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建明
一個薄霧繚繞的午后,我打著一把小花傘,沿著青石板的小路,走進(jìn)了久負(fù)盛名的沈園。
順著曲徑通幽的小徑,我來到了斷云石跟前,凝視著依依不愿分離的斷云石,傾聽著雨絲一滴一滴滑落的聲音,不禁想起了陸游寫過的詩句“壞壁醉題塵漠漠,斷云幽夢事茫?!?。而這一聲斷緣的吟唱曲,千百年來,不知吟斷了多少人的悲歡離合,也不知唱斷了多少人的愛恨情仇。
南宋詩人陸游二十多歲與表妹唐婉結(jié)婚了。不料婚后不到三年,陸母對唐婉產(chǎn)生了不滿,以死逼迫陸游休妻。陸游無奈只好與唐婉分離。分離十年后的一個春日,陸游在沈園意外與唐婉相遇。唐婉使人給陸游送去酒菜。陸游接過酒杯,百感交集,再也無法平靜心中的情緒,奮筆在墻壁上題下了《釵頭鳳·紅酥手》:“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fēng)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p>
唐婉后來看了陸游的題詞,不久便郁悶愁怨而終。臨終前,唐婉和了陸游一首《釵頭鳳·世情薄》。
風(fēng)雨中,佇立在這塊刻著《釵頭鳳》的墻壁前,看著冰冷的雨水不停地流過那斑駁的殘垣,多愁善感的我,心底總有一種隱隱約約且難以言說的感傷。穿過這片漫天飛舞的煙雨,透過這兩首飽經(jīng)滄桑的《釵頭鳳》,我似乎看到了一頁頁泛黃的詩行,看到那三個不停重復(fù)的“錯”字,穿過瀝瀝的雨水,字字滴血,句句泣淚。這一場傷痕累累的愛啊,五十余載的空遺恨,詩人手捧的那一杯黃縢酒,又怎能訴盡這半世的悲涼!
沈園的雨一直下著,煙雨也越來越濃了。我離開了令人傷心的詩墻,來到了孤鶴軒,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周圍一片寂靜,遠(yuǎn)處不時飄來了幾聲鳥鳴聲。聲音憂思而哀傷,像極了詩人陸游痛失伴侶而發(fā)出的哀鳴聲“城南亭榭鎖閑坊,孤鶴歸飛只自傷”。
陸游自從與唐婉分離后,內(nèi)心痛苦萬分,此后五十多年都沉浸在悔恨思念之中。
六十八歲時,陸游重游沈園,揮淚賦詩“林亭感舊空回首,泉路憑誰說斷腸”來懷念唐婉。七十五歲時,陸游寫下了著名詩句“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八十五歲時,陸游再次來到沈園,尋找戀人的倩影,尋覓戀人的一縷笑嫣,只是,沈園的山水依舊,草木依舊,戀人卻早已作古了。陸游寫下了沈園最后的一首情詩《春游》。此后不久,陸游便溘然長逝了。
此時的沈園,天色已晚了,涼風(fēng)迎面而來,我站在桃花樹下,看著飄逝的雨絲從葉子慢慢滑落,讓我想起了民國時期的某個凄婉的愛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