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銘
舒華坐在“熙緣”茶樓二層一個靠窗的位置上,注視著窗外。秋日的傍晚,絲絲小雨從空中飄落下來,讓她感到幾分韻味與寧靜。
他還沒有到,但剛剛微信聯(lián)系了,堵車,在路上。
舒華和他是大學同學,新生入校的第一天舒華就注意到了他,在一面畫有荷花的墻壁上,他架著一副雙拐倚靠在那里。他的目光似乎在絡繹不絕的人群中尋找什么,抑或是在等待什么。舒華在想這個男生怎么會一個人來報到呢?
大學四年很快就過去了,在他們相愛的兩年里,有過爭吵和平靜,也有過甜蜜和苦痛。尤其是在畢業(yè)典禮結(jié)束的那天晚上,舒華約了他,他說去哪兒,舒華說,校園門口那面畫有荷花的墻壁。
他的電話是今天早上打給她的,說明天一早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晚上很想見見她。大學畢業(yè)后,舒華來到了這座城市,她戀愛結(jié)婚生子,像許多人一樣過著一種不起云煙的簡單的生活。
她同意了他的邀請,她覺得這么多年和老公一直就沒有什么激情。老公在廠里是搞精益管理的,除了在工廠里生龍活虎地加班加點外,什么浪漫情調(diào)都不會,偶爾制造出一個驚喜或一種氛圍,卻讓舒華感覺那么生硬和陌生,渾身不得勁。如果不是為了孩子,說不定早就離婚了?,F(xiàn)在也好,初戀情人來了,心里的那些話總可以和他說說吧。
他終于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里,他還是那樣活潑、英俊,除了有一點胖,幾乎沒有變化。
她站了起來,不知說什么好。他伸出手來和她握了握手,而后拿出一盒巧克力遞給她,他說,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歡。她的眼睛有點濕潤,說了聲謝謝就和他面對面坐下了。
服務員端來了一只果盤、幾份點心和一壺茶。他給她倒了一小杯,他告訴她,自己現(xiàn)在是那個城市里一家企業(yè)的主管,工作很忙,經(jīng)常要飛往全國各地,但是因為年輕,以后會有升遷的機會,所以工作踏實,從不抱怨。
她一直在聽他說,心里久遠的愛意仿佛又回來了。她端起茶杯,對他說,祝賀你。
他喝了一口茶而后放下杯子,他的目光注視著舒華,他說,為什么那天晚上,你要約我去校園門口那里見面,而拒絕了我不去酒吧。舒華微微一笑,須臾,她說,還記得校園門口那面畫有荷花的墻壁嗎?新生報到的那一天是我第一次看見你的地方。舒華略微低了低頭,并用手將自己的茶杯下意識地挪了挪。舒華說,我想在那里把我們當時的愛情予以結(jié)束或是可能的延續(xù)。這時候的茶樓,開始逐漸調(diào)暗室內(nèi)的光線,年輕的服務員們手捧蠟燭為每一張茶臺送上燭光。燭光里的舒華顯得有些幽怨,舒華說,其實那天晚上我是想挽留這份感情的……舒華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說,可是那天晚上你并沒有對我說明啊,你知道嗎,那天晚上我在酒吧一直等你,想你,后來醉酒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的手一直沒有松開,目光也一直停留在舒華的臉上,他說,晚上陪陪我好嗎?我真的很想你,你知道嗎,我曾經(jīng)來到這座城市找過你,可是一直都沒有聯(lián)系上你。
舒華一驚,悄悄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的坐姿稍稍改變了些,落空的手在茶臺上尷尬地放著。他說,我雖然也在企業(yè)里面就職,工作也很忙,可我已經(jīng)做到了主管,而你老公那樣在廠里干技術的,老實厚道,又沒有背景,哪一天能夠走上去啊。
她眉頭一皺,很意外地盯著眼前的這個男人,頓了一會兒,說,你有關系?
這個男人毫不遲疑地回答,當然有的,你老公所在的那家企業(yè)有幾個主要領導和我特熟,要不要幫幫你老公,只要你同意。他的眼睛盯著她,晚上陪陪我好嗎?
她突然對眼前的這個男人產(chǎn)生了厭惡,同時也對自己今天的赴約感到羞恥。她站起身來離開座位,隨手把那盒巧克力還給了他,說,送給下一個人吧。而后舒華帶上了自己的挎包離開茶臺。這個男人也快步跟了出來。她走到收銀臺前,取出錢包,他想阻止她,但她冷冷地說,請把手拿開,我在支付自己的那份。
舒華走出茶樓,絲絲小雨飄落在了她的臉上,讓她感到如此舒適和溫暖。她穿過一個霓虹閃爍的街區(qū),在途經(jīng)了一處筑有音樂噴泉的城市廣場和幾幅爭奇斗艷的商業(yè)招牌后,她看見了孩子、老公和那個五十多平方米的家,就在不遠處的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