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餅

卓一

你很愛吃柿餅，這是我室友對我的喜好評價。

為什么呢？我有去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這根本不算個問題。我記得我在小學(xué)的時候每天上學(xué)前都會帶一些零食當(dāng)作點(diǎn)心，基本上每個小朋友都有。我那個時候被母親管得很嚴(yán)，我吃什么東西她都會嚴(yán)格地看管。

母親總是說柿餅很臟，小孩子吃了不好的。別的同學(xué)帶了柿餅來吃，我總是很眼饞。我看著那一小塊白白的柿餅，咬開里面的肉是晶瑩剔透的黃色，用手一擠就可以擠出來果凍一樣的肉。我的同學(xué)經(jīng)常這樣吃柿餅，用手將里面的果肉擠出來，先吃里面的，再吃外面的皮。我回家會跟母親說我明天想吃柿餅，我不想吃餅干了，我有時會仗著自己還能鬧小脾氣跟母親鬧著要吃，但是母親不為所動。

那一段時間我的腦子里幾乎都是柿餅。我的太婆在那個時候已經(jīng)是躺在床上的年紀(jì)了。太婆有五個女兒，她輪流住這些女兒家里，我很喜歡太婆來我家住。太婆說話輕輕的，柔柔的，她會教我畫畫，還教過我繡花，雖然每次都會被奶奶嘲笑，但我依舊是樂此不疲。太婆自從到我家之后就天天聽著我念叨著柿餅、柿餅，后來太婆去了三奶奶家，她讓三奶奶買些柿餅給她吃，三奶奶買回來之后太婆就叫我去三奶奶家里玩。那個時候我在上學(xué)，我在電話里跟太婆說：“我一放假就去，太婆我叫爸爸給你買了肉松，你牙齒不好可以用這個下飯，太婆……”

其實我不知道太婆那個時候已經(jīng)快不行了。奶奶跟我說太婆很老了， 太婆9 0 歲了。我不明白人老了和死亡有什么關(guān)系，奶奶說人老了就要死，死了倒一身輕松。

那天是星期五，是一個雨天，我坐在家里看動畫片，突然有一個電話打到家里來，家里就我一個人，我很快地跑過去接起電話，是父親打過來的，他跟我講太婆走了，叫我趕緊去三奶奶家。其實我當(dāng)時沒有什么觸動，因為我還不能理解走了就是沒了。我抓起一把桂圓拿著我的小花傘就往三奶奶家里走去，我路上在想我最喜歡吃的水果就是桂圓，我要是把桂圓帶去，太婆聞到香味就會醒過來了。

我剛剛走進(jìn)三奶奶家里就聽到了很大的哭聲，五個女兒的哭聲，我走進(jìn)去小奶奶就抱著我哭。我看到客廳中間設(shè)置的靈堂后面躺著太婆，她的臉上蓋著幾張草紙， 小奶奶顫抖著用手把太婆臉上的紙拿開給我看了太婆最后一面， 我當(dāng)時看著太婆的臉馬上“ 哇” 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好像知道了我再也不能見到太婆的原因了，手里的桂圓散了一地。我一直在哭， 也是那個時候讓我知道了悲傷到極點(diǎn)的人是會嘔吐的。

太婆要去火化的那天我沒有去，家人說我要以讀書為重，讓我上學(xué)去了，我一整天在學(xué)校里都沒有說話，有同學(xué)來找我玩我就把頭扭過去。

太婆留下的所有柿餅都給了我，奶奶說太婆在最后的日子里還在跟她說我想吃柿餅的事情，讓她把柿餅?zāi)萌ソo我。我把柿餅都放在我的零食盒里，母親也沒有說什么。

下午我拿出書包里的零食，里面有一塊柿餅，我拿出柿餅輕輕地在外皮上咬了一口，然后把里面的果肉擠出來吃，柿餅很軟，里面的果肉糯糯的，外面的白霜也是甜甜的，我一口一口慢慢地吃著柿餅，偷偷地流著眼淚。是啊，柿餅真好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