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
快樂童年,總是大人的一廂情愿。
之所以有這樣的感觸,源于某天與老師聊起她古靈精怪的小女兒,我們都在說羨慕小孩子的快樂,老師提了一句,這種快樂其實也是一種痛苦,曾經我們也擁有過這種小孩子的快樂,可我們不記得了。
這番話引發(fā)我的思考,相比起快樂而言,我真正的童年記憶是什么?想來想去,得出一個結論,我的童年就像我的成年一樣,五味雜陳。在此之前,在我仔細思考之前,總是漫不經心地把童年劃歸為快樂那一欄里。
將兒童世界和成人世界完全割裂開來,是怕麻煩的一種做法。我們總把兒童當成一種全新的物種對待,無微不至地呵護,同時又在某種程度上完全忽視他們,好像有一道魔法門,兒童在某個時間點會自動跨過他,走進成人世界。
兒童也是人,兒童經歷的事件、團體,都是人類社會的一部分。甚至一個人兒童時期的行為,與他成人時期的行為是完全一致的。
在得出開頭那個結論之前,我是想回到童年的,但恍惚間,仿佛見到那個小小的我站在面前,我卻望而卻步了。并非童年太過黑暗,我只是個普通的人,因為成色駁雜而普通。
我在農村長大,從童年時期性格里就烙上了泥土的氣味。大多數(shù)人把這解釋為淳樸,其實是野蠻。泥土自然肥沃,什么生命都可以滋潤生長,一無是處的野草,只能收獲一次的麥子,或者參天大樹,能長出什么,誰也不能保證。
那時農村孩子的娛樂方式也充滿泥土的野性,以打架為樂,并非本性粗野,實在沒什么好玩的。如果那時候有人選拔,大概也能產生幾個《摔跤吧爸爸》那樣的人物??上]有,這種野性來自泥土,最終也摔打在泥土中?,F(xiàn)在成年了,也不再打架,可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依舊留著泥土的氣息,簡單粗暴。每每此時,都會希望自己的思維可以像飛鳥一樣,天空海闊,可是不行,因為我的雙腳站在泥土里。
我在童年時期顯得格格不入,時時表現(xiàn)出憂愁,對著山雨欲來的天空,也對著夕陽初沉的遠山。大人們總是疑問,小孩子哪里來的憂愁。他們的 育兒經就是,孩子們去玩吧,去打架吧,只要你們回來吃飯睡覺就行,并不對他們的心理狀況加以關心,所以他們才會對進入青春期的孩子束手無策。
人在每個階段都有與之相配的七情六欲,掛心的內容或許不同,模式是基本一致的。我在童年與現(xiàn)在所憂愁的東西是相通的,幼年面對自然變換、時間流逝,感到自身渺小,內心抑制不住地恐慌;現(xiàn)在知曉了世界之大、時間廣闊,知道生命的偶然與可貴,依然存有這樣的恐慌。
那個小小的,憂愁的人沒有那么美好,可她是我嗎?是的。即使在智慧未開的童年,我也在用自己的腦袋來感受世界,并且得出了自己的結論,雖然稚嫩,可那是我的世界觀體系的萌芽。這個世界不是成人的,是所有人的,成人向兒童描繪的“世界是美好的”愿景幾乎是徒勞的,孩子們有自己的體會。
成人們的愿景落空了,只好讓孩子們盡量快樂??赡切┛鞓芬彩锹唤浶牡?,我們不能控制。即使在我們成年人心里,這種快樂也存在,并不比兒童少。經過時間長河最終留存下來的,是對世界的真正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