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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找張頂天

      2020-12-30 12:35:01呂不二
      延河 2020年11期
      關(guān)鍵詞:頂天小民母親

      呂不二

      李小民回到家時,已經(jīng)凌晨一點。他輕輕地打開門,打算輕輕地穿上鞋,輕輕地走向房間,輕輕地躺在床上,然后輕輕地睡去。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一片漆黑寂靜里,李小民母親的聲音突然而至,帶著那種熟悉的喘息,好像背著什么特別沉重的東西似的。這幾年,母親說話時總這樣。也不是,母親說話時好像一直都這樣,給人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讓人也跟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每當(dāng)母親這樣說話的時候,李小民總覺得她快要死了——一個將死之人才會那樣說話。死亡肯定已經(jīng)站在她的跟前,說不定已經(jīng)握住了她的手,準(zhǔn)備帶她走了??伤龥]有死,一直活在他的生命里,繼續(xù)當(dāng)著他的母親,操心著他的生活??伤傆X得她快死了,說不定就是下一秒鐘的事情。他知道這樣想不對,可他忍不住這樣想。

      李小民當(dāng)然知道母親的心思。她擔(dān)心他一個人生活下去會出問題,所以才不顧他的強烈反對,毅然決然地搬來他家。母親害怕他會成神經(jīng)?。繒詺??也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她肯定想著,她來和他做個伴,家里兩個人總好過一個人。另一層的意思可能是:有我給你看家,盡管放心去忙去闖吧,早點讓家重新有個家的樣子吧。

      李小民“嗯”了一聲,一個不算回答的回答,準(zhǔn)備往房間里走去。

      這時,母親又說話了。

      “抓緊把工作找,找同學(xué)朋友幫幫忙,總閑著不是個事兒?。 ?/p>

      李小民又“嗯”了一聲。

      “頂天不是混得挺好嗎?找他說說肯定八九不離十?!?/p>

      李小民不想停,可還是停下了。他也不想說話,可也還是說了。他其實想說,他不認(rèn)識什么“張頂天”。他只想睡覺!睡覺!睡覺!可他沒有這樣說。

      李小民第三次“嗯”了一聲。

      “再怎么說,頂天和你也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

      李小民沒有再吭聲,輕輕地走到自己房間,輕輕地關(guān)上房門,輕輕地躺在床上,可他并沒有輕輕地睡去,盡管他已經(jīng)很困了,可眼睛依舊睜得很大。他想起剛才在黑暗中和母親的對話,忽然恍惚起來,覺得那更像是夢話。也許,母親根本沒在他家,他也根本沒有出去見什么張頂天,他一直躺在床上,做了一個有些不怎么愉快的夢,現(xiàn)在醒來了?;蛘呤且粋€夢結(jié)束了,又醒在了另一個夢里。

      躺在床上睡不著的李小民,想著今天所發(fā)生的一切,確切地說,是昨天中午以后到晚上十二點之前所發(fā)生的一切。

      昨天中午刷微信的時候,李小民突然看見張頂天的朋友圈更新了,地址顯示的是西安咸陽國際機場。這說明好久沒回來的張頂天回來了,至于張頂天是準(zhǔn)備回老家探親還是公干,他就不得而知了。

      張頂天是極少更新朋友圈的,一整年都發(fā)不了幾條信息。大多數(shù)時候,李小民也想不起張頂天,只是有時翻看聯(lián)系人,看到“張頂天”三個字時,他才會忍不住想:張頂天一天到晚忙啥呢?有那么忙嗎?還記得我李小民嗎?想到這兒,李小民就笑了,覺得自己真是閑得慌,閑得慌的人才容易矯情,容易胡思亂想。張頂天肯定不。

      李小民本來等著張頂天聯(lián)系他來著,可后來又想,這還考慮什么你先我后啊,便發(fā)了條信息過去。

      “回來了?”

      過了一會兒,張頂天回復(fù)道:“回來了?!?/p>

      李小民等著張頂天說點別的,可張頂天再不說別的了。

      李小民又想,多說句話而已,想那么多干嘛啊。

      “有時間坐一坐,吃個飯,說會兒話?!?/p>

      過了一會兒,張頂天回過來兩個字:“好啊?!?/p>

      到了約好的時間,李小民已經(jīng)坐在小包間里等著了。他想著,自己這算是盡地主之誼給張頂天接風(fēng)啊,肯定要早到,安排妥當(dāng)。張頂天雖說也在長安城里住了好些年,可畢竟現(xiàn)在不在這里了,算是半個外地人了。他現(xiàn)在住在哪?長沙?還是北京?他不知道,也沒問過張頂天。

      李小民想著張頂天肯定會晚到一會兒,城市畢竟變了,對他而言陌生了,搞不好也有事情要耽擱??衫钚∶駴]想到,約好的六點見,等張頂天到的時候,已經(jīng)七點半了。中間,李小民打過一次電話,電話里,張頂天很肯定地說:馬上馬上。李小民沒有打第二次電話,他不知道第二次打電話時,張頂天還會不會說什么“馬上馬上”。

      正當(dāng)李小民等得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張頂天推門進來了,嘻嘻哈哈地沖到李小民跟前,握著李小民的手,拍著李小民的肩,一個勁兒地說“不好意思”。然后,扭頭喊“服務(wù)員、服務(wù)員”,服務(wù)員很快被張頂天狼嘯一般的聲音喊來了。

      “兩瓶茅臺。”女服務(wù)員正轉(zhuǎn)身要走,張頂天又說,“假的可騙不了我,整天喝,不開蓋我都能聞出真假來?!闭f完,扭頭呵呵呵地朝李小民笑,頑皮且無賴的樣子。

      張頂天說:“咱們兄弟難得見一回,吃好喝好,花錢無所謂。”

      李小民沒有說話,他知道,今天自己做不了東了。

      酒菜齊備,服務(wù)員退出房間,只剩李小民和張頂天后,李小民才覺得這個小小的包間真是太大了,幾乎都能聽到回聲,而人又太少了。他想把剛才那個服務(wù)員叫回來,最好再多叫幾個服務(wù)員進來,讓她們在他們身邊走動著,忙碌著,或許會更好一些。

      簡單地回憶了幾句往事,張頂天便說起了他在北京的生活,讓李小民有時間來北京玩,到時候提前給他打電話,他可以開著車帶著他玩,李小民也可以自己開著他的車玩,怎么著都行。李小民想,張頂天果然有辦法,搞到了北京戶口,成了真真正正的北京人,這不是誰都能辦到的。

      大多數(shù)時候,張頂天都在說自己的工程,說活不好干,錢不好要。說完一句,罵一句娘,哈哈笑幾聲,然后繼續(xù)說。他的工程從祖國的西北一直到西南,在崇山峻嶺、千溝萬壑之間,在人跡罕至之處,他的設(shè)備,他的人,還有他的人民幣,像那些茂密的樹木一樣,像那些綿延不斷的隧道和橋梁一樣,快速地擴張著,生長著。

      中間,有電話打進來,打斷了張頂天的講話,張頂天掛了又掛,那邊打了又打,契而不舍。張頂天又罵了句娘,無奈地朝李小民笑了笑,接通了電話。這時,另一個張頂天出現(xiàn)了。這個張頂天在加班,在開會,在協(xié)調(diào),很為難,好好好,一定一定一定……電話掛了,那個張頂天又回來了,又罵了句娘,說生意真他媽的不好做啊!

      好幾次,李小民想問問張頂天,他還需不需要項目代表,哪怕是貴州的山里,哪怕是西藏,他都可以,至少可以試一試,試一試對他而言少不了什么,對張頂天而言呢?以前,他肯定覺得對張頂天也少不了什么的。以前的張頂天肯定會說,行啊,來吧,什么時候來都行,來試試,不行再另說??涩F(xiàn)在就不一定了。李小民之所以說不出口,就是怕他一說,眼前的張頂天馬上變成另一個張頂天,他沒有見過卻可以想象得到的張頂天。他不想看到那樣的張頂天,也不想那樣的張頂天在他聽不到的地方罵娘。所以,他想說的話一直沒說出口。

      兩個人說啊說,當(dāng)然,主要是張頂天說,李小民偶爾插補兩句,慢慢悠悠地喝完了將近兩瓶酒。服務(wù)員已經(jīng)進來催了好幾次,打烊時間早都過了。張頂天表示不盡興,罵罵咧咧地刷了卡,結(jié)了賬,叫了代駕,他們一起上了張頂天的車后座。

      “你這是輛什么車?”李小民突然問。

      “卡宴4.0。”

      “怎么沒買570?”

      “什么570?”

      李小民沒有說話,假裝睡著了。

      現(xiàn)在,李小民躺在臥室的床上,想著昨天夜里發(fā)生的事情,想著想著,覺得這一切肯定根本沒有發(fā)生過。就好像,他現(xiàn)在躺著的這張大大的床上,從來就只有他一個人,他從來就沒有過什么老婆和女兒。他想有一個老婆和女兒的,尤其是一個女兒,可那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也沒有什么母親和哥哥。他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母親出去打工一直沒有回來過。他從小就是一個人,也習(xí)慣了一個人。

      上次李小民見張頂天是在三年前,那時的張頂天還不是現(xiàn)在的張頂天。那時的李小民呢?

      那天,李小民正在外頭一個人閑晃蕩,他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不過,肯定還在這座城市的魔掌里。他在想,今晚要不要回去呢?家里母女兩人,一個歡迎他,一個不歡迎他,兩個都怕他。他覺得自己其實不應(yīng)該回去,應(yīng)該繼續(xù)這么走下去,走著走著,說不定就走入了另一種生活,走進了另一個世界。而她們,也會慢慢地忘記李小民這個人,當(dāng)他從來不曾存在過。

      這個時候,母親意外地打來了電話。

      母親是很少打電話給李小民的,李小民就更少主動打電話了。母親之所以很少打電話給他,不是因為不想打電話給他,而是因為李小民和她沒什么好說的,當(dāng)著面沒有,電話里就更說不出什么來了。這也不是說李小民不愛母親或者怎樣,這些話題對他而言有些太大太陌生,他只是不知道和母親該說些什么,跟她如何相處。他的生活里好長時間母親一直是缺席的。等到母親回來時,他們之間的陌生和隔閡已經(jīng)無法改變了。

      現(xiàn)在,母親住哥哥李大民家,在這座城市的東邊,李小民家在這座城市的西邊。兩家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一年能見個一兩回,超不過三回。都是李小民去李大民家,帶著妻女,過去吃頓飯,聽幾句他們欲言又止的話,然后就回來了。母親想過來和李小民住的,幫他們帶孩子,做飯收拾家,讓他們夫妻倆心無掛礙地忙工作、奔前程。可李小民不愿意,他不習(xí)慣和母親住在一起,很不習(xí)慣。用他的話來講就是:住在一起對誰都不好。李大民對此表示理解。有時候,李小民覺得其實他跟誰都不適合住在一起,應(yīng)該獨居才對,應(yīng)該遠離人群才對??伤呀?jīng)結(jié)婚了,錯誤已經(jīng)有了“結(jié)果”?!敖Y(jié)果”在這錯誤里慢慢長大,長成了更大的錯誤,這應(yīng)該怪誰呢?

      電話里,母親問李小民見張頂天了沒有,張頂天找他呢!

      掛了電話,李小民有些奇怪,張頂天有他的電話啊,怎么找到母親那兒去了。他無奈地笑了??隙ㄊ悄赣H給張頂天打的電話。母親知道他和張頂天關(guān)系好。張頂天算是李小民唯一真正的朋友了,從小到大的朋友,從小學(xué)一直到現(xiàn)在。原先,他們倆的房子甚至都買到了同一小區(qū)。

      李小民知道張頂天忙,全國各地各個項目上跑,一去就是幾個月。也知道他壓力大,生了二胎,又換了大房子,家里老父母,姐姐外甥,小舅子丈母娘,許多張嘴等著他填呢。很多次,李小民忍不住對張頂天說,養(yǎng)父母天經(jīng)地義,別的那些幫不過來的。斗米養(yǎng)恩,石米養(yǎng)仇啊。張頂天說沒辦法,該幫還得幫。張頂天的邏輯李小民想不通,覺得這是自找苦吃??伤吘共皇菑堩斕?,張頂天不按李小民的生活邏輯來。

      沒一會兒,張頂天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說他剛回來,約了幾個初中的老同學(xué),當(dāng)初關(guān)系都不錯,好久不見了,吃吃飯,喝喝酒,敘敘舊。

      張頂天開著他的白色大眾朗逸尾號570來接李小民。

      一座上副駕駛,李小民就調(diào)侃地說:“怎么還沒換成真正的570?。俊?/p>

      張頂天笑著說:“換個蘿卜,都快累吐血了,搞不好這個都沒得開?!?/p>

      在一家不大不小的陜菜館,他們見到另幾位老同學(xué),有的變化挺大,有的只是比當(dāng)年大了那么幾號而已。包間滿了,他們只好坐在角落里的一個大圓桌上。酒菜還沒上來,大家就已經(jīng)聊得熱火朝天。李小民偶爾說兩句,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聽他們說那些學(xué)生時代的舊事。那些事如此遙遠,他有點不確定自己身在其中。很快,他們就從當(dāng)年說到了現(xiàn)在,從現(xiàn)在說到了未來。他們的現(xiàn)在和未來,一個比一個宏大,仿佛一個氣球,越吹越大,越飄越高,是李小民不能觸摸得到的。那晚,張頂天也說話不多,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煙,笑呵呵地喝酒,招呼別人快吃啊快喝啊,好像他是主人翁似的。

      他們這些人里,有些從小學(xué)就是同學(xué)了,有些是中學(xué)同學(xué),都是他們鎮(zhèn)上的,現(xiàn)在大都住在長安城里,可幾年也見不上一回,平時也想不起打個電話什么的,除非有個什么事,或者有人牽頭組織,可一般誰愿意攬這些破事呢。這次是誰組織的呢?張頂天嗎?他不知道。

      將打烊時,大家舉杯提議,以后多聚多聯(lián)系,凝聚同學(xué)之力,共創(chuàng)美好未來,一個個興奮不已,當(dāng)然不包括李小民。李小民只是覺得滑稽,這是他能想到的同學(xué)聚會,果然如此,如夢幻如泡影。他想著,以后再也不要參加什么狗屁同學(xué)聚會了,幸虧也就參加了這么一次,算是一次實踐和驗證。在他們將他排除出圈子之前,他自己先將自己從這個讓人啼笑皆非的圈子里提溜出去,免得大家尷尬掃興。

      各自散去后,張頂天開車送李小民回家。

      張頂天一邊開車,一邊說下次再也不搞什么同學(xué)聚會了,一堆人湊一塊吹牛皮,瞎扯淡,就是不說人話,真沒勁。李小民笑了笑,沒搭話,表示認(rèn)同。接著,張頂天又給李小民倒了他肚子里的苦水:大姐家要蓋房,二姐家孩子要上大學(xué),大舅子要結(jié)婚,小舅子要訂婚(他老丈人英年早逝,丈母娘體弱無力,媳婦是家里老大)……都等著用錢呢。李小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钤??不合適。他還是笑,跟著張頂天一起無奈地笑,笑出了聲。李小民想,張頂天啊張頂天,真是頂著好大一片天?。?/p>

      到了小區(qū)門口,李小民下了車,給張頂天揮手說了再見,正準(zhǔn)備進去時,張頂天打開車門走了下來,繞過車頭,過來摟住李小民的肩膀,深情地說:“有啥事就說話,咱們兄弟間用不著客氣。你要是愿意,來給我當(dāng)項目代表也行,那玩意看幾本書就能應(yīng)付,你肯定沒問題。 ”

      李小民被張頂天的話說得有些感動,好久沒有人給他說過這樣的安慰話了。他看著張頂天,控制了一下自己有些激動的情緒,說道:“有你這話,兄弟我就知足了,要是真過不去,肯定少不了麻煩你?!?/p>

      張頂天開車離去后,李小民站在原地,看著張頂天遠去消失的方向,回味著張頂天剛才那些兄弟情深的話,笑著搖了搖頭。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直盼著別人對他說那樣煽情的話,而那樣的話現(xiàn)在只會被張頂天說出來。現(xiàn)在,張頂天終于說出來了,而他終于被感動了。他需要的就是這個嗎?他不知道。有可能是。想到這里,李小民又開始厭惡自己了?;蛟S,張頂天也只是說說而已,他向來喜歡拍胸脯。

      現(xiàn)在,李小民轉(zhuǎn)向小區(qū)的大門口,仰頭看著眼前一棟棟高樓里或明或暗的窗戶,其中有一個是他所謂的家。家里有一大一小兩個女人,一個不歡迎他,一個歡迎他,兩個都怕他。他該回去嗎?那是誰的家呢?到底是誰需要一個家呢?他不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李小民覺得應(yīng)該在外面再走走,多走一會,在這明亮的城市的夜里,在這喧囂的無人的夜里,一個人好好走一走。

      李小民結(jié)婚時,本來想讓張頂天當(dāng)伴郎的,可張頂天死活不干。張頂天說自己是已婚人士,眾所周知,已婚人士是不能當(dāng)伴郎的。李小民說哪兒有那么多能不能的,我說能就能。張頂天說到底就是不當(dāng),說不能壞了規(guī)矩,讓親戚朋友笑話。李小民拿他沒辦法,只好另行找人。其實在他心里,沒有人比張頂天更適合當(dāng)他的伴郎了,這是他沒結(jié)婚之前,甚至沒找到女朋友之前就篤定的事情。可惜張頂天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孩子都三歲了。

      張頂天結(jié)婚可真夠早的,上大學(xué)時,第一次談戀愛就私定了終身,剛上班就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屬于先上車后補票,他媽不同意也沒脾氣。他媽豈止是不同意,簡直要氣炸了,罵張頂天瞎了眼,罵他沒腦子上了賊船。在他媽眼里,南大畢業(yè)的張頂天,人如其名,給他們老張家好不容易掙來了臉面,可偏找了個中專生當(dāng)媳婦,家境比他們家還不如,真是豈有此理。

      張頂天的婚禮是在老家辦的,宴席上的菜跟村長家兒子結(jié)婚時一個檔次,煙酒比村長家還高一個檔次,直接把村里人隨禮的水平從五塊錢拉高到了十塊錢。

      張頂天帶著一身紅妝的大肚子新娘,轉(zhuǎn)著桌給人敬酒時,他媽隔著窗玻璃看著這個兒媳婦,越看越生氣,咬牙切齒地罵道:“羞了先人了,丟死人了,哎嗨嗨……”

      張頂天的兩個姐異口同聲地說:“媽,你快不要說了,說那些有什么用,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張頂天他媳婦和他媽兩個人都是急性子刀子嘴,用張頂天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一對王”,怎么著都吃定了他。他母親的那些話不用傳到兒媳婦的耳朵里,看一眼婆婆的那張臉就知道了。換過來亦然。盡管兩個人一個住老家,一個住城里,可一旦見了面,馬上就能擦出“火花”來,像兩只互不相讓的斗雞,時刻準(zhǔn)備著把對方啄個一敗涂地。這個時候,張頂天就頭大了,不知道怎么辦了,十足的孫子樣。媳婦罵他:你簡直不是個男人,結(jié)了婚當(dāng)了爸的人了,還怕老娘怕得要死。老娘罵他:你還是不是我的兒?成家立業(yè)的人了,連個媳婦也管不住,一點用都沒有。張頂天低著頭,不說話,由她們說,任她們罵。有一次,張頂天他媽帶著他們一歲多的小女兒來城里待兩天,李小民和女朋友買了東西過去看望。他們坐下沒一會兒,婆媳兩個人不知道為啥就杠上了。老的扭過頭去拉著臉一言不發(fā),媳婦摔門出去直奔樓頂,嚇得張頂天趕緊讓李小民他女朋友上樓去看看,別出什么事。這邊,他自己好言安慰自己的老母親,勸她老人家消消氣,身體要緊,別跟年輕人一般見識。張頂天他媽是大苦大難里過來的,全憑自己撐起了家,老頭指望不上,她自然是他們家的掌柜的,勞苦功高,說一不二。她覺得這是應(yīng)該的,大家也覺得這是應(yīng)該的。張頂天他媳婦憑什么當(dāng)家呢?憑什么動不動給他兒子還有她臉色看?她有她兒子學(xué)歷高嗎?有她兒子單位好嗎?有她兒子掙得多嗎?她差得遠呢!可她就當(dāng)了她兒子的家,把她兒子管得服服帖帖的,讓她只有捶胸頓足的份兒。有天半夜,李小民被張頂天的電話突然吵醒,說又跟媳婦干仗了,問能不能過來跟李小民擠一擠。意思就是說又被媳婦收拾了,半夜被掃地出門了。李小民哭笑不得,可他怎么搭救流落街頭的兄弟呢。他和女朋友兩個人租一間小房子,一張一米五的床,實在沒地方安頓落難的張頂天啊。最后,李小民拿著自己的身份證,去張頂天他們家附近的小旅館開了一間房,算是解了困。

      剛畢業(yè)那幾年,他們落腳城市,從這個城中村搬到另一個城中村,從這個局促陰暗的房子搬到另一個局促陰暗的房子。張頂天經(jīng)常叫李小民過去吃飯,他媳婦廚藝確實不錯,尤其是干煸豆角。張頂天媳婦在李小民面前表現(xiàn)得很是通情達理,一點不像個難說話的人。李小民要是客氣幾句,張頂天他媳婦就會說:看你說的那話,你和張頂天是什么關(guān)系,發(fā)小啊,跟別人能一樣?說得那樣真誠,幾乎讓李小民感動了。李小民想,他和張頂天是不應(yīng)該見外的。

      很多個傍晚,李小民和張頂天站在六樓的屋頂,雙手搭在圍墻上,看著這一大片城中村之外那一片大得無邊的城市,城市里的那些洋房小區(qū),會有他們的一套房子,一個像城里人一樣的家的。他們相信不會太遠。

      北京奧運會開幕式時,他們端坐在張頂天家的那張被子亂堆的床邊,看著近在咫尺的小彩電,電視屏幕上有少量的雪花閃爍。國歌奏起時,他們一下子從床上蹦到地上,站得直直的,像軍人一樣敬禮,差一點淚流滿面。

      等到他們好不容易湊夠首付,準(zhǔn)備買房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可供他們的選擇實在不多。城市的繁華熱鬧處,只是他們的風(fēng)景,那是別人的生活,他們的生活只能在城市的邊緣。其實,張頂天本可以買套好房子的,可惜需要他接濟的人實在太多了,而他又不能拒絕,只能先別人后自己。最后,他們一起在南郊大學(xué)城的某個小區(qū)買了房子,兩個人前后樓。當(dāng)時,那個小區(qū)的南邊和西邊還是大片大片的莊稼地,周圍大學(xué)是不少,可跟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呢?李小民本來想買在西郊的,那邊雖然廠子多,空氣差,畢竟相對方便些。可張頂天非要他倆買在一起,給他說大學(xué)城的規(guī)劃,人文環(huán)境,鬧中取靜。李小民終于被他說動了。

      房子還在蓋時,他們倆就去實地查看過好幾次,硬是說服工地的工人,戴上安全帽,擠上搖搖晃晃的升降電梯,在他們還沒成型的房子里看了又看,量了又量。商量著怎么裝修,什么風(fēng)格,哪兒放什么,什么家具。他們倆前后樓,多近啊,有事沒事喊一聲就聽見了,就來了,多好啊。

      李小民領(lǐng)完結(jié)婚證,張頂天剛好買了車。車是他們倆一塊去提的,白色的大眾朗逸,尾號570。

      “這號好啊,下次換車肯定就是雷克薩斯570啊?!?/p>

      “我也是這么個意思?!?/p>

      “我的婚禮就570當(dāng)頭車了,你給兄弟我當(dāng)回司機。”

      “不搞個奔馳寶馬啥的?只要你愿意,我肯定沒問題啊?!?/p>

      “那就這么定了?!?/p>

      李小民結(jié)婚前夕,張頂天剛好在貴州出差,特地請了假回來,和媳婦兩個人一身正裝,作為李小民的自己人,笑著忙前忙后,出謀劃策,讓李小民輕松不少。

      那一早,在鞭炮聲中,李小民坐著張頂天的570,接來了一身白紗的妻子。他們每個人都青春洋溢,有著讓人羨慕的面孔和神態(tài)。他們以為生活會一直這樣。

      婚禮上,張頂天知道李小民不勝酒力,敬酒前,給酒盅里偷偷兌了好多礦泉水。李小民的母親和哥哥當(dāng)然也在場,他們當(dāng)時還生活另一座城市。李小民母親講話時,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他哥也流淚了,張頂天和他媳婦也流淚了,許多人都流淚了。李小民沒有。李小民的眼淚早就流過了。那是在前幾天,在上班去的通勤車上,他想到自己竟然長大了,竟然要結(jié)婚了。他想起父親和爺爺,兩個最愛他最包容他卻早早從他生命中退場的人,他甚至都不能清晰地想起他們的面容了。要是他們還活著該多好,要是他們能來參加自己的婚禮該多好??上麄儾粫?。想到這里,李小民的眼淚就下來了,只有幾滴淚,很快被他悄悄地擦掉了。

      婚禮結(jié)束后,李小民和妻子一起看禮單,看見張頂天和他媳婦一人隨了一份禮。

      李小民的新婚妻子笑著說:“這個張頂天真有意思?!?/p>

      李小民沒有說話。

      李小民已經(jīng)好多天沒見張頂天了,這是很不尋常的事。他只聽說學(xué)校里那一幫子混混,最近又在外面跟人打了架,還打死了人。張頂天平時跟他們有些交情,不知道這次的事情有沒有他的份兒。李小民希望與他無關(guān),不然就麻煩了。

      李小民和張頂天租住在學(xué)校外面的村子里,學(xué)校沒有宿舍,大家都在外面各自找地方住。和他們同住一屋的還有其他兩個人,都是他們鎮(zhèn)上的。四個人里,李小民和張頂天走得最近,經(jīng)常一起結(jié)伴而行。他們四個人睡在一張大炕上,李小民靠著墻睡在最右側(cè),張頂天緊挨著他。其實小學(xué)五年級的時候,李小民就和張頂天在一張炕上睡過,睡了不到兩年。那是在李小民的母親打工回來之前,也是在寄住在三姨家的哥哥回來之前。那時,李小民吃在奶奶家,一個人住在他們家,整個家里他說了算,他想讓誰住進來就住進來,他想在家里怎么玩就怎么玩??赡赣H和哥哥回來后,李小民就感覺家不再是他的家了,他好像也不再是他自己了。接著,他和母親之間的戰(zhàn)爭就爆發(fā)了,一場你死我活、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從來沒有什么絕對的勝者,每次他們都遍體鱗傷,卻從不認(rèn)輸。最后,可能他們都累了,漫長無盡的沉默便在他們之間開始了。

      李小民早熟,經(jīng)常跟對面職教中心的幾個男生女生一起混,吃夜市,打牌,說一些百無禁忌的笑話,當(dāng)然,也追女孩。用張頂天的話講,高中二年級的李小民已經(jīng)提前過上了成人生活,這讓他羨慕不已。雖然張頂天長得高高大大,力氣大,籃球打得也很好,跟幾個著名的混混也比較熟,可見了女生,向來只知道抓耳撓腮,左顧右盼,半天說不出一句順溜話來。所以,他愿意去窺探李小民那個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世界。他幫李小民寫的情書提意見,幫李小民的約會出點子,甚至還出頭幫李小民把一個潛在的情敵揍了一頓。李小民自然對張頂天毫無保留,絕對信任,愿意帶張頂天進入到他那個有些放縱頹廢的世界里去。盡管張頂天愿意,可當(dāng)他真正站在那個欲望的世界跟前時,還是有點害怕。他可能不知道自己能否掌握得了那些看起來很誘惑人的東西,所以寧可按兵不動。

      李小民突然想起上個月會考的事情。考前一個小時,他們收拾好,正要出門時,張頂天“呀”了一聲,他們?nèi)齻€一臉茫然地回頭看著張頂天。張頂天緊張害怕地說:我的準(zhǔn)考證不見了。于是,大家一起開始找,席子底下找,褥子地下找,被子里面找,抽屜桌子上找,窗臺門背后找,地上角落里找,找了又找,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問張頂天:身上仔細找了嗎?張頂天冒著汗答曰:當(dāng)然找了,所有的兜都翻遍了,沒有??!大家又各處仔細找了一邊,還是沒有,離開考只剩不到二十分鐘了,他們?nèi)齻€不能再等了,必須走了。這時,張頂天突然仰天長嘯道:天要亡我??!李小民他們幾個都懵了,接著忍不住笑了起來,馬上又把笑繃住了,因為大家看到張頂天真的哭了。正當(dāng)他們帶著愧疚準(zhǔn)備離去時,張頂天哭著又摸了一遍自己的褲兜,結(jié)果,一下子就摸出了那張神秘失蹤的準(zhǔn)考證。張頂天馬上破涕為笑,又露出了無賴的表情,跟著他們一路跑著去了學(xué)校。

      張頂天就是這樣,像個活寶,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做出戲劇性的動作,說出戲劇性的話,給無聊的高中生活平添許多難得的談資。這或許也是張頂天可愛的地方,有點像長不大的男孩。不像同齡中的大多數(shù),要么已經(jīng)變得狡黠世故,要么已經(jīng)變得麻木遲鈍,要么如李小民一樣放浪不羈。張頂天有點像特殊的一個。李小民喜歡這特殊的一個。

      這天晚上,都快睡了,張頂天突然警覺地出現(xiàn)在門口,也不進來,壓低嗓子把李小民叫了出去。

      在漆黑的村路上,借著朦朧的月光,張頂天稍顯悲壯地對李小民說:“哥出了點事,得出去躲一陣,這些你先幫哥看管著?!?/p>

      說完,張頂天從褲兜里掏出一塊已經(jīng)不走針的破手表,一把銹跡斑斑的仿冒瑞士軍刀,一個袖珍手電筒,還有一沓學(xué)校食堂的飯票。

      把這些東西一股腦塞在李小民手里,張頂天接著說:“哥能不能回來上學(xué)還不一定呢,搞不好就此亡命天涯了。這些東西你先替哥收好,一年之內(nèi)我要是回不來,就都送給你了。”

      盡管張頂天說得聲情并茂,一副壯士一去有可能不復(fù)返的樣子,可李小民還是覺得想笑,覺得這事有些滑稽,但他還是忍住了,收下了張頂天托付給他的那些東西,朝著他鄭重地點了點頭,硬是逼著自己說出了那三個字:放心吧。說完,他就在心里大笑了起來。

      沒多久,張頂天就回來了,重新睡在了李小民旁邊,重新和李小民一起結(jié)伴而行。張頂天認(rèn)識的那幾個混混確實打死了人,其中一個拒捕時被直接擊斃。打死人時,張頂天也在場,可他只是在場圍觀,許多圍觀的人都可以證明。他的清白和自由是毋庸置疑的。

      這次事件,把張頂天嚇得不輕。作為家里的獨子,他在他們家的地位可想而知。他父親一心給村里小學(xué)看門,養(yǎng)牛,家里大小事情全靠他媽撐著。他媽小時候是從河南逃難來的,受盡艱難屈辱,饑餓的記憶三生難忘。流落異鄉(xiāng)后,亦是受盡白眼刁難,這更讓他媽對張頂天這個唯一的兒子寄予莫大的厚望,從名字上就看得出來。如果張頂天出了事,上不了學(xué),那怎么光宗耀祖?怎么給他受盡苦難的老母親交代?他想必想到了后果的嚴(yán)重性,所以自此踏下心來,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了。

      李小民還是老樣子,高中遠離母親和哥哥,自由又重新回來了。那是一種更大的自由,和以前不一樣的自由,李小民身在其中,迎面而上。

      李小民靠在操場邊的一棵槐樹上,看著一幫同學(xué)在追逐一個破足球。

      操場上的浮塵幾乎能淹沒腳面,他們蜂擁著跑來跑去,肯定吃了不少土,更多的土被他們攪動起來,變成低低的昏黃的云,籠罩著他們。他們不是踢比賽,也不朝遠處踢,而是看誰踢得高,“砰”的一聲悶響,破了皮的足球跟二踢腳似的,上了天,高過樹,高過電線桿子,甚至高過旗桿,然后在一聲悶響中落在地上。

      李小民不想加入其中。其實,他也不是不想,只是即使加入了,估計跑個半死,連球一次也摸不到,還不如當(dāng)個安靜的看客就好,也安全。李小民能想到瘦弱孤倔的自己跑去踢球的場景:跑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被他們又?jǐn)D又碰,一次又一次地摔倒在地上,狼狽不堪。他們肯定又要嘲笑他,甚至侮辱他,而他只能生氣,或者,只能偷偷生氣,其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們知道他拿他們沒辦法。他胳膊腿那么細,打不過他們,也罵不過他們。他在他們眼里,簡直就是一只古怪的猴子。這個猴子死了父親,哥哥被送到了親戚家,母親外出打工去了,跟著奶奶生活,實在是個可以隨意捉弄的對象。

      他們的判斷是對的。無論他們怎樣欺負李小民,他都不會把他們怎么樣。他們肯定覺得他太窩囊了,他自己也這么覺得。有時候,李小民也會想象著,不顧一切地反抗,跟他們拼命,那樣他們就怕了,就不敢對他放肆了。可他想了無數(shù)次,卻從未實踐過,這讓他覺得自己更窩囊了。就像在奶奶家,每到吃飯的時候,僅有的一個菜端上來,李小民要是多夾幾筷子,兩個叔叔的臉色就不對了,那種明顯的鄙夷讓他無地自容。他知道他們嫌棄他,可他還討厭他們呢。他只能忍氣吞聲。他無處可去。他盼著自己早點長大,最好一夜之間就能長大,可惜不能。所以,他只是在奶奶家吃,不在她家住。他一個人住在自己家,住在那個大大的院子里。奶奶問他怕嗎?他說不怕。不怕是假的,只是沒有那么怕,只是相比較屈辱感而言,害怕就算不得什么了。

      一個人住在大大的院子里,最難熬的其實是孤單。一個人時,李小民有大把的時間用來想事情。他想父親,想他們都說已經(jīng)死去而他拒絕承認(rèn)的父親。他覺得父親只是去了遠方,遲早會回來的,而不是在那個長滿了荒草的土堆子里。他們讓他去上墳的時候,他堅決不去。所以,他們都罵他孽子,不孝。他也想母親。母親離開時對他說過幾天就回來的,他天天跑去車站等,等了一個多月,等到眾人皆知。后來他不等了,每天放學(xué)回來,在家里一邊小聲地唱著《世上只有母親好》,一邊流眼淚。現(xiàn)在他不流眼淚了,他只是想母親,想著想著,他覺得母親會不會也像父親一樣不再回來了,從他生命中徹底消失了呢?母親當(dāng)然會回來,三個月或者半年,回來一次。母親每回來一次,李小民就覺得母親陌生了一些。那個回來的人,只是長得像母親而已,真正的母親說不定已經(jīng)走遠了。

      李小民很想有一個玩伴和自己住在一起,一起說說話,保守彼此的小秘密。他們村子的那幾個不行,他們有自己的家,他們的父母也不愿意他們跟李小民這樣一個所謂的“野孩子”日夜相隨。形單影只的李小民,有時候覺得好難受好難受,覺得自己好像快要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一個能拉自己一把的人。

      李小民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有人朝他喊話了。

      “李小民!李小民!”

      李小民循聲望去,看見一張病黃的臉,正朝著自己笑著喊話。

      “發(fā)什么愣啊,來啊,來踢球??!”

      李小民認(rèn)識那個人,他叫張頂天,是隔壁班的住校生。他們背后都叫他河南侉子。聽說他母親是河南逃難過來的,聽說他父親是個窩囊廢。這都是別人說的,在張頂天背后說的。他們不敢當(dāng)著張頂天面說。張頂天長得又高又壯,做操站隊時都站在最后一排,踢球時能一腳把球踢到云里去。張頂天可不會讓人欺負到自己頭上來,他也從不欺負別人。張頂天的書念得也很好。有一次摸底考試前,他翹課去了隔壁鎮(zhèn)上趕集,回來時,考試時間已經(jīng)過了大半,班主任教訓(xùn)了他一頓,本不想讓他考的,卻又想看看他能考出幾分來,想看他笑話的,結(jié)果他竟然考了一百分。

      就是這個張頂天在喊李小民踢球。

      “你們踢,我踢不動!”

      回了張頂天的話,李小民的眼睛就一直跟著張頂天在操場里跑來跑去。李小民想,張頂天真是一個不錯的朋友??!

      很快,在中心小學(xué)五年級二班的李小民,就和隔壁一班大塊頭的張頂天成了好朋友,并把張頂天從學(xué)校宿舍拉到了他們家,和他睡在了一張炕上。和張頂天成為好朋友后,就很少有人欺負李小民了。

      某一天,當(dāng)李小民和張頂天兩個人并排坐在戲院的土墻上,無聊地晃蕩著四條腿的時候,一輛桑塔納從他們眼前一陣風(fēng)似的開了過去。

      他們都認(rèn)得那輛車,那是鄉(xiāng)長的車。

      李小民撇著嘴說:“他以為他坐的是飛機!”

      張頂天不屑地說:“他以為他坐的是火箭!”

      他們異口同聲地說:“他咋不上天去呢!”

      說完這句,他們都哈哈大笑起來。

      笑完了,李小民說:“等我長大了,也得有那么一輛,比他那輛還要好。”

      張頂天說:“我也一樣?!?/p>

      李小民說:“我的就是你的?!?/p>

      張頂天說:“我也一樣?!?/p>

      責(zé)任編輯:丁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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