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老宅子的街道里有一家開了30年的排檔,食客們?nèi)杖赵陂T口排起長隊。掌廚的師傅叫高天賜,幼時父親為追求“廚神”名譽拋下他離家出走,他被師傅撫養(yǎng)成人,教他廚藝和做人。他為人正直善良,見恃強凌弱必出手相助,每天為街道的孤寡老人熬粥吃,把剩下的鹵牛肉喂給流浪狗。成年后的天賜對廚藝有一腔執(zhí)念,報名參加廚神比賽,只為在決賽中能和父親一較高下。不料,對面西餐廳的原米其林三星餐廳大廚亦有意爭奪廚神名號,二人在初賽便不相上下,可天賜最終卻因為著裝品位不如對方而敗下陣來。
原以為《決戰(zhàn)食神》是個男主一路行云流水開綠燈的劇本,沒想到他的第一次滑鐵盧,竟是這樣一個荒謬又在情理之中的理由。
有道是:世間莫若修行好,天下無如吃飯難。如今大家條件好了,能好好地吃頓飯,卻是一件難得的事情。
影片中,天賜受邀去西餐廳就餐,上來一道荷包蛋,嘗一口卻是甜品;一道沙拉,端上來的卻是個花盆,澆水即出菜。他們半決賽時的作品,名叫“麻婆豆腐”,卻單將一塊豆腐蒸熟,撒上做成球狀的麻婆醬,有點分子料理的意思,看著讓人不由得想起自己刷的朋友圈,那些網(wǎng)紅、拔草的特色料理,大多像這樣弄成一副敢看不敢下手的藝術(shù)品。樣子是好看,創(chuàng)意層出不窮,菜還是那些菜,不得不做這些花樣,無非是為滿足食客獵奇的心理。
可能像天賜對廚藝的執(zhí)念那樣,我對麻婆豆腐也有些執(zhí)念。猶記得讀書時遇到經(jīng)濟拮據(jù)的月尾,就跑到食堂里只打一份麻婆豆腐,就著能吃下一大份米飯。剛工作時也有一段這樣的拮據(jù),中午跑到哪家餐廳,就點一份麻婆豆腐一碗飯,這便是飽餐一頓。到后來但凡進哪家川菜館子,認定正不正宗,便是要嘗一嘗這道麻婆豆腐。出國培訓(xùn),必要找一家中餐館,不論多貴,點上麻婆豆腐和米飯,一碗下去,妥妥地熨帖了吃膩了面包牛排的味蕾。
我不是四川人,家中也不常做這道菜,但少時走南闖北,常不知身在何處,中國美食地圖幅員遼闊,初初嘗了鮮便還是想找些習(xí)慣的飯來吃。大概每座城市都至少有家店叫“四川飯店”,給了我這樣的依仗,路邊不論多大一間店,走進去點幾道菜,見廚師明火燒鍋,聽著老板和老板娘爭執(zhí),仿佛就是日常平淡的一餐飯,讓人在何處都能靜下心來。
葛老爺子扮演的天賜師傅是一位功成身退、云游天下的世外高人,一日在山中亭下避雨,偶遇兩個小和尚在吃饅頭,掰來嘗了一口,便吃出什么麥種子、發(fā)酵與蒸的時長以及出鍋放了多久,味道并不好吃。小和尚并不生氣:“施主舌頭真厲害,可有一樣您沒嘗出來。麥子是我自己種的,面是我自己揉的,饅頭是我自己上鍋蒸的,所以我?guī)煾刚f這個饅頭是世上最好吃的饅頭?!?/p>
決賽時天賜和自己的父親對決,他卻做了一碗小時候父親教的面條,放在對面案臺上轉(zhuǎn)身離去。天賜父親,兩代廚神,一屁股坐在操作臺上將那碗面吃得精光。葛老爺子話外音說:“美食是從舌尖到心間的美味關(guān)系,讓人嘗到幸福的味道?!敝谱鲌F隊用一部電影講了一句話,一個道理,讓人對吃食的那些執(zhí)念有了落地之處。
世上最好吃的菜是家里的菜,是天賜給婆婆熬的粥,是他給父親做的那碗面,是我熱愛的麻婆豆腐,也是小和尚手里已經(jīng)涼透的白饅頭。追求美食的儀式感和美感誠然讓人感官愉悅,但最終我們依舊要回歸家中那些柴米油鹽,獵奇之旅尚可偶爾為之,家中煙火氣卻因長存。畢竟,那是我們開始和終將回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