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添奇
在李叔同的一生里,面對許多次選擇時刻,他都能做到快刀斬亂麻,從不拖泥帶水。
1918年的西子湖上,一南一北劃來兩艘木船,一男一女各立船頭,一人著樸素僧衣,一人穿異域和服。婦人緩緩說道:“明日我就要回國了?!鄙说溃骸昂??!背聊毯?,她想最后一次挽留眼前人:“叔同……”僧人答:“請叫我弘一?!薄昂胍淮髱?,請告訴我什么是愛?!薄皭?,就是慈悲?!薄笆逋瑥牟换仡^,一槳一槳蕩向湖心,連人帶船一起埋沒湖云深處,叔同夫人大哭而歸。”
教育家黃炎培這樣回憶李叔同與他的日本妻子雪子訣別的場景。
15年前,母親去世后,李叔同孤身前往日本留學。1906年秋天,李叔同考入東京美術(shù)學校油畫科,成為首位專攻油畫的中國留學生,而雪子是他的模特,后來成了他的戀人。李叔同回國時,雪子不顧他早有妻室毅然跟隨他來到中國,成了他在上海的妻子。
李叔同在藝術(shù)上的地位前無古人,他是中國第一個話劇團“春柳社”的創(chuàng)始人,是中國油畫的鼻祖,也是中國現(xiàn)代歌曲的啟蒙先驅(qū),這些看上去抽象的頭銜,背后是李叔同對藝術(shù)的極致熱愛。然而,在出家前,他將自己視如瑰寶的全部藏書、字畫、折扇等贈予他人或銷毀,并于剃度后發(fā)誓:非佛書不書,非佛語不語。
與李叔同結(jié)交,從來沒有“容易”二字。在朋友歐陽予倩看來,李叔同做人沒有一絲圓融。
李叔同甚至還“唆使”朋友自殺。1912年,李叔同在浙江兩級師范學校任音樂、圖畫課教師,與夏丏尊是同事。一次,學生宿舍失竊。夏丏尊身為舍監(jiān),自覺管理不力,破案無方,陷于深深的苦惱中。李叔同指點他說:“你若出一張布告,說做賊者速來自首,如三日內(nèi)無自首者,足見舍監(jiān)誠信未孚,誓一死以殉教育。這話須說得誠實,三日后如沒有人自首,真非自殺不可,否則便無效力?!?/p>
夏丏尊大驚,轉(zhuǎn)念一想,倘若換成李叔同,一定會果斷實行,于是夏丏尊將“自殺”改成“絕食”。果然,不到三日,偷盜者就前來自首了。
這樣一位人狠話不多的老師,還時常是學生們的噩夢。豐子愷曾回憶道,那時李叔同多看他一眼,比什么都可怕。
1916年冬天,李叔同入杭州虎跑定慧寺,斷食10多天。1918年決定出家,此后24年青燈古佛,李叔同每天活在極度的自律中,飽嘗執(zhí)著之苦,卻又時刻在對抗“我執(zhí)”。
(摘自《法制博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