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桂艷

那個像父親的人

扛著一捆谷子

略顯笨拙地走在田埂上

谷穗擺動

像是金黃色的風(fēng)

我看到的其實(shí)是

谷穗從他的身體里長出來

他仿佛肩扛著一個遼西的

傍晚

一直走，拒絕傾訴

清涼的田野，以及他的目光

低于群山，和

涌動的谷穗

渺?小

那一年秋天

我家西山坡的谷子

丟了十幾壟

我的母親

坐在一條叫趕牛道的土路上

號啕大哭，披頭散發(fā)

母親抱著的荊條筐里

盛著幾個沉默的谷穗

谷穗還有些許綠

我安靜地看著母親

那時候母親尚無一根白發(fā)

后來，我的母親

停止了哭泣

把我攬?jiān)谒膽阎?/p>

黃昏時分，母親拉著我的手回家

原來，整個下午

我倆一直坐在牛蹄窩里

大地安靜

她彎腰拔掉地里的一棵草

然后去捋順旱得蔫蔫的玉米葉子

一葉兒?兩葉兒

一共五片葉子

她一一撫摸一遍

我站在她身邊

一只手攥住另一只手

看她捋過的玉米葉兒

重新卷起來

我們裸露在外的胳膊

多像玉米葉子

無處安放?不敢伸展

有細(xì)細(xì)的紋路

大地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