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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海東大戰(zhàn)榆林橋

      2021-06-23 06:10
      今古傳奇·雙月號 2021年3期
      關(guān)鍵詞:徐海東東北軍榆林

      在西安事變中,有一個重要的歷史人物,那就是原東北軍團長高福源。根據(jù)記載,他本是張學良的親信,是在和紅軍作戰(zhàn)中被俘而進入陜北根據(jù)地的,在那里,他接受了東北軍和紅軍聯(lián)合,槍口一致對外、共同抗日的主張,并主動返回西安冒死說服張學良。高福源的努力,為促進張學良接近紅軍,并最終發(fā)動西安事變,起到了重要作用。

      電影《西安事變》中有高福源返回西安面見張學良并與其爭論的場面。電影中的高福源,是一位很有軍人氣質(zhì)的高級軍官,這位看起來很會打仗的軍官,怎么會吃敗仗,又是怎么被紅軍俘虜?shù)哪兀?/p>

      張學良、楊虎城都曾在徐海東手下?lián)p兵折將

      在《西安事變》中,高福源是在直羅鎮(zhèn)戰(zhàn)役中被俘的。有一個鏡頭是在紅軍的重圍中,他用力晃動重傷的師長,發(fā)現(xiàn)師長已經(jīng)死了才將其放下,轉(zhuǎn)身肅立拔槍欲自殺,卻被紅軍一槍擊中腋下,于是被俘。

      事實上,高福源并不是在直羅鎮(zhèn)戰(zhàn)役中被俘的,電影中戰(zhàn)死的東北軍師長確有其人,便是東北軍109師師長牛元峰。

      牛元峰本來是東北軍的后勤司令,讓他帶一個師有點勉為其難,直羅鎮(zhèn)戰(zhàn)役中,他陣亡于老牛灣,部隊也全軍覆沒。不過,直羅鎮(zhèn)戰(zhàn)役發(fā)生在1935年11月,高福源被俘則是在此前的10月25日的榆林橋之戰(zhàn)中。

      真實的高福源的確是一名優(yōu)秀的軍官。他是遼寧營口人,早年在北京上學,從匯文中學畢業(yè)后考入輔仁大學。不過家里世代行武,所以大學沒有上完,他就轉(zhuǎn)入東北講武堂學習,開始了軍人生涯。

      高福源是講武堂的優(yōu)等生,深受張學良器重,被選送到日本士官學校學習(一說沒有赴日,而是在東北陸軍高等軍事研究班第三期學習)。此后,一直在張學良最親信的邊防軍第7旅任職。這個旅是張學良父子的警衛(wèi)旅,九一八事變時在北大營的就是這個旅。高福源軍事素質(zhì)高,作戰(zhàn)勇猛有章法,是張學良身邊一頭地地道道的“猛虎”。

      那么,這頭猛虎怎么就成了紅軍的俘虜呢?因為這頭猛虎在榆林橋碰上了一頭紅軍中的“貔貅”——那就是紅軍第十五軍團軍團長徐海東。

      貔貅,是傳說中的猛獸,在《史記》中與熊并列,似乎也是一種體態(tài)雄壯的巨獸。徐海東面龐豐腴,倒是真和這樣的描述有幾分相似。不過,他在作戰(zhàn)中的兇猛,更像傳說中的貔貅。

      徐海東因為早年曾身負重傷,抗戰(zhàn)開始以后出于身體原因不再能指揮線作戰(zhàn),所以此后戰(zhàn)績不豐,對于他的軍事才能,后人了解不多,遠不如對后來的一些少壯派將領(lǐng)那樣深入。

      其實,這是一件很令人遺憾的事情。因為徐海東打仗實在是精彩,精彩到直至1940年日軍都在認真研究這位早已離開一線的紅軍將領(lǐng),對他十分忌憚。

      徐海東真的這樣能打嗎?在紅軍諸多將星中,估計是不會有人質(zhì)疑的。這是因為,徐海東的戰(zhàn)績太“硬”了!且不說帶隊大戰(zhàn)汀泗橋,孤軍長征到陜北,單說到達陜北之后的戰(zhàn)績,就足以讓所有對徐海東軍事才能有所懷疑的人閉口。

      徐海東的戰(zhàn)績到底有多出色呢?西安事變中的張楊兩位著名愛國將領(lǐng)都曾在他手下?lián)p兵折將。

      西安事變之所以發(fā)生,對于兩位領(lǐng)銜的將軍——國民革命軍副總司令張學良上將和第十七路軍總指揮楊虎城上將來說,有一個時間前提,即“在對‘剿共失望,心灰意冷之時”。其實這句話讓人有些奇怪,因為張學良手下,有當時僅次于蔣介石嫡系的全國第二大軍事集團——東北軍,兵力20多萬且裝備精良,飛機大炮一應(yīng)俱全。楊虎城的兵力雖然較少,卻是地地道道的“土著”,他善于守城,有堅守西安8個月的輝煌戰(zhàn)績。陜北是他自己的地盤,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他為了自己的地盤也會出力死戰(zhàn)。短時間內(nèi)就讓這樣的兩位將軍“失望并心灰意冷”,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毫不夸張地說,把這兩位國軍上將打得心灰意冷的人,正是徐海東。而且,從戰(zhàn)績看,這二位不僅是被打得心灰意冷,只怕烏江自刎的心都有。西安事變之后,楊虎城曾和共產(chǎn)黨代表南漢宸半開玩笑地說:“可惜你們把我的部隊都消滅了……”

      這絕不是夸張。楊虎城部下原有兩師三旅,孫蔚如和馮欽哉兩位師長和紅軍交了兩次手就覺得事情不對,便苦勸楊虎城談和,在他不聽勸后開始敷衍了事,無論如何不愿意再打。倔強的楊虎城出動自己身邊的三個警衛(wèi)旅和紅軍交手,結(jié)果三個旅長死了兩個傷了一個,全軍覆沒。

      張學良比楊虎城本錢大,到陜北的時候也準備好好打幾仗的。首先,他要用戰(zhàn)績立威,告訴蔣介石東北軍能打仗。其次,打垮紅軍也可以嚇住周圍各路軍閥。結(jié)果兩個月里三戰(zhàn)三敗,損失了兩個主力師。

      確切地說,打得這兩位將軍不知所措的紅軍將領(lǐng),正是徐海東。打怕張楊,除了最后直羅鎮(zhèn)一戰(zhàn)是和中央紅軍會師以后的事情外,其余都是由徐海東的紅十五軍團一手完成。

      紅十五軍團下轄三個軍,氣勢不小,其實每個軍不過數(shù)千人,總兵力不過1萬多人,其中主力是剛長征到達陜北的紅25軍。張楊兩部和周圍軍閥兵力加起來至少40萬,面對他們的“圍剿”,連熟悉當?shù)厍闆r的劉志丹也主張避實擊虛,到三邊地區(qū)打地主井岳秀去,但徐海東不同意。徐海東和后來打敵74師的粟裕一個脾氣,主張專打敵軍中最強橫的,以寡敵眾,“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才能震懾敵軍,一舉取得戰(zhàn)略優(yōu)勢。

      從戰(zhàn)略上說,劉志丹考慮的是生存,徐海東考慮的是稱霸,重點不一樣。問題是“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說起來豪情萬丈,能做到那才是真本事。

      一打楊虎城,二打張學良,徐海東打了兩個上將,放眼西北,還真沒有誰比這兩位更強橫的了。徐海東說到做到。

      高福源在榆林橋的陣勢“固若金湯”

      榆林橋之戰(zhàn),就是徐海東在陜北打怕張學良的三戰(zhàn)中的第二戰(zhàn)。當時,高福源已經(jīng)擔任東北軍107師619團團長,帶619團三個營、620團一個營守衛(wèi)陜北重鎮(zhèn)甘泉城外的要塞榆林橋。10月1日,徐海東在勞山殲滅東北軍110師以后,裝備大為改善。這個時候,他發(fā)現(xiàn)東北軍居然把高福源部推進到了榆林橋并開始構(gòu)筑工事,又注意到榆林橋周圍沒有呼應(yīng)部隊,當即決定拿下此處。

      貔貅要拿東北虎開齋了。

      徐海東一路長征,卻越打裝備越好,最后達到了一個連六挺機槍的水平;大洋也越來越多,連中央紅軍長征最后階段都要靠他支援。確實像極了傳說中善于聚斂的貔貅。

      看了前面徐海東的戰(zhàn)績,榆林橋之戰(zhàn)中兩軍的戰(zhàn)力對比也就出來了。高福源在東北軍中號稱能戰(zhàn),部隊也確實裝備精良。高福源所在的東北軍107師,實際上就是張學良的警衛(wèi)旅——第7旅。東北軍丟失東北敗退入關(guān)后重新整編,蔣介石為了安撫東北將領(lǐng),將東北軍原有的旅都改為師,其實屬下的兵力、編制都沒有變化。619團下面有直屬的迫擊炮連、重機槍連,每個步兵連有輕機槍10挺,比徐海東最精銳的紅25軍裝備還好。但碰上徐海東這個戰(zhàn)神一樣的人物,高福源多少還是有點兒分量不足。而且,不知道張學良是怎么安排的,20萬東北軍1萬紅軍,但每戰(zhàn)都是紅軍比東北軍的兵多好幾倍,榆林橋之戰(zhàn)也不例外,所以高福源戰(zhàn)敗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想要拿下高福源,也不是太容易的事情。有很多分析文章把東北軍在陜北的潰敗歸咎于思鄉(xiāng)心切、無意內(nèi)戰(zhàn),這是不錯的,比如榆林橋之戰(zhàn),高福源部2100多人,被俘的就有1800人,陣亡不過200余人,說明東北軍的確不愿意打內(nèi)戰(zhàn)。

      但是,這并不表示他們見了紅軍就想投降,至少軍官還是很有戰(zhàn)斗決心的。東北軍是一支典型的軍閥部隊,軍閥部隊的特點就是要求只對長官效忠,唯長官之命是從,其他就連國家、民族都在其次。無論是敵是友,都承認張學良是一個很有個人魅力的將軍。所以,張學良要“剿共”,部下對他的命令執(zhí)行得很忠誠。盡管面對紅軍三戰(zhàn)三敗,但損失的兩個師,師長都以身殉職,在直羅鎮(zhèn)之戰(zhàn)中,參戰(zhàn)的三個東北軍團長死了兩個,這個比例和蔣介石手下的軍長師長成批地成為俘虜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特別是高福源,曾經(jīng)在鄂豫皖與紅25軍交過手,當時紅25軍正在向陜北長征,不管損失如何,場面上是貔貅追著老虎跑,氣勢上高福源并不弱于徐海東。

      而且,高福源的確是一個會打仗的軍官,從防御工事可以看出,榆林橋的防守堪稱滴水不漏。榆林橋位于甘泉以南40公里的公路旁,是一個不大的村鎮(zhèn),北靠山丘,南面洛水,公路就從洛水旁通過。這個地方只有南面地勢開闊,易于進攻部隊展開,也是高福源重點設(shè)防的地段。高福源是一個勤勉的軍官,深知“平時多流汗,戰(zhàn)時少流血”的道理。他預先考察過榆林橋的地形,是帶著建筑材料出發(fā)的,準備充分。

      10月20日進占榆林橋,東北軍619團立刻開始爭分奪秒地修筑工事,幾天時間已經(jīng)粗具規(guī)模。高福源的防御部署,北面依托山嶺,南面沿公路布防,挖掘壕溝,在壕溝上設(shè)置吊橋,并沿著壕溝構(gòu)筑了一個大堡壘和一連串小碉堡,迫擊炮和重機槍立即進駐,形成對前方的嚴密防御。高福源把步兵主力控制在榆林橋內(nèi)南側(cè),進可以支援碉堡防線,退可以堅守村寨——榆林橋南側(cè)有一道簡陋的寨墻,如果有時間,高福源肯定會把這道寨墻變成第二道防線。

      不過高福源思慮周密,他想到自己剛到這里,防御設(shè)施還比較粗糙,如果自己遭到紅軍集中兵力的攻擊只怕無法堅守。為此,他在僅有的幾天里,還抽出了兵力在榆林橋背后的山上修筑了防御工事,并派一排步兵駐守。這樣,萬一榆林橋守不住,他可以棄村上山,憑借山上的工事死守一段。

      鄜縣離榆林橋不過40里,守鄜縣的是東北軍107師師長劉翰東。高福源進駐榆林橋之后特意派劉翰東的親信參謀那鐘芳對師長面陳此處的情況,希望在危急的時候劉翰東能夠前來增援。

      時人回憶,高福源因為少年得志,略有跋扈(這也是西安事變之后劉多荃要殺他而無人反對的一個原因),是軍長王以哲身邊的紅人,本來不好和頂頭上司相處。但劉翰東(綽號劉壇肉)為人寬厚,對高福源很是優(yōu)容。高福源不是不識好歹之人,自然投桃報李,兩人曾一起久經(jīng)戰(zhàn)陣,堪稱生死之交。所以,如果高福源遭到攻擊,劉翰東一定會全力救援,這倒是軍閥部隊里獨特的“情誼”了。

      有了這樣一個“固若金湯”的陣勢,高福源還是不太放心,依然每天嚴厲督促部下加強警戒,大修工事。但他不知道,這個陣勢一擺出來,對面那頭貔貅就已經(jīng)看出了它的破綻。

      高福源拿一個加強團硬頂紅軍的三個師

      1935年10月25日拂曉,大霧,東北軍619團的哨兵在黑夜中忽然發(fā)現(xiàn)大量紅軍正在悄然接近,兩軍隨即在外圍陣地爆發(fā)激戰(zhàn),榆林橋之戰(zhàn)正式打響。

      按照東北軍后來突圍逃到鄜縣的殘兵回憶,當時紅軍“多得很,暗夜雖看不真切,但聽到滿山遍野都是紅軍的聲音,其中還有很多手持大刀、長矛的老百姓”。從后來各方記載的情況來看,這個東北軍士兵并沒有夸大其詞。當時陜北紅軍原有26、27兩個軍,徐海東部25軍到達后,三個軍合編為紅十五軍團,25軍改編為75師,26軍改編為78師,27軍改編為81師,每個師轄兩個團。這三個師都參加了榆林橋戰(zhàn)斗,而且從戰(zhàn)斗情況看,三個師都出動了主力,比如75師,兩個團的番號都出現(xiàn)在了戰(zhàn)場上,而且損失很大。

      從這個角度來說,高福源是拿一個加強團硬頂紅軍的三個師,在遭到奇襲的情況下還扛了差不多一天,稱為東北軍中的猛虎也不算夸張了。

      但要是從全局說,徐海東能在兵力只有不到敵軍十分之一的情況下,集中幾倍于榆林橋守軍的部隊強攻高福源,這份用兵的能耐和膽識,也就“黑土地之狐”林彪能和他一比了。而此時紅軍主力盡在榆林橋,后方連個像樣的看家部隊都沒有,再看張學良的20萬大軍,此時全都在互不相連的各處城寨里全線龜縮防守,在整個榆林橋之戰(zhàn)中連一次試探性的進攻都沒有,兩軍的水平也就高下立判了。

      徐海東準確地判斷出高福源必然以榆林橋以南,面對公路的正面為主要警戒方向,陣地前面還有一條洛河作為屏障,易守難攻。針對這種情況,他下令主攻的75師223團、78師分別從東西兩面沿著洛河向榆林橋南側(cè)東北軍陣地發(fā)動奇襲。75師225團作為預備隊。

      徐海東的戰(zhàn)術(shù)十分“毒辣”——東北軍注意力對著南面,而紅軍沿著洛河而來,正打在東北軍陣地的側(cè)面,且不說如果運氣好可以打成偷襲,就算硬拼,洛河也已經(jīng)成為兩軍的“共險”,這樣打起來,高福源前面的碉堡能擋住后面的射線,但側(cè)著身子作戰(zhàn)的東北軍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更主要的好處是兩個師一個從東向西,一個從西向東,地理的阻隔和通訊的落后很容易造成雙方進攻時間的不統(tǒng)一。這本來不是好事情,但假如高福源因為先打響的一側(cè)形勢危急,抽調(diào)另一側(cè)部隊去增援,而這時候被削弱了的一翼突然遭到另一個紅軍師的突襲,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這個戰(zhàn)術(shù),很有一些林彪“一點兩面”的味道。俗話說力分則弱,但那是兵力不足的時候,現(xiàn)在紅軍是三個師打東北軍一個團,就是分成幾路打,任何一路打好了都能取得勝利。

      然而,紅軍攻打榆林橋的戰(zhàn)斗,最初并不順利。

      就在一天前,高福源剛送走了講武堂的老同學、來榆林橋視察的東北軍107師代參謀長李樹桂,兩人臨別的時候,高福源似乎已經(jīng)有了大戰(zhàn)在即的預感,對李樹桂說:“就我這一個團,夠嗆啊,聽天由命吧,但愿不要白白犧牲在這里?!?/p>

      高福源的確不甘心戰(zhàn)死在這里,他是東北軍中少數(shù)敢不把日軍戰(zhàn)術(shù)水平放在眼里的人物之一,這個終生東北口音極重的年輕軍官,一直有著率軍打回老家的深切期待,這也是他后來積極參與西安事變,促成紅軍與東北軍合作的重要原因之一。遺憾的是,陰差陽錯之間,他的這個愿望,終未能實現(xiàn)。

      有了這個覺悟,又趕上大霧,高福源的警惕性極高,陣地前又是流動哨又是潛伏哨,結(jié)果,兩路紅軍相繼被提前發(fā)現(xiàn),偷襲不成只能展開強攻。

      更要命的是高福源到底深通兵法,面對危他并沒有把部隊都龜縮回寨內(nèi)死守,反而在前一天晚上把配屬給他的621團2營派了出來,開到洛河對岸建立警戒陣地。這個營戰(zhàn)斗力不強,沒有重武器,也不是高福源的基本部隊,打光了無關(guān)大局,卻能把自己防線的縱深拓寬。

      這一手果然很有用,從西向東攻打榆林橋的78師,由于地形的限制不得不首先和621團2營交火。在沒有堅固工事的情況下,一個師打一個營,結(jié)果可想而知。但等打完這個營再攻榆林橋,以619團為主的守軍已經(jīng)暫時擊退了223團從東方的第一次進攻,嚴陣以待,只聽一聲哨響,冰雹一樣的迫擊炮彈和機槍子彈便兇猛地落進了紅軍沖鋒的隊列。

      根據(jù)戰(zhàn)后統(tǒng)計,榆林橋之戰(zhàn),徐海東繳獲的迫擊炮共8門,重機槍16挺,輕機槍100余挺。高福源把這些武器大部分部署在了南面的陣地上,由此可以想象78師當時面對的火力有多么猛烈。

      78師被迫后退,在洛河對岸建立前進陣地與619團對射。但是,由于紅十五軍團將大部分重武器都集中給了75師(在紅軍中輕機槍就算重武器),78師憑借低劣的裝備根本壓不住守軍的火力。

      多年以后,78師出身的一名老將軍在回憶中這樣寫道:“強攻榆林橋,雖取得勝利,但付出很大代價,特別是78師,布置在洛河對岸,傷亡大,戰(zhàn)功微?!?/p>

      75師和78師的強攻與守軍打成膠著,進展艱難。

      但是,此時的高福源也并不好過。一交手就被打掉了一個營,損失不小,更重要的是,榆林橋原來配置的一部電臺,恰好在此時出了故障,正在搶修時發(fā)報機又被流彈擊中,結(jié)果成了只能收不能發(fā)的啞巴電臺。這使得619團與鄜縣的107師師部聯(lián)絡(luò)中斷。這半部電臺后來也成了徐海東的戰(zhàn)利品,他將其送給了毛澤東做禮物,史稱紅軍在陜北有三部半電臺,那半部就是這么來的。

      高福源迅速派出幾名信使,尋找紅軍進攻的間隙,快馬前往鄜縣求救。不過,他們無一例外都落入了紅軍手中。原來,徐海東也怕遭到腹背夾擊,在攻打榆林橋的時候,派了一個步兵營在榆林橋和洛川之間警戒,監(jiān)視洛川的東北軍67軍總部,同時派出軍團直屬騎兵團,在榆林橋與鄜縣間游動,監(jiān)視鄜縣方面的敵軍。這幾名信使,恰好撞進了騎兵團的警戒線中。

      說來也是高福源倒霉,紅十五軍團本來沒有騎兵,這個騎兵團剛剛成立不過一個月——騎兵們的馬,就是在勞山戰(zhàn)役中從東北軍手中繳獲的。東北軍用的都是關(guān)外好馬,當時殲滅了敵110師,徐海東見得了這么多駿馬十分高興,把原來紅25軍的手槍團調(diào)了來,和原紅26軍的一個騎兵連組合,成立了這個有四個連的騎兵團,此次是第一次出任務(wù)。

      事實上,107師師長劉翰東是在第二天敵619團潰兵逃到鄜縣城下時,才知道榆林橋遭到了徐海東的圍攻,但這個時候,說什么都已經(jīng)太晚了。

      派出求援的信使后,高福源回過頭來,指揮守軍頑強阻擊紅軍的進攻。

      一個團頂兩個師,即便是有預設(shè)工事也吃力異常。高福源不愧猛虎之名,只給團部留下一個警衛(wèi)連,其他部隊全部頂?shù)揭痪€。這的確有效地遏制了紅軍進攻,但也使東北軍的傷亡數(shù)字直線上升。

      王以哲給高福源的評語是:“恃才獨斷,恐招人怨?!备吒T创蛘痰臅r候的確有一種慈不掌兵的驕橫,不怕傷亡大消耗大。榆林橋守軍的防御縱深大,即便頂?shù)教炝猎娺€不來,他也可以在戰(zhàn)況不利的情況下撤到后面的山頂陣地去,在那兒依靠有利地形繼續(xù)堅守。

      也許,這時候高福源心里也會對后方山頂?shù)姆烙舆^一絲疑慮。但是,他并沒有增援守山的那一個排。或許因為兵力本身已經(jīng)不足,或許因為調(diào)誰的部隊這時從火線上下來都可能在緊張的前線引發(fā)混亂。更主要的原因,大概是他覺得這段山勢足夠險要,除非是當?shù)氐耐练耍瑳]人能抄自己的后路。以高福源對紅軍的了解,他倒覺得以紅軍那種清教徒式的作風,不會有什么土匪肯和紅軍合作。

      高福源對了,但是也錯了,對的是紅軍倒是沒和土匪合作,錯的是此時有一位紅軍將軍正指揮著部隊來包抄他。這個人雖然不是土匪,卻是“土匪的祖宗”。10年之后,在東北一提他的名字,足以讓最有名的綠林好漢都聞風喪膽。

      這個人,就是后來的解放軍裝甲兵副司令員、開國少將賀晉年。

      “砍斷他的尾巴,再鉆進他肚子里攪一攪”

      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的賀晉年,在關(guān)東大地上卻是一個“天殺星”的形象。他當時擔任合江軍區(qū)司令員,在和東三省各路悍匪的惡戰(zhàn)中樹立了自己“剿匪王”的威名。

      有一個著名的橋段就是關(guān)于賀晉年的。1948年下半年,三江?。▊螡M設(shè)置的省份,位于今黑龍江東北部)布置工作,其中一項是“繼續(xù)剿匪”,結(jié)果賀晉年回了一封只有四個字的著名電報——“無匪可剿”。短短四個字,透露著自負、遺憾、傲慢,還有點兒獨孤求敗的意味。

      賀晉年剿匪,關(guān)鍵的訣竅是“窮追不舍,不死不休”。很多有名的土匪,都是在賀晉年的窮追之下分崩離析、全軍覆沒。

      當然,不是誰都可以用這種打法,至少要滿足兩個條件:首先,情報要比土匪更精準;其次,作風要比土匪更剽悍。這兩條,賀晉年都足以自傲——第一條,東北土改爭得了民心,土匪又作孽太多,當?shù)氐霓r(nóng)民、獵人、參客都成了賀晉年的眼線,而且,賀晉年對土匪的行蹤,一種驚人的敏感,仿佛根據(jù)嗅覺就可以判斷追蹤的方向;第二條,在一些老戰(zhàn)友的回憶中,時任81師師長的賀晉年在陜北經(jīng)常帶一隊數(shù)十名精銳騎兵呼嘯而過,即使見到上級也不下馬,這個作風就帶一點“匪氣”。土匪能到的地方他能到,土匪不敢去的地方他也敢去,在東北剿匪期間,賀晉年光戰(zhàn)馬就摔死了三匹。

      榆林橋戰(zhàn)斗打響之前,徐海東給賀晉年81師的任務(wù)是——從榆林橋后面探出一條路來,在正面打響后偷襲高福源在山頂?shù)念A備陣地,再居高臨下攻打榆林橋寨子,說白了就是“砍斷他的尾巴,再鉆進他肚子里攪一攪”。

      這個任務(wù)交給別人或許不合適,但是交給賀晉年卻是正中他的下懷。賀晉年果然在當?shù)匕傩盏闹更c下,找出一條偷襲的羊腸小道來。

      其實,賀晉年的81師和徐海東的原紅25軍,這時候不但是上下級關(guān)系,而且隱隱還是你死我活的對手。

      榆林橋之戰(zhàn)前,在陜北蘇區(qū)進行“肅反”的左派專家們,正在計劃以國民黨特務(wù)嫌疑逮捕賀晉年。這批左派專家大多來自鄂豫皖,正是隨著徐海東的紅25軍來到陜北的。這種內(nèi)部的“肅反”,是斗爭中最為殘酷的一頁,曾中生、許繼慎等名將,都是在這次清洗中被殘酷殺害的,其冤情至今令人痛心。陜北的“肅反”在戴季英等人的操縱下尤為駭人聽聞,一大批紅26、紅27軍高級軍官和地方骨干工作人員被捕,大多隨即被殺,死亡人數(shù)遠遠高于和東北軍作戰(zhàn)的傷亡。

      當然,負責軍事的徐海東并不是“肅反”的關(guān)鍵人物。張國燾在川陜“肅反”,夏曦在洪湖“肅反”,當?shù)氐能娛轮鞴傩煜蚯昂唾R龍也根本無法插手,連徐向前的妻子都被殺害。徐海東對戴季英的為人也頗為鄙視,可是由于“黨領(lǐng)導槍”的原則,他并沒有權(quán)力來控制“肅反”的進行。在鄂豫皖,戴季英要無據(jù)殺人,徐海東雖然試圖阻止但全無用處,反而差點把自己也搭進去。后來陜北“肅反”還是中央紅軍趕來后才被壓下去的,毛澤東救出了被關(guān)押的習仲勛、劉志丹,曾大罵戴季英是“瘋狂病”,周恩來則罵戴季英:“劉志丹這樣的反革命越多越好,你這樣的真革命一個也不要有才好。”客觀上說,中央紅軍來“撥亂反正”深受陜北軍民擁戴,這里面作為“反面教員”的戴季英“功不可沒”。

      無論徐海東如何,此時作為78、81師的陜北紅軍和長征來的75師(即紅25軍)之間,的確處于劍拔駑張的情況。賀晉年也很清楚戴季英要逮捕自己,當時78、81師頗有不少指戰(zhàn)員懷疑紅25軍是“假紅軍,真白軍”。后來與中央紅軍會師后,賀晉年曾說:“你們要是不來啊,我們就要和他們火并了。”

      可是,就在這種情況下出兵打榆林橋,徐海東一聲令下,賀晉年照樣堅決執(zhí)行。三個師在作戰(zhàn)上相互配合,絲毫沒有滯澀。

      徐海東在作戰(zhàn)中也絕對負責,曾三次到榆林橋察看地形,才下定讓賀晉年繞襲高福源背后的決心。想想都令人吃驚,高福源到榆林橋不過數(shù)日,而徐海東居然三看地形,這份耐心和細致,實在不是一般軍事將領(lǐng)能夠做到的。

      徐海東在后來的回憶中寫道,他看地形之后,才下決心殲滅高福源,因為他確認了高部的工事尚未完全完工,還有很多火力死角。所以,他要打高福源一個立足未穩(wěn)。

      正面強突,背面偷襲,這是戰(zhàn)爭的老套路,但卻不是人人能夠打好的。以榆林橋之戰(zhàn)而言,假如不是高福源在山上修碉堡,或者他真的在山上放上一個營,大概徐海東也不會對這里下手了。

      這是因為,如果高福源沒有在山上修碉堡,他肯定是抱著收縮寨內(nèi)防守的念頭,對榆林橋北面的設(shè)防自然會小心面對,從這里進攻,不過是多一個強攻的點而已,未必有多大效果;假如他真的放一個營在山上,則表明他的部署是分兵設(shè)防,山、寨兩處呼應(yīng),那時候或許利用自己兵多,將守山敵軍和守寨敵軍分割,各個擊破才是用兵之道,也無須先攻山。

      偏偏高福源修了碉堡,又只派少量部隊把守,這個心態(tài)可就微妙了。他顯然是打算把這里作為預備陣地的,既然如此,山上才是他設(shè)防的邊線,不會在山下布置很強的防御;同時,高福源明顯又不愿意分兵,他放一個排在山上屬于預警人員,一方面覺得地形險要對方上不來,另一方面萬一紅軍真的摸上來,只要這些哨兵早點兒發(fā)覺,榆林橋的守軍立刻就能用炮火支援并派出援軍。

      這個機動防御的想法挺好,可惜他漏算了一條,就是這種仗只有在戰(zhàn)局比較平靜的時候才可以打,實戰(zhàn)中寨南已經(jīng)打成了一鍋粥,暗夜之中紅軍居然用一個師打他的一個排,而東北軍主力盡出已經(jīng)無力增援。

      據(jù)說,徐海東是根據(jù)三次看地形,以及東北軍給山上守軍送飯的伙食擔子,判斷其山上兵力的。

      賀晉年的81師輕取榆林橋北山時,正面戰(zhàn)斗打得正酣,東北軍的碉堡已經(jīng)被摧毀了幾個。徐海東把騎兵團調(diào)過來,利用騎兵的沖擊力配合223團試圖突破敵619團防線。高福源忙于調(diào)配兵力堵漏,根本不知道北山已經(jīng)失守。

      賀晉年從山上向下一看,遠處彈雨如梭,戰(zhàn)況正烈,而整個榆林橋村寨就在腳下。81師沒有重武器,賀晉年當即下令把東北軍放在碉堡里的重機槍取來,架在山坡。這個北山確實險要,山坡很陡,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可以架設(shè)機槍的地方,槍后卻容不下射手立足。賀晉年當即命令警衛(wèi)員抓住他的兩條腿,把自己整個人頭下腳上掛在山坡上,這才能夠操縱機槍。

      賀晉年立即對著寨子里最大的院子猛烈開火。據(jù)逃回107師的一名傳令兵回憶,當時高福源和團附正在團部,突然團部后面槍聲大作,子彈從團長室的后窗射入,幸而沒有打中人。接著后山響起猛烈的手榴彈爆炸聲(81師開始朝寨子里沖了)。高福源立即下令熄滅燈火,同團附和衛(wèi)士沖到院子里,這才發(fā)現(xiàn)后山的碉堡已經(jīng)被紅軍占領(lǐng),正在向團部院內(nèi)射擊。

      當時,高福源并沒有驚惶失措,而是立即命令身邊僅有的警衛(wèi)連向山上反撲,自己返回團部試圖用電報(回憶中誤為電話)向師部匯報,但發(fā)報機仍然不能使用。當他再次走出團部,只見警衛(wèi)連已經(jīng)亂紛紛敗退下來。

      此時,鎮(zhèn)子里面的東北軍已經(jīng)亂成一團,81師、75師已經(jīng)從北南兩面攻入寨子。大批東北軍紛紛放下武器投降。

      這時天剛亮,紅軍上下都松了一口氣,認為東北軍很快就會崩潰。紅軍卻沒想到打破了寨子之后,還有意料不到的殘酷戰(zhàn)斗等待著他們。

      很多走完了長征的老戰(zhàn)士卻沒有走出這個無名院落

      紅軍攻下榆林橋之后,本來據(jù)險死守的東北軍紛紛繳槍,特別是原來守在南邊寨墻上的兩個整營,幾乎一槍未發(fā)就當了俘虜。這個情景讓紅軍多少有點兒松懈。破寨之后,滿街都是紅軍高喊“有疤瘌脖子的就是高團長”的聲音。因為高福源小時候得過鼠疫,脖子上有個疤,但不知道紅軍是怎樣知曉的。

      紅軍想活捉高福源的心情可以理解。陜北的戰(zhàn)斗中,東北軍的戰(zhàn)斗力雖然不是很強,投降的也很多,但它的高級軍官對張學良十分忠誠。勞山、榆林橋兩戰(zhàn)中,東北軍有兩個師長參戰(zhàn),全部殉職;有八個團長參戰(zhàn),五個殉職或自殺,跑了一個,最終只有高福源一個團長活了下來。所以,能活捉東北軍的團級指揮官,對紅軍來說是一件很榮耀的事情。

      在此之前,紅十五軍團手槍團還活捉過一個東北軍團長,那就是勞山戰(zhàn)役中被俘的628團團長裴煥彩。可惜,裴煥彩和當時其他東北軍高級軍官一樣,對張學良非常忠誠,十分重視“軍人氣節(jié)”,所以被俘以后根本沒有合作的意思。裴煥彩穿著勤務(wù)兵的上等兵軍服,眾目睽睽之下死活不承認自己是裴煥彩。一來二去紅軍也沒了耐心,于是將他作為“頑抗到底”的典型給“嚴懲”了。

      勞山之戰(zhàn)后不久,徐海東部即將裴煥彩和另一個“頑抗到底”的東北軍少校參謀佟國良處決于油粉村附近。裴煥彩在東北軍中頗有人緣,西安事變后,東北軍的高級將領(lǐng)還多次對紅軍談起過裴煥彩,對他的命運深表惋惜。

      可能有人會想,徐海東怎么就沒有一點兒大將風度,對這樣硬氣的對手,何必一定要殺?其實,第一,殺裴煥彩不是他一個人的決定;第二,徐海東在面對敵手時一貫冷酷無情——他全家有66口人被國民黨軍株連殺害,這樣的血海深仇還要惺惺相惜,性格鮮明的徐海東不可能做得到。

      在榆林橋出現(xiàn)這樣多的俘虜,一方面與紅軍此前和東北軍打交道時,一直得力宣傳的“掉轉(zhuǎn)槍口,一致對外”“打回老家去”“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有關(guān),另一方面,高福源的性格也導致其部下不肯為其死戰(zhàn)。

      高福源的同學、107師代參謀長李樹桂評價說,高福源能力很出色,治軍也嚴格,但也是他同學中“性格最特殊”的一個人。他的特殊體現(xiàn)在為人孤高自賞、不大交朋友上,甚至公開表示看不上重“義氣”的習慣。這在以義氣打下天下的東北軍中極為罕見。同時,他善于辯論,在東北軍同級軍官中,經(jīng)常把人說得啞口無言,更神奇的是即便他沒理的時候也能達到這樣的境界。

      有趣的是,包括高福源在內(nèi),張學良身邊有一個少壯派軍官的小團體,十分受他青睞,都是他從下級軍官中慧眼所識的。而這批軍官中,無論老一些的王以哲,還是年輕的孫銘九、應(yīng)德田,多少都有能力強但性格孤高的毛病。

      高福源的性格特點讓他在軍中朋友很少,而對于部下,要求高且嚴格,又缺少體恤,李樹桂的原話是“刻薄而寡恩”。于是,榆林橋之戰(zhàn)到大勢已去的時候,部下紛紛棄他而去,也就不奇怪了。

      但是,被包圍的高福源,率身邊少數(shù)殘軍,硬是把這場戰(zhàn)斗又拖了6個小時。

      打到天亮時,高福源手里還剩下兩個陣地。一個是寨外南部與紅78師對峙的一部分東北軍官兵依然守在靠西的工事陣地上,另一個就是619團的團部。

      寨外的東北軍,主要依靠工事,但軍心已經(jīng)渙散,223團和78師兩面夾擊,很快將其解決。

      打619團團部,可就沒這么容易了。這里面有619團警衛(wèi)連和第1連殘部,還有團部的衛(wèi)士隊,可說都是該團的精華,裝備好,戰(zhàn)斗力強,雖然吃了敗仗,但在高福源指揮下仍在作困獸之斗。

      此前的激戰(zhàn)中,高福源曾指揮部下在團部的院子里利用地形和院墻抵抗,但紅軍很快就依靠出色的夜戰(zhàn)功夫沖到了近前。手榴彈不停在院子里爆炸,東北軍官兵無法立足,或者隨著高福源退進團部控制的房子和窯洞里死守,或者四散奔逃。這樣,團部和其他部隊的聯(lián)絡(luò)也被切斷了。但是由于高福源身邊的火力強大,紅81師一時也沖不進去。

      10月25日天亮以后,徐海東命令預備隊的225團上前,完成對619團的最后一擊。

      225團是75師的兩個主力團之一,也是紅十五軍團最有戰(zhàn)斗力的部隊之一,完成這最后一擊應(yīng)該是游刃有余。當時的團長是郎獻民,政委是劉震。這個劉震,后來可是大名鼎鼎——抗美援朝空軍司令員。

      10月25日上午9點30分,225團對高福源團部的攻擊開始了。

      225團是此戰(zhàn)徐海東的預備隊。天亮時分,78師還在和南門外殘存的東北軍進行最后的糾纏,81師打了一夜又缺乏重武器不善攻堅,連同屬紅75師的223團也有較大損失,此時動用225團正當其時。

      況且,此時紅十五軍團其他各部都已立功,225團上下求戰(zhàn)情緒極高,如果就這樣當“萬年預備隊”,只怕團長郎獻民和政委劉震都不甘心。按照計劃,郎獻民把部隊分成兩撥,自己率領(lǐng)2營、3營發(fā)動突擊,劉震指揮1營和團部直屬連提供火力支援,并準備在突擊隊打開缺口后跟進擴大戰(zhàn)果。紅軍其他部隊沒有參戰(zhàn),因為這里地域狹小,容不下更多的人槍投入戰(zhàn)斗。

      郎獻民的想法很簡單——劉震指揮的掩護部隊用機槍專打高福源的火力點,自己的突擊部隊把機槍集中在隊伍前面,一邊掃射一邊往上沖,這樣的火力配置,估摸著一個回合就可以打進東北軍據(jù)守的窯洞。按照郎獻民的經(jīng)驗,那時候東北軍的士兵肯定就要搶著投降了。

      他這個想法很有道理,東北軍是一個沒有信仰的部隊,盡管軍事訓練和武器裝備不錯,但一旦打到必敗無疑的地步,軍官或許還會為了知遇之恩以身殉職,當兵為了吃糧的普通士兵誰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有記載稱紅十五軍團在紅軍中裝備另類,一個連就有9挺輕機槍,說的就是223團和225團。郎獻民這個部署,可以把225團的機槍火力發(fā)揮到極致。

      郎獻民的兩大長處,在戰(zhàn)斗部署中都有顯著的體現(xiàn)——第一,他是紅軍中的機槍專家;第二,他是紅軍中的“東北軍專家”。

      這是因為。郎獻民原本是東北軍109師的一名機槍手。1934年5月,紅25軍和剛來參加“剿共”的東北軍戰(zhàn)于沙窩集。那一仗,大敗109師,被紅25軍吃掉了兩個營,機槍手郎獻民成為俘虜后,被紅軍以禮相待,成為軍事教官。

      在東北軍中,郎獻民可算一名優(yōu)秀軍人,一方面他的軍事技術(shù)本領(lǐng),另一方面非常信奉“不問政治,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軍人信條,到了紅軍中依然不改,滿口“委座”“長官”“攘外必先安內(nèi)”,極為另類。

      不過,這樣如同一張白紙的舊式軍人,正是紅色政治工作可以開墾的絕好良田。時任紅25軍軍長吳煥先(徐海東當時擔任副軍長)和政宣隊長程世清親自和這個機槍打得“賊準”的關(guān)東漢子談天,三下兩下郎獻民就痛哭流涕,從此跟了共產(chǎn)黨。

      其實,共產(chǎn)黨的政治工作固然厲害,關(guān)鍵問題還是東北軍有心病,這個心病就是“九一八”。據(jù)說程世清用一首歌就打動了郎獻民:

      張學良呀張學良,

      看你成了什么樣?

      丟了東北和家鄉(xiāng),

      國民心里好悲傷。

      ……

      短短兩年,郎獻民在紅軍里由教官、連長、營長,一直干到225團團長。

      但是,郎獻民這次低估了高福源。

      高福源給殘部下達的命令是:“援軍馬上就到,放進院子里來打!”

      其實,他應(yīng)該知道是沒有援軍的,仗打到這個份兒上,唯有盡忠到底而已。守軍倒未必真是鐵板一塊,但高福源在前一天夜里的戰(zhàn)斗中已經(jīng)左肩中彈負傷,裹創(chuàng)喋血,持槍督戰(zhàn),面目猙獰。東北軍的士兵固然怕對面的紅軍,但更怕這位隨時可能斃人的長官。

      恐懼也可以產(chǎn)生戰(zhàn)斗力,在高福源的督戰(zhàn)下,東北軍官兵的抵抗變得堅決而有力。而且,他的戰(zhàn)術(shù)也是對的,順利沖進619團團部院內(nèi)的紅軍忽然發(fā)現(xiàn)要面對東北軍爆發(fā)的火力,頓時傷亡慘重。輕機槍子彈有限,到此大多已經(jīng)打光,狹窄的院落進一步限制了紅軍的戰(zhàn)術(shù)動作,很多走完了長征的老戰(zhàn)士卻沒有走出這個無名院落。

      劉震指揮的火力掩護這時已經(jīng)毫無用處,因為紅軍已經(jīng)沖進了院內(nèi),再打就要打到自己人了。外面的紅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戰(zhàn)友紛紛倒下,終于敗退下來。

      郎獻民在掩護部下撤出院落時,不幸中彈陣亡。由于郎獻民身邊的官兵全部戰(zhàn)死,遺體竟然都沒有搶下來。

      劉震馬上親自帶隊發(fā)起第二次攻擊。

      徐海東一仗打下來,不但補上了所有傷亡,還足足地增編了一個團

      徐海東最初并沒有到戰(zhàn)斗現(xiàn)場,他對郎獻民和劉震十分信任,這兩個部下在勞山一戰(zhàn)就抓回近六百個俘虜,可算是打東北軍的專家了。當徐海東得到郎獻民犧牲的消息,匆忙趕來時,劉震已經(jīng)把郎獻民的遺體帶回來了。

      不過,劉震并沒有親自來向軍團長匯報戰(zhàn)況。因為雖然搶回了團長,但這一次攻擊又傷亡了不少人員,他自己也負了重傷。

      郎獻民和劉震攻擊前的準備工作可算不錯,不但集中了絕對的兵力和火力優(yōu)勢,而且進行了充分的政治宣傳。紅軍戰(zhàn)士不斷地招呼東北軍繳槍,喊“繳槍不殺”“優(yōu)待俘虜”“攜手抗日”等口號,正常情況下,面對這樣優(yōu)勢的紅軍,又有外面那么多同伴的現(xiàn)成例子,窯洞里的東北軍應(yīng)該繳槍了。

      沒想到高福源及其心腹的瘋狂督戰(zhàn),讓東北軍煥發(fā)了新的戰(zhàn)斗力。窯洞的黃土堅厚,紅軍投射的槍彈和手榴彈只能破壞它的外層,雖然也打死打傷不少619團的官兵,但難以徹底消滅洞內(nèi)敵軍,局面一時僵持了。

      弄明白了情況,徐海東大怒,親自指揮對高福源部的最后攻擊。

      徐海東的脾氣十分暴烈,有一次部隊緊急開拔,后衛(wèi)官兵行動遲緩,徐海東竟然掄著棍子在后驅(qū)趕,這在紅軍中也算是一個異類了。不過官兵無人有怨言,因為他們剛剛轉(zhuǎn)移,原來的駐地就被敵軍攻占了。

      現(xiàn)在,兩個愛將一死一傷,徐海東發(fā)怒更在情理之中。徐海東在戰(zhàn)場上發(fā)怒,經(jīng)常會提著大刀自己沖上去,因為這個原因他曾經(jīng)九次負傷。嚴重的傷勢破壞了他的健康,使他未能在抗日戰(zhàn)場上一顯身手,而且從60年代開始就只能常年靠吸氧度日,這成了他軍事生涯中最大的遺憾。

      不過,對已經(jīng)在作困獸之斗的高福源,徐海東顯然不準備這樣“抬舉”他。正在這時,一架東北軍的偵察機飛越榆林橋上空,還扔下了兩顆炸彈。原來,107師師部報告榆林橋遭到攻擊,闊綽的東北軍當即派出飛機偵察轟炸,不過這點兒動靜對整個戰(zhàn)局來說根本于事無補。

      也許是看到飛機讓徐海東有了靈感:從地面上不好打,可以從上往下打啊。陜北人當時習慣居住的窯洞,病不是修建的房子,而是在深厚的黃土中“掏”出的房子。所以窯洞就是土坡的一部分,洞頂總是和周圍的自然地形相連的。這就給接近窯洞的頂部提供了方便。

      高福源團部的窯洞原來是屬于一戶當?shù)剜l(xiāng)民的,雖然比較好,但也有這個特點,所以徐海東指揮紅軍一面封鎖高部火力點,一面派人從周圍山坡上向高福源窯洞的頂上沖。

      高福源將這里作為指揮部后,也在四面和窯頂掏了一些槍眼,但守軍畢竟人少,總有火力死角,又遭到紅軍優(yōu)勢火力的壓制,最終被紅軍抄到了團部窯洞的頂上。紅軍立刻把手榴彈從窯洞的煙囪里扔了進去。幾顆手榴彈從天而降,給守軍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高福源也被炸傷,但他仍然不肯投降,揮槍指揮部下向外沖,試圖從院里突圍反攻。無奈部下已經(jīng)不聽他的了。

      對于本來對內(nèi)戰(zhàn)就興趣不大的東北軍士兵來說,經(jīng)過長時間的戰(zhàn)斗,精力體力都已經(jīng)到了極限,再遭到這樣一擊,手榴彈的威力比團長的手槍威力更大。 窯洞里的東北軍失去了斗志,紛紛一面喊著“繳槍”,一面從窯洞里向外奔逃,高福源也沒法阻止。

      10月25日下午2點,619團團部落入紅軍手中。榆林橋之戰(zhàn)的最后一幕落下了,貔貅與猛虎之戰(zhàn)分出了勝負。

      高福源也不愧是一名猛將,至此已經(jīng)三處負傷,竟然還能突圍出來,帶著幾個衛(wèi)士邊打邊沿著洛河撤退,遭到兩路紅軍夾擊才彈盡被俘。

      耐人尋味的是,高福源沒有選擇自殺,而是在最后一刻放下了武器。其中的理由,也許與他曾經(jīng)說過的不愿意“白白犧牲”有關(guān)聯(lián)。所以被俘后他還一度藏在俘虜群中,試圖蒙混過關(guān),但最終被指認了出來。

      有文學作品描述,榆林橋之戰(zhàn)后徐海東風度儼然地去做高福源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并且言之鑿鑿。而事實上,當時的場面完全不是這樣溫情脈脈。

      根據(jù)紀錄,當高福源被從俘虜中揪出來的時候,徐海東上前就是兩個耳光,冷笑道:“看你機槍打得那么狠,還以為活人堆里找不出你來呢!”他力主槍斃高福源為郎獻民報仇。此時的高福源在徐海東眼里,不但是一個反動軍官,而且干脆就是一個死人。

      不讓槍斃高福源的是中央領(lǐng)導人,他們一接到報捷電報就囑咐“刀下留人”。盡管徐海東當時對此不理解,但他還是立即服從命令,把高福源送了過去。

      這一仗,紅軍傷亡200多人,東北軍也傷亡兩200多人,區(qū)別是紅軍多了1800名俘虜,經(jīng)過教育后,他們大部分參加了紅軍。

      徐海東一仗打下來,不但補上了所有傷亡,還足足地增編了一個團——224團,團長韓先楚。這個團里,除了俘虜,原紅軍骨干只有兩個特務(wù)連和少數(shù)陜北少共。

      (來源/《鐵流陜北:從紅軍到八路軍》,薩蘇著,北京日報出版社2018年1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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