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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市民對待暴力示威的態(tài)度及其影響因素

      2020-10-20 01:53:20陳曦高海燕
      港澳研究 2020年3期
      關鍵詞:攻擊性示威受訪者

      陳曦 高海燕

      自2019年6月以來,香港特區(qū)政府有關《逃犯條例》的修訂引發(fā)了大規(guī)模的示威游行和社會沖突。隨著部分示威者抗議手段的不斷升級與暴力化,普通市民的生活受到嚴重影響,民生經(jīng)濟受到重創(chuàng),社會處于嚴重撕裂和對立狀態(tài)。截至2019年10月18日,警方在超過400場示威活動中共拘捕2603人,其中467人被檢控,231人被控暴動。10月16日公布的行政長官施政報告估計至少1100人受傷。這次運動被視為近年來香港最大規(guī)模的社會動蕩,是香港回歸以來最為嚴重的政治危機。①

      值得注意的是,支持暴力示威或勇武派的市民比例并不在少數(shù)。根據(jù)香港中文大學“傳播與民意調查中心”從示威現(xiàn)場搜集的數(shù)據(jù),在2019年6月12日至7月27日的7次調查中,贊成或非常贊成“激進的示威手段可以令政府聆聽民意”這一說法的受訪者比例介于38.2%至65.5%;認同“進一步把抗爭升級”的受訪者比例介于39.1%至50.9%。到了8月,仍有近五成的示威者支持以暴力手段表達訴求,認同“進一步把抗爭升級”的受訪者比例達到50.7%至54.1%。②

      對此,我們有必要檢視暴力行為背后復雜的社會心理因素。同時,了解香港市民(無論參加抗議活動與否)對待暴力示威的態(tài)度及其影響因素,亦是止暴制亂的題中之義。過往研究雖然通過街頭實地調查,獲取了一些示威者的背景和想法,但受限于研究抽樣方法,未能了解非參與者的態(tài)度;亦無法加入太多問題,不能系統(tǒng)研究對待暴力示威態(tài)度的影響因素,其推論也有限。對此,我們利用一個全港性的社會調查數(shù)據(jù),嘗試了解香港市民對以暴力表達訴求的態(tài)度及其影響因素。

      一、政治暴力行為及態(tài)度的影響因素

      一系列社會心理因素與暴力行為或對待暴力的態(tài)度相關。早期的集體暴力研究多從個人生理和心理因素解釋暴力沖突產(chǎn)生的原因,如生理本能、革命型人格(revolutionary personality)、相對剝奪感(relative deprivation)等導致心理不滿,從而觸發(fā)集體政治暴力。③最近一項對美國政治暴力的研究發(fā)現(xiàn),攻擊性人格特質(aggressiveness)是與暴力政治行為最為相關的因素。④攻擊性本身是一個中性的人格特質,每個人在面臨直接威脅時,都可能變得具有攻擊性。但是當缺乏內部或外部的制約條件時,具有較強攻擊性特質的人更可能出現(xiàn)暴力行為。神經(jīng)學研究發(fā)現(xiàn),更具攻擊性的個體大腦中有關共情(empathy)和情緒調節(jié)的區(qū)域更少被激活,好斗的人在遭受不公平對待時更有可能進行報復。此外,攻擊性人格特質也與政治過程相關。具有攻擊性人格特質的個體其政治信任更低,更易相信陰謀論,并支持分裂運動。⑤

      情緒也是影響暴力行為和態(tài)度的重要因素之一。例如,害怕這一情緒可能產(chǎn)生回避行為,而憤怒情緒可能導致暴力行為。⑥憤怒是一種基本情緒體驗,往往在遭遇挫折或個人和集體利益受到侵害時,出于自我防護目的而表達出來。社會心理學理論指出,人們對于外部環(huán)境的認知會誘發(fā)內心的情緒性反應,進而推動其采取行動。⑦社會運動中,人們對于突發(fā)事件的情緒性反應會推動他們參與社會運動,以集體行動的方式來釋放情緒。⑧而在諸多情緒性反應中,群體憤怒被認為對社會運動的參與具有最為直接的影響。⑨當人們認為對立群體是本群體遭受不公正待遇的原因并對該對立群體產(chǎn)生憤怒情緒時,群體憤怒便會驅使他們加入社會運動,甚至采取暴力行動。這一機制得到諸多經(jīng)驗研究證實。⑩不過,亦有研究發(fā)現(xiàn)憤怒具有適應功能,對攻擊行為只有中等程度的預測能力。11

      此外,焦慮和抑郁也可能導致暴力行為。受抑郁情緒困擾的個體由于其自身情緒調節(jié)能力降低,對可能被感知為威脅的刺激更為敏感、更易發(fā)怒,因此更容易激發(fā)大腦中存儲的攻擊腳本,從而產(chǎn)生攻擊和暴力行為。瑞典的研究發(fā)現(xiàn),在控制了社會人口學因素后,抑郁癥患者暴力犯罪的比例是普通人群的三倍。12除了一般的暴力犯罪,有抑郁癥的個體也更容易支持或參與暴力政治抗爭。這可能是由于抑郁情緒嚴重的個體往往對生活悲觀失望,獲得的社會聯(lián)系和社會支持也較少,因此更可能受到極端主義思想的影響,以暴力和極端行為作為自我賦權(empowerment)和對抗抑郁情緒的方法。13

      除了上述提到的人格特質和情緒問題可能影響對政治暴力的態(tài)度,社會政治因素對政治暴力的影響也不容忽視。嚴重的暴力沖突會對經(jīng)濟、民生、法治、社會秩序和國際形象造成嚴重影響。香港是重要的自由貿易港和全球金融中心,其一舉一動影響著世界各國的經(jīng)濟貿易發(fā)展,而修例風波中的暴力沖擊已經(jīng)對香港的經(jīng)濟發(fā)展和國際形象造成負面影響。香港一向以法治作為社會核心價值,激進暴力示威者所采取的粗暴行為,無疑是對香港核心價值的踐踏,嚴重背離了香港社會長期以來和平、有序表達不同意見的良好傳統(tǒng),使得香港的文明和法治蒙羞。因此,擔心因暴力示威對社會經(jīng)濟民生、國際形象以及法治和秩序造成負面影響的個體更可能反對以暴力手段表達訴求。

      此外,不容忽視的因素還包括媒體特別是社交媒體對政治激進化的影響。一方面,社交媒體強大的動員能力降低了集體行動的成本,增加了相似的個體形成群體的傾向。另一方面,社交媒體還可能帶來網(wǎng)絡民粹主義和政治激進主義的生成。極端主義思想利用互聯(lián)網(wǎng)作為一種快速、廉價和匿名的交流手段,克服了傳統(tǒng)媒體的局限性,使他們的意識形態(tài)和信息能夠傳播到世界各地。那些危險的、有激進色彩或種族主義的話語和符號雖不被主流生活所接受,在網(wǎng)絡上卻被擁戴、被圍觀。越來越多的研究發(fā)現(xiàn)瀏覽社交媒體的頻率與政治激進主義顯著相關。14

      二、數(shù)據(jù)與變量

      本研究數(shù)據(jù)來源于“香港社會發(fā)展和市民精神健康”調查。此項調查由香港中文大學行為健康研究中心于2019年8月至9月在全港范圍內進行,以電話隨機抽樣調查的方式成功訪問共400名18歲以上的香港市民(應答率為52.4%)。在剔除了存在缺失值的個案后,本研究的樣本為383。表1顯示了研究樣本的社會人口學背景。其中,18~30歲的受訪者約占19%,31~45歲、46~60歲及60歲以上的受訪者分別約占16%、30%和35%。男性比例(41.5%)低于女性(58.5%)。小學或以下教育程度的受訪者約占三分之一,中一至中四占10.7%,中五或預科占38.4%,本科或以上教育程度的占19.1%。約有三分之二的受訪者已婚。約四分之一的受訪者具有宗教信仰。

      表1 研究樣本的社會人口學背景(%)

      本研究的結果變量為受訪者對待暴力示威的態(tài)度。對于“用武力抗爭表達訴求”這一說法,約有52.2%和27.9%的受訪者選擇“非常不同意”或“不同意”,而對這一說法表示“中立”“同意”或“非常同意”的受訪者分別為10.2%、6.0%和3.7%。由于本研究主要關注個體對以暴力手段表達政治訴求的認同與否,我們將結果變量處理為二分變量,即選擇“非常不同意”或“不同意”的受訪者歸為一類(占80.1%,賦值為0),選擇“中立”、“同意”或“非常同意”的為另一類(占19.9%,賦值為1)。

      本研究的主要解釋變量分為三類。一是人格和心理因素,包括攻擊性、憤怒和抑郁情緒。(1)攻擊性的測量使用的是“攻擊性和替代解決方式信念量表”(beliefs about aggression and alternatives survey)中的攻擊性信念子量表。15該量表包括六個條目,例如“如果有人做了一些事令我非常憤怒,他們應該被我打”、“有時候我只有兩種選擇:被人打或者首先打人”。選項包括“非常不同意”、“較不同意”、“較同意”及“非常同意”。六個條目加總后越高的分值代表越強的攻擊性。(2)憤怒的測量使用的是“狀態(tài)—特質憤怒表現(xiàn)量表”(State-Trait Anger Expression Inventory)中的狀態(tài)憤怒子量表(state anger scale)。16該量表詢問受訪者在過去四個星期中憤怒情緒出現(xiàn)的頻率(1=幾乎沒有;2=有時;3=經(jīng)常;4=幾乎每天都是),包括“我感到被激怒”、“我想對他人大喊大叫”等10個條目,加總后分值越高代表憤怒情緒越強烈。(3)抑郁情緒的測量所使用的是PHQ-9(Patient Health Questionnaire-9)抑郁癥篩查量表,這是臨床上用于篩查抑郁癥的最為簡單高效的方法之一。17該量表詢問受訪者在過去兩周里,生活中出現(xiàn)以下癥狀的頻率,包括“做事時提不起勁或沒有興趣”、“入睡困難、睡不安穩(wěn)或睡得過多”、“有不如死掉或用某種方式傷害自己的念頭”等9個條目(1=完全沒有;2=有幾天;3=一半以上的天數(shù);4=幾乎每天)。根據(jù)過往研究結論,該量表總分達到10分或以上代表可能出現(xiàn)中度抑郁,最好咨詢心理醫(yī)生或心理醫(yī)學工作者。因此,我們將抑郁情緒處理為二分變量,即PHQ-9量表總分為10分或以上的受訪者有較嚴重的抑郁情緒,低于10分的無嚴重抑郁情緒。

      二是社會政治因素。為了解社會政治因素如何影響對政治暴力的態(tài)度,我們詢問了受訪者對香港未來一年內社會治安、法治秩序和經(jīng)濟發(fā)展的評價。對社會治安的評價包括“市民的人生安全”、“街頭暴力的情況”及“治安狀況”三個方面;對法治和秩序評價包括“法治程度”和“市民遵守法律的程度”;此外,還包括對未來一年內香港經(jīng)濟發(fā)展和國際地位的預判。回答包括變差、維持不變或者變好,越高的分值代表越正向的預判。

      三是媒體使用。對媒體及社交媒體使用的測量包括兩個問題:(1)從6月至今,你平均每天通過傳媒及社交媒體了解有關修訂《逃犯條例》及游行示威的消息的頻率(1=兩次或以下;2=3—5次;3=6—10次;4=11—20次;5=20次以上);(2)從6月至今,你是否因傳媒和社交媒體上有關修訂《逃犯條例》及游行示威的報道而感到不安(1=幾乎沒有;2=較少;3=較多;4=經(jīng)常)。

      三、社會人口學背景與是否支持暴力示威

      表2呈現(xiàn)了不同社會人口學背景的受訪者對待政治暴力的態(tài)度。數(shù)據(jù)顯示,年輕人更支持暴力示威行為或對此持中立態(tài)度。在18—30歲的受訪者中,反對暴力示威的僅占51%;而在30歲以上受訪者中,反對暴力的比重均高于80%。在60歲以上人群中,反對暴力的比例超過90%。已婚人士反對暴力示威的比例(87%)高于單身、離異或喪偶群體(67%),且二者在統(tǒng)計學上有顯著差異。女性中(83%)反對暴力示威的比例略高于男性(77%),但二者的差異在統(tǒng)計學意義上不顯著。有無宗教信仰也對是否支持暴力抗爭沒有顯著影響。值得注意的是,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受訪者越傾向于認同以暴力手段表達訴求。小學及以下教育水平的受訪者中有94%反對暴力,而在擁有本科或以上學歷的人群中,只有約六成受訪者反對暴力示威。這也許是因為年輕人相比其他世代更容易獲得較高的教育水平,而相比年長世代,更多的年輕人對暴力示威持支持或中立的態(tài)度。

      表2 社會人口學背景與是否支持暴力示威

      四、社會心理因素與對待暴力示威的態(tài)度

      表3呈現(xiàn)了諸多社會心理因素與是否反對暴力示威的邏輯(logistic)回歸模型結果。其中,模型1—3分別檢驗了心理和人格因素、對未來經(jīng)濟社會的看法以及媒體使用如何影響對暴力示威的態(tài)度。模型1的結果顯示,攻擊性(logit=0.161;p<0.01)、憤怒情緒(logit=0.079;p<0.05)和抑郁情緒(logit=1.480;p<0.01)均與對待暴力示威的態(tài)度相關,即具有更強攻擊性、憤怒和抑郁情緒的受訪者更可能支持暴力示威或對此表示中立。過往研究發(fā)現(xiàn),攻擊性不僅對政治暴力行為有直接影響,還在暴力提示(violentcues)和暴力行為之間起到中介作用。18具有更強攻擊性人格的人在看到帶有暴力色彩的政治話語和內容后,受到的影響比一般人更大,更容易將暴力視為解決問題的合法有效方法。19憤怒會促進對暴力的認同這一結果也與過往研究一致,即憤怒情緒在集群行為發(fā)生中具有重要推動作用,普遍的憤怒情緒更易誘發(fā)群體成員采取激進形式進行行動。此外,近年來關于政治激進化和政治暴力的研究開始關注抑郁在其中扮演的作用。一項對英國少數(shù)族裔的研究發(fā)現(xiàn)具有焦慮和抑郁癥狀的人更容易對暴力抗爭報以同情,20而對暴力抗議和恐怖主義的同情和支持往往是政治“激進化”(radicalization)的先兆。另一項研究發(fā)現(xiàn),患有抑郁癥的男性更容易支持并考慮加入恐怖組織和武裝暴力行動。21

      模型2的結果顯示,對香港未來經(jīng)濟發(fā)展和國際地位的判斷與對暴力示威的支持/中立態(tài)度顯著相關(logit=1.038;p<0.01),擔心香港經(jīng)濟發(fā)展和國際形象會在未來一年變差的個體更反對以暴力抗爭表達訴求。持續(xù)多月的抗議運動已對香港經(jīng)濟造成巨大損失。根據(jù)香港政府統(tǒng)計處2019年10月31日公布的第三季本地生產(chǎn)總值預先估計數(shù)字,較2018年同期下跌2.9%,是2009年全球金融危機以來,首次錄得季度按年跌幅。22其中,受打擊最大的包括零售、飲食、旅游等行業(yè)。這類生意的邊際利潤本來就很薄,很難承受大幅度的生意回落,不少公司相繼倒閉。因此,因暴力示威活動而承擔經(jīng)濟損失的個體更反對以暴力表達訴求。

      模型3的結果顯示,經(jīng)常關注新聞媒體及社交媒體上有關《逃犯條例》修訂及游行示威消息的受訪者更可能對暴力示威表示支持或中立的態(tài)度(logit=0.276;p<0.1);因瀏覽傳媒及社交媒體上有關《逃犯條例》修訂及游行示威的消息而感到不安的受訪者更可能對暴力示威表示支持或中立的態(tài)度(logit=0.349;p<0.1)。香港連月來暴力沖突不斷,不少人通過連登討論區(qū)、Telegram等社交媒體發(fā)布煽動、教唆或威脅使用暴力的言論,非法公開警員及不同意見人士的資料。網(wǎng)絡媒體不但沒有成為多元理性的公共領域,反而成為暴力和民粹主義政治的傳播平臺。此外,網(wǎng)絡媒體還深刻地改造了傳統(tǒng)媒體,部分香港新聞媒體常在新聞事件發(fā)生的第一時間收集和引用高登等討論區(qū)網(wǎng)民的意見,使其對青年以外的群體產(chǎn)生影響。因此,經(jīng)常瀏覽有關《逃犯條例》修訂及游行示威消息的受訪者更有可能被碎片化信息煽動情緒,進而對暴力示威表示同情和支持的態(tài)度。

      表3 邏輯(Logistic)回歸結果:是否支持暴力示威的社會心理影響因素

      續(xù)表3 邏輯(Logistic)回歸結果:是否支持暴力示威的社會心理影響因素

      五、討論與結論

      本文利用“香港社會發(fā)展和市民精神健康”調查數(shù)據(jù),探討了修例風波中市民對于暴力示威行為的態(tài)度及其相關因素。在近400位接受調查的香港市民中,有80%受訪者明確反對以暴力手段表達訴求,約有20%對暴力表示支持或持中立態(tài)度,反對暴力的市民遠多于支持。雖然這一結果和過往研究有所差異,23但其中的差別可能是由于過往研究大多通過街頭實地調查搜集數(shù)據(jù),獲取的基本上是游行示威參與者的想法。而本研究通過對全港市民的隨機抽樣調查,能夠更全面的反映普通香港市民(無論是否參與游行示威)對待暴力示威的態(tài)度。此外,本文主要有四個研究發(fā)現(xiàn):

      首先,18~30歲、具有高等教育經(jīng)歷的受訪者更認同以暴力方式表達訴求。這和警方的數(shù)據(jù)相吻合:截至2019年10月中,2000余名被捕者中約三成是學生。年輕人成為社會運動主力一方面是由于他們一般都有較多時間、社會資本(如教育水平、社會對年輕人的寬容)及旺盛的精力去行動;另一方面,與老一輩人相比,年輕人更看重自由、民主、自我實現(xiàn)等“后物質主義”價值觀,也更容易受到極端主義思想的煽動,從而走上街頭,甚至參與街頭暴力。

      不過,一項2014年的研究顯示,香港年輕人中認同后物質主義的占約34%,不少香港年輕人仍非常重視生活和物質享樂,認為金錢占據(jù)重要位置。24然而,現(xiàn)實社會中貧富懸殊擴大、社會板結等問題讓年輕人難以達到他們所期冀的生活水平,看不到向上流動的希望。盡管在過去20多年,青年是香港高等教育擴張的主要受惠者,但他們卻沒能在勞動力市場上獲得更高報酬。統(tǒng)計數(shù)字顯示,香港15~29歲青年的收入中位數(shù),在扣除通脹影響后,從2001年的11,170港幣下降至2011年的10,000港幣。2001年至2011年,香港15~29歲青年從事中產(chǎn)職位(包括經(jīng)理及行政人員、專業(yè)人員和輔助專業(yè)人員)的比例全面下降,其工作收入中位數(shù)低于全港工作人口,且劣勢在此10年間有所惡化。25香港青年無論是縱向與自己的父輩比較,還是內部橫向與香港社會其他階層比較,抑或是與內地相比,均發(fā)現(xiàn)憑借自身能力向上發(fā)展的機會日益減少,導致他們具有較強的相對剝奪感。在這種怨憤累積之下,部分青年將問題歸咎于特區(qū)政府管治不力和內地侵占香港資源、擠壓香港生存空間,將矛頭直指特區(qū)政府和“一國兩制”制度。26這可能是造成青年人關注政治議題、熱衷參與示威游行,甚至不惜以暴力相抗爭的深層原因之一。

      此外,與老一輩相比,香港青年對內地缺乏了解,對內地政治制度充滿誤解和歧見。在國民身份認同上,他們更傾向于認同自己的香港人身份,而非中國人身份,有較強的“恐中”“排中”情緒。這種身份認同錯亂的根源在于香港青少年缺乏國民教育。2003年“七一游行”之后,香港教育界“去中國化”思潮盛行,通過反對中文及中國歷史文化教育,極力弱化青年對民族文化的認同。香港考試及評核局數(shù)據(jù)顯示,2018年香港中學文憑考試中報考中國歷史科的考生人數(shù)相比過去十年舊制中五會考人數(shù)跌幅逾75%。27對中國歷史和現(xiàn)實缺乏了解導致青年人對中國人的身份感到迷惘甚至抗拒,不能客觀正確地看待中央對香港的管治權,無法形成強烈的國家認同,甚至出現(xiàn)“港獨”等極端主義思想。

      其次,在控制了人口學變量后,具有攻擊性、憤怒和抑郁情緒等心理人格特征的受訪者更認同以暴力手段表達訴求。情緒因素常因其“非理性”的特征而曾受到批判,28但在社會運動研究中學者們發(fā)現(xiàn)它們對于社會運動的動員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29因此,在探討政治暴力行為和態(tài)度心理機制的過程中,將個體攻擊性、憤怒、抑郁情緒等納入研究十分必要。

      再次,擔憂香港未來經(jīng)濟狀況和國際地位下滑的受訪者更反對暴力示威。2019年7月一項對全港市民的電話調查顯示,對未來一年香港經(jīng)濟前景持負面看法的受訪者比例,由2018年底的59%大幅增至72%;對于香港未來5年的經(jīng)濟前景,持負面看法的比率由2018年底的約39%急增至50%,接近2008年金融海嘯時的水平。30因暴力示威造成香港經(jīng)濟衰退,市民對經(jīng)濟的悲觀態(tài)度,會使越來越多的市民反對暴力。

      值得注意的是,其他因素也可能與暴力示威相關。例如,黨派身份也可能影響政治行為的選擇。有研究發(fā)現(xiàn),越看重自己的政黨歸屬,并將其作為個人身份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的人更可能采取暴力政治行為。原因在于擁有強烈的黨派身份的人士更對保持不同政見和屬于不同黨派的人產(chǎn)生敵意和仇視,進而產(chǎn)生暴力政治行為。31此外,非個體主義價值觀也可能導致暴力政治行為的產(chǎn)生。過往研究發(fā)現(xiàn),秉持個體主義價值觀的人更可能認為自身的劣勢是由于個人能力不足或不夠努力造成的,他們往往專注于提升自我能力及加倍努力。但當某些個人或群體將相對剝奪感歸咎于社會結構和制度,那么伴隨而來的挫敗感及對體制的憤怒和不滿,就有可能導致政治不信任甚至激進的政治反抗。32受限于數(shù)據(jù),本文無法檢驗以上因素對暴力示威態(tài)度的影響。日后研究可進一步深入挖掘這些因素是否影響對激進示威的態(tài)度。

      最后,媒體使用也與對待暴力示威的態(tài)度息息相關。分析結果顯示,更常通過傳媒和社交媒體了解有關修訂《逃犯條例》及示威游行的消息及因此產(chǎn)生較多不安情緒的受訪者更可能對暴力示威持支持或中立態(tài)度。香港傳媒的主要形式包括廣播、書籍、報刊、電視和新媒體。各大媒體背后通常牽涉著復雜的權力角逐,反映了各方政治參與者及其支持者所倡導的身份認同。33在網(wǎng)絡信息不發(fā)達的年代,紙媒對香港人的價值觀及身份認同的構建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近年來,隨著香港媒體從傳統(tǒng)媒體向網(wǎng)絡新媒體的轉向,社交媒體平臺、即時通訊軟件、獨立媒體網(wǎng)站等對社會輿論、特別是香港青年的政治觀念起到了重要影響。例如,高登討論區(qū)平均每日瀏覽量達到600萬人次,用戶大多為20多歲的年輕人,其中70%是男性。由于網(wǎng)絡空間的匿名性,人們可以盡情在網(wǎng)絡世界發(fā)布不敢在現(xiàn)實世界中發(fā)表的言論。社交媒體時代,由于信息的碎片化和模糊化傳播,人們接觸到許多基于碎片信息拼接和整合后的所謂事實,這不僅容易讓人在魚龍混雜的信息中失去判斷,亦無法保證信息傳播過程中情緒輿論的理性與平衡。在此次修例風波中,一些反對派就是通過傳播虛構、扭曲或冒充的信息抹黑警隊和政府,曲解“一國兩制”和相關國家政策,引發(fā)民眾的情緒化反應,從而參與暴力抗爭的社會運動。

      雖然延續(xù)半年多的香港亂局仍波動不息,但本研究的數(shù)據(jù)顯示,絕大多數(shù)的香港市民都反對以暴力手段表達政治訴求。相信隨著越來越多的市民嚴正反對暴力,參與暴力示威的人數(shù)會越來越少,香港社會的秩序會慢慢平復。同時,也要警惕一些示威者在逐步失去公眾支持、運動走向低潮的形勢下,試圖用暴力、仇恨、謊言等煽動仇恨情緒,擾亂香港社會,不斷挑戰(zhàn)道德底線。

      本研究發(fā)現(xiàn)一系列心理人格特質和政治經(jīng)濟因素與反暴力態(tài)度相關。日后研究需要更多將研究重點放在闡明已知影響因素之間的相互關系上,將各解釋變量整合到一個完整的模型中,而非視為相互獨立或簡單互補的關系。如政治經(jīng)濟因素和社交媒體的信息傳播如何觸發(fā)情緒,從而影響暴力政治行為與對待暴力的態(tài)度。此外,本研究沒有關注其他可能影響暴力示威的影響因素,如黨派歸屬、身份認同、政治信任、相對剝奪感、過往參與游行示威經(jīng)歷等。日后研究需要納入更多因素,進一步了解各類政治經(jīng)濟、社會結構和心理因素如何影響大眾對暴力抗爭的態(tài)度。

      ①明報新聞網(wǎng):《附篇談青年稱要增溝通助灣區(qū)創(chuàng)業(yè)泛民:無視政治訴求建制:未帶來希望》,2019年10月17日,https://news.mingpao.com/pns/%E6%96%BD%E6%94%BF%E5%A0%B1%E5%91%8A/article/20191 017/special/1571249406979,最后訪問日期:2019年11月17日。

      ② 23李立峰等:《〈反逃犯條例修訂示威〉現(xiàn)場調查報告》,香港:香港中文大學傳播與民意調查中心,2019年8月。

      ③Gurr,T.,“Urban disorder: Perspectives from the comparative study of civil strife”,American Behavioral Scientist,vol.11,no.4,1968,pp.50-55.

      ④Kalmoe,N. P. and Mason,L.,“Lethal mass partisanship:Prevalence,correlates,and electoral contingencies”,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Association Conference,2018.

      ⑤Jilani,Z. and Smith,J. A.,“What's Driving Political Violence in America?”,Greater Good Magazine,November 7,2018. https://greatergood. berkeley. edu/article/item/whats_driving_political_violence_in_america.

      ⑥張蔚:《青少年的攻擊行為與氣質、情緒的關系》,濟南:山東師范大學,2007。

      ⑦ Lazarus,R. S.,“Cognition and motivation in emotion”,American psychologist,vol.46,no.4,1991,pp.352;Van Zomeren,M.,“Four core social-psychological motivations to undertake collective action”,Social and Personality Psychology Compass,vol.7,no.6,2013,pp.378-388.

      ⑧Tausch,N.andBecker,J.C.,“Emotional reactions to success and failure of collective action as predictors of future action intentions:A longitudinal investigation in the context of student protests in Germany”,British Journal of Social Psychology,vol.52,no.3,2013,pp.525-542;Van Stekelenburg,J.,Klandermans,B.and VanDijk,W.W.,“Context matters:Explaining how and why mobilizing context influences motivational dynamics”,Journal of Social Issues,vol.65,no.4,2009,pp.815-838.

      ⑨Van Zomeren,M.,“Four core social-psychological motivations to undertake collective action”,Social and Personality Psychology Compass,vol.7,no.6,2013,pp.378-388.

      ⑩Tausch,N.andBecker,J.C.,“Emotional reactions to success and failure of collective action as predictors of future action intentions:A longitudinal investigation in the context of student protests in Germany”,British Journal of Social Psychology,vol.52,no.3,2013,pp.525-542;Stürmer,S.and Simon,B.,“Pathways to collective protest:Calculation,identification,or emotion?A critical analysis of the role of group-based anger in social movement participation”,Journal of Social Issues,vol.65,no.4,2009,pp.681-705;Van Zomeren,M.,Spears,R.,F(xiàn)ischer,A.H.and Leach,C.W.,“Put your money where your mouth is!Explaining collective action tendencies through group-based anger and group efficacy”,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vol.87,no.5,2004,pp.649.

      11 Novaco,R.W.,Anger control:The development and evaluation of an experimental treatment.Lexington:Lexington Books,1975.

      12 Fazel,S.,Wolf,A.,Chang,Z.,Larsson,H.,Goodwin,G.M.and Lichtenstein,P.,“Depression and violence:A Swedish population study”,TheLancetPsychiatry,vol.2,no.3,2015,pp.224-232.

      13 21 Coid,J.W.,Bhui,K.,MacManus,D.,Kallis,C.,Bebbington,P.and Ullrich,S.,“Extremism,religion and psychiatric morbidity in apopulation-based sample of young men”,The British Journal of Psychiatry,vol.209,no.6,2016,pp.491-4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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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Dahlberg,L.L.,Toal,S.B.,Swahn,M.and Behrens,C.B.,“Measuring violence-related attitudes,behaviors,and influences among youths:A compendium of assessment tools”,2nd ed.,Atlanta,GA: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2005.

      16 Spielberger,C.D.,“State-Trait anger expression inventory”,The Corsini Encyclopedia of Psychology,2010:1-1.

      17 Kroenke,K.and Spitzer,R.L.,“The PHQ-9:a new depression diagnostic and severity measure”,Psychiatric Annals,vol.32,no.9,2002,pp.509-515.

      18 Kalmoe,N.P.,“Fueling the fire:Violent metaphors,trait aggression,and support for political violence”,Political Communication,vol.31,no.4,2014,pp.545-563.

      19 Bushman,B.J.,“Moderating role of trait aggressiveness in the effects of violentmedia on aggression”,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vol.69,no.5,1995,pp.950;Dill,K.E.,Anderson,C.A.,Anderson,K.B.and Deuser,W.E.,“Effects of aggressive personality on social expectations and social perceptions”,Journal of Researchin Personality,vol.31,no.2,1997,pp.272-292.

      20 Bhui,K.,Warfa,N.and Jones E.,“Isviolent radicalisation associated with poverty,migration,poorself-reported health and common mental disorders?”PLoS One,2014,9(3):e90718;Bhui,K.,Silva,M.J.,Topciu,R.A.and Jones,E.,“Pathways to sympathies for violent protest and terrorism”,British Journal of Psychiatry,vol.209,2016,pp.483-90.

      22 新華社:《持續(xù)動蕩將香港經(jīng)濟拖入負增長》,2019年10月31日,http://www.xinhuanet.com/2019-10/31/c_1125178811.htm,最后訪問日期:2019年11月17日。

      24 李立峰:《再看世代差異和香港青年人的后物質主義》,載張少強、陳嘉銘、梁啟智(主編):《香港社會文化系列》(http://jcmotion.com.cuhk.edu.hk),最后訪問日期:2019年11月17日。

      25 趙永佳、葉仲茵:《香港青年“下流”問題:客觀狀況與主觀感受》,北京:《港澳研究》,2015年第3期。

      26 陳曦:《相對剝奪感與香港青年的政治信任》,北京:《港澳研究》,2019年第3期。

      27 《2018年香港考試及評核局中學文憑試考試報告》及《2016年香港中學文憑考試發(fā)榜新聞稿》,http://www.hkeaa.edu.hk/DocLibrary/Media/FactFigures/2018HKDSE_registrationstat.pdf,http://www.hkeaa.edu.hk/DocLibrary/Media/PR/20160712_HKDSE_FULL_Results_CHI.pdf,最后訪問時間:2018年6月7日。

      28 Norris,P.,Walgrave,S.and VanAelst,P.,“Who demonstrates?Anti-staterebels,conventional participants,or everyone?”,Comparative Politics,vol.37,no.2,2005,pp.189-205.

      29 Jasper,J.M.,Goodwin,J.and Polletta,F(xiàn).(eds.),Passionate Politics:Emotions and Social Movements,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09;Jasper,J.M.,“The emotions of protest:Affective and reactive emotionsin and aroundsocial movements”,Sociological Forum,vol.13,no.2,September1998,pp.397-424;Van Stekelenburg,J.and Klandermans,B.,“The social psychology of protest”,Current Sociology,vol.61,no.5-6,2013,pp.886-905.

      30 文森:《72%香港人對經(jīng)濟前景悲觀》,文匯網(wǎng),2019年10月30日,http://cj.takungpao.com/columnist/text/2019/1030/189161.html,最后訪問日期:2019年11月17日。

      31 Kalmoe,N.P.,Gubler,J.R.and Wood,D.A.,“Toward conflict or compromise?how violent meta phors polarize partisan issue attitudes”,Political Communication,vol.35,no.3,2018,pp.333-352.

      32 Muller,E.N.,Aggressive political participation,New Jersey: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15.

      33 劉強:《香港政治傳播亂象探析——以政治傳播載體報刊為例》,廣州:《嶺南學刊》,2015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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