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寧溪
在這里,流水將我的人生,
一分為二:
一半給寧溪,一半留給虛無。
走在野徑里,
夜色照你,使你很像一個離人,
凄苦,絕望,只好在此種花,種豆。
于是也只好寫詩打發(fā)時光,那些句子,
清淡無肉,沒有姿色,
像寫了一輩子的賈島,在月亮底下
摳摳索索,瘦成一只流浪狗。
山中無友,
但有柔弱薇菜,
突然想起西伯和陶公,
該有一處柴門打開,
喚我進去醉一場。
廣陵散
你所遇見的幽靈終于也來到我的夢里:他一言不發(fā), 而琴聲淙淙,
像是為了某一刻的道別。
離亂的日子,適合與蘭花對視,凝目間已過半生。
戰(zhàn)火并沒有消磨我的意志,我似乎已經(jīng)看到我的結局,
那閃電般的屠刀將把我送上云端。
噫,我沒有貪戀這具陪了我?guī)资甑娜馍恚瑓s是辜負 了這把好琴。
我的頭此刻是一塊冰冷的鐵,回望之處,青山依然 青春,
我伸出十指向天空撥弄,
這孤絕的知音啊,會不會是南渡的飛雁,
請代我向遠方的故人問好。
秋雨落了,滴在雙頰,這是淚嗎,兄且留步,我去煙波 里坐坐。
櫻花辭
——致木木
它們會是雪嗎,
還是停頓的煙火。
紅色的白色的信箋,
寫滿流浪者的筆跡。
這個春天很快就要破碎,
它們的羽毛,
將被遣送。
我會邀請其中一朵,
回到馬的智齒里。
它們依舊是雪嗎,
還是雪的替身。
從屋頂,從黃昏湖水的眼里。
明月呀,你何時曾照看我,
而我有一匹馬,
寄養(yǎng)在你的皎潔里。
你說你喜歡五月的雪,
可是在江南,
你知道我有多么為難。
它們還會是你嗎,
沒完沒了地傾訴,
像親人隔著大海,
你我隔著淚水。
握 手
你把溫潤的手給我,我握住,
就得到了一份你的簡歷。
人世太匆忙,許多事來不及料理,
而握手,是最好的方法。
我握過四季之手,深知歲月之不易,
我也握住過流水之肢,懂得要與人為善。
我曾經(jīng)如你有過一雙柔軟甜蜜的手,
自從雪人融化后,就再也沒有找回來。
那些鹽
1
那些鹽,被擊碎,
流落在海的嘴里。
它們與水為生。
那些鹽,你不曾看見。
它們存在或毀滅。
2
它們,在馬的眼眶里。
在無名氏悠悠的衣襟里。
良夜或是清晨,你無法邀請。
3
那些鹽,深居淺出
打磨出片刻的晶瑩。
用一點光,迎向黑暗的狙擊,
它們隱晦,它們私有。
那些鹽無聲無息。
4
那些鹽,有著各自的道路
卻無法命名。它們用盡滄桑。
它們與塵世隔著沙,與浩渺的內心
隔著陌生的奔流的河。
5
那些鹽,也停留在花蕊中,
飛翔之手將它帶走
撒在麥田和種子間
它們自由,它們遼闊。
6
那些鹽,涌動顫栗,
用它們的希望和羽毛。
它們在虛無的瞬間,
寫下永恒。
那些鹽,在深處。
那些鹽,有著星的亮。
詩人簡介:張道通,20世紀70年代生人,祖籍安慶,出生于浙江。畢業(yè)于南京大學中文系。20世紀90年代末開始寫詩,每年不定期有作品發(fā)表?,F(xiàn)居住杭州,從事文化策劃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