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付生 薛芳

2018年5月—2019年1月，洛陽市文物考古研究院為配合城市建設，在洛陽紗廠西路與棉麻路東北部原白馬集團廠區(qū)內進行搶救性考古發(fā)掘，該區(qū)域南距漢代河南縣城北城墻約1000米。洛陽市文物鉆探管理辦公室前期對該區(qū)域進行過系統(tǒng)的勘探，共發(fā)現古代墓葬300余座，其中漢代墓葬200余座。

2018年9月，考古隊在該區(qū)域北部發(fā)現清理西漢空心磚磚券大墓2座，編號為C1M16090和C1M16089。

C1M16090

C1M16090由墓道、主墓室、側室、廊道、耳室、墜室組成。墓道正北向，墓門由4塊空心磚豎立排列，兩邊用特制的帶直角凹槽的空心磚作為門框。主墓室位于墓道正南部，保存較好，墓室底部鋪窄長方形空心磚。墓室四壁用2塊空心磚以寬面?zhèn)攘酒?，其上用特制的截面呈梯形的空心磚起三角形券頂。經發(fā)掘清理發(fā)現主墓室西壁有一破壞后用磚坯壘砌的痕跡，但墓室內未發(fā)現有擾亂的現象。

墓室內清理出墓主骨架一具，葬式為仰身直肢葬，葬具為雙棺。棺位于主墓室西南部，棺內發(fā)現有大量的隨葬品，以玉器為主。頭部位置有玉璧、玉蟬、玉耳塞、玉劍首、玉衣片、玉板、玉龍形飾、銅鏡等；腹部有玉玦、玉璜、銅錢等；左手手腕處有一用瑪瑙珠和水晶珠組成的手串；腹部以下有2件精美的玉飾、瑪瑙玉小腰、小瑪瑙珠等；腿部左側和腳下部有金屬制作的圓形容器，這些容器外有大量的動物形及幾何形的金箔飾。主墓室前部接近墓門處發(fā)現一件大雁銅燈、一面銅鏡、一個漆案，案上有漆耳杯。

側室位于主墓室靠近南部東側，其內發(fā)現有車馬飾。

側室西部向南又建一耳室，與主墓室平行，南北向，其內的淤土未發(fā)現擾動但仍未在耳室內發(fā)現隨葬品。

廊道東西向，位于主墓室與墓道之間，長近12米，寬1.18米。

廊道西側對應有一耳室，耳室也沒有發(fā)現隨葬品，該耳室與C1M16089僅隔一塊空心磚。廊道東部北側有兩個耳室，東邊耳室被盜，未發(fā)現隨葬品；西側耳室東邊近中部有一墜室，墜室長2米，寬1.1米，西側耳室及墜室內出土30多件彩繪陶壺，陶壺分大、小兩種類型。大型彩繪陶壺高59厘米，腹徑33厘米，器腹上飾有相互對稱的鋪首銜環(huán)，環(huán)鐵制。小型彩繪陶壺高31厘米，腹徑18厘米，器腹無鋪首銜環(huán)。另外，青銅大盤、青銅壺、青銅手爐、銅豆、陶灶、銅杵臼也都在這一耳室和與之相連的墜室內出土。青銅壺發(fā)現4件，兩大兩小。大型青銅壺高50厘米、腹徑34厘米，小型青銅壺高27厘米、腹徑20厘米，其中一件大型青銅壺內還殘留有液體。另外，在該耳室的北部還有漆箱痕跡，箱外有青銅飾件，箱內有銀扣金箔漆奩等。

C1M16089

C1M16089位于C1M16090的西側，該墓由墓道、前室、后室、主墓室、耳室、墜室組成，總面積約90平方米。墓道為豎穴土坑式，墓道和前室之間用空心磚做的墓門分隔，前室中部正對墓門為主墓室，后室西北部出一墜室。

該墓被盜擾，現存遺物主要分布于主墓室和耳室內。該墓共出土遺物36件（套），包括：銅鼎、銅豆、銅燈、銅壺、銅鏡、銅錢、銅帶鉤、陶罐、陶壺、陶灶、陶甑、玉蟬、玉飾、鐵劍、鐵刀、銅飾、車馬器、銅盤、銅印章等。該墓出土的銅器體型相對較小，多為陪葬用的明器。出土的一枚方形銅印章，雙面印文，一面為“耿大印”，另一面為“耿少翁印”。

兩墓時代及其關系

C1M16089前室東部與C1M16090的西部耳室以一塊空心磚相隔，這一點說明這兩座墓建造時是有意相連的，但由于這兩座墓葬是暗券建造，兩者對應的不是很好、有錯位。通過這兩座墓葬連接處的特征我們推斷，西邊的C1M16089略早于東面的C1M16090。根據C1M16089出土的印章、鐵劍等隨葬品，我們初步判斷其墓主人應為男性；C1M16090出土有瑪瑙手串、玉手鐲、成組玉佩、銀扣金箔漆奩等隨葬品，我們初步推斷其墓主人應為女性。C1M16089出土的銅印章，一面印文為“耿大印”，另一面印文為“耿少翁印”，綜上所述我們推斷C1M16089和C1M16090應為耿姓家庭夫妻異穴合葬墓。通過墓葬形制、墓葬用磚，陪葬器物的特征等幾方面判斷，這兩座墓葬的時代應該屬西漢中期偏晚空心磚墓向小磚墓過渡的時期。

墓主人身份的推斷

這兩座大墓剛發(fā)現時，我們根據墓葬的規(guī)模、出土遺物的等級，結合洛陽在西漢時期地位推測，其身份應為郡縣一級的官員。但青銅壺內升仙藥“礬石水”的發(fā)現，讓我們對這兩座墓葬性質進行了深刻反思。C1M16090墓葬形制獨特，不符合當時的禮制；出土器物的種類特殊，如青銅手爐、青銅杵臼、青銅大盤、帶獅子形足的陶灶等，這些青銅器不同于以往的生活、生產用具，很可能與當時煉制丹藥有關；銀扣金箔漆奩上有羽人、神獸等與升仙有關的題材；“耿大”“耿少翁”中的“大”和“少翁”這兩個名字，和漢武帝時期被封為大將軍的煉丹方士“欒大”“李少翁”字相同。通過這幾個方面我們推測，這兩座大墓的墓主人很可能是當時洛陽地區(qū)比較著名的煉丹方士。

墓葬的價值和意義

這兩座墓葬考古價值和意義重大，以C1M16090為最。C1M16090這座西漢空心磚磚券大墓南北長約15米，東西寬近14米，總面積約210平方米，主墓室偏重于整個墓葬的西部，發(fā)達的耳室系統(tǒng)基本上都位于主墓室的東部。這種墓葬形制獨特、規(guī)模大的墓葬，在以往洛陽地區(qū)的西漢考古中很少發(fā)現。該墓葬雖被盜擾，但主墓室和北側一耳室、一墜室保存較好。其內出土的遺物數量多、種類豐富、級別高。升仙藥“礬石水”、大雁銅燈、玉溫明等文物的考古發(fā)現填補了許多西漢考古空白。

C1M16090主墓室前部出土的彩繪大雁銅燈在河南地區(qū)屬于首見，全國發(fā)現的同類器型也較為少見。大雁作回首銜燈罩狀，不同于其他大雁燈的回首銜魚的造型。

C1M16090北側耳室內發(fā)現的青銅大盤，在洛陽地區(qū)同期西漢墓葬中也屬于首次發(fā)現。

C1M16090北側耳室內發(fā)現了2件青銅大壺，這兩件青銅壺的形制一致。其中一件青銅壺內保存有近3500毫升液體。剛出土的時候我們根據以往的發(fā)掘經驗推測，這些液體極有可能為西漢時期的美酒，后來經北京科技大學工作人員的檢測發(fā)現，這些液體為西漢時期水法制作的升仙藥“礬石水”?！暗\石水”是我國考古首次發(fā)現水法制作升仙藥的實物證據，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C1M16090出土的青銅手爐有兩件，這兩件手爐形制大小一致，皆由爐體、爐蓋、托盤三部分組成。手爐在以往西漢考古中基本沒有發(fā)現，這兩件手爐的發(fā)現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證史的作用。

C1M16090出土的陶灶是一件帶四個獅子形足的分體陶灶，由灶、甑、足三部分組成。帶獅子形底足的陶灶在以往的西漢考古中發(fā)現較少。

“溫明”作為一種葬器在我國山東、江淮地區(qū)、揚州地區(qū)發(fā)現的相對較多，在中原地區(qū)目前為首次發(fā)現實證。此次C1M16090內“玉溫明”的發(fā)現不僅填補了中原地區(qū)西漢考古的空白，也為研究西漢時期中原地區(qū)的喪葬文化提供了可貴的實物材料。

C1M16090墓主人遺骨左下側發(fā)現三件銀扣金箔漆奩，漆奩胎體保存很差基本不存在，但其外銀扣及金箔裝飾保存相對較好。漆奩分大小兩種形制，大漆奩器蓋直徑20厘米，小漆奩器蓋直徑17厘米。兩種形制的漆奩制作工藝一致。漆奩外部用銀扣包裹，其上再用金箔裝飾。奩蓋中心部位有一四楴花，花楴及四瓣花中心位置皆用一瑪瑙裝飾，其外有云紋、動物紋、鳥紋，及具有神仙色彩的羽人、蛇頭人身等金箔飾。這三件漆奩不僅用材好，而且工藝精湛，為同時期罕見。

（作者均為洛陽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