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泉
用“咩”來狀寫羊的叫聲
是人的無奈之舉
全神貫注地聆聽羊啼
石頭會變軟,屠夫會戰(zhàn)栗
那叫聲包含的元素
有示愛,乞善,哀語……
一群羊路過荊叢時
那些赳赳植物,會立即收起
刀槍劍戟……
我固執(zhí)地認(rèn)為
除了帕瓦羅蒂
所有歌唱家的嗓音
都源自羊腔
黃甲鎮(zhèn)的麻羊告訴我
它們幾千年不改嗓音
只為讓這個世界
少些戾氣
頭挨頭,兩匹棗紅馬
尾巴甩得悠閑
估計在說悄悄話
開心得五彩斑斕的
是草地上的野花
靜太稠,無須扇翅
鷹,飄得像一頁紙
像夢幻頭上的一片瓦
從雕樓之頂
彎過來一道虹
弓一般的虹
如果再低那么一點點
就挨著馬背馬尾了
藏謠在悠悠地唱:
山上的大金瓦殿
就是神的家……
我小聲問胸前
一只停駐良久的蜜蜂
我心中的那尊佛
也是甜的嗎?
那大鳥壓根兒就沒忽閃過翅膀
在空中,它那不屑一動的傲岸
使蒼穹藍(lán)得更加神奇,亮得愈發(fā)莊嚴(yán)
沒有表情,沒有聲音,它就那么——
君臨萬物般緩緩巡游
給高原以偉岸的氣度
給生死以和諧的秩序
給沉寂以博大的內(nèi)涵
被許多頌歌唱過,被無數(shù)雕刀塑過
那大鳥依舊飛得自在,飛得簡單
木刻般的影子寸寸嵌進(jìn)熱土
高原才沒有一棵俯伏的草
沒有一只沮喪的蹄
沒有淚,沒有冷色的炊煙……
是在暮色把群山涂暗之前
當(dāng)所有的色澤與光線次第隱去
粗糲的風(fēng),不再拍打山腹的經(jīng)幡
寧靜,從馬蹄與炊煙的根部攀援而上
就在它無法抵達(dá)的冰雪高處
一抹神秘的橙黃,燭照陡峭的峰巔
凝然不動。神諭般肅穆,法號般威嚴(yán)
這天地間唯一的亮部,唯一的亮部
如歷史的凝視,生存與死亡的凝視
岑寂……驚心動魄的岑寂呀
把無數(shù)感受驅(qū)向敬畏
凍僵了仰望者欲訴的衷言
我看見河谷牦牛群的剪影
鋒銳碩大的牛角,誓詞般豎起
我看見一群青稞伏地叩拜的身影
哦哦!在漸濃的暮色深處,在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