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實驗中學(xué)/邊穎
“馬生花,地里挖,阿寶不怕麥芒扎;馬生花,采回家,不饞菜吃送阿媽……”
看到草坪邊緣的磚縫里長出一蓬青嫩的馬生菜,尚未被成熟綁架的童心,仿佛受到自由的召喚,我偷偷地掐下最長的一枝,汁水鉆進指甲縫,涼涼的,澀澀的。把水滴形的肥綠的葉子掐下來,只留著梢上的一小簇,葉子攏著兩三朵柳芽黃的五瓣小花。那花只有高粱米一般大,我放在手里仔細地把玩著。
馬生花的嫩莖上覆著一層紫紅色的薄皮。我喜歡從尾部掰下不到半厘米長的莖,連著皮往下撕同樣長度的一小段,再將裸露的另一小段嫩莖也用同樣的手法一折一撕,循環(huán)到頂上,就成了兩條冰涼涼的“珠鏈”了!
我想起了在蟬鳴滿樹的季節(jié)里,我趴在大樹下,嬸嬸用略顯粗糙的巧手,把掐好的馬生花“珠鏈”別在我的耳朵上,鮮涼的汁水泌出清甜與苦澀半摻的莧草葉子味道。
夏天,搗一臼底蒜蓉,調(diào)上陳醋,拌在馬生菜里,略加椒鹽,比涼面配菜還爽口,只是略有甘澀的莧草香。
后來,我看見電視劇里的廚神比賽中,有一幕竟是用馬生菜做湯。男主角的對手在比賽時作弊,將鮮味劑加在雞湯里。男主角立即放下手中正準備的菜,另起鍋,用馬生菜和其他清淡解渴的湯料一同熬煮。評委們嘗后唏噓不已,端湯咕咕下肚。男主角最后犀利地揭露對手的作弊手段,并指出馬生菜湯解渴祛膩的作用。
一些令人無奈的草,恰恰是馬生菜的鄰居,比如牛筋草、狗尾草。清早,我和嬸嬸、哥哥一起去綠豆圃里除草。哥哥鋤草,連根翻起。嬸嬸將鋤掉的草攏成小堆,再由我抱到路邊。草過膝高,草葉刺得腿生疼,草穗弄得皮膚發(fā)癢。抱不動,就折小楊樹的矮枝來兜著運草,這才體會到為什么要“斬草除根”,什么是“草盛豆苗稀”,什么是“汗滴禾下土”。鋤起來的雜草,隔一夜仍然堅挺地綠著,須根鼓起,漲得白嫩,根上細密的白色絨毛豎起,靠吸收空氣中的水分過活。怪不得雜草難除,它們有點水汽就能活。
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聽草木在風(fēng)中淺吟輕唱,我流連神往,在我的故鄉(xiāng)。掐幾枝硬幣大小的野菊花,構(gòu)思一闕《木蘭花》,埋在鄉(xiāng)草的芬芳中:
野菊紫嫩西風(fēng)淺,鄉(xiāng)草纖瘦香魂淡。陰濃焉覓婉啼雀,楚楚云中悠悠囀。
鄉(xiāng)土泥陌掩旅思,頑草有意引歸人。芳菲萋萋接照晚,抱膝碧茵眄霞沉。
人在天涯,處處都能邂逅童年記憶里的那株綠色,不需摘下壓成標本,來承載對以往的懷念,只要將那株綠鄉(xiāng)草輕輕攏在手心,淺淺地品味那一股清澈的思念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