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政
“這是頭年的八月,我在六盤山揮起/鞭子,追逐大雁的秋風一路向南飛?!?/p>
十幾萬蒙古鐵蹄,一路烽煙滾滾……一場戰(zhàn)爭在一座堅固的石頭城下拉開了序幕。
幾百年后的一個深夜,詩人趙曉夢又在紙上復盤了這場戰(zhàn)爭。雖然已經(jīng)聽不見鼓角爭鳴和血淚廝殺,但嘉陵江的濤聲依然如泣如訴。釣魚城像一座無路可走的宮殿,回到了一頁紙上和詩人的心中。
如果趙曉夢著眼的是歷史上這場驚心動魄的戰(zhàn)爭,他就是一個歷史的講述者:戰(zhàn)爭的起因,過程,結局,每個人物的命運……它必然會牽扯到很多瑣碎的人物和細節(jié),讓讀者看到一場戰(zhàn)爭的全貌或者局部。然而曉夢根本就沒把眼光放在這場戰(zhàn)爭本身上,一千多行的詩歌里幾乎找不到一行是正面描寫戰(zhàn)爭的。他看到的更多是戰(zhàn)爭背后人性的絞殺,民族之間的光芒互照,生死各方心理陰影的透視,以及金戈鐵馬后沉淀下來的人文精神因子。所以,《釣魚城》是一部抒情長詩,而不是像有的評論家所說的敘事長詩,這是我們首先必須搞清楚的問題。因為詩人截取的不是宏大的戰(zhàn)爭場面和慷慨悲歌的英雄事跡,而是在這場戰(zhàn)爭中掙扎的人性,扭曲的勝敗關系,復雜的民族情感,戰(zhàn)爭狀態(tài)下生命的絕望、怒吼、悲憫和懺悔。
要抒好這個情,曉夢又必須準確或者巧妙地回應有關這場戰(zhàn)爭的許多焦點:戰(zhàn)爭的性質,人物的對立關系,每一個細節(jié)的正和反,甚至人物形象的定位,錯綜復雜的情感色彩,詩人介入的立場等等。否則,所抒之情容易陷入個人主義和民族主義的泥淖之中。
詩人用刻刀一樣細致的手法,在場式的敘述,依靠“我”的深度介入,抽絲剝繭地揭示了一個個“我”在一場戰(zhàn)爭中的心路歷程。
接下來我們需要探討另一個問題,詩人借用這場戰(zhàn)爭,究竟想抒發(fā)什么樣的情感?這涉及到詩人介入這場戰(zhàn)爭的方式、態(tài)度和立場。
詩人以“我”的身份介入。時而是攻城者的咆哮和憤怒,喧囂和寂寞,驕傲和恥辱;時而又是守城者的疲憊和茫然,長嘯與哀鳴,凜然和仇恨;時而又是“投降者”的徘徨和無助,生命與名節(jié),山寒和水瘦。詩人分別站在各種角色的立場,超越了這場戰(zhàn)爭本身的勝負和歷史定位,從交戰(zhàn)雙方之間的關系中退出來,客觀地看待這場戰(zhàn)爭和每一個參與其中的人,體味他們的生死之情,張揚悲憫的人性。而不是站在歷史的某一個角度上,用既有的史學觀點去寫勝敗之心和仇恨之情,甚至用簡單的侵略和被侵略觀念粗暴地干涉這場戰(zhàn)爭各方的心理態(tài)勢。釣魚城之戰(zhàn)實際上是一場英雄惜英雄之戰(zhàn),沒有偉大與卑劣之分。死了的埋骨他鄉(xiāng),活著的繼續(xù)顛沛流離。英雄不是戰(zhàn)勝了“敵人”取得了勝利的一方,而是最終戰(zhàn)勝了自我、散發(fā)著人性光芒的那個“人”。釣魚城雖然是蒙哥的折鞭之城,但又何嘗不是合州人民的苦難之城,瀝血之城。曉夢把一場戰(zhàn)爭升華而成一段生命的悲歌。
“我”的態(tài)度是作品中各方的態(tài)度,而曉夢同樣沒按常理讓“我”成為階級或者民族的代言人,沒有對戰(zhàn)爭的另一方采取任何侮辱或者攻擊性的描述,從心理到人性再到生命,這是詩化的過程和詩化哲學的過程,也是一場戰(zhàn)爭自我平復或修復的過程。
釣魚城之所以能以斷垣殘壁屹立至今,是有它獨特的人文精神支撐的,這種精神已經(jīng)完全超越了一場戰(zhàn)爭本身。與勝負無關,與敵我無關,與它曾經(jīng)所擔負的政治意義無關。參與其中的每一個人,都飽含著歷史的悲劇色彩和人性的光芒之美。趙曉夢正是站在人性的高度上盤活了一場戰(zhàn)爭的死局,盤活了蒙哥汗、余玠、王堅、張玨、王立、熊耳夫人、李德輝等等一連串被歷史蓋棺定論的身影。
我們還需要弄清楚,《釣魚城》究竟是不是一部史詩?因為我看許多評論家都說這是一部長篇史詩。
寫歷史的不一定就是史詩,判斷史詩的標準不僅是題材,還有思想、人文情懷和作品的真實影響力。對史詩的傳統(tǒng)解釋是,反映具有重大意義的歷史事件,塑造著名的英雄人物形象,結構宏大,充滿了理想主義和神話色彩。比如,《荷馬史詩》《奧德修紀》《格薩爾王》等。也就是說,史詩一定要充滿理想主義的光輝。為什么呢?因為歷史事件的各生成要素都已經(jīng)鐵板一塊,如果沒有理想主義的浸潤和重鑄,歷史題材會成為一個死結。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長詩中有的人物和故事只是存活于民間傳說中,比如熊耳夫人極其隱秘的身份和遭遇。這似乎讓這部長詩少了嚴肅的戰(zhàn)爭氣息,而多了一份理想主義色彩。詩人借熊耳夫人之手,彰顯了人道主義的光輝。
《釣魚城》確實具備了史詩的各形元素,比如恢宏的題材、飽滿的結構、強烈的理想主義色彩等,但文學史上對史詩的界定從來都不是依照理論標準,也不是依照某個詩人的自我設定——我要寫一部史詩;而是經(jīng)年累月,從時間中產(chǎn)生又在時間中印證了的廣為流傳之作。是否廣為流傳,幾乎成了它唯一的標準。所以,我們現(xiàn)在討論它是不是一部史詩,為時尚早。但我們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釣魚城》是中國當代長詩中的一座里程碑。
首先,它打破了詩歌主體、主題的單一性,全詩分成了三大塊,表面上,每一個板塊獨立成章,實際上又一氣呵成。這彌補了以往中國長詩因為主題單一往往無法承載較長篇幅的缺陷。其次,以“我”為柱,引導全篇主線,提綱挈領;以“我的旁白”為輔線,主輔映襯;以石頭、魚、釣魚、馬鞭等為中心意象,穿插連貫,氣韻充沛。上述各部共同結構全篇,顯得有支有點,結構穩(wěn)定,不散亂,不變形,文氣通暢。第三,寫戰(zhàn)爭而不從戰(zhàn)爭入筆,“我”是一個復雜的身份,隨時可以拆散成各個角色,角度刁鉆,想法奇異,彌補了以往對這類題材表現(xiàn)的不足。第四,詩歌的“敘述者”趙曉夢和詩歌中故事的敘述者雙線合一,呈現(xiàn)出復式結構的完美統(tǒng)一。在《釣魚城》里,雖然都是以第一人稱“我”來作為敘事主體,但不同章節(jié)的“我”又代表著不同的講述者。蒙哥汗、熊耳夫人、汪德臣、余玠、王堅……他們都是“我”,甚至還包括詩人自己。用無數(shù)個“我”和“我”的邏輯關系映射出了一個龐大而復雜的人性變局。
但是,戰(zhàn)爭的邏輯不是這樣的,或者可以說詩人沒有按照讀者的閱讀習慣來設定詩歌的內(nèi)容。在這個不斷轉換敘事角度和話題的過程中,詩人的綜合能力,決定了整部藝術作品的精神高度。而且,最關鍵的是每個人物的場上位置、閱歷、性格和對戰(zhàn)爭的態(tài)度都是不同的,這要求詩歌中每個“我”的語言風格要有錯落之感,不能疑似一個人的聲音;但又不能有明顯的斷裂痕跡,導致整個詩歌上氣不接下氣。藝術形象的高度決定了人性和理想的高度,同時也是詩人在不同的角度上對同一場戰(zhàn)爭全景式的詰問。這就是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在各路人馬登場而又命運既定的情況下,詩人必須置身其中而不是置身事外,否則,他就無法體會歷史人物的血氣和溫度。而身臨其境又迫使詩人陷入勝負的漩渦。這是一個矛盾,也是一個二難選擇。但曉夢做得很好,一個是詩歌的敘述者,一個是故事的敘述者,兩個敘述者既保持著高度的融和,又始終錯落有致。這是曉夢對這類題材的建設性貢獻。
如果僅從藝術的角度看,趙曉夢這部長詩其實更應得到肯定。一個詩人能夠在一千多行的長詩中,自始至終保持結構穩(wěn)定,語言疏密有度,抒情格調(diào)相映成趣,甚至意象與意象之間高度匹配,這在中國當代長詩中也是極其少見的。
曉夢歸根結底是一個新聞人,他用新聞人的視覺把一個“舊聞”或者“不聞”寫活了。坦率地講,像釣魚城這樣的戰(zhàn)爭題材只有交給曉夢這樣有新聞思想的人才可以從容翻新。他沒有直接去表現(xiàn)血淋淋的戰(zhàn)爭場面,華麗的刀光劍影,生與死的斑斕對決。因為再高明的藝術家都不可能寫得比歷史的本來面目還要詳實和生動。曉夢深知如何才能有效地駕馭像釣魚城之戰(zhàn)這樣塵埃落定的選題。他在充分消化了這場戰(zhàn)爭的全部信息和史料后,把“攻城者”“守城者”“開城者”,確定為新聞觀察點,并落腳在“者”,而不是在戰(zhàn)爭中如何攻守轉換上糾結不清,這就為這篇長詩定了調(diào),不寫場景只寫各路人心。
角度有了,但如何才能讓一千三百行的長詩在結構上不散架?曉夢既沒有按照戰(zhàn)爭的原始邏輯來寫,也沒有把蒙哥遇難作為一個中心事件來布局,更沒有回到無數(shù)英雄人物的點上,否則會失了詩歌的靈動之美。但完全把這場戰(zhàn)爭打亂,以意識流的手法,讓各個戰(zhàn)爭場面交叉換位,又容易顯得結構搖擺,導致人物形象虛弱不定。以三個新聞觀察點作為長詩的基本架構,曉夢做到了不偏不倚,既保證了重心所在,又讓三股力量形成了巨大的合力。
魚和石頭可以看作是全詩的兩個中心意象,圍繞“被魚放大的瞳孔”和“用石頭釣魚的城”,巧妙地避開了“侵略”和“被侵略”這個巨大的陷阱,自然而然地化為了攻城與守城的“游戲”?!拔抑皇菗]了揮手/把所有城門都打開吧,讓大伙透透氣!”,這完全不是在打仗,是兄弟間在互相商量。
寫攻城者,沒有去表現(xiàn)暴虐和跋扈,卻寫出了他們落日將盡的悲涼。寫“守城者”,也看不到他們困獸猶斗的長哀和絕望。用“不能投降的投降”來鋪排“開城者”隱秘的內(nèi)心世界,更沒有一絲一毫的萎瑣和僥幸。一場持續(xù)了三十六年的戰(zhàn)爭,不僅是三十六年的吶喊和血拼,更是一個漫長而殘忍的激情與斗志不斷被消磨的過程。到最后,每一個人都在重新思考和審視這場戰(zhàn)爭的進退、得失?!肮ァ薄笆亍薄巴督怠比?,比拼的不再是火力和血性,而是心性和人性的較量。而回避大開大合的戰(zhàn)爭場面,復歸人心的動蕩和險峻,這是詩人避簡就繁、去易向難的一著險棋。同時從這里也看得出來,詩人畢其功于一役的努力和決心。要在一千多行的詩歌中以主要筆力刻劃波詭云譎的人心和復雜多變的人性,這不僅需要詩人有細致入微的探幽精神,還要有縱橫捭闔的邏輯思辨能力。
每個人的身份千差萬別,這決定了他們在《釣魚城》中作為敘述主體,不能出格和失控。如果詩人本身對這場戰(zhàn)爭沒有足夠的認識和態(tài)度,他就很難把握每一個小“我”的情緒。依靠“我”的自敘推動詩歌的節(jié)奏看似討了巧,實際上是為自己挖了一個大坑。因為自敘中必然表現(xiàn)出每個人的話術特色和思想境界,沒有足夠豐富的人生閱歷和政治素養(yǎng),不可能駕馭得了長生天和石頭城的各路英雄。
一部長詩就像一本厚厚的《辭?!?,成千上萬個不同的詞組,才構成了《釣魚城》華麗而準確的語言世界。華麗而準確也是趙曉夢《釣魚城》最大的語言特色。
“江風一聲號令,所有的悶熱全都上岸”“到手的先頭陣地改旗易幟/印出石頭的病歷”“渾濁的酒杯裝不下幾多愁,江風一吹/魚的腥味又在到處流竄”“流離亂世的女人,在你海棠的燦爛里/早已勝卻人間無數(shù)”等等。每一個句子都在最后落腳時顛覆著我們的認知。在中國“70后”詩人群體中,趙曉夢可謂是為數(shù)極少的幾位具有極高語言天賦并人言合一的人。
他對蒙漢文化血脈的貫通,是《釣魚城》這部長詩另一個藝術貢獻。許多蒙語詞匯與漢語詞匯放在一起,互相輝映,產(chǎn)生了極強的畫面感,如多處用到的“長生天”“氈帳”“皮袍”“馬頭琴”“斡耳朵”和“蜀葵”“城堡”“衙門”“宋瓷”等相互匹配。一下子把血淋淋的戰(zhàn)場拉回到了人間煙火中,兩個民族如同雨雪交織一般?!吧缹挸ǖ拇蟮?丈量不出斡耳朵的遼闊疆域/珍珠瑪瑙在孛兒只斤的庫房堆出/灰塵,高原上的哈拉和林/張口就是世界方言”“夜晚是那可兒的一跪之禮/我的黑夜,我的黎明/注定在鞭子與石頭的距離里”,這必是經(jīng)過反復推敲和醞釀的產(chǎn)物,無論多么復雜的思想和情感,他都能搜羅出與之對應的意象?!夺烎~城》同時也是一部意象密集的長詩,它依托這些詭譎多變的意象,深刻而準確地賦予了每個人物和每個細節(jié)的朝氣和生機。
《釣魚城》藝術再現(xiàn)的手法也是值得我們效仿的。詩人把一場嚴肅和嚴酷的戰(zhàn)爭變成了人間的舞臺,他們當初的表演,也許沒有現(xiàn)在這樣冷靜和智慧,但絕對不要以為這只是我們一個偉大的實驗。草原上空飛馳的鷹和《釣魚城》里亂草掩蓋下的蟋蟀是這篇長詩里兩個鮮活的話題,有一一對應的藝術構思。
現(xiàn)在,我們該來談談“我的旁白”了。這既是這篇長詩獨立的篇章和結構支點,又是真正代表了詩人的內(nèi)心涵養(yǎng)和世界觀、價值觀、戰(zhàn)爭觀的部分,也是詩人介入這場戰(zhàn)爭的唯一切口。
全詩共有三個“我的旁白”,都在每一個大章節(jié)的篇尾,是詩人自己在開口說話,是他實在壓抑不了的情感釋放,也可以理解為解釋、注釋、批評、點贊,是整個《釣魚城》的思想源頭。
一般來講,長詩更為偏重的是整個思想體系,如果沒有足夠厚重的思想是承擔不起它的篇幅的?!夺烎~城》畢竟是趙曉夢傾盡半生才力的扛鼎之作,從孕育、準備到開始動筆歷時十多年,無論是思想的建構還是藝術的形成,都一定是深思熟慮的,可能很少迸發(fā)短詩那樣的即時火花,每一個字詞甚至早已沉積在心,寫時達到了噴薄而出的狀態(tài)。而思想體系的建構比藝術體系更難,要求詩人在廣泛的閱讀認知中條分縷析地把每個細節(jié)和每個人物都要認真而徹底地解剖一次,一定要看見血,看見血就看見了光芒。
《被魚放大的瞳孔》中,詩人直接以設問起筆,“我一直在想,彌留之際的人/意識僅有的縫隙會留給誰?”,然后自問自答:“面對這座沒有一絲破綻的城”,蒙哥、汪德臣、出卑“他們彌留之際的縫隙里,除了絕望/就只有悔恨”,因為他們“與一塊石頭較勁/自己下不了臺,他們的命運只好下臺”。這清楚地表明了攻城者的心態(tài)。這里的“一塊石頭”實指釣魚城,暗指守城者。一個彈丸之地,非得耗去三十六年的血雨腥風嗎?這究竟是一種什么性質的較量。小小的釣魚城真的擋住了歷史的進程嗎?交戰(zhàn)雙方如此咬著牙堅持幾十年的攻與守,甚至主攻者早已跌落馬背化為腐骨,而守城者一方也早已帝京易位,王朝崩盤。他們還在較量什么?
《用石頭釣魚的城》同樣是以設問立筆,“我一直在想,他們到底是什么樣的人/能在凋謝的世道上,挺身而出力挽狂瀾/令數(shù)十倍于己的強敵止步不前”,原來“他們不過是一群手持釣竿的人”“一群單純的釣魚人,一群到死還在為/沒能幫皇帝釣起江山懊惱的人”。詩人簡直是異想天開,把一群盡忠死守三十六年的將士說成是“一群手持釣竿的人”,他們一方面釣蒙古大軍這條魚,一方面又幫皇帝釣江山,一方面又被釣。釣者和被釣,都是相同的魚餌——釣魚城。不是血拼,也不是激戰(zhàn),只有交戰(zhàn)雙方都抱著“垂釣”的心態(tài),才可以將一場戰(zhàn)爭共同推演三十六年。
《不能投降的投降》結構一樣,“我一直在想,在江山改朝換代的/大勢面前,一個人的氣節(jié)名聲和/一城人的生死,孰輕孰重?”詩人的回答是,“寧愿自己在下跪里茍且偷生/也不愿在一城人的陪葬里痛不欲生”。
詩人用三個“我的旁白”,看似回答了這部長詩的所有問題,而且甚至構成了他關于這場戰(zhàn)爭、關于釣魚城的龐大的思想體系。然而,我依然發(fā)現(xiàn)詩人尚有許多欲言又止的地方。困惑也好,思索也好,只能寄希望于他在未來更大的哲學框架內(nèi)去給出一個完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