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 晨
(復旦大學,上海200433)
黨的十七大和十八大報告均指出,要“支持海外僑胞、歸僑僑眷關心和參與祖國現代化建設與和平統(tǒng)一大業(yè)”。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要“廣泛團結聯系海外僑胞和歸僑僑眷,共同致力于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華僑華人的活動一直與中國的經濟發(fā)展息息相關,同樣,中國的政治經濟,尤其是中國提出的各種有國際影響力的政策,也一直影響著華僑華人的生存與發(fā)展。2013年,習近平主席在訪問哈薩克斯坦和印度尼西亞時,先后提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倡議,旨在借助輝煌的古代絲綢之路歷史記憶,高舉和平發(fā)展旗幟,積極發(fā)展與沿線國家經濟合作伙伴關系,從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當今華僑華人已超過6 000萬人,分布在全球198個國家和地區(qū),已成為支持和參與“一帶一路”建設的重要力量。國家“十三五”規(guī)劃綱要也在“推進‘一帶一路’建設”章節(jié)中明確提出要“充分發(fā)揮廣大海外僑胞和歸僑僑眷的橋梁紐帶作用”[1]。因此,在“一帶一路”倡議深化發(fā)展背景下,促進華僑華人積極參與“一帶一路”建設是黨的僑務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
中國提出并推進“一帶一路”倡議,旨在與沿線國家共同實現經濟發(fā)展和社會繁榮,促進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遠大理想,但卻受到了一些海外學者、媒體等的污名化解讀?!耙粠б宦贰迸c華僑華人的聯系更成為了眾矢之的,被當作“華人威脅論”“統(tǒng)戰(zhàn)干涉論”的現實依據,從而給“一帶一路”的落地和建設制造了堵點和難點。了解海外學者如何認識中國僑務工作、如何解讀華僑華人與“一帶一路”倡議的互動,有助于了解海外鼓吹“中國威脅論”的認知格局、關注焦點和成因。而廣大華僑華人生活在海外,海外學者對華僑華人與“一帶一路”的研究也會影響到廣大華僑華人對“一帶一路”的認識,從而幫助我們反擊一些涉及中國的不客觀、不公正的報道,了解當地僑情及輿論狀況。我國要讓華僑華人在“一帶一路”中更好地發(fā)揮作用,也需要了解海外學者的觀點?;谏鲜鲈颍疚木C述海外學者對華僑華人與“一帶一路”的研究,為新時代僑務工作和“一帶一路”建設服務。
從研究內容上看,由于“一帶一路”提出到現在才七年,時間并不長,因此華僑華人與“一帶一路”這一議題暫時還沒有在海外形成熱潮,但近些年,海外有關華僑華人與中國互動的議論一直是熱門話題。2018年8月24日美中經濟安全審查委員會發(fā)布美國安全和外國事務政策分析師亞歷山大·鮑(Alexander Bowe)的調查報告《中國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背景及其對美國的影響》,指責中國通過一系列海外附屬組織對海外華人個人及團體進行招攬和吸納,通過強調“血肉”聯系爭取海外華人,維系他們在政治、道德、經濟上對中國的支持[2]。在中美貿易戰(zhàn)期間,負責中美經濟安全研究的機構審查和研究中國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這本身就意味著中美貿易戰(zhàn)已經從經濟領域擴散至其他領域。2019年7月華盛頓智庫詹姆斯敦基金會網站發(fā)布現任環(huán)球臺灣研究所執(zhí)行主任蕭良其(Russell Hsiao)名為《中共在新加坡政治影響力運作的初步調查》的報告。該報告誣稱中國政府在新加坡宣傳“所有華人無論國籍都屬于大中華圈”的觀點,通過新加坡商會、宗鄉(xiāng)會館等四大組織要求海外華人效忠中國[3]。這兩份報告在海外引起了較大的反響,中國政府與海外華僑華人的互動被惡意解讀。此外,海外華人參與“一帶一路”的成果也受到了質疑,2019年4月11日,英國《金融時報》中文網發(fā)表《海外華人參與“一帶一路”有多難?》一文,文章認為,“一帶一路”倡議推出五年以來,受到廣大海外華僑華人的關注和參與,但華僑華人參與“一帶一路”“只有量,沒有質”。
近年來,不斷有海外學者關注中共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相關研究的專家學者主要有:
廖建裕(Leo Suryadinata),曾任新加坡亞洲研究學會會長,2006年接任新加坡華裔館館長,出版中、英、印尼文著作多部,代表作有《Rise of China and the Chinese Overseas》,他是研究東南亞華人,尤其是印度尼西亞華人社會、新加坡華人社會的專家。
蕭良其(Russell Hsiao),現任環(huán)球臺灣研究所執(zhí)行主任、東京大學亞洲高等研究所訪問學者。他曾在 《中國簡報》中連續(xù)發(fā)表兩篇文章(《A Preliminary Survey of CCP Influence Operations in Japan》《A Preliminary Survey of CCP Influence Operations in Singapore》),炮制針對中國政府的“僑務干涉論”,而《中國簡報》則屬于反共色彩的右翼智庫詹姆斯敦基金會旗下[4]。他還曾于2018年4月5日在美中經濟安全審查委員會上發(fā)表報告《美國的歐洲、亞太盟友與中國的關系》,認為中國政府正在開展對臺統(tǒng)一戰(zhàn)線,將統(tǒng)戰(zhàn)工作等同于間諜活動。
亞歷山大·鮑(Alexander Bowe)是美國安全和外國事務政策分析師,他曾于2018年8月24日在美中經濟安全審查委員會發(fā)表的調查報告《中國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背景及其對美國的影響》,直指諸如中國和平統(tǒng)一促進會等絕大多數與海外華人相關的中國組織都不可避免地服務于中國的利益,受官方指導抑或避免背離官方的方針。
華人物理學家馮達旋出生于印度,成長于新加坡,而后求學于歐美,是澳門大學對外事務辦公室全球事務總監(jiān)兼校長特別助理、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高等研究所資深研究員,他曾多次到訪中國,并積極推動中美科學和人文交流。2013年,他開始關注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在海內外發(fā)表有關“一帶一路”的文章。從2016年開始,他與香港經濟學家梁海明就“一帶一路”做了許多調研,深度訪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qū)的官員、商界領袖、意見領袖,并在不同場合對“一帶一路”的建設提出善意的建議。
眾多海外學者從華僑華人的特點、優(yōu)勢、作用和立場角度贊揚了華僑華人與“一帶一路”的互動。他們普遍認為中國在崛起過程中,意識到僅僅依靠國家間的同盟關系是有局限性的、脆弱的,因此,為了保證“一帶一路”倡議的穩(wěn)定實施,中國需要尋求建立更加持久可靠的伙伴關系。又因為中國傳統(tǒng)儒家思想的重關系、重同胞思想,所以中國政府開始廣泛尋求海外僑民經濟和道義支持,將中國夢與華僑華人事務聯系起來,使華僑華人成為中國“一帶一路”倡議堅定的支持者之一[5]。
華僑華人是目前世界上最大并且長期存在的僑民群體之一。其一,華僑華人在東道國的房地產、金融保險、信息通訊、服務業(yè)方面都有很強的優(yōu)勢,也與中國企業(yè)在高鐵、道路、港口建設上開展廣泛合作,尤其在東南亞各國,華人主宰著各個東盟國的私營部門,成為中國的重要投資者和業(yè)務中間人①。其二,華僑華人基于血緣認同,還有著其他散居于海外僑民所不具備的優(yōu)勢——以中國血統(tǒng)為支撐的關系網絡,通過這種關系網絡,華僑華人相互之間較為輕松地建立了認同與信任[6],加之長期積累下來的巨額資本,海外華僑華人在“一帶一路”倡議實施中具有獨特的優(yōu)勢。華僑華人企業(yè)也有兩大特點:一是比較注重由地緣和血緣等組成的關系網絡,中國傳統(tǒng)觀念里認為非正式的、自愿的、基于地緣或血緣的信賴將會帶來雙贏的關系,從而有助于信用擔保和降低交易成本,進而促進華僑華人企業(yè)與其他中國企業(yè)建立跨國或區(qū)域性業(yè)務,即便有時會遇到反華情緒的沖擊,但也不足以阻礙華僑華人回歸本源的經濟本能;二是善于通過各種關系網(如家庭、血緣、地緣)等獲得中國政府信任,這種良好信賴關系的建立有助于自身企業(yè)運營,也是其他國家或地區(qū)同類競爭公司難以模仿的一個特點[6]。這些特點使得海外的華僑華人企業(yè)比中國本土企業(yè)、外國企業(yè)更能夠助力于“一帶一路”項目的海外建設。
海外學者認為中國崛起帶來了經濟繁榮和頻繁的國際交流,也帶來了華僑華人在東道國地位的上升。出于經濟利益的需要,以及情感上中國同胞的身份認同,華僑華人主動參與到“一帶一路”倡議的建設之中,也在其中承擔了許多獨特作用。其一,華僑華人發(fā)揮的主要是商業(yè)合作上的“橋梁”作用,他們將自己定位為金融家和中間人角色[6]。其二,華僑華人還承擔“公共外交官”作用,華僑華人可以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廣泛宣傳中國制度與政策,協助提升中國國際形象[7]。
多數海外學者認為華僑華人與“一帶一路”的互動卓有成效,雙方合作密切,極大地影響了東道國的經濟、文化和社會環(huán)境。海外學者非常了解華僑華人與中國政府的合作,舉出大量現實合作印證華僑華人非常積極地參與“一帶一路”倡議,他們的主要參與方式有:對中國政府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項目投資,提供沿線國家信息服務、政策建議和法律咨詢服務,以及沿線各國城市發(fā)展和港口基礎設施開發(fā)合作。例如2017年12月,泰國最大中國商會——泰國中華總商會——計劃投資100億元,在中國經濟文化合作試驗區(qū)內為中國企業(yè)建造辦公大樓。印度尼西亞華人陳江和(Tanoto)家族提供7億人民幣基金給“一帶一路”培訓和發(fā)展項目,2016年北京-陳江和(Tanoto)基金會捐贈1億元人民幣,用于在未來十年內“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人才培訓項目[5]。
中國政府也積極引領華僑華人參與“一帶一路”建設,在國內建立華僑城吸引華僑華人建廠投資,組織華僑華人創(chuàng)建地方團體,定期舉辦華商會加強交流并實現協會制度化發(fā)展,等等。例如2014年,中國政府在全國范圍內引進商業(yè)和產業(yè)平臺“僑夢苑”,幫助海外華人在中國開展業(yè)務,到2017年,這些平臺已經分布在17個地區(qū)。2014年12月,廣東省汕頭市成立的“華僑經濟文化合作試驗區(qū)”屬于國家級的試驗區(qū)。中國和平統(tǒng)一促進會是中國組織和動員華僑華人支持中國政策的主要機構之一[8]。
一些海外學者在解讀華僑華人與“一帶一路”互動關系時,帶有很深的誤讀與偏見,他們大多從地緣政治視角出發(fā),認為動員華僑華人是一種對中國海外力量的再組織,以現實主義國際關系理論解讀中國政府和華僑華人的合作,更傾向于認為華僑華人參與“一帶一路”反而是對東道國的不忠誠。以下幾種觀點是比較普遍的一些觀點,其中一些學者也是鼓吹“中國威脅論”“統(tǒng)戰(zhàn)干涉論”的???。
一部分海外學者認為華僑華人企業(yè)與中國政府的商業(yè)合作是一種雙方互利行為,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通過合作積極融入華人關系網,華僑華人企業(yè)也通過這種投資,在中國樹立了企業(yè)形象,成為中國政府的牽線人,并且其中一些成果,如中國僑商投資企業(yè)協會的設立,切實維護了華僑華人自身權益[6]。馮達旋、梁海明指出,在大多數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中,華僑華人都占據該國經濟的金字塔上層,如馬來西亞年富豪榜的前10大富豪中,有8名是華人,因而不少中國企業(yè)前往“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投資時,首選合作伙伴便是所在國也有豐富資源和經濟實力的華僑華人[9]。
海外華人研究專家廖建裕(Leo Suryadinata)指出,在中國崛起過程中,中國政府對待華僑華人政策有了很大調整,華僑華人被認為是一種可利用資本,但他認為這種行為可能導致多民族國家內部種族沖突[10]。在2018年黨和國家機構改革中,國務院僑辦由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管轄更加引發(fā)了西方政府與學界的進一步批評,他們認為這將為中國國家議程提供更加協調、有組織的推動力量[11]。亞歷山大·鮑認為,中國愈加重視海外華人工作,致力于通過種族、文化、經濟和政治紐帶來動員同情中共的海外華人團體,一系列中共領導下的軍事和平民組織積極地加入統(tǒng)一戰(zhàn)線,其中一部分直接歸統(tǒng)戰(zhàn)部領導,一部分歸政協領導[2]。美國民主基金會在2017年11月發(fā)布了題為《鋒利的權力:不斷增進的威權主義的影響》的報告,該報告認為:“絕大部分與海外華人相關的中國組織都不可避免地服務于中國國家和黨的目標,它們要么遵從官方或非官方的指導方針,要么避免背離中共的方針或國家的目標?!边@些觀點完全忽視了“一帶一路”為沿線國家及人民帶來的共同利益,單單聚焦于中國的僑務工作,抹黑中國政府與華僑華人的公開、正常往來,鼓吹華僑華人的不“忠誠”。實際上,反華仇華情緒有著深厚的歷史和思想土壤,更多是所在國的別有用心人士鼓吹“華人威脅論”所致,單論中國政府與華僑華人的合作導致反華難以成立。
美特·圖恩(Mette Thun?)教授認為將全球散居華人聯結為一種復雜互惠關系網絡的戰(zhàn)略規(guī)劃打破了以往領土、主權、人口和政治權威的一致性原則,屬于國家空間的重新配置,也是在不放棄國家主權情況下獲得治外法權的一種嘗試[7]。亞歷山大·鮑認為,在澳大利亞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包括影響華裔澳洲人社區(qū),一些在澳大利亞有影響力的華人同樣擔任統(tǒng)戰(zhàn)部下屬海外機構的會長,并試圖影響政治[2]。獨立分析師和統(tǒng)一戰(zhàn)線專家Jichang Lulu認為,對新西蘭的統(tǒng)戰(zhàn)是統(tǒng)一戰(zhàn)線“統(tǒng)治”中國僑民的成功典范[2]。這種觀點從地緣政治視角出發(fā),忽視華僑華人群體內部的差異性,將一些富裕的華僑華人的立場與中國的互動解讀為已“忠誠”于中國、背叛本國的表現,夸張中國的戰(zhàn)略影響,并試圖為反華言論造勢。
部分別有用心人士將華僑華人向“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遷移解讀為中國人口擴張論。例如在西方媒體的惡意扭曲下,不少哈薩克斯坦學者都相信,鼓勵中國人向哈國遷移是中國政府解決國內人口過剩的一種手段,還認為中國人以低價收購的形式從哈國掠奪了大量戰(zhàn)略資源[12]。東英格蘭大學地理學和國際發(fā)展領域高級講師拉婭·瑪塔拉克(Raya Muttarak)認為“一帶一路”倡議形成了沿線國家的人口遷移流,這些遷移人口包括雇員、企業(yè)家、勞動力及其家庭成員,東道國居民對于中國新移民的輿論反應取決于中國的投資性質、東道國政治經濟情況以及與中國的歷史關系,華僑華人的異質性和定居模式仍舊有待關注[13]。馮達旋、梁海明借助文獻分析法,研究了巴基斯坦歷史最為悠久、傳播廣泛的《黎明報》,其中也存在少量的負面報道。例如2016年10月18日有一篇報道以“中巴經濟走廊將變成下一家東印度公司”為標題,表示“從中方獲得的借款將由巴基斯坦的窮人來償還”,而中方在巴基斯坦投資的項目也僅會使中國人和巴基斯坦政府獲益,而非當地社區(qū),2017年3月2日的社論《CPEC claims and doubts》也發(fā)出了類似的質疑[14]。
在一次“一帶一路”國際會議中,習近平總書記提出通過推進陸、海、空、網絡四位一體的流通,構建“和諧共存的大家庭”,“大家庭”的論述被部分海外學者解讀為特指有血緣關系的人,結合華僑華人群體在海外擴大的現象,他們認為中國正意圖構造以華僑華人為中心的世界共同體理論,既往意義的國境將不復存在,國際關系也將產生新的形態(tài)設計,將產生大中國框架內中國與世界各國的關系,中國歷史上就有類似的國際法解釋,如周王朝時代的國際法指城市國家和城市國家間關系、以及周王朝與城市國家的國家間關系。
“同胞情誼”是中華獨有的文化產物,歷史上也有華僑華人向祖國慷慨捐款捐物、投資建廠以助力國家建設的感人事跡,但部分海外學者對華僑華人參與“一帶一路”的反應激烈,出現了許多惡意解讀。
其一是抹黑華僑華人立場與貢獻,抹黑“同胞情誼”的情感價值。海外華人研究專家廖建裕(Leo Suryadinata)認為,東南亞華僑華人企業(yè)中,生于東南亞的二代、三代經營者們大多不會說中文,也沒有身份認同,和中國聯系也比較單?。?0]。聶周斌(Ngeow Chow-Bing)與唐哲本(Tan Chee-Beng)教授在《文化紐帶與國家利益——馬來西亞華人和中國的崛起》一文中舉出馬來西亞穆斯林利用雙重文化(中國文化和伊斯蘭文化)的例子,認為如今海外華人憑借同胞之誼獲得了經濟利益[15]。
其二是抨擊中國灌輸民族主義話語,制造中國與華僑華人之間的嫌隙。一些學者認為,歷史上每當中國致力于海外擴展中國民族主義時,海外華人社會將會從分裂轉向一體化,針對此次話題,他們認為華僑華人被分離為一個亞種族群體;更有學者諷刺性地挑出無論華僑華人多么慷慨地支持中國海外事業(yè),都無法與本土的中國人相提并論[16]。這些話題觸及華僑華人的敏感點,挑撥華僑華人與祖國的信任度,增大嫌隙,從而使得一些華僑華人遲疑或拖延參與“一帶一路”,可謂其心可誅其行可鄙。
其三是將華僑華人的商業(yè)參與解讀為政治含義的合作,并認為華僑華人是政治工具。海外認為華僑華人參與“一帶一路”可能會引發(fā)新一輪華僑華人與中國、東道國之間歸屬關系的變化[6]。長期從事種族和僑民政治研究的奧胡斯大學美特·圖恩(Mette Thun?)教授甚至偏激地認為華僑華人是中國實現全球擴張外交政策的目標和工具[7]。但實際上,這種指責是毫無依據的,他們無法拿出證明中國“利用”華僑華人的直接證據,也忽視了華僑華人自發(fā)維護祖國統(tǒng)一的愛國心。
其四是宣揚反華言論,危言聳聽華僑華人參與中國事務將導致反華浪潮。許多海外學者在海外宣揚“華人威脅論”“統(tǒng)戰(zhàn)干涉論”,使海外對華僑華人、海外中國留學生、孔子學院等的好感度降低,反過來鼓吹中國的僑務工作導致了反華情緒。一些學者認為,中國堅持以中國血統(tǒng)為基礎與東南亞國家和地區(qū)建立關系會加深東南亞對當地華人社區(qū)的懷疑,反過來危及中國與國家之間的國家關系[17],從而勸說中國不要組織和動員華僑華人。學者阿米·弗里德曼(Amyl Freedman)通過歷史研究試圖說明中國政府過少的干涉有利于華裔自由生長[18]。部分學者甚至認為華僑華人在東南亞的存在與流動反而影響這些國家對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支持[19],他們的理由是在很多曾經有過反華歷史的土地上,如果最高領導人對華僑華人與中國交往密切的行為表示寬容,反而會影響政府執(zhí)政的可信度[20]。但實際上,這樣的說法是因果倒置,東南亞國家的反華浪潮歸因于深厚的歷史土壤和長期的偏見認知,無論中國如何地謹言慎行,伴隨著國家實力的提升以及華僑華人經濟和社會地位的提升,“中國威脅論”等偏激言論依舊盛行,對華僑華人的敵視也從來只增不減,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能將東南亞反華情緒高漲、民族沖突加劇歸因為華僑華人參與“一帶一路”的行為。
一些海外學者夸大華僑華人參與“一帶一路”的局限性,部分學者唱衰“一帶一路”倡議的落地和發(fā)展,抹黑中國的海外項目實施能力,抹黑華僑華人參與“一帶一路”的實際效果,從而打擊華僑華人的積極性。
其一是夸大項目合作的風險。一些人認為很多華僑華人企業(yè)很難與中國企業(yè)合作,列舉了一些合作被迫中斷、投資過剩的案例,還有一些學者認為東南亞國家極度依賴對中國的貿易,一旦貿易不均衡導致兩國采取貿易保護主義,華僑華人企業(yè)將進退兩難。
其二是抹黑華僑華人的參與行為,認為僅有少量華僑華人能真正參與其中,從而降低項目的互惠互利性,也打擊了華僑華人投資的熱情。一是東南亞地區(qū)“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華僑華人的分布并不平衡,一些國家的華僑華人數量很少,并且不富裕,也沒有很高地位[6];二是華僑華人與中國政府的商業(yè)合作只涉及中小型華僑華人企業(yè),需要大量資本和專業(yè)知識的大型項目只能通過國家間的合作形式,華僑華人并沒有發(fā)揮作用的空間②;三是“一帶一路”更多時候是少數極富裕華商的“專利”,但他們由于政治資源和能量存在短板,只能眼看回報可觀的投資項目被本土企業(yè)獲得,無法“分一杯羹”[21];四是年輕一代的東南亞華裔資本家因為對中國商業(yè)和政治環(huán)境不熟悉,因而在華投資阻力較大。
其三是認為“一帶一路”倡議還不足夠吸引華僑華人。學者梁海明和馮達旋在英國《金融時報》中文網發(fā)表《海外華人參與“一帶一路”有多難?》一文說,在“一帶一路”提出之前,華商已擔當“橋梁”作用,積極協助中國企業(yè)“走出去”,以及向東道國介紹中國的招商引資項目;在“一帶一路”提出后,僅僅多了一個由頭繼續(xù)充當相關角色,改變的“只有量而沒有質”,目前的參與并不能夠更大程度、更有效地發(fā)揮出華僑華人的作用[21]。
縱觀海外學者對華僑華人與“一帶一路”的研究,仍然存在一些誤讀和負面言論,他們質疑中國動員華僑華人的背后動機,唱衰“一帶一路”發(fā)展前景、抹黑華僑華人與“一帶一路”的互動。如華人物理學家馮達旋所述,“不是所有中資企業(yè)到海外投資的項目都是‘一帶一路’項目,而外界往往將其一概而論;‘一帶一路’項目中早有不少西方跨國企業(yè)參與,而且獲利頗豐”[22],最重要的是,海外并沒有理解“一帶一路”倡議所反映的經濟規(guī)律。
出現這些認知差異的原因,一是源于文化差異,對中國傳統(tǒng)與思維方式不了解,無法理解根植于中華文化中的基于血緣、鄉(xiāng)緣、地緣的同胞情誼,無法理解中國人的團體觀和家國觀,更多從自由主義、利己主義視角考慮問題;二是有些學者更多從地緣政治、現實主義國際關系學角度看待華僑華人與“一帶一路”的互動,忽視其背后的“人類
海外學者對華僑華人與“一帶一路”的研究動態(tài)基本與華僑華人參與“一帶一路”的現實過程相吻合,學者們密切關注諸如世界華僑華人工商大會、北京華商大會、“華裔卡”等各種“一帶一路”與華僑華人互動的動態(tài),對各種數據、政策變動都十分了解。
從研究內容上看,海外學者非常關注中國政府對華僑華人的立場與行動,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僑情分析也有很確切的資料支撐,但他們更多關注華僑華人與中國政府商業(yè)合作方面,而較少關注“一帶一路”的人文交流、社會服務等方面。
從研究對象上看,海外學者更多關注的是富裕的海外華僑華人及其二代,更多是以華僑華人企業(yè)代表、富裕華商指代所有華僑華人。對華僑華人社團、有華僑華人身份的其他從業(yè)者關注不多,對華僑華人群體的分布、分類及生存狀況等具體研究也相對較少。
從研究的學術背景上看,海外學者的背景多元,他們既有國際關系學教授、政策分析師,也有人口學家、華人研究專家。這就導致了研究華僑華人特別是東南亞華僑華人的僑情文獻和研究中共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的文獻非常多,但卻較少有學者單純從“一帶一路”政策視角解讀華僑華人的參與行為。
海外學者對“一帶一路”的關注更多側重于比較務實的行動性議題,認為“一帶一路”潛力巨大,將改變國際社會的格局,而華僑華人的參與更是“畫龍點睛”,必將助力“一帶一路”倡議更上一層樓。有一些學者根據親身經歷和相關經驗,客觀地表達了“一帶一路”與華僑華人互動存在的風險和不合理之處,這對國家的僑務工作起到了提醒的作用,也側面反映出他們對中國國家政策的關注和支持。
命運共同體”的精神內涵,更多從現實主義視角出發(fā),夸大華僑華人參與“一帶一路”的戰(zhàn)略威脅;三是出于國家利益和意識形態(tài)需要,一些政策分析師惡意解讀中國政府的行動,炮制“華人威脅論”和“統(tǒng)戰(zhàn)干涉論”。我們應根據不同情況分析誤讀觀點的產生緣由,屬于文化差異的部分,應加強對話和交流,回應他們的疑問,盡可能增加各項目合作的透明度和公開度,以辯證的思維對待不同的觀點。
對華僑華人參與“一帶一路”的惡意解讀是海外炮制“統(tǒng)戰(zhàn)干涉論”“華人威脅論”的縮影。一些海外學者出于所在國的利益需要,故意抹黑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不斷質疑華僑華人對所在國的忠誠度,他們以陰謀論的視角審視中國政府與華僑華人的聯系,企圖將語境放入中共的海外僑務工作這一話語背景之下,將華僑華人看成中共布局海外的一顆棋子。最終,在甚囂塵上的“中國威脅論”等反華制華浪潮面前,多數有官方背景的海外華人社團都被無根據地視為“間諜機構”,成功的華人企業(yè)家也因為與中國合作過密而被過度“消費”。這些無中生有的話語極大地影響了“一帶一路”的發(fā)展,也促使許多亞裔變成“啞裔”、避免與中國官方機構有聯系。大量海外孔子學院被關停,甚至連日裔鋼琴家在海外也因被認成中國人而慘遭毆打。他們鼓吹“統(tǒng)戰(zhàn)干涉論”的根本原因是為了壓制中國崛起,在國際社會上孤立中國、分裂中國,以加劇各國對中國政府、華僑華人甚至華裔的仇視心理,打擊中國的經濟發(fā)展。面對這些純粹為了反對而反對的觀點,我們應該積極回應爭議問題、揭示真相,加大“一帶一路”建設實效和意義的海外宣傳力度,占領海外輿論陣地。
盡管“一帶一路”倡議在項目落地方面取得了積極的進展,沿線國家也大多有比較強烈的合作意愿,但國際輿論對華僑華人參與“一帶一路”仍舊持有較多的認知差異,這些誤讀與國內對華僑華人參與“一帶一路”的成果產生了鮮明的對比,也與政府提出“一帶一路”的初衷存在較大偏差。面對這些誤讀與偏見,我們需要認真反思以往工作存在的問題與缺漏,也要更新對外宣傳的工作方式方法。
首先,要以有利于華僑華人的海外生存情況為優(yōu)先目標,仔細研究僑務工作的方式方法。一是要優(yōu)先考慮海外華僑華人的生存環(huán)境、融合程度、個人發(fā)展需求及團體利益,在此基礎上開展與華僑華人合作;二是尊重華僑華人的國際屬性,研究政策與現實的結合點,構建更能適應所在國語境的話語體系,鼓勵海外僑團在宣傳有關中國的話語時更具靈活性;三是要探索愛國主義等能激起情感共鳴的工作方法,改善以經濟利益為吸引力的單一工作方式;四是僑務工作要突出溫情的軟實力,探索“以小見大”的工作方針,避免過度宣揚國家硬實力;五是僑務工作要理解當地文化,以當地居民更能接受的方式開展工作。
其次,以更適度、溫和的工作方法開展海外僑務工作。一是更加公開、透明地開展海外僑務工作,尤其是與華僑合作的部分,遵守駐在國的法律;二是探索以商業(yè)化的方式開啟海外工作,涉及互惠互利的商業(yè)合作可簽訂協議,扎實推進“一帶一路”項目的海外落地與建設,以充分發(fā)揮海外華僑華人的“才”與“財”;三是海外僑務工作需要把握好度,避免過度灌輸意識形態(tài)等內容。
最后,要透徹研究海外宣傳工作,加強同海外的溝通與交流。馮達旋曾說道,“中國的傳播界過去傾向于將國家的形象視為一個已經寫作完成,只需要在海外傳播中講清楚的‘故事’”[22]。但實際上,國家政策的海外宣傳不僅在于單向度的向外輸出,更重要的是雙方的密切交流和互動。一方面,中國不僅要讓項目走出去,也要讓中國人“同胞情誼”的文化傳統(tǒng)及對“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愿景走出去;另一方面,我們也要研究海外、了解海外的思維方式,加強與海外學者的溝通工作,及時地對一些誤讀開展解釋工作,并提升中國在國際社會的話語權,講好中國故事與中國愿景。
注釋:
①例如,據有關學者統(tǒng)計,在中國與印尼的商業(yè)貿易中,90%的合作都有印尼華人華僑參與,廣泛分布在基礎設施建設和自然資源開發(fā)方面.數據摘自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one-china-beijing-and-its-diaspora-opportunities-responsibilities-and-challenges.
②學者指出例如中新天津生態(tài)城項目、新加坡-四川高科技創(chuàng)新園項目、南京生態(tài)高科技島項目,都是中新兩國政府的合作項目。近期的雅加達-萬隆高速列車項目也表明沒有海外華人公司參與其中,項目在印尼方面的主要推動者均是爪哇人,反而持強烈保留態(tài)度的印尼交通部長是一位華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