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2月7日,日軍突襲珍珠港,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同日,日軍向當時仍處于英國殖民統(tǒng)治下的香港發(fā)起進攻,駐港英軍一觸即潰,東方之珠搖搖欲墜。
戰(zhàn)爭爆發(fā)后,身處重慶的中共南方局書記周恩來立即指示八路軍駐香港辦事處的負責人廖承志: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將因躲避國民黨反動派迫害而來港的大批進步文化人士以及愛國民主人士營救出來。
廣東人民抗日游擊隊(東江縱隊前身)立即展開部署,派其第三大隊的黃冠芳、江水、劉黑仔和第五大隊的曾鴻文、鐘清、黃高揚、林沖等人組成武工隊,命令他們尾隨日軍,挺進港九,開辟敵后抗日根據(jù)地,護送文化人士撤離香港。
日本占領香港期間,盤查過往行人
曾鴻文是綠林出身,早在辛亥革命時期就參加了洪門并拜愛國僑領司徒美堂為師傅。曾鴻文在洪門中位居等級輩分甚高的“先生”之列,而且曾是香港地區(qū)的幫會首領,被眾人稱為“曾大哥”。后來,曾鴻文參加了陳炯明的粵軍,還在彭湃領導的海陸豐農(nóng)民自衛(wèi)隊中任過職。1937年10月,曾鴻文返回原籍組織民間抗日武裝,任東寶惠邊區(qū)民眾抗日獨立大隊隊長。1938年,曾鴻文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之所以派曾鴻文打頭陣,就是想利用他過去在香港地區(qū)的影響力和各種關系,方便初入港九的游擊隊迅速打開局面。
曾鴻文和他的助手鐘清進入香港新界后,發(fā)現(xiàn)游擊隊目前最大的敵人不是日軍,而是層出不窮的土匪、漢奸和特務。曾鴻文根據(jù)上級的指示,扯起“曾”字旗號,率領游擊隊以劫富濟貧、鋤強扶弱的綠林好漢面目活動。
要想開辟敵后抗日根據(jù)地,就必須贏得群眾的信任與支持,所以曾鴻文首先拿當?shù)氐臐h奸、敵特和地霸開刀。據(jù)他本人回憶:“一連幾天,每天槍殺一兩個作惡的漢奸,最多的一天除六個漢奸,并以‘曾大哥’的名號警告那些壞蛋不能在我的地面作惡?!?/p>
除暴安良的行動迎合了當?shù)厝罕姷男囊?,密切了軍民關系,群眾開始接近游擊隊,甚至主動為我方傳遞情報。當?shù)氐纳蠈尤耸恳仓鲃觼砝P系,給游擊隊捐錢捐物,希望能得到保護。“曾大哥”的隊伍逐步壯大。
為了擴大“曾大哥”的影響,曾鴻文廣發(fā)“英雄帖”,邀請了100多名土匪代表到幾不管的山頭上開“聯(lián)誼會”,而自己卻幾乎是單槍匹馬赴會。席間,曾鴻文以半命令半商量的口吻對前來的土匪說道:“好兔不吃窩邊草,我們都是在這里撈世界的,就不要傷害這里的窮百姓,要打就去打日本鬼子,誰不這樣做,就應該把他趕出這個地面。”
參加“聯(lián)誼會”的土匪懾于“曾大哥”在香港的實力和名號,紛紛表示今后要少收“咸水”(買路錢),不與日本人合流,只向惡者“打草”(勒索)。
曾鴻文用自己另類的方式使得游擊隊迅速在香港新界元朗地區(qū)打開了局面,站穩(wěn)了腳跟,為開辟敵后抗日根據(jù)地和日后成立港九大隊元朗中隊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曾鴻文進駐元朗后不久便得到上級指示:我黨將于近期護送大批文化人士由港九市區(qū)出發(fā)經(jīng)新界山區(qū)轉移至內地游擊區(qū),要求他設法疏通沿途關系,控制沿線的山區(qū)及周邊的土匪,確保文化人士的絕對安全。
文化人士如果從陸路轉移至內地,最好的路線便是由荃灣穿過大帽山及附近的大片山區(qū)到元朗,再經(jīng)落馬洲進入深圳寶安縣白石龍根據(jù)地。這條路線可以避開交通干道上各處日軍崗哨的檢查,但也面臨著山區(qū)中多股土匪的潛在威脅。
大帽山作為撤離路線上的必經(jīng)之地,也是歷來匪患嚴重的地方。山中盤踞著以黃慕容和肖天來兩人為首的兩股土匪,各有100多人。為了打開大帽山通道,曾鴻文決定“迫虎離山”。
曾鴻文一面聯(lián)系了活動于廣九鐵路兩側的周伯明率領的短槍隊,一面又向第五大隊隊長王作堯建議指派林沖指揮的一個長槍排前來武力支援。然后,曾鴻文委派鐘清作為“曾大哥”的代表上大帽山與黃慕容和肖天來兩人進行談判,自己則帶領部隊陳兵于大帽山山腰,拉開架勢,做出“先禮后兵”的姿態(tài)。
曾鴻文對大帽山地區(qū)是勢在必得,他堅信肖、黃二人不敢與自己翻臉。早在1940年,曾鴻文一次獨自路過肖天來的地盤時,遭其兩個手下用槍逼著要留下買路錢,曾鴻文自報家門是“元朗曾大哥”后,對方馬上賠笑。恰巧肖天來也到了現(xiàn)場,馬上訓斥其手下為“不知死活”,可見“曾大哥”的名號在當?shù)氐姆至恐亍?/p>
鐘清獨自一人來到大帽山的觀音廟見到肖、黃二人后,便開門見山地講道:“曾大哥想來大帽山撈世界,請兩位大哥另到別處的地頭去發(fā)展吧?!眱扇寺牶螅胍l(fā)作,一嘍啰突然前來報告稱發(fā)現(xiàn)曾鴻文正陳兵于山腰處。肖、黃二人聽后態(tài)度立馬好轉:“既然是阿哥頭親自要這塊地頭來撈,小弟只好恭讓了。你們什么時候來,我們什么時候走?!辈痪煤螅?、黃兩股土匪便靜悄悄地離開了大帽山,游擊隊完全控制了大帽山及其周圍的部分山區(qū)。
1942年年初,借著日軍因為香港糧食短缺而遣返大批難民返回內地的機會,大批文化人士在游擊隊的護送下開始分東西兩線撤離香港。東線為乘船經(jīng)九龍、西貢到大鵬灣等粵東海域進入內地,西線為從九龍市區(qū)入青山道,過九華徑到荃灣,再到大帽山而后到達元朗十八鄉(xiāng),然后渡過深圳河,最后到達白石龍游擊根據(jù)地,后者為主要路線。
1月11日,西線的大帽山地區(qū)迎來了第一支隊伍,他們是茅盾、鄒韜奮、戈寶權、葉以群等數(shù)十人。據(jù)戈寶權回憶:“我們幸好得到一個名叫‘曾大哥’的人來迎接。他穿著便裝,手里拿著一把系著紅綢子的盒子炮,為我們開路。一路上,我們還碰到兩個年輕的攔路搶劫的‘爛仔’,被‘曾大哥’繳了械?!?/p>
除了武裝護送文化人士外,行動前曾鴻文還以“曾大哥”的名義通過元朗當?shù)氐牡刂鞲簧毯蛡尉S持會籌集了招待文化人士的糧食和經(jīng)費,并親自通告了沿途的偽憲查和維持會長等人:“我有一批同我做生意的人,要經(jīng)過這里到內地,你們要同日本人打好交道,給他們出證明,保證他們的安全,如果少了一人,我就追究你們。”
在曾鴻文的妥善安排下,從西線撤離的三四百名文化人士無一人發(fā)生意外。秘密大營救為中國保留了文化的火種,也體現(xiàn)了中國共產(chǎn)黨在革命戰(zhàn)爭年代與革命知識分子肝膽相照、生死與共的真摯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