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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明清之際駢文的經(jīng)典化

      2020-11-13 07:57:18張明強
      關(guān)鍵詞:駢文選本通俗

      張明強

      (貴州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貴州 貴陽 550001)

      文學(xué)經(jīng)典化是文學(xué)研究的重要維度,關(guān)系古代文學(xué)的現(xiàn)代傳承,而“文學(xué)經(jīng)典是經(jīng)得起時間考驗并在不斷的閱讀闡釋中體現(xiàn)出新鮮生命力的作品。經(jīng)典的形成,主要是指作家、作品如何在動態(tài)演變過程中獲得經(jīng)典的地位”[1]。考察駢文的經(jīng)典性,不僅要呈現(xiàn)駢文經(jīng)典的形成過程和機制,而且應(yīng)揭示駢文的特質(zhì)和典范性。

      王文濡《南北朝文評注讀本》卷首《編輯大意》云:“駢文雖權(quán)輿六朝,而集其大成,允推清代,康雍乾嘉,名家輩出?!盵2]1王氏《清代駢文評注讀本序》云:“覺羅突起,順康兩朝,通流接踵,佹辭異采,時見一斑,乾嘉以來,于斯為盛?!盵3]1清代集古代駢文之大成,駢文數(shù)量和質(zhì)量卓犖可觀,而清代駢文包括明清之際、清代中期、晚清三段,本文關(guān)注的是,明清之際駢文何以復(fù)興南宋通俗駢文?又如何開啟清代中后期典雅駢文全盛?(1)李漁輯《四六初征》卷首《四六初征凡例》云:“四六有二種,一曰垂世之文,一曰應(yīng)世之文。垂世者字字尖新,言言刻畫,如與甲者,一字不可移易與乙,是也。若應(yīng)世者,則流利可以通融,英華似乎肆射,其中扼要數(shù)聯(lián),情深一往,其余始末,得之者信手拈來,頭頭是道,觸類以至,盡可旁通,是也?!?《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第134冊,北京出版社1997-1999年版,第622-623頁)本文所說“通俗駢文”基本對應(yīng)此處的應(yīng)世之文,“典雅駢文”則對應(yīng)垂世之文。

      明清之際駢文的特點和典范性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首先,重新確立通俗駢文的規(guī)范和審美思想。這一時期是繼南宋之后又一次全面擴展駢文的應(yīng)用范圍,舉凡廟堂應(yīng)對、普通仕宦應(yīng)酬和日常交際都有駢文涉及,是通俗駢文的又一高峰。明末鄧渼《啟雋類函序》云:“茍以適用為美,奚必是古而非今哉。”[4]3明確提出“適用為美”的審美理想。有清一代,這類作品創(chuàng)作不斷。其次,開啟典雅的駢文風(fēng)格。沈心友《四六初征凡例》云:“是集概取典雅清新,凡舊刻陳言,一篇不載。”[5]622這種選文標準雖然未能在《四六初征》中貫徹,但預(yù)示清代中后期駢文典雅化方向。再次,出現(xiàn)了陳子龍、陳維崧、毛奇齡、吳綺、章藻功等駢文名家,他們的駢文擴大了題材,革新了駢文寫作技法和語言形態(tài),提高了駢文地位。如吳綺《林蕙堂全集》卷一《上龔大宗伯書》、卷七《送盧菽浦之戍所序》等表達了對官場的不滿,具有濃烈的抒情性。章藻功駢文使用陌生化的句法,創(chuàng)新駢文語言。陳維崧等人駢文成就卓著,使時人改變對駢文固有看法,他們的駢文經(jīng)典作品成為后世作家學(xué)習(xí)和模仿的對象。

      明清之際駢文有獨特的價值和地位,茲從駢文選本、駢文話、模擬、評點的角度考察明清之際駢文經(jīng)典的演變與典范效應(yīng),通過總集和注本探討清初駢文經(jīng)典化的機制和路徑。明清之際駢文的經(jīng)典化歷程雖然時間不長,但借此可透視明清駢文思想的演變,認識明清之際駢文經(jīng)典的特質(zhì)和價值,確定其在駢文史、文學(xué)史上的地位。

      一、駢文選本與明清之際駢文經(jīng)典的嬗遞

      “明清之際駢文經(jīng)典”指在當(dāng)時和后世視作經(jīng)典的明末清初駢文作品。駢文選本是古代駢文批評的主要形式,也是駢文經(jīng)典生成的重要依托,是駢文經(jīng)典認定和傳播的主要媒介。

      (一)明清之際駢文選本與通俗駢文經(jīng)典的確立

      萬歷中期后,涌現(xiàn)大量的駢文選本,考察這些選本可以窺探通俗駢文經(jīng)典作家和作品的生成,南宋駢文文風(fēng)的復(fù)歸,以及駢文風(fēng)格的變遷。

      首先,明清之際操選政者將自己駢文作為典范選入選本,表現(xiàn)出自我經(jīng)典化意識?!豆沤袼牧ο鬟x章》四十卷[6],據(jù)卷首目錄統(tǒng)計,該書選錄編者李國祥的駢文226首,是入選作品最多的作家。這種情形在明末清初駢文選本中極為普遍,俞安期等編《啟雋類函》一百七卷、張應(yīng)泰輯《古今四六今集》六卷、毛應(yīng)翔等輯《(張夢澤先生評選)四六燦花》十二卷、曾汝魯輯注《車書樓纂注四六逢源》六卷等(2)俞安期等編《啟雋類函》一百七卷,《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349-351冊,齊魯書社1997年版;張應(yīng)泰輯《古今四六今集》六卷,明萬歷四十六年(1618)刻本;毛應(yīng)翔等輯《(張夢澤先生評選)四六燦花》,《故宮珍本叢刊》第620冊,海南出版社2000年版;曾汝魯輯注《車書樓纂注四六逢源》,《四庫禁毀書叢刊補編》第43冊,北京出版社2005年版。皆如是。這種選錄己作的行為不無自我標榜之意,但刊行后被讀者模仿,客觀上具有典范性。

      清初駢文選本如黃始輯評《聽嚶堂四六新書》八卷、《聽嚶堂四六新書廣集》八卷、李漁輯《四六初征》二十卷、李之浵、汪建封輯《叩缽齋應(yīng)酬全書》十六卷、《叩缽齋四六春華》十二卷等(3)黃始輯評《聽嚶堂四六新書》,《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第135-136冊,北京出版社1997-1999年版;黃始輯評《聽嚶堂四六新書廣集》,清康熙九年(1670)刻本;李漁輯《四六初征》,《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第134-135冊,北京出版社1997-1999年版;李之浵、汪建封輯《叩缽齋應(yīng)酬全書》,《四庫禁毀書叢刊補編》第38冊,北京出版社2005年版;李之浵、汪建封輯《叩缽齋四六春華》十二卷,清康熙二十九年(1690)刻本。都選錄編纂者的作品。明清之際通俗駢文選本的編選群體是駢文創(chuàng)作的中堅力量,這一群體形成了編者兼作者的駢文家陣容。這與清代中后期的選本編選方法和原則不同,《續(xù)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稿本)》收錄乾嘉時期陳云程編《四六清麗集》,其提要云:“以云操乎選政,則有未當(dāng)者在。凡操選政者必不錄自作,更不錄生存人作。”[7]233

      明末清初駢文選本普遍存在編選者選錄己作的現(xiàn)象,編者有意將自己的作品作為典范,是這一時期通俗駢文經(jīng)典化的重要模式。編者將自己的作品登錄駢文選本,又不斷被其他選本收錄,遂成為當(dāng)時公認的經(jīng)典作品,由此產(chǎn)生了李國祥、許以忠、朱錦、黃始、李之浵、汪建封等一批當(dāng)時知名的通俗駢文家。

      其次,產(chǎn)生了以徐渭、馬樸、屠隆、蔡復(fù)一等為代表的明末通俗駢文名家,他們的駢文作品被廣泛地選錄和傳播,被時人視作通俗駢文經(jīng)典作品。馬樸有駢文集《四六雕蟲》十卷[8],該書卷五載《賀余云衢大宗伯啟》,該文又載明楊慎輯、孫鑛增輯《古今翰苑瓊琚》卷十二,題《賀大宗伯云衢余公》[9]675-676,《啟雋類函》卷三十四亦錄此文,題《賀余云衢大宗伯啟》[10]25-26。這篇啟被選入諸多選本,成為比較經(jīng)典的篇目。馬氏駢文被收錄于俞安期等編《啟雋類函》、明楊慎輯、孫鑛增輯《古今翰苑瓊琚》、毛應(yīng)翔等輯《(張夢澤先生評選)四六燦花》、陰化陽、蘇太初輯《四六鴛鴦譜新集》、李日華輯、魯重民增定《四六全書》之《四六類編》、題鐘惺輯注《四六新函》(4)陰化陽、蘇太初輯《四六鴛鴦譜新集》,《四庫禁毀書叢刊補編》第40冊,北京出版社2005年版;李日華輯、魯重民增定《四六全書》之《四六類編》,《四庫禁毀書叢刊補編》第36冊,北京出版社2005年版;鐘惺輯注《四六新函》,《四庫禁毀書叢刊補編》第44冊,北京出版社2005年版。、清黃始輯評《聽嚶堂四六新書》等明末清初駢文選本中。

      蔡復(fù)一是明末駢文名家,《遁庵全集》包括《駢語》五卷、《續(xù)駢語》二卷[11]。他的駢文被俞安期等編《啟雋類函》,明楊慎輯、孫鑛增輯《古今翰苑瓊琚》,毛應(yīng)翔等輯《(張夢澤先生評選)四六燦花》,陰化陽、蘇太初輯《四六鴛鴦譜新集》,曾汝魯輯注《車書樓纂注四六逢源》,李日華輯、魯重民增定《四六全書》之《四六類編》,題鐘惺輯注《四六新函》,黃始輯評《聽嚶堂翰苑英華》[12]48等選錄。其他如徐渭、屠隆等皆是當(dāng)時駢文經(jīng)典作家,徐渭《謝李相公》(東南重鎮(zhèn))、《謝徐相公》(伏念撫臣角立)等是當(dāng)時的駢文經(jīng)典。

      第三,清初駢文選本延續(xù)明末駢文選本的編纂方法,然亦有變化。清初駢文選本注重“征文”,選錄大量新創(chuàng)作的駢文,產(chǎn)生了新的駢文家群體。這一時期的駢文選本仍然選錄大量通俗的通用型駢文,確立了以黃始、宋琬、姚希孟、尤侗、陸繁弨、章藻功等人為代表的新的通俗駢文經(jīng)典作家。

      以宋琬為例,宋氏駢文見于多種駢文選本。黃始輯評《聽嚶堂四六新書》卷一錄宋琬《約同人登高啟》[13]580,其后李漁輯《四六初征》卷九載《約友九日登高啟》[14]287、陳枚輯《憑山閣留青廣集》卷七《約友九日登高啟》[15]570,為同一文。宋琬《安雅堂書啟》一卷,其中有《請同寅看海棠啟》(旭日載陽)[16]199-200,此文被選入黃始輯《聽嚶堂四六新書》卷一,題《請同官看海棠啟》[13]580,李漁輯《四六初征》卷十《請同寅看海棠啟》[14]294、陳枚輯《憑山閣留青廣集》卷七《請同寅看海棠啟》[15]574,為同一文。

      第四,明清之際是通俗駢文盛行的時代,作家們在駢文形式上講究工整對偶之美,通篇嚴格對偶(四六句式更為普遍)的駢文最受歡迎,與宋四六一脈相承,是南宋駢文文風(fēng)的復(fù)歸?!秵㈦h類函》《古今濡削選章》《聽嚶堂四六新書》《四六初征》等選本所選駢文都是通篇嚴格對偶的作品。

      屠隆《屠長卿集》之《文集》卷七《錦帳詞贈陳伯符奉詔歸娶》[17]359-360,被《啟雋類函》選錄,題《賀陳進士奉詔歸啟》,題目下注“失粘改定”[18]280,該文據(jù)屠隆原文修改而成,這種修改很能反映當(dāng)時講究對偶和格律的駢文觀。

      明清之際崇尚通篇嚴格對偶(多四六句式)的駢文,誕生了一批通俗駢文經(jīng)典作家和作品。通俗駢文的流行是對南宋通俗駢文的一種復(fù)歸或回應(yīng),同時開啟了清代中后期駢文由通俗向典雅的轉(zhuǎn)向。通俗駢文由于具有強烈的應(yīng)世性,其經(jīng)典性很難被長期認同,隨著清代中葉駢文復(fù)古思想的興起,通俗駢文受到貶抑,駢文選本和作家文集不再大量收錄啟、青詞等文類,但作為駢文的一種,后世選本如姚燮編選《皇朝駢文類苑》、王先謙編《駢文類纂》、王文濡編《清代駢文評注讀本》、王仁溥編《(評注)駢文筆法百篇》、張廷華輯《(廣注)駢文自修讀本》等(5)姚燮選《皇朝駢文類苑》,清光緒七年(1881)張壽榮刻本;王仁溥編《(評注)駢文筆法百篇》,上海進化書局1922年版;張廷華輯《(廣注)駢文自修讀本》,上海世界書局1924年版。仍皆有選錄。

      (二)清代中期選本的選擇與駢文經(jīng)典的重建

      清代中期主要指清代乾隆、嘉慶時期,簡稱乾嘉時期。這一時期除了應(yīng)世性的駢文選本外,編纂了諸多富有特色的駢文選本,這些選本按照編選者的審美標準加以遴選,推動新的駢文審美的傳播,掀起了肯定六朝駢文美學(xué)風(fēng)格的文學(xué)思潮。

      明末清初流行的通俗應(yīng)酬型駢文,在乾嘉時期不再受到推重,如陳云程輯《四六清麗集》四卷[19],流傳不廣。轉(zhuǎn)而流行四六奏章,這種駢文比較典雅,與皇帝有直接關(guān)系,稱為奏進之文。如馬俊良輯《麗體金膏》八卷,該書封面右上方題“名臣四六奏章”[20]。卷一錄有清初駢文,包括吳綺、尤侗、章藻功、陳維崧等人駢文六首,反映了新的社會需求和審美標準下對清初駢文家和駢文的重新建構(gòu)。后來汪傳懿輯《駢體南針》則專門登錄乾嘉之后的奏章,卷首汪傳懿《駢體南針序》云:“視《龍威秘書》梓行《麗體金膏》,門類不分,翻閱未便,且篇目不多,此則較為全備?!盵21]該書入選最多的是摺子。這兩部書都體現(xiàn)了當(dāng)代選本的應(yīng)世特征,與乾隆年間彭元瑞輯《宋四六選》大量登錄詔、制、表等朝廷制作文類形成呼應(yīng)。[22]

      最值得重視的是曾燠輯《國朝駢體正宗》十二卷,刻于嘉慶十一年丙寅(1806),該書由彭兆蓀協(xié)助編選,彭氏《與姚春木書》云:“近佐輯《駢體正宗》一書,欲以矯俳俗、式浮靡?!灰鈵d所存,蓋可略述大要。立準于元嘉、永明,而極才于咸亨、調(diào)露。文非一格,以遠俗為工;體無定程,以法古為尚?!?、陸、吳、章諸家則別裁汰之?!盵23]646以南朝宋齊和初唐駢文作為標準,排抑清初通俗駢文家尤侗、陸繁弨、吳綺、章藻功的駢文?!秶夡w正宗》卷一選清初毛奇齡、陳維崧、毛先舒、陸圻、吳兆騫、吳農(nóng)祥等六人。[24]2彭兆蓀《答姚春木書》云:“然迦陵佳制,多在《湖海樓集》,世傳《檢討四六》本屬外篇,類牽酬應(yīng)。西河《平滇頌》《與秦留仙書》諸首,風(fēng)格遠過齊梁,而自所矜許,乃在《花燭詞序》,可謂棄周鼎、寶康瓠矣?!盵25]701指出毛奇齡自己滿意的駢文《花燭詞序》并不出色,佳作乃是《平滇頌》《與秦留仙書》?!秶夡w正宗》對陳維崧的駢文進行重新選擇,卷一錄陳維崧文八首,其中《劉沛元詩古文序》《上龔芝麓先生書》《與張芑山先生書》三首又載康熙間患立堂刻本《陳迦陵文集》卷一和卷四[26],《陳迦陵文集》六卷是古文集,《陳迦陵儷體文集》十卷為駢文集。

      對毛奇齡和陳維崧駢文的不同評價反映了清初與清代中期駢文審美標準的變遷,從另一方面說,清初崇尚通俗駢文,以“適用”為美,與宋代駢文為近,講究通篇嚴格對偶的駢文形式;清代中期則不屑于通俗駢文,崇尚典雅、渾古的審美風(fēng)格,與六朝駢文為近,以氣韻流暢為高。

      曾燠《國朝駢體正宗序》云:“有如駢體之文,以六朝為極則?!M知古文喪真,反遜駢體;駢體脫俗,即是古文?!盵24]1-2倡導(dǎo)六朝駢文風(fēng)格,推崇典雅駢文?!秶夡w正宗》是在新的審美思想引領(lǐng)下編選而成的,建構(gòu)了新的駢文文統(tǒng),該書刊行后不斷有評本問世,以陳維崧和毛奇齡為代表的清初駢文家的入選作品被視為經(jīng)典。借助著名駢文選本,明末清初的駢文得以納入清代駢文譜系,在消解通俗駢文經(jīng)典的同時,實現(xiàn)經(jīng)典的重構(gòu)。

      (三)晚清選本對清初駢文的認知與駢文經(jīng)典的調(diào)整

      晚清駢文思想出現(xiàn)新的變化,文壇不再僅僅以一種審美標準或風(fēng)格占主導(dǎo),而是出現(xiàn)了六朝派、三唐派、宋四六派等,形成多種駢文風(fēng)格并存爭勝的局面,這是駢文繁榮的表現(xiàn),也是清代駢文由某種風(fēng)格為主到多種風(fēng)格并榮的轉(zhuǎn)變。通過駢文選本能夠比較深入地認識晚清駢文倡導(dǎo)的多樣風(fēng)格和繁榮局面。

      姚燮選、張壽榮??痘食壩念愒贰肥木韀27],以清初而言,此書選錄毛奇齡《平滇頌》等四首,選錄陳維崧《周櫟園先生尺牘新鈔序》等四首,又選錄毛先舒、陸圻、吳兆騫等三人駢文各一首,所選毛奇齡等五位駢文家的作品皆見于《國朝駢體正宗》卷一,此編選目參考了《國朝駢體正宗》,選入大量具有六朝駢文風(fēng)格的作品。然所選清初駢文不止于此,以入選作家作品而論,《國朝駢體正宗》選錄毛奇齡、陳維崧、毛先舒、陸圻、吳兆騫、吳農(nóng)祥等六人,《皇朝駢文類苑》則選取十一人,未選吳農(nóng)祥《畫圖梧園記》,增加陸繁弨《吳山伍公廟碑文》、高士奇《登岱頌》、朱彝尊《春蒐賦》《醉司命辭》、尤侗《平滇頌序》、汪琬《丑女賦》《反招隱辭》、姜宸英《數(shù)賊文》。

      《皇朝駢文類苑》不僅選入作家數(shù)量遠超《國朝駢體正宗》,且入選文類有所擴大,《國朝駢體正宗》不選賦類,而《皇朝駢文類苑》載錄朱彝尊《春蒐賦》、汪琬《丑女賦》。選文風(fēng)格兼容并蓄,如選錄汪琬《反招隱辭》等騷體風(fēng)格的作品。審美上雅俗兼?zhèn)?,不僅選入具有六朝風(fēng)格的典雅之作,亦選入朱彝尊《醉司命辭》、汪琬《丑女賦》、姜宸英《數(shù)賊文》等詼諧、通俗作品。從作家而論,不僅選錄駢文名家如陳維崧、陸圻等,亦選入汪琬、姜宸英等以古文著稱者。晚清駢文風(fēng)格多樣化和駢文批評多樣化,影響到駢文選本的兼容并蓄,而駢文選本的編纂出版反過來推動駢文多種風(fēng)格的爭勝角立。

      王先謙編《駢文類纂》是一部通代駢文選本,王氏“輒復(fù)甄錄尤異,剖析條流。推賓谷《正宗》之恉,更溯其原;取姬傳《類纂》之名,稍廣其例”[28]3,就所選明末清初駢文作品而言,選錄陳子龍文22首,谷應(yīng)泰文2首,顧炎武文2首,毛奇齡文1首,陳維崧文7首。清代中期后駢文選本鮮有選錄陳子龍作品,此選載陳子龍作品22首,并給予高度評價,將陳子龍對清代駢文復(fù)興的影響展示出來。所選陳維崧《湘笙閣詩集序》等7首全部來自《陳迦陵儷體文集》[29],與《皇朝駢文類苑》《國朝駢體正宗》等選文來自康熙年間《陳迦陵文集》和《陳迦陵儷體文集》不同,《國朝駢體正宗》是為了倡導(dǎo)六朝文風(fēng),《皇朝駢文類苑》著眼于兼容并蓄,《駢文類纂》主要用于呈現(xiàn)駢文發(fā)展的源流正變,故從陳維崧《陳迦陵儷體文集》選錄其駢文展示清初駢文的特征和風(fēng)格?!恶壩念愖搿分匦聵?gòu)建新的駢文文統(tǒng),增加了明末陳子龍和清初谷應(yīng)泰、顧炎武的作品。

      這一時期地域駢文選本陸續(xù)出現(xiàn),有代表性的是《國朝常州駢體文錄》三十一卷,卷一收錄陳維崧《湖海樓文》21首。[30]這種選本的出版有利于陳維崧駢文的普及,從而推動其駢文經(jīng)典化。

      晚清駢文選本對駢文經(jīng)典的選擇參考了清代中期的選本,特別是《國朝駢體正宗》。以陳維崧為例,《國朝駢體正宗》卷一選錄《劉沛元詩古文序》《周櫟園先生尺牘新鈔序》《上龔芝麓先生書》《與張芑山先生書》《答周壽王書》《與芝麓先生書》《上芝麓先生書》《與陳際叔書》等8首,《皇朝駢文類苑》選錄4首皆來自《國朝駢體正宗》?!秶V蓠夡w文錄》所選陳文亦包括《國朝駢體正宗》所錄8首?!恶壩念愖搿肪矶幌隆杜c芝麓先生書》已為《國朝駢體正宗》所錄外,其他6首序不見于清代中葉選本。這說明典雅駢文作品一旦被選擇,便具有持久的經(jīng)典性。

      《國朝駢體正宗》在駢文經(jīng)典建構(gòu)上具有標志意義,所選清初的駢文家和駢文作品在后來的駢文選本中不斷出現(xiàn),以陳維崧和毛奇齡為清初駢文經(jīng)典作家代表。民國時期,謝無量《駢文指南》、錢基博《駢文通義》、劉麟生《駢文學(xué)》《中國駢文史》、瞿兌之《中國駢文概論》等駢文專著賡續(xù)《國朝駢體正宗》的觀點。王文濡《清代駢文評注讀本》所選亦多沿用《國朝駢體正宗》選目,如毛奇齡《復(fù)沈九康成書》等,此書亦適應(yīng)新時代的需求選錄新的篇目,如蒲松齡《志異自序》,其后的駢文選本多有選錄。另外,選錄通俗駢文如陳維崧《請周翼微篆刻圖章啟》等亦為后來選本所重視。明清之際駢文經(jīng)典經(jīng)歷著現(xiàn)代轉(zhuǎn)型,《清代駢文評注讀本》在經(jīng)典化過程中具有轉(zhuǎn)折意義。

      二、駢文話、模擬、評點與明清之際駢文的典范效應(yīng)

      文話是古代文學(xué)批評的重要形式,兩宋之際,王铚撰《王公四六話》二卷,是目前所見最早的文話著作,也是最早一部駢文話。清代以降,文話作品不斷涌現(xiàn),然駢文話則不多見,比較有代表性的有《四六枝談》《四六叢話》等。明清之際駢文選本和別集多有評點,評點者從讀者角度評論文章,反過來用于指導(dǎo)讀者閱讀和寫作,編者和讀者都把入選駢文作為典范加以學(xué)習(xí)。模擬是從作者角度進行駢文創(chuàng)作,不僅是學(xué)習(xí)駢文的一種入門方法,同時將模擬對象典范化。茲從駢文話、評點、模擬三方面分析明清之際駢文的典范性。

      (一)駢文話:明末清初名家名作的選擇和示范

      沈維材《四六枝談》一卷,這是清人所撰第一部駢文話?!端牧φ劇放c宋代王铚《四六話》、謝伋《四六談麈》等書體例類似,主要是有關(guān)駢文的評論、典故和軼事,所談?wù)搩?nèi)容大多關(guān)乎明末清初駢文家。

      沈維材評價明清時期駢文家及其作品。對于明末通俗駢文選本和嚴嵩的啟文,他評云:“《四六鳳采》以明人選明文,而蕪俗淺陋,了無足觀。有嚴分宜《聘陳氏婚啟》一篇,啟云:‘締姻盟于二姓,永系天緣;際道泰于三陽,肇稱吉禮?!┡_下,五等崇階?!??!愂酪u平江伯,故云‘五等崇階’也?!盵31]43-44沈氏引用嚴嵩(分宜)啟文,指出所用典故貼切?!端牧P采》即明代丘兆麟輯注《新刻學(xué)余園類選名公四六鳳采》四卷,萬歷刻本,浙江圖書館藏[32]438,這是一部通俗駢文選本,沈氏以為“蕪俗淺陋”。

      徐渭曾作《代初進白牝鹿表》《代再進白鹿表》等文[33]430-433,沈維材云:“嘉靖時,績溪少保胡公督師浙江,招徐文長管書記。海上獲白鹿,文長為草表進賀,永陵覽之大悅,益寵異少保,少保亦因是益重文長。其《初進表》云:‘奇毛灑雪,島中銀浪增輝;妙體搏冰,天上瑤星應(yīng)瑞。是蓋神靈之所召,夫豈虞羅之可羈。且地當(dāng)寧波定海之間,況時值陽長陰消之候。允著晏清之效,兼昭晉盛之占?!对龠M表》云:‘雌知守而雄自來,海既輸而山亦應(yīng)。皤然攸伏,銀聯(lián)白馬之輝;及此有捄,玉映珊瑚之茁。天所申眷,斯意甚明;臣亦再逢,其榮匪細。豈敢顧恤他論,隱匿不聞。’徐固有明一代奇才也。高拱亦有《賀表》云:‘惟仙所馭,紫芝特覓于商山;為王者祥,白鳥偕游于周囿?!嗉??!盵31]45-46對徐渭和高拱的表評價較高,而接著引用明代王應(yīng)選為張居正母賀壽啟,以為“通體陳腐,不足觀也”?!端牧φ劇芬苍u價了于慎行、湯顯祖、馬樸和清初陳維崧的駢文,如:“于文定公慎行,……其駢體之文,有《壽魯王元旦千秋啟》云:‘伏以內(nèi)三成泰,……南極呈輝?!幸宦?lián)云:‘日躔初度,十二月成物以周天;帝與仙齡,八千歲為春而始旦?!Q切題,未見作意。”[31]49沈維材通過評論徐渭、王應(yīng)選、于慎行、馬樸等人的駢文偶句,指示對偶寫作規(guī)范和標準。

      沈維材對清初駢文比較欣賞,其云:“國朝前輩如尤展成、陳其年、錢葆酚、葉元禮、陸拒石、李分虎、汪紫滄、章豈績諸君,皆工于四六。此外名家文集亦間有駢體,顧寧人先生所著《日知錄》為不朽之書,其集中有駢體數(shù)篇,雅潔工秀,真不可及也。”[31]135沈氏歷數(shù)清初駢文家尤侗、陳維崧、錢芳標、葉舒崇、陸繁弨、李符、汪灝、章藻功,特別揭出顧炎武的駢文,稱為“雅潔工秀”。

      沈維材把自己的駢文作為范文加以征引評價,不失為一種自我經(jīng)典化策略。如云:“姜田太守四十壽辰,余為副相楊公撰文稱祝,有云‘畫鹿轓以作餅,貧官之頭壓有薪;借魚釜以調(diào)羹,巧婦之手炊無米’。又云:……?!盵31]99沈氏此文見《樗莊文稿》卷二《高姜田太守四十壽序》(代副相楊公)[34]170-171?!端牧φ劇返谒膬远嗾饕约旱鸟壟季湟允痉?。

      《四六枝談》所征引和稱道的明清之際駢文家如徐渭、馬樸、尤侗、陸繁弨、章藻功等,也是這一時期代表性的通俗駢文家,通過征引這些作家作品,進而達到示范的效果,為后學(xué)指示駢文寫作門徑。

      孫梅《四六叢話》成書于乾隆末年,主要輯錄宋元以前有關(guān)駢文的評論,《四六叢話凡例》云:“圣朝文治聿興,……而擅四六之長者,自彭羨門、尤悔庵、陳迦陵諸先生后,迄今指不勝屈?!盵35]4222孫氏以彭孫遹、尤侗、陳維崧作為清初駢文的代表。

      王承治編《駢體文作法》由上海大東書局出版于1924年,是書第八章《清文摘句》云:

      駢文至清,無體不備,無美不具,絕跡飛行,超前絕后。茲摘其傳誦者如下:《孫赤崖詩序》云:“攬淚痕于河上,空訴箜篌;郁愁氣于車前,寧消杯酒?!薄懛睆€《小青焚余序》云:“長堤楊柳,飄零京兆之眉;秋水芙蓉,憔悴文君之面?!盵36]1239-1240

      王承治(即王文濡)列舉了清初吳兆騫、陳維崧、毛奇齡、陸繁弨的駢文佳句,所引駢文篇目大多載于《清代駢文評注讀本》。

      1934年出版的錢基博撰《駢文通義》亦是駢文話之屬,其《流變第三》歷敘駢文發(fā)展,繼承《國朝駢體正宗》的選錄標準,于清初標舉毛奇齡和陳維崧[37]112,其評價則多沿用謝無量《駢文指南》[38]79。

      總之,清代以來駢文話著作雖然不多,但對駢文的傳播和駢文名篇的選擇具有重要影響,所征引和稱贊的駢文篇目和語句往往成為典范,為人所學(xué)習(xí)模仿。

      (二)模擬:駢文經(jīng)典的標準化和審美化

      中國古代文學(xué)作品在形成經(jīng)典之后,往往具有審美標準的作用,如《詩經(jīng)》和《離騷》是中國文學(xué)的經(jīng)典之作,這兩部書的內(nèi)容和風(fēng)格逐漸成為詩歌標準。明清之際的駢文也是如此,陳維崧是當(dāng)時駢文名家,毛奇齡受其影響創(chuàng)作標準的四六文?!段骱游募分妒佛^擬判》卷首載瑸曰:

      西河嘗云:予不工為四六,獨故友陳迦陵婦死,索予為四六志墓,以迦陵極妙四六,故相屬時予亦矜持應(yīng)之,生平惟是篇足存。[39]111

      瑸即毛奇齡門人邵瑸。陳維崧駢文基本都是全篇對偶,故毛奇齡為陳維崧妻子儲氏撰墓志銘時就有意模仿陳氏駢文,文為《陳翰林孺人儲氏墓志銘》[40]38-39,此文基本是標準的對偶句,與毛氏平時駢文風(fēng)格不同。

      程師恭注《陳檢討集》刊行后,模擬者甚多,《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七三云:“徒以傳誦者太廣,摹擬者太眾,論者遂以膚廓為疑,如明代之詬北地。實則才力富健,風(fēng)骨渾成,在諸家之中,獨不失六朝四杰之舊格。要不能以挦撦玉溪歸咎于三十六體也。”[41]1524陳維崧駢文被廣泛模擬學(xué)習(xí),以致給人感覺膚廓。汪芳藻(號蓉洲)是毛際可門人,他模仿陳維崧駢文而有所成就,有《春暉樓四六》四卷,雍正間刻本。毛際可《汪蓉洲駢體序》云:

      昭代人文化成,駢體之工,無美不備。自陳檢討其年一出,覺此中別有天地。比來模擬相尋,久習(xí)生厭。譬若桃源仙境,以漁人艤舟一見為奇,若人人問津,幾于秦淮競渡矣。蓉洲雖師范檢討,而起復(fù)頓宕皆有渾灝之氣相為回旋,亦使人摩挲于神骨間而得之者也。[42]790

      由此亦可略知陳維崧駢文在康、雍、乾間作為典范和標準,被后生學(xué)習(xí)和模擬。

      康熙后期駢文家汪卓有《鴻雪齋儷體》六卷,書末孫鳳鳴跋云:“昭代四六名家如其年、園次諸公最為顯著,……余極愿學(xué),而才庸筆鈍,都無是處。今讀汪子立夫之文,……格調(diào)高華,不規(guī)規(guī)于其年、園次兩先生,而縱橫浩瀚,能得兩先生之意,謂非淵博鉅麗而能之乎?”[43]孫氏將陳維崧和吳綺駢文作為標準來審視汪文。

      清末民國時,楊壽枏學(xué)陳維崧駢文為其后人作序。楊壽枏《云在山房駢文詩詞選》之《陳葆生詩序》末附有丁傳靖(闇公)評語云:“清新富艷又似迦陵,而無其俗調(diào)。葆生為其年檢討之后,故君文亦變格學(xué)迦陵。”[44]84-85葆生乃陳實銘之字,號踽公,是陳維崧四弟陳宗石六世孫。(6)參見葉嘉瑩《記南開大學(xué)圖書館所藏手抄稿本〈迦陵詞〉》(代序)附考,載《迦陵詞》(上下冊)卷首,南開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版。楊氏給陳維崧的后人作序,故特意模仿陳維崧駢文風(fēng)格,亦視為其駢文影響的又一形式。

      (三)評點:讀者視角和創(chuàng)作門徑

      評點自南宋創(chuàng)始,到明清發(fā)揚光大,成為中國古代文學(xué)批評的重要方式。駢文評點主要包括選本和別集,明末《古今翰苑瓊琚》卷十一和卷十二選錄申時行、孫鑛、汪道昆、屠隆、徐渭、李國祥、蔡復(fù)一等啟文[9]646-696,文中有注釋和圈點,圈點處一般是比較精彩的句子,用來提示讀者。

      《國朝駢體正宗》的評本很多,如曾燠選、姚燮評《國朝駢體正宗評本》,光緒十年(1884)花雨樓刻本,該書于所選清初毛奇齡、陳維崧、吳兆騫等駢文有眉評,于文字旁有圓圈,評語和圈點主要敘述選文的用字、典故、結(jié)構(gòu)、風(fēng)格等,便于后學(xué)掌握駢文的寫作方法。

      20世紀以來駢文選本中仍有評點,如前揭王文濡編《清代駢文評注讀本》每篇有尾評,王仁溥評選《(評注)駢文筆法百篇》和張廷華編《(廣注)駢文自修讀本》則每篇有眉評,這些評論與清代駢文選本的評點類似,用以指導(dǎo)后學(xué)學(xué)習(xí)駢文。

      明清之際別集中亦多有對駢文的評語,明末沈承撰《毛孺初先生評選即山集》六卷,毛孺初輯評,卷四《擬上冠婚賀表》尾評云:“風(fēng)流都雅,似一通致語,可詠可歌?!盵45]643該書卷四和卷五多有眉評、夾評、尾評。清初王晫《霞舉堂集》之《南窗文略》卷六《討旱魃檄》尾評載:“吳薗次先生曰:歷數(shù)罪案,辭嚴義正,方之賓王《討武》,有此體裁,無此典贍?!庇帧队懯笙肺苍u:“陸拒石曰:博雅不必言,筆端遒勁,字挾風(fēng)霜,真作露布手也?!盵46]51-52這兩則檄文后有吳綺(字薗次)和陸繁弨(字拒石)的評語,乃清初駢文家評價清初駢文。任源祥《鳴鶴堂文集》卷九《會業(yè)引言》有儲欣尾評云:“六朝之工,宋人之秀,兼而有之。”[47]176這些別集中的駢文評語或言其風(fēng)格,或談其工拙,或比較分析,是認識駢文技巧和風(fēng)格的重要參考。

      駢文集亦多載評語,如汪芳藻《春暉樓四六》一卷,每篇后有評語,有的評語用駢體寫成。如《松竹之間圖題詞》尾評:“布局宏闊,琢句工秀,胸有萬卷,筆無點塵,洵可前擬徐庾,后駕陳吳。程姬田?!庇帧毒礁邥D記》尾評:“敷華染幹,妙有章程,換步移形,節(jié)節(jié)取勝。自迦陵先生后復(fù)見斯文,真絕調(diào)也。徐息溟。”[48]38、49這些評語以陳維崧為參照,可見陳維崧的影響。清初駢文集有評語者還有汪卓《鴻雪齋儷體》六卷[43],評者包括汪洪度、吳壽潛、吳菘(綺園)、孫庭筠、汪文治、孫希聲等。謝芳連《風(fēng)華閣儷體》載沈德潛、黃之雋、袁枚等評語。[49]

      不論是駢文選本還是別集,駢文評點以讀者視角分析駢文風(fēng)格和內(nèi)容,闡述駢文寫作方法、標示駢文佳句,使駢文在不斷閱讀和解釋中產(chǎn)生典范效應(yīng),塑造駢文經(jīng)典。

      三、清人注清駢:清初駢文經(jīng)典化的路徑創(chuàng)新

      清人編選本朝的駢文選本,即清人選清駢,其對明清之際駢文經(jīng)典和經(jīng)典作家的建構(gòu)自有重要作用,這里我們還要注意考察清代駢文經(jīng)典化的另一種路徑:清人注清駢。

      清代人有強烈的經(jīng)典化意識,把本朝或自己的作品置于整個文學(xué)(文類)發(fā)展史中,構(gòu)建詩文譜系。清初出現(xiàn)了清人注清代駢文集和清人自注所撰駢文集的現(xiàn)象,這是清代駢文注釋的新方式。單篇駢文注釋和自注在西晉即有,《陳檢討集》卷首張英《序》云:

      左太沖之《三都》追配平子,為《六經(jīng)》鼓吹。于時乃有孟陽、淵林分為之注,劉孝標則謂“注即太沖自為,姑托勝流張其光價”。今讀太沖《賦》序,其末亦云“聊舉一隅,攝其體統(tǒng),歸諸詁訓(xùn)”,則以注為出自一人,理或然歟?豈不薄今人,固難厚望于斯世歟?[50]339

      不論是他注還是自注,《三都賦》都有示范意義,即通過當(dāng)代人注當(dāng)代作品,使其作品進入經(jīng)典。清人注清駢繼承這一方法,形成了駢文經(jīng)典化的新路徑。

      清代駢文集的注釋有兩種方法,一種是他注,如程師恭注《陳檢討集》二十卷,吳自高注《善卷堂四六》十卷;一種是自注,如章藻功撰注《思綺堂文集》十卷,胡浚撰注《綠蘿山莊文集》二十四卷。

      清初他注的駢文別集最早的有陳維崧《陳檢討集》二十卷,系安徽安慶府懷寧縣人程師恭注,后被收入《四庫全書》,成為清人注清駢的發(fā)軔之作。乾隆七年(1742),吳自高《善卷堂四六注緣起》云:“三崧欣然謂曰:‘足下盍仿迦陵四六,為斯集鄭箋乎?’”[51]375姚孔鋠,號三崧。姚氏以程師恭注《陳檢討集》為例,鼓勵吳自高給《善卷堂四六》作注。吳氏注《善卷堂四六》參考了程注本的體例。

      自注單篇文章較早即有,然自注駢文集則為清初章藻功首創(chuàng),其《注釋思綺堂文集凡例》云:“從來無有自注文集者,余既為友人慫恿,又見注書家,如李善‘釋事而忘意’,不惟負作者本心,且貽誤后來不少。余之注是集也,非敢自炫,秪是引據(jù)處于文義確切,庶免錯謬而已?!盵52]347章藻功《思綺堂文集》卷首許汝霖《序》云:

      章子豈績以四六擅名于時久矣,《思綺堂》一集不脛而走者三十年?!櫽凶x其辭而不解其義,亦或泥其義而未盡伸縮變化之妙。甚矣,注釋之功所宜亟亟也。然而,注書之難,倍難于作者,而注四六之難,又復(fù)難于他書十倍。……嘗觀古今來注四六者有矣,若徐、庾,若李義山、李梅亭、橘山諸集,備極淹博,詳核靡遺,而其間不無一二滲漏紕繆之處,似是而非,毫厘千里,不特貽誤后來,亦大失作者之本旨。顧安所得徐、庾、義山諸公之自注乎哉?[52]345

      又陸繁弨《善卷堂四六》卷首吳自高《例言》云:

      注家之難,難于考據(jù)精確,若釋典故而忘文義,則引證未免訛舛,不惟負作者本心,且貽誤后來不少。近時注四六者,徐庾則有吳氏(諱兆宜),李義山則有徐氏(諱炯),陳檢討則有程氏(諱師恭),稱詳贍焉,要不如《思綺堂》自注為盡善。以其旁引曲證,于作者本意猶未盡吻合也。[51]372

      許汝霖、章藻功和吳自高都認為自注駢文集更能契合“作者之本旨”,其后胡浚自注《綠蘿山莊文集》二十四卷,卷首魯曾煜《綠蘿山莊文集序》云:“今迦陵四六善本行世,而竹巖文亦繡諸板?!詾樽⒄?,仿《韓非子》有經(jīng)有傳例也?!盵53]4《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四《綠蘿山房文集》提要云:“是編文皆駢體,浚自為之注。前有魯曾煜《序》稱‘仿《韓非子》有經(jīng)有傳例’,然《韓非子》經(jīng)傳各自為條。其著書句下自注者始班固《漢書·藝文志》,作文句下自注者始謝靈運《山居賦》??Iw用靈運例也?!盵41]1672其實在胡浚之前,章藻功撰注《思綺堂文集》于康熙六十一年(1722)刊行,與以前自注單篇作品不同,章藻功自注的是一部完整的文集,胡浚繼承了這一方法。

      清初人注清駢是一種自覺的經(jīng)典化方式的創(chuàng)新,影響所及,清代中葉以來,袁枚、吳錫麒、彭兆蓀、袁翼、張之洞之駢文皆有清人注本,還有清初駢文選本的注釋,此不贅述。概言之,清人注清駢將時人和自己的駢文作為典范,加以注釋、圈點和評論,刊行于世,供人閱讀,傳播駢文家的作品,提高了駢文家的名氣,清代中葉至今的駢文選本選錄陳維崧、陸繁弨、章藻功、胡浚的駢文較多便是明證。清人自注駢文集將自己駢文提供給文人模仿學(xué)習(xí),也是建構(gòu)經(jīng)典的一種方式。

      四、明清之際駢文經(jīng)典化的啟示

      在中國駢文史上,明清之際屬于駢文的復(fù)興初期,處于接續(xù)久已隱伏的駢文文統(tǒng)、開啟清代中葉駢文興盛的轉(zhuǎn)折階段。這一時期的駢文取得了獨特成就,并形成駢文經(jīng)典作品,雖然經(jīng)典作品和經(jīng)典作家的數(shù)量比清代中后期少,但其經(jīng)典化的歷程及其伴隨的諸多文學(xué)現(xiàn)象能夠提供諸多啟示。

      首先,駢文選本是明清之際駢文經(jīng)典化基礎(chǔ),其他經(jīng)典化方式大多借助于此。縱觀明清之際駢文經(jīng)典和經(jīng)典駢文家的選擇和調(diào)整,基本都是緣于駢文選本的選錄。清代的駢文話著作不多,對駢文經(jīng)典化的作用有限,民國時期謝無量《駢文指南》、錢基博《駢文通義》等對明末清初駢文的評價借資《國朝駢體正宗》。模擬是駢文學(xué)習(xí)的基本方式,評點是為讀者指示法門,模擬和評點亦多依托駢文選本。

      其次,駢文和駢文家經(jīng)典性確立和消解的深層次原因是駢文觀念發(fā)生變化。如明清之際普遍流行通俗駢文,緣于駢文思想以適用為美,徐渭、馬樸、蔡復(fù)一、黃始、宋琬、尤侗、陸繁弨、章藻功等通俗駢文家成為經(jīng)典作家。清代中期,以六朝駢文為審美理想,《國朝駢體正宗》以此標準建構(gòu)駢文文統(tǒng),毛奇齡、陳維崧等成為清初經(jīng)典駢文作家。到了清代后期,駢文壇不再僅僅以一種審美標準或風(fēng)格占主導(dǎo),而是出現(xiàn)多種駢文風(fēng)格并存爭勝的局面?!痘食壩念愒贰分塾诩嫒莶⑿睿恶壩念愖搿分饕糜诔尸F(xiàn)駢文發(fā)展的源流正變,陳子龍、毛奇齡、陳維崧等成為經(jīng)典作家。20世紀以來,隨著白話文成為正式的書面語,文學(xué)觀念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駢文和其他古典文體一樣經(jīng)歷著現(xiàn)代轉(zhuǎn)型,陳維崧、蒲松齡、陸繁弨、吳兆騫、毛奇齡等成為這一時期的清初駢文經(jīng)典作家。

      第三,駢文文獻整理與經(jīng)典化進程密切關(guān)聯(lián)。清人注清駢其實也是駢文文獻整理的方式,駢文注本的出版推動駢文的普及和經(jīng)典化。明末清初有大量駢文選本刊行,雖有因襲的弊端,但一些駢文因多數(shù)選本的選錄成為公認的經(jīng)典。嘉慶、道光之后,《國朝駢體正宗》《皇朝駢文類苑》《四六清麗集》《駢文類纂》等陸續(xù)問世,將清初駢文納入駢文史中加以選錄和審視,除舊擇新,產(chǎn)生了以毛奇齡和陳維崧為代表的清初經(jīng)典駢文家,民國時期駢文出版興盛,然已有的明末清初駢文格局并未改變。

      第四,如何看待駢文經(jīng)典的更替問題。駢文經(jīng)典是在動態(tài)的選擇中逐步形成的,通俗駢文和典雅駢文作為駢文的兩個向度,都有其價值。明末清初是通俗駢文的高峰,也是典雅駢文逐漸成熟的時期,而在明清之際被視為經(jīng)典的通俗駢文,到了乾嘉時期遭到貶斥,鮮有選入主流駢文選本。明清之際通俗駢文雖然受到冷落,但民國時期王文濡編《清代駢文評注讀本》等仍有選錄,表明通俗駢文有其獨有的生命力,在日常生活里有其恒定地位。

      第五,明清之際駢文經(jīng)典化存在一些不足,值得深入思考。雖然清代駢文別集較多,但一直以來的文學(xué)觀念,將駢文置于散文之下,直到今天還有不少學(xué)者將駢文隸屬于散文,不少《中國散文史》著作將駢文納入其中。駢文的獨立地位仍沒有得到廣泛認可,必須經(jīng)過深入研究和持續(xù)的文獻整理,提高駢文的獨立地位,并以兼容的態(tài)度和開放的觀念來處理駢文和散文關(guān)系。

      目前,明清之際駢文研究取得了較大進展,駢文家如陳子龍、陳維崧、吳兆騫等的別集已經(jīng)出版,其他如馬樸、吳農(nóng)祥、吳綺、陸繁弨等人別集也在計劃出版中,這一時期的駢文選本也在陸續(xù)影印。相信經(jīng)過當(dāng)代學(xué)人的努力,定會將明清之際甚至明清駢文文獻和駢文成就整理和揭示出來,有利于深入認識明清之際駢文經(jīng)典的特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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