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友華 沈鈺晶
【摘要】馬克思視野中的“民生”是“大民生”與“小民生”的辯證統(tǒng)一,是指以資本主義社會無產階級為主體的“現(xiàn)實的人”的基本生存、生活、生產和發(fā)展問題,以及實現(xiàn)共產主義社會人類解放與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的最高追求。它體現(xiàn)出既關注現(xiàn)實又觀照未來、既重目的也重手段的辯證思維。民生本質屬性的辯證性意蘊要求我們辯證地理解民生的特征,準確領會其歷時性與共時性、抽象性與具體性以及可逆性與不可逆性的辯證統(tǒng)一。
【關鍵詞】 馬克思? 民生? 辯證統(tǒng)一
【中圖分類號】A119?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21.22.017
從馬克思主義視域對“民生”進行理論溯源,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馬克思并沒有單獨使用過“民生”一詞,更沒有專門就“民生”著書立說。但眾所周知,馬克思的一生就是為無產階級謀幸福、為人類求解放的一生,也是為現(xiàn)實之民謀生計的一生。梳理馬克思的著作文本,其中不乏含有“民生”的組合詞,如農民生存、市民生活、人民生活、國民生產等。這些“民生”相關概念其實也成為現(xiàn)代民生之義的理論之源,而其中的辯證意蘊更是我們在理解、把握現(xiàn)實民生問題時需要特別關注的。馬克思堅持運用辯證思維思考和探索民生問題,給我們留下了寶貴的思維財富,為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生建設提供了理論指導和實踐指南。
馬克思對民生的辯證詮釋
盡管馬克思沒有給“民生”下過明確定義,但我們大致可以看出,馬克思眼中的“民生”是“大民生”與“小民生”的辯證統(tǒng)一。從廣義上或一般意義上而言,“民生”是指一切社會形態(tài)下人的生存、生活、生產和自由全面發(fā)展等。這里的“一切社會形態(tài)”包括從原始社會到共產主義社會的五種社會形態(tài)。馬克思曾使用的“人類生活”“人類生存”等概念,就屬于“大民生”范疇,在此意義上,民生被置于與自然界相對應的人類社會中,“人”被視為一種被剝離掉個性而存在的“類存在物”。但辯證意義上的“人”,更多地還是一種現(xiàn)實人的階級存在。相應地,從狹義上或特殊意義上而言,馬克思語境中的“民生”又特指資本主義社會下無產階級和弱勢群體的生存和發(fā)展問題。馬克思作為無產階級的革命導師,對無產階級和弱勢群體的生存境遇最為關注。馬克思強調的“保障無產階級生存”“所有兒童的教育費用由國家負擔”等,就屬于“小民生”范疇。在此意義上,民生被賦予具體的社會歷史內涵,是作為特定歷史條件下“民眾的生計”問題而存在的。
馬克思主義語境中的“大民生”和“小民生”的差別,主要在于民生貫穿的社會形態(tài)和覆蓋的社會群體規(guī)模不同。馬克思在研究民生問題時,既不泛泛而談一切社會形態(tài)下一切人的民生問題,也不局限于探討資本主義社會這一特定社會形態(tài)下無產階級的民生問題。在對民生概念的詮釋上,馬克思既看到了民生貫穿多種社會形態(tài)、覆蓋多個社會群體的全面性和理想性的一面,又看到了民生之于資本主義社會、關乎無產階級的重點性和現(xiàn)實性的一面。在馬克思的視野中,“民生”是指以資本主義社會無產階級為主體的“現(xiàn)實的人”的基本生存、生活、生產、發(fā)展問題,以及實現(xiàn)共產主義社會的人類解放與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的最高追求。在這一定義中,民生主要貫穿于資本主義社會和共產主義社會兩種社會形態(tài)中,且隨著社會形態(tài)的演進,民生覆蓋群體從無產階級和弱勢群體逐步推廣到全人類,民生需要層次也由基本層次不斷邁向最高層次。
辯證把握馬克思的民生觀
準確把握現(xiàn)實與理想的辯證統(tǒng)一關系。馬克思對民生的關注既立足當下,又展望未來。馬克思重點關注了19世紀資本主義社會中無產階級的生存和發(fā)展問題,同時又科學預見和構想了未來共產主義社會中全人類的生存和發(fā)展問題及解決之道。從民生需要來看,馬克思、恩格斯從現(xiàn)實的物質需要出發(fā),強調人們“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東西”[1],然后才能發(fā)展新的民生需要、新的社會關系。未來,人們不再為基本生存、生活所困,就連生產勞動本身也成為一種快樂,民生的內涵將更多體現(xiàn)于共產主義理想社會下人類解放與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的美好狀態(tài)。
準確把握目的與手段的辯證統(tǒng)一關系。保障人的生存和發(fā)展是馬克思畢生追求的民生目的,他也深知,民生目的不是自然而然實現(xiàn)的,必須通過實踐活動,在改造自然和改造社會的過程中獲得物質、能量和精神享受等。馬克思指出:“全部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盵2]作為全部社會生活重要方面的民生需求與滿足,同樣一刻也不能離開實踐。此外,無產階級是民生改善的直接受益者,更是民生成果的偉大創(chuàng)造者。在資本主義的剝削和壓迫下,無產階級生活得最為艱苦,破爛的衣服、腐壞的食物、飄搖的房屋、污濁的空氣……似乎天然屬于無產階級,受苦受難的無產階級必須奮起反抗,求解放、促民生。當然,強有力的無產階級政黨領導、國家政權保障等也必不可少,不能讓無產階級赤手空拳地與資本主義民生的異化相對抗。
民生的辯證統(tǒng)一性特征
歷時性與共時性的辯證統(tǒng)一。民生的歷時性是指民生問題無時不有,且不斷發(fā)展變化。民生是一個動態(tài)性、時代性概念,在不同時期或時代,由于社會主要矛盾或矛盾的主要方面不同,民生也具有不同的內涵和外延。民生的歷時性還體現(xiàn)在公民個人層面上,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在人生的不同階段,眼前最突出的民生問題也各有側重。從接受教育到就業(yè)創(chuàng)業(yè)、再到退休養(yǎng)老等,個人角色在變,其民生訴求也隨之變化,且一般呈現(xiàn)出從低層次民生需要向高層次民生需要發(fā)展的過程。
民生的共時性是指民生問題無處不在。大到國家,小到個體,都面臨著各種各樣的民生問題,且不同的民生表現(xiàn)背后,存在著一些共性問題。從大的方面看,發(fā)達國家、發(fā)展中國家,資本主義國家、社會主義國家等都有本國的民生問題。例如,就普遍存在于各國的“吃飯”問題而言,西方一些發(fā)達國家常常面臨著“怎么吃更健康”的營養(yǎng)均衡問題,而非洲一些發(fā)展中國家則通常面對的是“有沒有得吃”的溫飽問題。從小的方面看,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特殊的民生訴求。從貧富群體看,窮人的民生問題多為衣食住行等基本物質生存、生活問題。富人的民生問題則多為高層次的民生問題,“例如高質量的教育、健康、文化、心理、精神和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等需要”[3]。對此,必須在認識和解決民生問題上加強國際交流合作,從國家乃至國際層面統(tǒng)籌謀劃。
抽象性與具體性的辯證統(tǒng)一。民生具有抽象性,這種抽象性主要體現(xiàn)在對民生概念本身的高度概括上。結合馬克思對民生概念的理解,其中諸如“現(xiàn)實的人”“人類解放”等都是有著豐富內涵和外延的抽象概念。此外,民生政策多是自上而下制定落實,且以各種文本為載體,難免具有抽象性,哪怕是操作性很強的政策文件也不例外。從政策制定者的制定頒布,到政策執(zhí)行者的理解落實,需要一個較長的過程,而這個過程實際上就是一個化抽象為具體的過程。
民生又是直接具體的。民生關涉人民群眾最關心最直接最現(xiàn)實的利益問題,諸如教育、就業(yè)、住房、醫(yī)療、養(yǎng)老等問題。造福民生也不是抽象的,而是直接作用于每一個具體個體的,必須有的放矢、靶向施策,這就要求科學劃定民生的范圍,否則,經濟社會一切領域的一切事宜均可與民生掛鉤。例如,航空航天、水利水運、鐵路公路等基礎設施建設從根本上都可以說是服務于民的,但其中不少決策部署是著眼于國家宏觀和長遠發(fā)展的,在關切民生上發(fā)揮的作用較為間接,不應納入民生范疇。
可逆性與不可逆性的辯證統(tǒng)一。民生的可逆性是指民生需要層次的可跨越性和反復性。民生需要層次一般呈現(xiàn)出從低層次民生需要向高層次民生需要逐層遞升發(fā)展的過程,但也有例外,如一個溫飽問題尚未解決的乞丐卻好讀書,他便是跨越了低層次的物質需要,直接過渡到了高層次的精神追求。此外,當民生需要層次逐漸遞升,達到高層次民生需要得以滿足的階段時,也并不意味著個體能一勞永逸地居于高位。倘若自我懈怠墮落或外力導致從有到無等,個體就很可能再次滑向對低層次民生需要的渴求。例如,原本資產雄厚的大商賈,可能因為投資失敗而淪為窮人,終日為衣食住行奔波勞碌。原本經創(chuàng)業(yè)脫貧的貧困人口,也可能因為技術的缺乏而返貧。民生的反復性要求我們始終不懈奮斗,時刻保持警惕,切勿肆意揮霍享樂。
民生的不可逆性是指民生增益的不可逆性,通俗地說,給民眾的好處只能多、不能少,有學者將“增益不可逆性”形象地闡釋為“只能作‘加法’,不能作‘減法’,或者說,要注重使用‘加法’的方式,慎用‘減法’的方式”[4]。馬克思指出:“人們?yōu)橹畩^斗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盵5]人們的心理狀態(tài)和行為選擇通常會受到利益的影響和驅使,具體到民生領域,在制定和實施民生政策時,倘若損害了民眾原有的利益或已承諾的民生優(yōu)待并未兌現(xiàn),就極易引起人們的不滿甚至造成群體性事件。從心理學上看,這種情緒對立或社會亂象的產生也是利益役使下的“相對剝奪感”心理在作祟?!吧鐣茖W家們大都認為相對剝奪是抗議、造反、革命的緣由。一旦一個集團感到它被對待或將被對待的方式未能滿足它應被對待的愿望,這種相對剝奪就發(fā)生了。”[6]民生增益的不可逆性要求我們實事求是,不過度承諾。對于公民個人而言,也要處理好集體與個人的關系,對民生政策多些理解和寬容。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人民至上’價值及其實踐研究”和教育部“熊友華全國高校思想政治理論課名師工作室建設”項目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分別為:20ZDA005、19JDSZK040)
注釋
[1][2]《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31、501頁。
[3]林祖華:《論民生的內涵和特點》,《理論與改革》,2012年第3期。
[4]吳忠民:《民生的基本涵義及特征》,《中國黨政干部論壇》,2008年第5期。
[5]《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87頁。
[6][美]塞繆爾·亨廷頓:《失衡的承諾》,周端譯,北京:東方出版社,2005年,第145頁。
責 編∕陳璐穎
Dialectical Implication of the Connotation of People's Livelihoo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arxism
Xiong Youhua? Shen Yujing
Abstract: The "people's livelihood" in Marx's vision is the dialectical unity of the "macro people's livelihood" and the "micro people's livelihood", which refers to the basic survival, life, produ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real people" with the proletariats in the capitalist society as the main body, as well as the highest pursuit of realizing human liberation and people's free and all-round development in the Communist society. It embodies the dialectical thinking of paying attention to both reality and the future and focusing on both purpose and means. The dialectical implication of the essential attribute of people's livelihood requires us to dialectically understan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people's livelihood and accurately understand the dialectical unity of diachronicity and synchronicity, abstraction and concreteness, and reversibility and irreversibility.
Keywords: Marx, people's livelihood, dialectical un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