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苾

1

天睡了，我還醒著

浪費(fèi)了整個夜

也沒掏出星空的半句話

天醒了，我卻困了

一個白日夢

絆倒了一片云

抓了一大把時間

有秒，有分，有小時

還有日頭眨眼的那一瞬

2

命運(yùn)不是上山的一條路

不是入海的一面帆

是腳印疊起的那個高度

把命運(yùn)含在嘴里

吐出來的是淚

扛在肩上就會長出翅膀

夢是躺著的，夢想是站立的

看著天的眼睛走路

就不會摔跤

3

和冬天一起閃光

把雪的背叛寫進(jìn)字典

語言不患青光眼

找一個老掉牙的詞

點(diǎn)燃冰柱，朗誦凍僵的河

一只上鉤的魚感動得流淚

在天空的最高處

有一個最低的門檻

擋住我最小的跨步

4

月下的那聲鳴叫

把凜冽的夜撕開一道口子

溢出來的不只是闃寂

燈柱傻傻地笑

猶如一個逃夜的孩子

被光綁住了腿

燈光僵硬

一敲就碎

刺哭了正在微笑的音樂

5

太陽給大地的吻

滋生了影子

海平面增生了骨頭

世界的反面有一個溶洞

藏著外星人的密鑰

地球并不孤立

星星無須抓鬮

牽手黃昏的那一顆

也會迎接黎明

6

云不長眼睛

撞破了天空

那么，雨就是天的呻吟

即便是季節(jié)顛三倒四

丟掉了一個月

日子一個也不會落下

時間的倒影

種下了無數(shù)故事

小城故事圓，大城故事方正

7

脫皮的風(fēng)

失明的雨

笑掉大牙的雪

雷霆失聲

閃電抽搐

彩虹傷痕累累

掏空地球

填滿天空

人倒立著行走

8

在山谷里哭

在大海中笑

在城市里哭笑皆非

橋這頭是火

橋那頭是水

橋的中間鸚鵡在禱告

一支傾斜的筆

在廣告上畫著鐘馗

爬出來一堆螞蟻

9

夢走進(jìn)陽光

也許沒有影子

走進(jìn)泥濘就會留下腳印

醉與醒之間是一壺酒

糊涂時也許最清醒

吃錯藥未必不能醫(yī)病

一句很長的囈語

一個浮腫的靈魂

一張擠出水的美人畫

10

如果楊柳按人的愿望發(fā)芽

如果石頭開出鮮花

如果火在水中燃燒

如果用光織一面錦繡

如果用冰砌一座大廈

如果在稻田里種下大米

如果狗咬破墻的影子

如果雄雞把夜叫得流了淚

如果星星掉進(jìn)了天井

11

有的事還未開始就已結(jié)束

有的人與人打了一輩子交道

也不知他的心長在下半身

舌尖與心的距離

有時很長，有時很短

當(dāng)人掉進(jìn)了茅坑，距離為零

文章張開嘴巴

吞下了一座金山

執(zhí)筆的那個人不值分文

12

倘若無翅膀

一味迷戀天空

腳下的土地也會塌陷

心思重重

即便行囊空空

也會越走越沉

吃力地放松著愛

不如輕輕抓住

黑夜的愚鈍勝過白晝的機(jī)敏

2021 年1 月11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