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兆一 馮璐

2021年6月19日凌晨2點，伊朗司法總監(jiān)（相當于國家最高大法官）易卜拉欣·萊希以約62%的得票率當選新一屆總統(tǒng)，成為伊朗繼哈梅內伊、拉夫桑賈尼、哈塔米之后的第四個教士總統(tǒng)。

消息傳出后，大批萊希的支持者高舉萊希的照片和伊朗國旗，在德黑蘭市中心集會歡呼萊希的勝利。按照競選時的承諾，萊希將向“貧困、腐敗、羞辱和歧視”開戰(zhàn)。作為哈梅內伊的關門弟子，萊希是被很多人看好為下一位伊朗最高領袖。但要恢復伊核協(xié)議，并讓伊朗這個8000多萬人口的亞洲大國走上經濟正軌，萊希顯然要經受諸多考驗。

“躺贏”的保守派教士

第13屆伊朗大選的計票工作，一直持續(xù)到第二天的凌晨才宣告結束。根據(jù)伊朗憲法，沒有犯罪記錄的伊朗公民都可以參加選舉。不過，憲法監(jiān)護委員會要對參選人進行嚴格篩查。這次大選，雖然報名的有近600人，但是最終入圍的只有7位候選人。此前有競爭力的一些熱門人選沒有通過審查。

伊朗的總統(tǒng)候選人大致上可以分為希望拓展伊朗核計劃的強硬派、維持現(xiàn)狀的溫和保守派以及希望從內部改變神權政治的改革派。其中，萊希因其神學背景和政治立場而被認為屬于強硬派。

在篩選階段，溫和保守派前國會議長阿里·拉里賈尼和改革派第一副總統(tǒng)賈漢吉里都未能入選候選人名單，強硬派的前總統(tǒng)內賈德也沒有得到候選人資格。這對萊希勝出極為有利。據(jù)報道，包括即將卸任的總統(tǒng)魯哈尼在內的伊朗政界高層不少人士希望哈梅內伊重新考慮這份名單，甚至萊希都表示希望讓選舉更有參與性和競爭性。

有分析認為，萊希擔心的是沒有勁敵拉里賈尼的參與，即便他能高票當選，也可能被視為勝之不武。他需要與其他派別的競爭者同場競技，以此彰顯自己取得總統(tǒng)之位的硬核實力。不過，伊朗的權力核心對于此次選舉極為看重，一定要確保保守派甚至極端保守派候選人坐上總統(tǒng)之位，為此不惜代價。

更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已經入圍名單的幾位“實力派候選人”邁赫拉利扎德、賈里里和扎卡尼在最后時刻先后退選。由于這次大選中最有實力的競爭對手不是未獲入圍就是中途退出，作為強硬保守派教士的萊希幾乎“躺贏”。

值得一提的是，在伊朗全國約5900萬合格選民中，本屆大選的投票率不足五成，較上一屆的70%相差甚遠。有分析稱，伊朗持續(xù)遭受制裁和孤立，加上新冠肺炎疫情對經濟的打擊，使得相當一部分伊朗普通民眾對政治失去了興趣。不過，仍然有相當部分的選民對萊希執(zhí)政表達了巨大期望，認為他和其他候選人都不一樣，當選以后會和人民站在一起。

“伊朗偉大的反貪斗士”

萊希20世紀80年代就曾在伊朗司法部門擔任高級官員，2014年官至伊朗總檢察長。在司法系統(tǒng)工作期間，萊希參與過一些有爭議的政治斗爭。自2019年被哈梅內伊任命為司法總監(jiān)后，他刻意將自己塑造成“伊朗偉大的反貪斗士”，從此名聲大噪。“反腐人設”也讓他成為伊朗炙手可熱的政治人物，為登上總統(tǒng)寶座解決了歷史遺留問題。

萊希也深知自己的最大亮點。在此前的總統(tǒng)候選人登記時，萊希就發(fā)誓說，如果他贏得選舉，“腐敗將被驅散”。

當然，萊希的底氣并非憑空而來，他的家族勢力不容小覷。他的岳父是伊朗第二大圣城馬什哈德的首席大教士，是幾乎和哈梅內伊平起平坐的親密戰(zhàn)友。同時，萊希和伊朗伊斯蘭革命衛(wèi)隊的關系也非常密切，這都是他此前敢于以鐵腕手段掃除伊朗權貴階層貪腐人員的重要資本。

萊希先后調查過包括第一副總統(tǒng)賈漢吉里、總統(tǒng)辦公廳主任瓦埃齊等在內的約60名高級官員，連魯哈尼的弟弟侯賽因都曾被他抓捕入獄。外界揣測，這是萊希在向魯哈尼政府示威。在8年前的伊朗大選中，萊希敗給了魯哈尼，此后便一直心存芥蒂。

對于當總統(tǒng)而言，只憑反腐是不夠的。在民眾面前，萊希一直努力營造親民形象，主動和民眾解釋庭審要案，疫情期間更是經常前往貧困省份視察，體恤民情。伊朗的中下層民眾相當擁護萊希，他們也成為了萊希這次大選的主要票倉。

此外，在司法總監(jiān)的位置上時，萊希減少了絞刑等嚴厲刑罰，并增加了特赦范圍。2020年，萊希發(fā)表伊朗司法改革文件，強調國家最重要的兩件事是反腐和提高政府工作效率，并應該給予民眾和平示威的權利，不但媒體應該自由，政治審訊也應該公開。這些為民眾著想的舉措都為他“圈粉”無數(shù)。

哈梅內伊的接班人

在當選總統(tǒng)之后，萊希是否會重走哈梅內伊的老路，以教士身份先當總統(tǒng)之后再接任伊朗最高領袖？考慮到哈梅內伊的年齡和身體狀況，外界有這樣的猜測也并不奇怪。

萊希15歲就開始在庫姆神學院學習，是哈梅內伊的學生。哈梅內伊應該會尋找一個與他相似，并且在意識形態(tài)上與他保持一致的人，來繼承自己的政治遺產，萊希顯然是值得他信任的人。哈梅內伊是伊朗政壇的掌舵人，伊朗走向何方，幾乎在他一念之間。

不過當前，萊希首先要應對伊朗通貨膨脹失控、股市腰斬的困局。伊朗的經濟尚未走上正軌，該局勢一方面為保守派重新掌權鋪平了道路，另一方面也考驗著萊希的執(zhí)政水平。

目前，伊朗經濟遭遇困境。有報道稱，一些有門路的伊朗民眾正在想方設法把自己手里的伊朗本幣兌換成外幣，并通過購買黃金和貴金屬以及房地產來保值，導致首都德黑蘭和其他幾個主要大城市房價漲得比較厲害，這讓民眾非常期待萊希上臺后解決民生問題。還有不少伊朗股民希望萊希能給德黑蘭股市帶來點信心。

引導伊核協(xié)議更好地服務于伊朗經濟的發(fā)展，是萊希以候選人身份在選舉辯論中承諾會全力推動的舉措。當時他表示，將尊重伊核協(xié)議，并計劃組建一個更加強大的政府。

伊朗核協(xié)議由魯哈尼在2015年簽署，以此換取經濟制裁的松綁，但很快美國前總統(tǒng)特朗普就在2018年單方面撕毀協(xié)議，并加大了對伊朗的制裁力度，從而使產油富國伊朗石油產業(yè)停擺，經濟凋敝。

盡管伊朗改革派和保守派仍然分歧巨大，但是不同政治派別之間已經基本達成共識，即恢復伊核協(xié)議對于伊朗擺脫當下的經濟困境至關重要，應該全力去推動。

簽署伊核協(xié)議的各個大國和歐洲主流國家一再敦促華盛頓重返該協(xié)議。從拜登上臺以后半年時間內美國對外政策轉變來看，拜登確實比較堅定地致力于恢復伊核協(xié)議，但并不著急。他一方面受到共和黨勢力的阻撓，同時還要評估以色列對重返協(xié)議的態(tài)度，以及不斷試探伊朗的真正底線，似乎想要通過延緩談判來撈得更多的籌碼。

值得關注的是，萊希在2019年因“侵犯人權行為”而受到美國政府的制裁。萊希在安撫民眾情緒并在國內形成支持自己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之前，并不會親自出面推動協(xié)議的重新落實，業(yè)內專家預測，如果沒有國內的突發(fā)事件，預計伊核協(xié)議可能要在半年甚至更長時間以后才會有比較實質性的突破。

目前在維也納進行的伊核協(xié)議談判也尚未取得實質性進展。不過，隨著拜登政府中東政策的轉向，沙特和阿聯(lián)酋等伊朗的對頭國家都已經向伊朗遞來了橄欖枝，這或許能為萊希新政府帶來一些希望。

要讓伊朗走上經濟徹底復蘇的正軌，萊希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