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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副銀鐲子

      2021-06-16 13:04:26郭志剛
      散文選刊·下半月 2021年6期
      關(guān)鍵詞:大伯母郭家鐲子

      郭志剛

      鐲子是女人最心愛的飾物,也是結(jié)婚時最重要的嫁妝。過去娶媳婦時,男方家即使再貧窮,也要想方設(shè)法打上一副銀鐲子作為聘禮送給女方。等女人出嫁時,鐲子作為最貴重的嫁妝,成了女人的壓箱底之物。從此以后,鐲子將陪伴女人一生,寄托著女人對美好生活的記憶和向往,所以鐲子對女人來說再珍貴不過。但我的母親卻堅持要把自己戴了一輩子、無比珍貴的鐲子還給大娘(大伯母),這是一個真實而凄美動人的故事。

      上世紀(jì)60年代,在豫東某村莊有一戶郭姓人家。當(dāng)家的郭老漢膝下有五男二女,這在那個地方被認(rèn)為命好有福氣。但孩子多也給郭老漢帶來了沉重的壓力和負(fù)擔(dān),把孩子拉扯大吃的苦、受的累就不用說了,最發(fā)愁的是為兒女們操辦婚事。這不,郭家老三定了親,馬上要結(jié)婚了。按照當(dāng)?shù)氐囊?guī)矩,男方家要給新媳婦打一副銀鐲子,這可難為壞了郭老漢。雖說郭老漢勤勞能干,犁耬鋤耙樣樣精通,是個種莊稼的好把式。但由于孩子多,家里太窮,還是打不起一副鐲子。眼看兒子結(jié)婚的日子快到了,郭老漢愁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郭家長媳是個有心人,也是個好心人,她見公公為打鐲子的事發(fā)愁,心里暗暗有了主張。她私下里和丈夫商量:“既然家里窮打不起鐲子,干脆把我的陪嫁鐲子給老三當(dāng)聘禮算了?!?/p>

      郭家長子既憨厚又精明,但更多的是開明。他對妻子的這個想法十分贊同,但又覺得這樣太委屈了自己的媳婦。誰知郭家長媳更開明,她明理地說:“我們是家里的大哥、大嫂,家里有了困難,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公公婆婆發(fā)愁,我們應(yīng)該為家里出把力,只要不耽誤弟弟的婚事,我受點兒委屈算不了什么?!惫议L子見妻子這么深明大義,十分欣慰,說:“就這么辦吧,等有錢了我再給你打一副?!惫议L媳說:“只要全家人好好的,我有沒有鐲子都不要緊?!?/p>

      郭老漢夫婦正在為給老三打鐲子的事發(fā)愁,沒想到大兒媳主動地拿出了娘家的陪嫁鐲子給老三當(dāng)聘禮,把郭老漢老兩口感動得熱淚盈眶。

      打鐲子的事解決了,郭家老三也終于完婚了,這個家庭又恢復(fù)了昔日的寧靜和祥和。

      郭家就是我家,郭家老三就是我父親。那個時候我們這個家十分貧窮,真是不容易。我第一次見到這副銀鐲子是在我五六歲的時候,那個年齡段的孩子非常好奇,也非常頑皮,在家里總是翻箱倒柜,犄角旮旯都要探個究竟。有一次我翻看母親的柜子(那個時候,女人結(jié)婚沒那么多的嫁妝,娘家一般就陪送一個木柜子,里面放些衣服、被子啥的,值錢的東西也大都放在里面),翻到最下面,發(fā)現(xiàn)一個紅布包裹,我費了很大勁兒才打開,見是兩個鐵環(huán),當(dāng)時還不知道是銀鐲子,就是覺得好玩兒。沒想到受到母親的嚴(yán)厲訓(xùn)責(zé)。稍大了,我才知道那是母親的陪嫁鐲子,也知道是家里最值錢的東西。但母親一直存放著,一直不舍得戴。只是后來我們兄弟姐妹幾個都結(jié)婚了,母親年紀(jì)也大了,才開始戴她放了快一輩子的銀鐲子。后來,條件好了,我們幾個子女給母親買了玉的,甚至金的鐲子,母親卻一直戴著她的銀鐲子,在母親心中那副銀鐲子是最珍貴的。

      2016年,大娘(大伯母)病重期間,我和母親一起回老家去看望她。妯娌倆一見面親熱得有說不完的話。但說著說著,兩個從來沒有紅過臉的老人不知為什么竟?fàn)巿?zhí)起來。母親說:“大嫂,我把鐲子還給您吧!”說著就去摘手腕上的鐲子。這時,十分虛弱的大娘不知哪來的勁兒,一把抓住我母親的手,聲音很小,卻堅決地說:“他三嫂,你戴好,別摘!”當(dāng)時我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一臉茫然,但我看到兩個老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眼睛里盈滿了淚花。

      回來的路上,母親才告訴我,她戴的這副鐲子原本是大娘的。我聽了很吃驚,這簡直不可思議,打從我小時候記事起,這副鐲子就一直陪伴著母親,怎么可能是大娘的呢?但它的的確確是大娘的。

      母親告訴我,她也是后來聽我奶奶說,才知道銀鐲子是大娘的。她曾經(jīng)好幾次要還給大娘,但大娘堅決不要,即使在病重期間還是堅持把鐲子留給我母親。

      在今天看來,一副小小的銀鐲子也許不值錢,現(xiàn)在每個女人都有許多金的、玉的、翡翠的鐲子,都非常名貴,但在我看來,母親的銀鐲子卻是人世間最值錢、最珍貴的飾物,某種程度上也是家教、家道、家風(fēng)的一種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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