的偏見而沒有人相信他的真誠，獅市長因為偏見而異常擔心自己無法被群眾所信任……這些階層及職業(yè)的偏見所折射出的是整個人類社會的種種偏見，清晰而發(fā)人深省。

（三）《瘋狂動物城》揭示偏見的目的是為了打破偏見，倡導包容和平等

影片中導演將民族包容和種族平等的概念直白的表達出來，朱迪和尼克作為偏見的受害者，經過一系列的行動改變了動物城里傳統(tǒng)的偏見思維，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試圖讓觀眾看到真誠的力量，在當下民族沖突、文化沖擊的背景下，尤其是歐洲難民問題、中東問題這些敏感政治頻發(fā)的時機，非常及時地在當下傳播和呼喚更多的包容和平等，無論是兒童還是成人觀眾都會在故事結束之后有所思索這也是影片正能量的一種體現(xiàn)，這也是該影片被稱為“政治正確”的動畫的原因。

三、《瘋狂動物城》解構主義的藝術表達

電影《瘋狂動物城》解構主義風格是非常明顯的，它對二元對立思想的解構是當代歐美文學批評的影視表現(xiàn)，同時它對既定的規(guī)則和秩序表現(xiàn)出了一定程度的顛覆和反諷。

（一）《瘋狂動物城》消解二元對立思維

傳統(tǒng)的結構主義用二元對立的思維方式來思考、分析現(xiàn)實世界的一切矛盾和問題，尤其是意識形態(tài)之間的對立和沖突，是一種非此即彼的狀態(tài)。而德里達認為這種二元對立是可以被“解構”，被消弱的，在解讀文本意義的過程中，對立的兩項可以相互消弱對方的力量，“‘解構并非為了證明這種意義的不可能，而是在‘作品之中解開、析出意義的力量，使一種解釋法或意義不致壓倒群解”。

《瘋狂動物城》故事的基本構建仍然是食草動物與食肉動物之間的二元對立，但是這種對立并不是典型的對立關系。在動物烏托邦里食草動物與食肉動物沒有了“吃與被吃”的關系，而是和諧的存在于城邦之中，影片在努力的消解這種明顯的對立。同時，食草動物與食肉動物傳統(tǒng)的弱勢與強勢的二元對立思維在影片中也被充分解構，弱勢的食草動物因為骨子里對食肉動物的提防和恐懼，在得知食肉動物發(fā)瘋之后，以綿羊副市長為代表的弱勢群體則試圖將食肉動物趕出動物城。另外，影片中對善于惡的二元對立也有所解構，一般認為秩序的維護者是善的，秩序的破壞者是惡的，在影片中綿羊副市長試圖通過制造恐慌當上市長，她的制造藥水，引起恐慌是惡的，但是，她的初衷也是來自食草動物根深蒂固的一種自我保護意識，也是為了維護食草動物的一種原始本能。

（二）《瘋狂動物城》表現(xiàn)出對傳統(tǒng)的一種否定、顛覆和反諷

解構主義最大的特點就是對秩序的一種否定和顛覆，而這種否定和顛覆并不是破壞一切，而是出自內心的一種“自我反省”。影片《瘋狂動物城》最明顯的就是對“烏托邦”的一種解構，影片將動物“烏托邦”存在的種種危機和“偏見”進行了解析，在這種關系當中，除了消弭了食草與食肉的區(qū)別之外，這些動物還是存在這傳統(tǒng)的身份界定，兔子的胡蘿卜農的傳統(tǒng)身份是根深蒂固的，狐貍的狡猾和爾虞我詐也是深入人心的，不同身份的動物具有不同的活動空間，這些騎士是對理想“烏托邦”的一種否定，它解構了理想和真理。

另外，影片這種否定的解構主義手法還表現(xiàn)在冷幽默的運用上。城中的黑幫老大“大先生”影片設計為一只鼩鼱——世界上最小的哺乳動物，它正襟危坐，顯得滑稽而可笑，緊接著大先生開始拿腔拿調地講話，無論聲音舉止，全部拷貝影片《教父》中經典臺詞，每一句改編都讓觀眾樂不可支，將一個在成人觀眾心目中“不可冒犯”的形象放進動畫片中進行惡搞，然而效果極好，這既是對影片《教父》的致敬，也是對《教父》的一種顛覆。樹獺是車管所的辦事員，慵懶而散漫的辦事效率是美國政府部門的一種幽默嘲諷，諸如此類對綿羊副市長以及山羊Doug等的顛覆都是喜感十足。

電影不過是一面鏡子，對于《瘋狂動物城》的理解，每個人所感悟的不過是內心的一種外顯，無論是其中的隱喻、偏見還是解構都是電影展現(xiàn)人類存在狀態(tài)的一種手法。但是，影片所包含的美好、善良、包容和愛則是故事的主流價值，正如最后兔子朱迪演講所說“我希望我們能夠去嘗試，嘗試讓世界便的更美好，仔細審視自我，并且改變從自我開始，由我開始，也有所有的人開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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