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抱樸：不畏權(quán)貴 執(zhí)法如山

□郭新瑞

邢抱樸，山西應州（今應縣）人。其父邢簡，遼穆宗時曾為刑部郎中，故邢抱樸自幼熟悉刑典。且聰穎敏悟，好學博古，穆宗保寧年間為政事舍人、知制誥，多次遷升，直至加封為翰林學士、禮部侍郎等。

乾亨四年，體弱多病的遼景帝耶律賢于出狩時去世于云州（今山西省大同市）行宮，梁王耶律隆緒即位，改元統(tǒng)和，改國號契丹。母承天皇太后蕭綽奉遺詔攝政。統(tǒng)和四年，北宋雄州（今河北省雄縣）知州賀令圖打探到此事后，聯(lián)同文思使薛繼昭等人相繼向宋太宗進言北伐。宋太宗于這年三月，對遼國發(fā)動“雍熙北伐”。遼太后蕭綽帥耶律休哥、耶律斜軫及韓德讓和兒子遼圣宗三路協(xié)同作戰(zhàn)，結(jié)果大敗宋軍。戰(zhàn)后，蕭太后命邢抱樸前往應州（今應縣）駐守戍邊，安撫民眾。邢抱樸到任后勤政愛民，安防興教，很快百廢俱興，民生安定。歸朝后升任戶部尚書，后官至翰林學士承旨，與日方室同修《統(tǒng)和實錄》。遼統(tǒng)和十年（992年），邢抱樸拜任參知政事，幾年后改任南院樞密使。

當初，南京（今北京）地區(qū)民族關系比較緊張，重契丹、虐漢人的現(xiàn)象仍較為嚴重。南京地區(qū)許多人犯罪入獄，長期得不到審理判決，既使民心難以安定，又影響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其時，遼太后蕭綽正對遼國的制度和風俗進行了一系列大刀闊斧的改革，面對這些現(xiàn)象，她派為官清廉賢能的邢抱樸前往南京審理滯獄，邢抱樸解決得很好，受到朝廷嘉獎。后來，又由韓德讓推薦，西助朝廷考察諸道官員業(yè)績功過，決定升遷與罷黜，得到世人的高度贊揚，很有聲望。

遼朝著名的軍事家、政治家于越（遼代的官名，位于百官之上，是統(tǒng)治者對功勞最大臣子的最高獎勵）耶律休哥任南京留守，他決心調(diào)整契丹與漢族的關系，解決契丹和漢人法律上的不平等問題，于是要求朝廷再次派邢抱樸來南京審理滯獄。邢抱樸再次來到南京，審理了許多案件。他不畏權(quán)貴依法處決契丹貴族的故事至今為人津津樂道。其中包括于越耶律休哥的弟弟耶律休洛。

統(tǒng)和十八年（1002），邢抱樸就接到一紙訴狀，一名漢人女子狀告耶律休洛酒后殺死了自己的丈夫。耶律休洛是已故大將、宋王、于越耶律休哥的弟弟。這樣的人可不好惹，一個不好就會影響到自己的前程。一般的人估計都是不愿意接這樣的案子的。但邢抱樸卻有一股子犟勁兒，他不畏強權(quán)，不畏皇胄，堅信人人都需依法行事。于是，立刻傳訊耶律休洛。

耶律休洛沒想到自己會被傳訊，他飛揚跋扈慣了，殺人后根本沒當一回事，只叫下人備了一口上乘棺木和百兩紋銀給死者家屬，就揚長而去。沒想到棺木沒人來領，銀子也不見人來索，卻等到了傳訊的差官。當時他正準備入山游獵，于是不悅地對差官道：“你們知府也不看個時候，就不怕攪了老爺我的興致？”于是，只遣了一個隨身仆從前去回復。

差官回衙復命，邢抱樸又派人將一張大紅請?zhí)偷搅双C場耶律休洛的馬前，耶律休洛這才不情愿地進了衙門。邢抱樸在衙門備了一桌酒席宴請耶律休洛。在飲宴間，邢抱樸若無其事地將狀紙上狀告耶律休洛殺人的事實與經(jīng)過，一一予以落實后，請耶律休洛簽字畫押。耶律休洛這才似有警覺地問：“乘酒興隨意而談，何須畫押？”邢抱樸笑嘻嘻地搖搖頭：“大人見諒！既然事情發(fā)生在南京，下官總不能不問吧？大人給下官一點面子，履行一個手續(xù)。這樣，萬一上司問起此事，下官也算有個交待呀！”一番恭維下來，耶律休洛僅存的一點警惕性也就沒了，大大咧咧地從錄供官手里接過筆，簽字畫押。隨后，邢抱樸就向門外疾呼一聲：“擊鼓升堂!”緊跟著堂鼓隆隆一片聲響，衙役們同聲齊呼“威武——”，手持水火棍，站在了大堂兩側(cè)。頭戴官帽、身著朝服朝靴的邢抱樸也背對“明鏡高懸”四個大字在知府大堂的桌案后端坐下來，左手將鎮(zhèn)堂木一拍：“將殺人犯耶律休洛帶上來!”

這時的耶律休洛才如夢初醒，但卻仍認為邢抱樸不敢把他怎么樣。邢抱樸舉著他簽字畫押的供詞問他：“耶律休洛，你對殺人的事實，還有何說？”

耶律休洛嘿嘿一笑：“殺人又怎么樣？刑不上貴族，這是國制……”

“但你今所殺者是漢人，須以漢律論處!你可知罪嗎？”

耶律休洛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起來，遼太后與圣宗去年冬天才頒布法令：“契丹人與漢人間發(fā)生訴訟，皆以漢律裁處?！钡氲阶约旱纳矸荩S即又流露出幾絲輕蔑的譏笑，心說，我這樣的皇室近親，難道你一個小小的漢官還真敢把我斬首？于是，他一揮手，說：“本大人要見皇帝陛下說理，要見皇太后控訴!”

邢抱樸一聽，毫不畏懼，他正好可以看看皇帝、太后對他的態(tài)度。若太后、皇上支持他以法治南京，他就是豁出一條命，也要把南京治理好；若不支持他嚴格執(zhí)法，不允許他這個漢吏為漢人主持公道，那他寧愿返鄉(xiāng)為民，也不愿做這個窩囊官。

一見面，蕭太后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說：“邢愛卿!哀家聽說你將耶律休洛判了極刑，是嗎？”“你是不是太大膽了？耶律休洛是皇族，是已故宋王耶律休哥的胞弟。他官至工部使，比你還高出兩序，你怎么敢以極刑加于他？”

邢抱樸聽罷，心里雖然有些惴惴不安，但也還是堅定地從袖中掏出了死者家屬的訴狀和耶律休洛的供詞，雙手捧給蕭太后道：“臣這里有耶律休洛的供詞和告他的狀紙，請?zhí)筮^目?；噬先ツ甓绿刂迹浩醯づc漢人發(fā)生訴訟，皆以漢制論處。今耶律休洛所殺為漢人，故當以漢律處置！借債還錢，殺人償命，這是漢律的明文規(guī)定。王子犯法當與庶民同罪，耶律休洛雖貴為皇族，但殺死漢吏，依律也理當償命！”

蕭太后聽罷，又道：“卿本寒俊，應知道前程來之不易。你如此的鐵面無私，就不怕將來之不易的官職丟掉了么？”

“臣入仕之前，原本就是兩袖清風，堪稱官伴清風來；今若罷了，又可謂官伴清風去。其來其去皆由清風伴之，實乃無得無失無憂無憾也!”邢抱樸從容答道。

蕭太后這才說：“愛卿說的對！法律是我們君臣為國家制定的，監(jiān)督執(zhí)行法律的是皇上、是本太后，是諸位臣僚!我等若制法而不行法，監(jiān)法而不護法，則法必廢。一個沒有法度的國家，還能稱其為國么？”“一個國家在政治清明，國力強盛之時，法總是大于情的；一旦國家步入情大于法的境地，那便離滅亡不遠了。所以，為江山社稷計，哀家不會枉法徇情！”

最后，蕭太后說：“邢愛卿!請把你的罪犯帶走吧!哀家尊重并贊同幽州府的判決，還希望朝廷能將此案轉(zhuǎn)發(fā)各道，以懲前毖后，以儆效尤!”

邢抱樸處理積案，安撫百姓，巡視全國、考察民情、全權(quán)升遷罷免地方官諸方面頗有政績，他以一個行動者的角色支持太后蕭綽的改革大計，正是在室日方、韓德讓、邢抱樸等這些漢官的支持下，太后蕭綽的改革舉措改善了契丹族與漢族之間的關系，遼國迅速從奴隸制國家進一步向封建制轉(zhuǎn)化，據(jù)《遼史·刑法志》記載，自蕭綽變革之后，遼國“國無幸民，綱紀修舉，吏多奉職，人重犯法”“統(tǒng)和中，南京及易、平二州以獄空聞”，遼國內(nèi)政呈現(xiàn)一片興旺的景象。

邢抱樸的弟弟邢抱質(zhì)也在遼朝做官至侍中，且兄弟二人都是博學之士，“皆以儒術(shù)顯”，時人交口稱贊。他們之所以才名卓著，是與其母親的教導分不開的。邢抱樸母陳氏，少時即通經(jīng)義，能吟詩作賦，人稱“女秀才”，她親自教子讀書，使二子揚名青史。統(tǒng)和十二年(994年)陳氏卒，死后贈魯國夫人。應縣城西南曾有“一經(jīng)樓”，就是陳氏教子讀書處。

邢抱樸告老還鄉(xiāng)后在故鄉(xiāng)應縣建了一所龍首書院。該書院的學生來去自由，教學內(nèi)容寬泛，教學形式多樣，注重陶冶人的品格，強調(diào)首要任務是培養(yǎng)人的德行，力求將讀書、教學、治學與國計民生相結(jié)合，倡導關心時政、針砭時弊的學風。邢抱樸之所以創(chuàng)建龍首書院，一方面是他感念母親恩德、弘揚母親遺業(yè)的孝行，另一面也是致力興學育才、報答父老鄉(xiāng)親的善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