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永君
母親60多歲了,最近睡眠不是太好,愛做夢,完了還能如數(shù)家珍地跟我們說她的夢境,這不,已經(jīng)三次夢到打谷場了,金秋季節(jié),對于母親這個歲數(shù)的人來說,打谷場是她們永遠的記憶,同時也是快樂的記憶,打谷場總是入夢,也算合情入理。
我也能記得小時候的打谷場,一垛垛的莊稼放到場上,家家戶戶喜氣洋洋的,那是一年的收獲,那是全村人的收獲,只見女人們麻利地拿著“爪鐮鐮”切谷穗,男人們會在一旁殷勤地整理捆綁干草。瘋跑的小孩子們被大人呵斥著跟大人們一塊兒干活兒。農(nóng)活兒的樣數(shù)可真多,男女老少都能有活兒干,搬動、翻曬、軋場、挑秸稈、收堆……完全不能閑著,一派熱鬧非凡,生機勃勃的景象。
孩子終究還是孩子,只有大人在旁邊呵斥才會老實一會兒,大人們稍微有些許松懈,他們就會結(jié)伙兒玩耍,那時我也小,在整個打谷場上瘋跑打鬧,好不快活。小伙伴兒們真多,最多的時候,像我一般大小的男孩子還會分幫結(jié)派,跟年齡稍大地誰誰誰玩,跟誰誰誰一伙兒,下一步就是聽從指揮拿上葵花桿兒開兵見仗,誰要是被打哭了,就會鼻涕眼淚地哭著去找大人,最常見的就是站在大人們面前被數(shù)落一頓,這個時候是最老實的時候,大人們會在這時讓干活兒,眼淚不干還能干上一會兒,眼淚干成花花臉一會兒就又跟小伙伴兒們玩去了,大人們常常會恨鐵不成鋼地罵兩聲。
最好玩兒的游戲莫過于捉迷藏,滿滿一個打谷場,那么多莊稼和干草,還有就是打完糧食廢棄的秸稈,在哪兒藏個小孩子那不就跟玩兒似的。偌大的場地太有躲藏的地方了,有時挪幾個草垛子藏到里面,小伙伴兒們就長時間找不著,看著他們實在找不見的時候,真替他們著急,很多時候甚至主動探出頭來,扯上幾嗓子,把他們吸引過來。
后來隨著年齡的逐漸增長,才知道打谷場原來還是一個青年男女搞對象的絕佳場所,想來:心情的放松,農(nóng)活兒的勞累,男女的近距離,保媒拉纖人煽風點火地撮合,勞動語言的撩撥,青年男女干柴烈火的情愫在那個時間,在那么一個豐收喜悅的場所爆發(fā)出來,是那么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打谷場是男人展示全方位能力的場所,那是一個近乎全村男人集中比拼的擂臺,村里各色男人毋論老少,不分出身,大家可以盡展所長,一較高下,這時的男人們可以使出渾身解數(shù),攤谷穗、鋪黍子,幾經(jīng)翻曬之后,趕著毛驢或是騾馬拉著碌碡軋場,接著翻場,再軋,挑除秸桿,再軋,還要落落瓤,最后收堆,揚場,灌裝……所有的活計都在考驗?zāi)腥藗兊哪土εc技巧,軋得好不好,糧食收拾得凈不凈都可直接對比,打谷場上的佼佼者,最能贏得女人們的青睞與芳心。有多少愛情故事發(fā)生在打谷場,我不好說,但我敢肯定地說有很多。
如今農(nóng)村的打谷場正在變小,甚至個別村里已不復存在,很難再見到小時候那些熱鬧的場面,留在人們的記憶里,些許的留戀,些許的美好,些許的失落,想來那都是絲絲縷縷的鄉(xiāng)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