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鈺
摘 要:清代馬瑞辰的《毛詩傳箋通釋》是研究《詩經》的諸多著作中值得參考的一部,他在書中旁征博引,解決了許多疑難問題,但同時也存在一些引文訛誤,本文擬從用字、斷句等方面,對《毛詩傳箋通釋·國風》對《方言》的引用進行考釋,以期提升對古代書籍的閱讀理解能力。
關鍵詞:《毛詩傳箋通釋》;《方言》;引文考釋
清代學者馬瑞辰的《毛詩傳箋通釋》(以下簡稱《通釋》)善于征引文獻,廣泛吸收前人研究的優(yōu)秀成果,但馬氏對于所引文獻往往有所改動,這種改動有時造成了一些訛誤,現(xiàn)就《通釋》的《國風》部分對《方言》的引用進行考辨。
《通釋》的《國風》部分用字與《方言》多有不同,原因大致有三:其一是使用異體字;其二是因意義相同改字;其三是由字形相近而產生的誤寫。
1 因意義相同改字
將“工爵”改作“工雀”?!锻ㄡ尅分小夺亠L·鴟鸮》一節(jié)引《方言》曰:“桑飛,自關而東謂之工雀,或謂之過鸁?!薄斗窖浴返诎司淼?2條作:“桑飛,自關而東謂之工爵,或謂之過鸁?!笨梢钥闯?,《通釋》中“工雀”與《方言》中的“工爵”用字不同。
錢繹《方言箋疏》卷八作:“桑飛,自關而東謂之工爵”?!墩f文·鬯部》:“爵,禮器也?!飨缶粽?,取其鳴節(jié)節(jié)足足也?!薄墩f文·隹部》:“雀,依人小鳥也,從小隹,讀與爵同?!倍巫⑨尅叭浮保骸敖袼自坡槿刚呤且病F渖?。其鳴節(jié)節(jié)足足。禮器象之曰爵。爵與雀同音。后人因書小鳥之字為爵?!薄端臅戮浼ⅰっ献蛹⒕砥摺罚骸盀閰豺尵粽?,鹯也”,朱熹曰:“爵,與雀同?!?/p>
由上述材料可以知道,“雀”與“爵”古通用?!熬簟笔嵌Y器,取象于鳥雀,“取其鳴節(jié)足,所以戒荒淫之飲?!保熬簟迸c“雀”的音義均同,《通釋》作“工雀”當是馬氏為了更直觀地表示其為鳥類而進行的改動。
2 由字形相近產生的誤寫
2.1 將“”誤作“驪”
《通釋》中《周南·葛覃》引《方言》曰:“驪黃,或謂之黃鳥?!薄斗窖浴返诎司淼?3條作:“黃,自關而東謂之鸧鹒。自關而西謂之黃,或謂之黃鳥,或謂之楚雀。”對比發(fā)現(xiàn),《通釋》的引文將“黃”寫為“驪黃”。
錢繹《方言箋疏》卷八:“黃自關而東謂之鸧鹒,自關而西謂之黃”《漢語大字典》釋“”曰:“‘,同‘鸝?!薄胞Z黃”一詞古書習見,如“《文選·宋玉<高唐賦>》:‘王鴡鸝黃,正冥楚鳩。李善注:‘郭璞曰:其色黧黑而黃,因名之。一曰鸧鹒。阮籍《詠懷》之六四:‘松柏郁森沈,鸝黃相與嬉?!倍绑P黃”一詞不見于各大詞典。查閱“驪”字,《說文·馬部》:“驪,馬深黑色,從馬麗聲?!笨芍绑P”的本意是深黑色的馬,而《通釋》引文作“驪黃,或謂之黃鳥?!蓖破湮囊?,可見《通釋》引文所要說的是鳥,那么此處用“驪”于文意不通,“”、“驪”字形相近,《通釋》引文或是因字形相似而產生了誤寫。
2.2 將“裋”誤作“短”
《通釋》中《豳風·七月》引《方言》曰:“襜褕,其短者謂之短褕?!薄斗窖浴返谒木淼?條作:“襜褕,江淮南楚謂之褈褣,自關而西謂之襜褕,其短者謂之裋褕。”對比發(fā)現(xiàn)《通釋》將“裋褕”寫作“短褕”。
錢繹《方言箋疏》卷四作:“襜褕,……其短者謂之裋褕?!倍巫⒁斗窖浴纷鳎骸耙b褕,其短者謂之裋褕。”《故訓匯纂》“裋”字的第十三條義項收錄《方言》作:“襜褕,其短者謂之裋褕?!钡谑邨l義項曰:“豎有短小之義,故童仆未冠者謂之豎,襜褕之短小者亦謂之裋褕,事雖不同,義則一也?!?/p>
“裋”有短小的意義,《通釋》作“短褕”或是根據字義有意改動,但由于“裋褕”連言更為常見,此處寫作“短褕”為字形相近而造成的誤寫的可能性更大。
除了上述因字義、字形原因產生的引文差異之外,還存在因為斷句或其他原因造成的差異。
3 其他原因
3.1 斷句問題
《通釋》中《周南·漢廣》引《方言》曰:“延、永,長也。凡施于年者謂之延,施于眾長謂之永?!薄斗窖浴肪硪坏?9條作:“延,永長也。凡施于年者謂之延,施于眾長謂之永?!?/p>
據《故訓匯纂》所錄“永”的釋義,“永”的常見意義即是“長也”,如“《周南·卷耳》‘維以不永懷毛傳;《漢廣》‘江之永矣毛傳;《衛(wèi)風·考槃》‘永矢弗諼鄭玄箋;《魏風·碩鼠》‘誰之永號陳奐傳疏;《唐風·山有樞》‘且以永日朱熹集傳”等等,可以用于表達各種“長”,其義正合于“施于眾長謂之永”。因此,“延”與“永”的關系應當是并列的,《通釋》作“延、永,長也”的斷句更佳。
3.2 “齊魏燕代”與“趙魏燕代”
《通釋》中《邶風·靜女》引《方言》曰:“齊魏燕代之間謂好曰姝?!薄斗窖浴返谝痪淼?條作:“趙魏燕代之間曰姝?!薄锻ㄡ尅放c《方言》有“齊魏燕代”和“趙魏燕代”的不同。
錢繹《方言箋疏》卷一作:“趙魏燕代之間曰姝。”《故訓匯纂》“姝”的第十三個義項引《方言》曰:“娥、?,好也。趙魏燕代之間曰姝?!薄稘h語大字典》第1118頁引《方言》卷一作:“娥、?,好也。趙魏燕代之間曰姝?!?/p>
通過對照上述書籍所引《方言》情況,《通釋》引《方言》似有誤,當以“趙魏燕代”為是。
3.3 “蜀,一也。南楚謂之蜀”與“一,蜀也。南楚謂之獨”
《通釋》中《豳風·鴟鸮》引《方言》曰:“蜀,一也。南楚謂之蜀?!薄斗窖浴返谑淼?11條作:“一,蜀也。南楚謂之獨?!?/p>
關于此處不同,周祖謨在《方言校箋及通檢》中說:“‘一,蜀也,錢繹改作‘蜀,一也,云:‘舊本作一蜀也,本亦作蜀一也。按自宜以一釋蜀,不當以蜀釋一,《廣雅》:蜀,弌也。弌,古文一字,今據以訂正。且下云:南楚謂之獨,則作蜀一也與全書之例正合。戴氏改句末獨字作蜀字以就上文之誤倒,非是。案,王氏《廣雅疏證》引方言亦改為‘蜀一也?!?/p>
據周祖謨的解釋可以推知,此處應當是以“一”來解釋“蜀”,即應當寫為“蜀,一也”,此處《通釋》無誤,但是下文“南楚謂之獨”各本均無異議,而《通釋》作“南楚謂之蜀”,當為誤寫,此句應作“蜀,一也,南楚謂之獨?!?/p>
3.4 “自關而東”與“自關東西”
《通釋》中《曹風·鸤鳩》引《方言》曰:“布谷,自關而東、梁楚之間謂之結誥”?!斗窖浴返诎司淼?條作:“布谷,自關東西梁楚之間謂之結誥”。關于此處不同,《方言校箋通檢》提到:“‘自關東西,玄應音義卷十二引作‘自關而東,與下文‘自關而西為對文,錢繹據玄應書改正?!贝颂庱R氏作“自關而東”或是根據錢繹本進行了修正。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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