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圓
一、深情
《紅樓夢》第三十回中,寶玉對黛玉說過一句感人肺腑的話:“你死了,我就去當和尚?!?/p>
但同樣的一句話,他在第三十一回中,也對襲人講過,甚至當時黛玉也在場。
有時,世人在情感上吃的苦,并不是找不到那個對自己深情的人,而是我們執(zhí)著地把深情當唯一。
所謂深情,就是當你在遇到一個人時,在某一刻,你對他(她)有過真心實意的關心和在乎,但這與你一生會遇到很多心動的人并行不悖。
二、焦慮
在《卡夫卡日記》中,大作家卡夫卡,提到最多的詞語,感受和狀態(tài),可以簡單概括為兩個字——焦慮,極度的、近乎絕望的焦慮。
“四天以來幾乎什么也沒有寫出來。我什么事都沒干成,因為我沒有時間,而且我的內心感到緊迫。我不能繼續(xù)寫作了。我已經到達最終極限了,因此可能會再次空等數(shù)年之久,然后或許才能再次開啟一個新的、又未完成的故事。”
或許熱愛文字的寫作者,在卡夫卡的世界里,都可以隱約找到自己內心的影子。
所有對文字的執(zhí)著,看似是對自己的一種無盡折磨,也源于一種內在強烈的愛。
寫作這件事,天生跟孤獨有關,而孤獨需要承載的東西,遠比世俗意義上的快樂和痛苦,更復雜,也更厚重。
三、慈悲
再次重讀經典名著《安娜·卡列尼娜》,全是同情。
安娜的行為,有錯。但安娜追求幸福的心,連最賢惠和最正派的兄嫂陶麗也忍不住羨慕。
卡列寧的態(tài)度,有錯。因為他最在乎的,從來不是婚姻,而是自己的名譽和聲望。但作為一個從小失去父母,寄人籬下的孤兒來說,他只能把對人生的掌控感,寄托在立足于社會的權勢和地位中。
伏倫斯基的追求,有錯。但當他在火車站第一次偶遇安娜時,他覺得必須再看她一眼。這多看的一眼,給自己帶來的痛苦和悲劇,又何嘗是他可以去預料和改變的?
所有人物的命運,都無法用絕對的對與錯去評判,在文字的海洋中,我們天然地變得包容,變得寬諒,變得慈悲。
四、智慧
蘇格拉底曾被學生問道:“如果你不在了,我們今后如何尋找指引,如何去解答內在的困惑?”
蘇格拉底平靜地說:“按照你們所知的最善方式去生活?!边@句話,其實可以有三層的理解:第一層,用你所知,而不是別人所知;第二層,用最善的方式,而不是出于其他目的;第三層,付諸于行動,而不僅僅停留在理解、感悟和思考上。
大多數(shù)時刻,我們的不快樂,就是以別人為參照,以外在的名利為目的,以想而不是以行去生活。
五、希望
在但丁的《神曲》中,有一句話:“入此門者,當放棄一切希望?!?/p>
一個人最大的失去,就是失去希望,無論是對生的希望,對美好的希望,還是對幸福的希望。反過來,一個人最大的不幸,恰恰也是擁有希望,對成功的希望,對名利的希望,對欲望的希望。
人之所以感到痛苦,就是因為我們常常在希望和失望中,搖擺不定、左右為難,從而失去了生活本身該有的平衡。
六、責任
梁啟超先生在他的文章里寫到自己對苦樂的理解。他說,人生最苦的事情是擔責任。這一點,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會反駁,甚至深表認同。但他又說,人生最樂的事情是盡責任。也許很多人對此都不太能理解。
其實,從哲學來看,苦即是樂,樂即是苦。極度的樂,就是從極度的苦中求來的。
如此看來,人這一輩子想要活得坦然和心安,就不可避免地要去盡到對自己,或對家庭、對社會,乃至對這個世界的責任。
在所有余力之外,剩下的才是我們自身追求的自由。
七、無用
在《道德經》里,有一段話:“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p>
車輪沒有中間的空心,就無法正常輪轉。陶器如果沒有泥土的粘連,使其中心空,也無法用來盛物。如果房間沒有門窗,也無法使光線流通。
在生活中,所有的“無”,其實才是真正的用。所有的“有”,不過是促使“無”成為用的有利條件。
有和無,在任何時刻,都無法單獨存在。缺少有,我們很難成其無用之用;缺少無,我們的有就難以為之用,有用和無用,原本是一回事。
責編: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