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糖

1.

金秋十月，逸夫高中月考成績出來了。

何知曉在高一八班，入學排名全班第三十五名，此次月考第名，拿著成績單回家給父母簽字，何媽心態(tài)很樂觀：“還行，就退步了一名，下回爭取進步幾名?！?/p>

何知曉擺擺手說道：“我沒退步，我們班來了個插班生！”

何媽對女兒奇特的廉恥心很無語：“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考過插班生，就不是三十六名了？”

何知曉瞪大了眼睛看向老媽：“你可真敢想，插班生考了第一名?！?/p>

何媽嘆了口氣，拿起筷子給女兒夾了一個雞翅根：“曉曉啊，我現(xiàn)在嚴肅地跟你談話，你爸單位那小劉的外甥女，去年考了個什么民辦三本，一年學費兩萬元，再看你表哥那學校，才不到五千！還有三年的時間，你努努力，咱也上個二本，給媽媽省點錢啊！”

何知曉略微思索后反問：“媽，那你說咱家都困難成這樣了，我不上大學直接上班是不是更好？”

“沒文憑你找什么工作？撿垃圾??？這是通知不是商量！回頭我咨詢下你們老師，看你這成績怎么抓一抓，該補習就補?！?/p>

“補習不要錢嗎？你不是說咱家沒錢？”

“趕緊吃飽了上學去！”何媽媽結(jié)束對話。

何知曉吃飽喝足背著書包去學校。高一還算輕松，有雙休，只是周日要上晚自習，美其名曰找回學習狀態(tài)。

學習狀態(tài)是什么東西何知曉這輩子沒體會過，她和課本之間有個約定：互不打擾。

何知曉到了教室，從后門進去，班里亂糟糟的，走到最后一排位置上坐好，同桌李余還沒來，靠墻坐把腿架在同桌的凳子上觀察眾人。

此時開學已經(jīng)一個月，大家在班級的角色也基本確定了。

陳佳佳以實力當選班花目前正在與二班班花激烈角逐級花;班長李浩以剛正不阿的作風和尊師重道的態(tài)度成功地獲得了全班的嫌棄;張揚自封班草但女生們都不同意;龐麥因為月考缺考一門拿了零分即將成為班級笑料;以李余何知曉為首的幾名學生霸占了最后一排座位以及班級排名的倒數(shù)幾名。

“起開！”

何知曉的目光剛逡掃視了半個教室就被人踢了一下鞋，同桌李余來了。

作為后排戰(zhàn)友，李余的成績也好看不到哪兒去，不過李余物理能考九十八分，跟何知曉這種不偏科的差生還是有區(qū)別。

很快就上自習了，物理老師來講試卷，何知曉因為和同桌搶耳機的動作過大被點名上去做題，好在她提前抄了答案，順利地寫下了解題步驟。

老師大概是懶得浪費時間拆穿或教育她，就這么放她下去了。何知曉丟下粉筆頭拍拍手指尖的粉筆末樂呵呵地走下講臺，目光正好和第三排的周寒對上。

周寒是開學一周后轉(zhuǎn)來的，性格安靜，此次月考榮登年級第一，很多同學都開始跟他請教功課，除此之外沒見他和誰玩得好。

何知曉天生熱情活潑跟誰都能做朋友，但周寒這種類型她不敢打擾，一本正經(jīng)的好學生什么的……最不好玩了。

她還是更喜歡最后一排的“戰(zhàn)友”們。

周一下午的最后一節(jié)課，李余準備逃，身為物理課代表的他委托同桌何知曉幫忙收作業(yè)，交換條件是“晚自習回來把MP4（隨身聽）借給她看電影?！?/p>

何知曉不為所動，李余加磅：“來的時候給你帶網(wǎng)吧門口的煎餅?！?/p>

“成交！”何知曉拿了錢讓他幫自己和好友張美美買煎餅。

晚飯時間兩個女生就在教室干等著，一直等到快上課也不見李余來。

“我怎么有種不好的預感？”美美說。

“我也隱隱約約覺得不太對…”

上課鈴很快響了，李余仍不見蹤影，快餓死的何知曉伴隨著尖銳的鈴聲怒吼：“該死的鯉魚精！明天老娘把你燉了！”

最后一節(jié)自習，何知曉熬不住了，正好老師不在，叫上張美美一起悄悄地從后門溜出去奔向超市解決溫飽。

下自習回到家，何知曉裝可憐說錢丟了沒吃晚飯，何爸爸心疼得緊，連忙給女兒煮了紅燒排骨面，還弄了個涼拌土豆。

看著女兒大快朵頤的樣子何爸爸很欣慰，老媽搬了椅子坐在對面，她問：“何知曉，既然同學肯花錢請你吃，你為什么不正經(jīng)地吃飯而吃零食呢？”

何知曉一口面咽不下去：“因為食堂沒飯了！”

“去晚了?。繋c去的??？不會是上課了才去的吧？”

“那怎么可能，上課時間不在教室聽課，像什么話！”

“唔，別讓我逮到?！?/p>

第二天，高一八班發(fā)生了一件事：孫曉敏的私人日記本昨晚被偷了。

她把最后一次見到日記本的記憶復盤了十幾遍，越想越確定就是被同班同學拿走了，她甚至有具體的懷疑對象。

班主任劉老師得知后安撫了她，他來班里跟大家說了此事，他說：“誤拿了孫曉敏日記本的同學請找個時間把東西物歸原主，別讓我查監(jiān)控讓你們互相指認，我不希望我們班同學不團結(jié)，更不希望我們班有沒擔當?shù)娜?。當然，孫曉敏也再自己找找，不能冤枉同學，大家也要理解孫曉敏的著急，我再說一次，我希望我們的同學把好奇心保持在學業(yè)上而不是窺探別人的隱私，十五六歲的年紀，有什么比知識更吸引你們的？”

后排何知曉掰著手指頭悄聲數(shù)：“手槍雞腿手抓餅，蛋糕巧克力麻辣燙，小說動漫游戲機，孫燕姿的歌，周董的哼哼哈嘿……”

到了晚自習，日記本還沒出現(xiàn)，孫曉敏坐不住了。她問過班長李浩，昨晚最后單獨離開的就那幾個，她一個個地跑去問，其中就有何知曉。

何知曉很冤枉，連連解釋自己昨晚老老實實地逃了課沒偷東西，一轉(zhuǎn)頭，劉老師就在身后。

“何知曉你真有本事??！”

何知曉嚇死，雙手合十求饒：“老師我錯了……再也不了……”

“去我辦公室！”

何知曉垂頭喪氣往外走，走了沒兩步，問老師：“檢舉揭發(fā)算立功嗎，老師？”

“不算?！?/p>

何知曉嘆口氣，不算就不算吧，一個人挨罵不如兩個人一起，她指著遠方的李余，說：“李余也逃課了，下午就逃了?！?/p>

后排的李余很想打何知曉。

一直沉默的周寒突然發(fā)言，他說：“老師，我覺得最后一個離開教室不代表就是拿日記的人。”

“坐?！崩蟿⒆屗氯缓筠D(zhuǎn)身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手機號，“我的手機號你們都知道，我再公布一遍，放學之前，我希望這個人能主動發(fā)短信承認自己的錯誤，或者如果你連這個勇氣都沒有，那請你今天放學后再找個沒人的時候把東西物歸原主，我會保護你的隱私。如果沒人承認，那我只能公開在班里查了。”

老劉話音剛落，門口伸出來一個腦袋！

“報告！”

“何知曉？”老劉目光意外。

全班都看向何知曉，知曉的腦袋張嘴了：“老師，我沒手機，發(fā)不了短信?！?/p>

老劉嘴角抽搐表情失控：“滾出去站好！”

黑腦袋縮回去，同學們都忍著不敢笑，周寒扭頭看門口，雖然看不到人了，但何知曉的衣服偶爾會露出個袖子或者褲腿，想來也是沒老老實實地站著。

周寒入學新班級一個多月了，印象最深的就是何知曉，一個很活潑好動不愛學習的女生。

劉老師講完話出去也沒心情教育何知曉和李余了，他瞪了倆人一眼，然后給何知曉調(diào)座位了。

“不要吧……”何知曉欲哭無淚，誰要跟班長坐??！

老劉安排完就走了，他一走班里熱鬧了，何知曉磨磨蹭蹭地換座位，張美美沖過來安慰好友。

何知曉郁悶死了：“說好的調(diào)查日記本，為什么受處罰的是我??！你看看給我安排這座位，旁邊班長，前面周寒，后面學習委員！我犯了什么罪?。　?/p>

李浩轉(zhuǎn)過頭嚴肅地對新同桌何知曉說：“何知曉，你功課有不懂的我可以盡量幫你，但希望你以后不要影響我上課，互相幫助謝謝你?！?/p>

“怎么叫不影響？說話算嗎？”

“算?！?/p>

“吃東西看小說傳紙條睡大覺算嗎？”

“當然！”

“那你完了?！焙沃獣哉f。

“你！”李浩被氣到，原本黑黢黢的臉蒙上一層紅暈，包拯似的，何知曉一聯(lián)想到就開始大笑。

“喂，班長，你看過少年包青天嗎？不對，狄仁杰那個版本的包大人！特別像你，哈哈哈哈哈！”

李浩五官都皺在一起了，打開水杯連喝了三大口，然后對何知曉說：“你以后沒事不要和我說話，我不愛說話?！?/p>

何知曉眨眨眼：“你為什么要說這種話？我媽老說我筋長反了，不讓我干什么我偏干什么?！?/p>

李浩不再理她，筆直地坐好開始看書，此起彼伏的胸膛透露出他的怒氣，何知曉看了看他，有一種戳一下他就會爆炸的錯覺。

“喂，班長，包拯班長，包長！包長哈哈！”

李浩捂著耳朵表情痛苦。

一節(jié)課！李浩就堅持了一節(jié)課，等何知曉上了個廁所回來，旁邊坐著的就是周寒了。

何知曉沒在意，以為他就是課間隨便坐坐，等到上課鈴響了他還不走，她疑惑地看向他。

周寒淡定地解釋：“李浩和我換座位了?！?/p>

“Why（為什么）？”

周寒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的李浩，說：“他說他胃疼……”

“胃疼不吃藥坐第三排就好了？”何知曉驚訝！

周寒：好神奇的腦回路！

2.

孫曉敏的日記本找回來了，班主任只說不許再議論此事，安心學習。

偷拿日記的是吳菲。

原本是她和同學追逐打鬧弄亂了孫曉敏的桌子，日記掉下來，她看到了里面的一點內(nèi)容，好奇心就這么起來了，眼見著孫曉敏放學后忘帶走，鬼使神差地就帶回家了。

那一夜，吳菲走進了孫曉敏的秘密花園，窺探同學秘密的感覺刺激又緊張，更重要的是，別人日記里的自卑和煩惱居然能帶給自己那么大安慰！可惜這份安慰是偷來的，第二天開始她就一直處在害怕中。

孫曉敏去辦公室拿到日記本回來看她的那一眼讓吳菲心慌。

是的，孫曉敏猜到了還猜對了，吳菲本來打算第二天早早來教室歸還的，但沒想到孫曉敏比她更早。

這事雖然就此結(jié)束，孫曉敏也沒有來罵她，但吳菲的焦慮恐懼開始了。

孫曉敏明顯對她有了敵意和輕蔑，青春期的孩子都是敏感的，一個眼神就能編出故事，吳菲為自己的一時糊涂付出了代價，整日憂心自己已經(jīng)成了全班眼里的卑鄙小人。

她覺得大家已經(jīng)開始排擠她了，盡管在這之前她就不是班級里人緣好的存在。

這天放學，看著同學們?nèi)宄扇旱慕Y(jié)伴離開，落單的吳菲更是難過。

走下樓梯，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她，是何知曉。

“對不起，對不起?！彼χ狼?。

吳菲說沒關(guān)系。

何知曉和張美美一起跟她結(jié)伴回家，像是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吳菲心里安慰了一點。

老師嘴上說對學生一視同仁，但實際操作中好學生和差學生活在兩種規(guī)矩里。

何知曉跟周寒坐了一周同桌就切身體會到了這個真理。

第三十六名的何知曉上課說話就要被批評，第一名的周寒上課說話就是“何知曉你不學不要影響周寒學習！”。

沒有天理！

“周寒，我為你背了多少罵名？挨了多少粉筆頭？你一個男生你好意思嗎？”何知曉問。

周寒轉(zhuǎn)過來面對她，耐心地回應：“上課時間我沒跟你說過話，都是你找我聊天。我還得給你傳紙條，老師下來了我還得提醒你……”

“不要扯開話題，還是說說你不好意思的事！”

“可是我覺得我挺夠意思的。”

“這樣吧，給你個補償?shù)臋C會，明天數(shù)學隨堂測驗你給我抄一下答案。”

“哦，坐這么近你想抄就抄”。

前排班長李浩轉(zhuǎn)過身來好奇地發(fā)問：“何知曉，我能問問你為什么不學習嗎？劉老師把你座位調(diào)到前面就是想讓你好好學習?！?/p>

何知曉眨眨眼，不答反問：“班長，我能問問你為什么抗拒快樂嗎？你爸媽把你養(yǎng)這么大肯定也是想你每天開開心心的啊?！?/p>

“誰說我不開心？我努力學習考目標大學我很開心！”

“我不考大學都開心你說我是不是比你還開心？”

“可是我不懂，你就不想考個大學嗎？”

“我也不懂，你是全國高等院校招生辦主任嗎？我考不上你要把我抓起來坐牢嗎？”

“算了，算了，跟你聊不下去！”李浩轉(zhuǎn)身看自己的書。

何知曉不樂意了，拿筆敲他肩膀，機關(guān)槍似的開腔轟炸：“班長同學，你為何如此傷害我？先是拒絕和我同桌，公開換座位讓我成為大家的笑柄，現(xiàn)在還要時不時地嘲諷我學習差考不上大學，大家都是同學，我以為我們做了四十五分鐘的同桌也算有點交情，你為何如此無情？”

旁邊的同學都笑倒了，李浩耳朵爆紅，他又急又氣又沒辦法，轉(zhuǎn)身去接水了。

何知曉說了半天也渴了，拿起水杯問同桌：“你要水嗎？”

周寒把杯子擰開遞給她：“多謝?！?/p>

“不客氣，你又欠我一次?！?/p>

周寒眼疾手快地奪過兩人杯子去接水了，離開座位往回看，何知曉坐得歪七扭八跟前后桌說話，周寒不自覺地笑了。

他覺得何知曉真神奇，她在的地方氣氛會自動活躍起來。

何知曉去后排找李余要回自己的耳機，再回到座位上，熱水已經(jīng)在桌上了。

周寒看著自己的同桌把長馬尾解開扎了兩股辮子遮住耳朵，又看她把校服拉鏈拉開把耳機掛在后背然后扯出來戴上，再用馬尾仔細地隱藏起來，最后開始積極地打擾左鄰右舍問看不看得到耳機？

周寒都要給她跪下了，他抱拳致敬：“何知曉，你能干大事。”

“承讓，承讓！”何知曉樂了。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地過去，在何知曉的各種干擾下，周寒期中考試依舊是第一，何知曉轟轟烈烈地掉到了三十九名。

高一（8）班一共四十八人。

要不是老爸攔著，何知曉能被暴怒的親媽揍到天花板上去。期中考試完了，就得開家長會了，那天何爸爸單位有事走不開，何媽媽拒絕去學校。

“丟不起那個人，全班女生就你倒數(shù)第一！你去跟你們班主任說你是孤兒，家庭環(huán)境影響了你的學習，咱們彼此留點顏面！”

何爸爸黑了臉：“什么話！什么孤兒！學習又不是唯一，我們曉曉樂觀開朗，不上大學前途也差不到哪里去！”

“呵！你聽過哪個單位用人條件是樂觀開朗沒文憑？”

“未必一定要進企業(yè)上班嘛，蓉蓉也是中專畢業(yè)，人家現(xiàn)在生意做得那么大，不比重點畢業(yè)的混得差！”何爸爸說。

何媽冷笑：“做生意？咱家這個？就她？別吃了！你還吃得下！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沒心沒肺的東西！”

何知曉哭唧唧，在爸爸的掩護下?lián)Q衣服去爺爺家混飯吃了。

何知曉也不是智力不行學不進去，小時候她特別聰明，說話也早，幼兒園背詩做算術(shù)都比別的小朋友快，小學二年級之前也是每次考試拿雙百的三好學生，就是二年級結(jié)束的暑假，生了一場病，從那以后就不行了。

別誤會，不是傷到腦子的病，就是感冒發(fā)燒了幾天，但燒退了之后她就開始做噩夢，晚上睡不著白天醒不了，也看了醫(yī)生，沒什么異常，何知曉本人除了愛做噩夢白天能睡能吃能胡鬧。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家里老人迷信說孩子怕是沾上了不干凈的東西，也請了師傅做法，還去廟里拜菩薩，請回來的佛一直戴到現(xiàn)在，就這么折騰了大半年，何知曉徹底好了。

然后學習這條路徹底挖斷了！

頭兩年夫妻倆擔心給孩子太多壓力又開始做噩夢，同時又想著知曉生病耽誤了半年一時跟不上進度也正常，這就沒去多管，哪里知道何知曉小小年紀嘗到了沒有學習壓力的甜頭，知道了上課睡覺比手放在桌上坐直了聽講舒坦一萬倍之后就再也不肯回到地獄。

六年級的時候何媽幡然醒悟去拜了文曲星，晚了，何知曉已經(jīng)在學渣的路上一去不復返了，小時候還特會說，偶爾爸媽提到學習她就可憐巴巴地說：“不是你們說的學習不好也沒關(guān)系嗎？爸爸媽媽不愛我了嗎？”

今時今日看著全班倒數(shù)的何知曉，何媽媽真想說“我愛你個王八羔子！”。

時間來到家長會，何知曉陪著母親去學校，快到的時候何媽問女兒：“你同桌叫什么？李余對吧？他還是倒數(shù)第一嗎？”

何知曉低著頭小聲回答：“他是倒數(shù)第一，但他不是我的同桌了?！?/p>

“換座位了？那你新同桌學習好嗎？”

何知曉退后三步：“我們班的第一名?！?/p>

何媽媽咬牙切齒地說：“你們班這劉老師挺狠啊?！?/p>

事已至此，何知曉索性坦白：“媽媽，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前后左右……基本上就是前十名的同學?！?/p>

何媽媽深吸一口氣，雙手叉腰站在原地不走了，何知曉猶豫著走過去，老媽嘆口氣，摟住她的脖子，說：“初中你考倒數(shù)，開家長會你娘我在最后兩排家長里也是有面子的，這回可好，你算是把你娘的臉丟盡了！”

“媽，學校重地不要罵臟話了吧……”

何知曉到了教室，忙著跟前后左右的同學打招呼，拜托他們跟爸媽講千萬別跟她媽媽交流成績這才算完。

下樓的時候正好遇到周寒，他是和爺爺來的。

何知曉跑過去：“周寒！爺爺好，我可以和周寒同學說句話嗎？”

“好啊?！敝軤敔敽艽认?。

何知曉把人拉到一邊這么那么安排了一番，周寒說知道了，回去跟自己爺爺說一會兒千萬別問同桌家長成績的事。

“哦，小姑娘沒考好？”爺爺問。

周寒點點頭：“也不能說沒考好，正常發(fā)揮吧，但估計是回家能被打死的水平?！?/p>

開完家長會何媽病倒了，在床上躺了兩天，何知曉是個癩皮狗，見老媽身體虛弱打不動她就賴上去陪她媽躺了兩天，何媽真的是有苦難言。

何爸下班回來看到妻女躺在床上看電視，樂呵呵地做了飯來叫兩人吃。

“女兒貼心比什么都重要，你看我們局長的大女兒，在國外一流的大學念碩士，一年到頭給他爸媽一個電話都沒有，我啊，從來不羨慕誰家孩子學習好，哪個都沒我們曉曉好?！?/p>

何知曉撲到老爸懷里一通撒嬌，何媽嘴角抽搐地看著父女倆：“學習差到這個地步再不貼心點還是人嗎？”

周寒自小學習好，考第一家里都習慣了，這次爸媽特意打電話來也是怕突然換學校影響他的學習，聊完之后放心了。

“看來你回爺爺家過得很開心。”老媽在電話里說。

“嗯，挺開心的，畢竟我爺爺奶奶比你們倆靠譜多了。”

周寒父母一直是要事業(yè)不要兒子，他們倆這些年工作調(diào)動從來只考慮職業(yè)發(fā)展不考慮周寒，這就導致周寒從小學開始頻繁地轉(zhuǎn)學，這次轉(zhuǎn)學也是因為老媽要調(diào)任到華北，周寒主動提出回老家跟爺爺住，因為他想高中三年穩(wěn)定一點。

還有一個原因周寒沒跟父母說，其實他自己一開始也沒意識到，雖然理解父母的事業(yè)心，但在他心底還是渴望穩(wěn)定溫馨的家庭生活，在他所有的記憶里，只有小時候在老家生活的那幾年是最開心的，有朋友一起玩，有爺爺奶奶疼著，爸媽也沒那么忙，教他功課陪他踢球。

他就應該一直在老家生活，這里是最讓他安心的生活環(huán)境，最近他越來越這樣覺得，尤其是和何知曉做了同桌之后。

入學以來，周寒本身不太主動社交的性格加上四周濃重的學習氛圍導致他來到八班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朋友，有時候他會在課間觀察班里的同學，后幾排的同學總是很歡樂。

直到何知曉來了，徹底攪亂了好學生圈，除了李浩還在負隅頑抗，何知曉跟其他左鄰右舍也成了好朋友。

這讓周寒感到放松和期待。

期待每天去學校。

這件事很重要，因為成績優(yōu)秀如周寒其實對學校是沒什么興趣的，即便兩年后的高考需要他好好準備，但目前來說學習對他并不具備挑戰(zhàn)，但現(xiàn)在不同了，去學校每天增添了一份快樂，有什么比快樂更吸引人的呢？

3.

周五晚上不上晚自習，何知曉和約了朋友們?nèi)ズ沃獣员砀绲牡昀锟措娪?，因為聊這事許多人聽到了，一來二去看電影的隊伍就壯大了。

一幫孩子湊錢買了好多吃喝坐公交過去，來到表哥的店里，表哥不讓進。

“正好，你們?nèi)硕?，都在店里轉(zhuǎn)悠轉(zhuǎn)悠再進去?！?/p>

“為什么？”何知曉不懂。

表哥解釋道：“你不懂，這叫饑餓營銷，我最近在看一本書?！?/p>

大家只好假扮了十分鐘客人才拿著碟進了后面的屋子。

半小時后，四個女孩對著屏幕上的“哈李波特的紅寶石”流下了“寬面條淚”……

“我哥真的太不靠譜了，我就不該信他！”何知曉反省道。

王倩不死心地說：“開頭應該是正片，說不定這是廣告呢？”

張美美和陳佳佳看向王倩，她若有所思：“王倩，你是個實心眼的孩子?！?/p>

李余嚷嚷著要去選《古惑仔》或者恐怖片來看。

何知曉拿起碟片盒子看了又看，分析道：“我覺得這部電影應該是臺灣出品的，主角姓李，名波特，去偷紅寶石了，這是個犯罪片！前面這個‘哈’字應該是音譯不準，準確地是‘汗李波特的紅寶石’！汗！臺灣話就是和的意思，這部電影就是和李波特同志偷紅寶石！”

“哈哈，要死啦你！”

大家最后還是隨便看了個李余挑的電影，結(jié)束后大家一起離開，何知曉把三張碟拿出去塞到表哥手里，說道：“哥，太好看了！你以后追女朋友的時候一定放給她看！”

表哥傲嬌地表示：“是吧？也就你們小姑娘愛看這，你哥我這么有品位至少看周星馳，快回家吧，路上小心?！?/p>

走回公交車站的路上，幾個女孩又玩起了臺灣腔，一路上嘻嘻哈哈地撞到好幾個路人。

王倩住校，張美美說明后天她爸媽要不在家的話就去她家上網(wǎng)看，幾個人約好了電話加座機聯(lián)系就各自回家了。

一回家何知曉就傻眼了，老媽給她找了個家教。

“政史地就靠你死記硬背了，現(xiàn)在開始咱們惡補數(shù)學和英語，你們英語老師說了，你基礎還是可以的，就是做題沒耐心，寫著寫著就開始胡寫！小林老師很會教你這種水平的，你先跟他學一年看看效果?！?/p>

何知曉看向老爸，老爸攤攤手表示愛莫能助，她也不說什么了，補習就補習吧，不努力一把，老媽是不會死心的。

周六補了一天，結(jié)束后何媽媽請小林老師喝茶。

小林老師看了看緊閉的臥室門，跟雇主說：“知曉還是聰明的，領(lǐng)悟力不錯，知識點一講就懂。”

何媽一拍大腿，驕傲地看著老公：“你看看！我說什么來著！這孩子就是不學，要學起來肯定沒問題！”

小林老師面色尷尬，何爸爸說：“林老師你繼續(xù)說。”

“嗯……接觸了一天，我認為，個人看法，知曉同學之所以成績上不去那肯定不是聽不進去，就像我剛才說的，孩子的領(lǐng)悟力不錯，就是……這個忘性比較大啊，，基本上可以說領(lǐng)悟得有多快忘得就有多快哈，一講就懂，轉(zhuǎn)身就忘，再來一遍跟做新題一樣，這個還是慢慢來，重復記憶重復記憶，還是很聰明的孩子。”

何媽真想抄起鞋底砸何知曉。

晚上睡下，何爸爸突然想起一事，他跟妻子說：“小林下午說什么重復記憶，你記得小時候曉曉生病那會兒，老做噩夢，那時候我們天天教導她不好的記憶就忘掉……你說是不是有影響？”

“影響什么！從小到大就記住了這么一句？把學習都忘了？我這回非得把她這學習抓起來！”

站在客廳的何知曉瑟瑟發(fā)抖……

轉(zhuǎn)眼又到月考。

這天周寒剛走到座位旁邊，何知曉就滿臉微笑殷勤有加地給他拉開了凳子。

“外面冷吧，快喝點熱水，吃早飯了嗎？我的香飄飄分你一個呀?！?/p>

周寒怕怕地說：“不妨直說。”

“嘿嘿，月考……”

周寒就知道，笑了笑，正經(jīng)地說：“只要坐得近給你抄沒問題，但是何知曉，你老這么作弊騙你媽有什么用，高考還能抄??？”

“你懂什么？我這是為了作弊嗎？我這是為了活到高考好嗎？！”

“......”

蒼天有眼，考試還真跟周寒坐了前后桌。就說這好學生多自信，老師根本不監(jiān)視，紙條隨便扔。

何知曉多聰明，英語使勁抄，數(shù)學一題不抄，會做的也不做，然后其他科目簡單地抄一抄，這套打法就叫“英語補習可以繼續(xù)數(shù)學就算了其他科目不必花錢自己也能學起來?！?/p>

周寒的答案那就是標準答案，何知曉一個馬步跨到全班第二十五名！

何媽媽樂壞了，周末就給何知曉買了一身新衣服，還買了鞋。何知曉在心底默默地發(fā)誓以后一定要賺大錢孝敬老媽，至于如何賺錢，過幾年再說吧。

學期末的大事件是運動會，班里同學還是挺熱情的，討論女子百米賽跑和八百米長跑項目的時候，李余一人血書推薦何知曉，說何知曉打他的時候追著他跑半個操場不帶喘氣。

何知曉氣得追上去揍他，老師同學們看了一會兒一致認為何知曉能為八班爭光。

運動會當天，八班在女子接力和乒乓球跳高幾項上都輸給了二班，二班氣焰囂張起來，八班很不能忍！

“何知曉！加油！就看你了！跑個第一我給你買一個月可樂！”

“我給你買肯德基！”

“棉花糖我包了！”

何知曉抬手阻止眾人：“買就行了，不要喊，好吧？”

何知曉準備上場，瀟灑地上場，路過周寒的時候，周寒跟她加油，何知曉痞里痞氣地沖他抬了下下巴：“知曉開跑！誰都不怕！”

周寒：“呃……”

先是一百米，說實話，百米沖刺對何知曉來說那是娘胎里帶出來的爆發(fā)力，據(jù)當年接生的大夫轉(zhuǎn)述，何知曉是她接生過最順的，成長過程中，何知曉雖然沒挨過打，但逃命技能是點滿的。

槍聲響起，何知曉就是電！就是光！就是出鞘的箭！

跑了五十米八班就瘋了，在李余的帶隊下滿操場都飄蕩著“知曉知曉，腿短能跑！”的口號。

何知曉那是吐著血沖到終點想殺回去揍李余?。?/p>

第一穩(wěn)穩(wěn)地拿下，等最后一項全校矚目的長跑，先是男生一千米，八班拿了第二，然后就是何知曉的八百米了。

揉腿的，按肩的，倒水的，加油的，圍了一大圈。

老劉跟她賽前叮囑：“保存體力最后沖刺！一開始別太猛了！”

何知曉說：“那您讓他們換個口號！我這腿哪里短！我一米八的個子哪里腿短？！”

“好好好，不喊了?！?/p>

小跑道，八百米兩圈半，十五個人開跑，第一圈下來何知曉位列第五，跟前三差距不大，第二圈距離拉開了，何知曉眼看著體力不支。

“知曉加油！”

“知曉最棒！”

同學們賣力地加油，何知曉腿越來越重，有點跑不動，眼看著第二圈要結(jié)束了，突然，人群中爆發(fā)出整齊劃一的口號：“何知曉！數(shù)理化！跑不贏就補習吧！”

奶奶的腿！

何知曉仿佛看到了親媽追在屁股后面，突然如有神助，腳下生風，甩開四五名，追平二三名，最后二十米！

“知曉知曉！你媽來了！”

“閉嘴呀?。?！”

“啊啊啊，贏了，贏了！”

冠軍何知曉被同學一左一右地架著慢慢走，氣喘吁吁地說：“我要宰了你們！”

左耳傳來熟悉的聲音，周寒小聲地說：“知曉知曉，厲害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