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茹 劉亞潔
歐洲的文藝復興使人們思想得到改變,為人類文明進步做出巨大貢獻,自由主義至上的思想逐步代替神學思想。在此之上,縱觀意大利各個時期的造園思想,尤其是文藝復興盛期臺地式園林,以蘭特莊園與波馬佐圣林為例解讀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園林的象征性,為此后園林設計的隱喻之美提供思路。
歐洲在經(jīng)歷了漫長而黑暗的中世紀后,最終迎來了嶄新的曙光,即文藝復興運動。這不僅帶動了歐洲的人文主義思潮的復興,同時也推動了整個造園的思想變遷。文藝復興初期,以意大利佛羅倫薩為主要發(fā)源地,涌現(xiàn)了大批的人文主義者,反對上帝的權威并提倡以人為本的思想,宣揚個性解放,追求自由平等,反對等級制度,崇尚理性并反對無知。而初期的美第奇家族統(tǒng)治整個佛羅倫薩,創(chuàng)造了著名的美第奇式園林風格。別墅園林在設計上受當時人文主義的影響,具有很好的比例和尺度,遵循嚴格的規(guī)則——對稱平衡,體現(xiàn)了人們對自然的征服欲望和追求科學理性的態(tài)度。隨著文藝復興的高潮與沒落,意大利園林的發(fā)展也展現(xiàn)出了時代變遷的印記。
解析象征性
《新編大不列顛百科全書》中將象征性定義為:“一種交流的基本方式,用來簡明地表示或代表人、物、群體和思想觀念”。這一象征性符號源于人的無意識行為,反映了人的生命本質(zhì),是意義表達的橋梁和中介;它反映了客觀世界在主觀自我中的反映。也是一種抽象的物質(zhì)聯(lián)系,使某一具體形象中隱含著某種東西或普遍意義,是人們行動和思想之間的一些無意識的沖突,以主觀內(nèi)在的精神追求代表世界的某種外在特質(zhì)。
阿爾貝蒂的和諧論。阿爾伯蒂是文藝復興時期著名的建筑師和造園家,其建筑理論在美學范疇內(nèi)可歸結(jié)為“和諧論”,他領悟到自然的幾何秩序,并且把看到處于和諧狀態(tài)的自然視為快樂的源泉。按照他的理論:別墅應建在和緩的高地上,這樣可看到周圍鄉(xiāng)村的景色;花園中應設置柱廊,既有陽光又有陰涼,而且還可作為建筑上的聯(lián)系,使園林空間成為建筑空間的延續(xù);為了滿足大型聚會的需要,他指出園林中要設計有慶祝用的露天場所;設置噴泉來滿足人們對寧靜的愿望;路徑應被樹木包圍,并應根據(jù)是否喜歡陽光或遮陽來布置植物;設計師可以添加花瓶、雕像和其他藝術品,以增加花園的趣味性。
桑德羅·伯蒂賽利的《春天》。這部作品不僅展現(xiàn)了文藝復興人文主義中自然主義的一面,也展現(xiàn)了其神秘的一面,都有意模仿和隱喻天堂。在《春天》的畫面中,我們看到了關于天堂或維納斯花園的詮釋。在維納斯花園的上方,有一個花園很明顯是愛之花園——花園成為古典諸神和帶有神秘色彩的英雄人物之所愛。
《尋愛綺夢》。書中的主人公描述為“花神的愛人”,他是一場愛情之夢的講述者。他對于建筑、復雜的花園以及奢華裝飾的熱情毫無遮掩的顯露出來。書中描述了島上“果樹園、草坪、溪流和泉水”,島中“由七個巨大圓柱構成的維納斯噴泉”是園林的高潮。在波利費利尤斯的游記中,水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該書中的噴泉創(chuàng)造了這樣一種效果:既有性愛成分,又有哲理意味,既是世俗的,又是脫俗的,是一種不可抗拒的結(jié)合。
書中也提到了“第三自然”,是一個包含復雜的、相互交織的一系列象征意義,常常傳達著一些具有特殊含義的有多種意義的神話故事和寓言故事。它將情欲和理想結(jié)合起來深深地擴展了園林的概念范圍,使解讀其多種設計手法以及想像力的個性表達成為可能。由此,在這個時期園林成為探索自然的場所,而非逃避自然的空間,園林成為表達個性的場所,而非人造的或天然的。
設計者們通常從一個設計本體出發(fā),通過一種表達形式或設計語言手法的物化手段來象征對象,從而表達出一種精神追求。
象征性有幾種表現(xiàn)形式:寓意和象征都是用具體的方式表達抽象的事物;隱喻或暗示,兩者都具有用某一事物表示別的事物,暗示某事物或情感觀念,多種事物或情感觀念的具象物和抽象形式的結(jié)構;諷喻是帶有譏諷風格的比喻,也通常應用于園林設計中。
文藝復興時期的園林在縱向上是從大到小來表現(xiàn)象征性。主題,通過暗喻傳授人文主義知識的課堂,期待得到人文主義人士的共情;空間秩序,通過軸線來敘事性象征神話故事、主教地位,通過序列來表達人文主義以及藝術手段對于自然的控制力量,園主人為時代做的貢獻;再者是構筑物、雕塑和水景來更加細節(jié)的描述具體的象征對象;還注重植物在空間上對象征性發(fā)揮的作用以及更加細節(jié)性的內(nèi)容比如紋樣、圖案、光影、材料都能傳達出一些象征的表現(xiàn)。
蘭特莊園
蘭特莊園位于意大利中部維特博的巴格納,是達·維尼奧拉的一個令人驚奇的風格主義花園。作為文藝復興時期最具代表性的園林,這一莊園僅由一條主軸串聯(lián)而成,不斷重復的空間單元使空間序列更具韻律感,人們從空間布局和水流變化中得到的強烈的視覺感受隨路徑設置而變化,這種空間序列設計手法對現(xiàn)代景觀設計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整個構圖規(guī)整對稱,沿主軸布置所有景觀節(jié)點,打破了傳統(tǒng)的軸線設計。
飛馬噴泉位于叢林花園入口,被繆斯女神環(huán)繞——象征著藝術的源泉。洪水噴泉位于莊園最高處,是連接叢林和莊園故事的紐帶。噴泉是奧維德對被洪水摧毀的人類的描述,旁邊的兩個亭子強化了洪水的象征意義。在小龍蝦鏈式水階梯處,主教的身份通過對甘巴拉島的象征蝦的許多描繪而被融入到該遺址中。水梯和石臺在視覺上呈直線連接,將人們的目光引向杯泉。由四個男孩組成的雕塑群,作為廣場噴泉的焦點,他們舉起了丘陵和星星,象征了1590至1623年間擁有別墅的紅衣主教亞歷山德羅·蒙爾塔托。周圍的欄桿則以代表別墅的前主人卡迪納爾·甘巴拉的對蝦尾的描畫。
通過一系列古代文學隱喻和園主的個人思想,蘭特莊園敘述了一系列場景。景觀場景融合神話傳說、歷史題材和文學故事,增強空間體驗的戲劇性和趣味性。園林以游覽式設計路線為主,以古代文學敘述貫穿整個叢林園,意在使人們憶起黃金時代的神話。叢林花園以水景和雕塑來象征性表達宙斯對人類貪婪和懶惰的懲罰。
從一開始,這種連續(xù)的蒙太奇風格呈現(xiàn)就為贊美主教奠定基礎。水流講述了甘巴拉主教的高尚品格,在底層杯泉被升華,象征著和維特博人民對主教的愛戴與主教的寬容博愛。
每一層都設有一大型水景,水景實為聯(lián)系全園的紐帶。洪水噴泉是花園最上方的噴泉,代表了其象征性故事的第一階段。用瀑布、蕨類植物和石海豚裝飾的自然主義洞穴,既象征著水元素,又象征著洪水。飛馬噴泉標志著原始林地的入口,它象征著帕納薩斯山中繆斯女神(the Muses,希臘神話中繆斯女神象征了靈感與藝術)家庭居所的藝術創(chuàng)造力。巨人之泉的中心位置是別墅最引人注目的景點之一,這兩個“巨人”很可能是阿爾諾河和臺伯河的化身,它們本身是圖西亞地區(qū)的象征。
波馬佐圣林
風格主義變形最極端的例子是文森諾·奧西尼伯爵的圣林別墅。它坐落在波瑪佐,建造于1552至1583年間。波瑪佐公園的目的并不是要取悅?cè)祟?,而是令人驚訝,并且像許多矯飾主義的藝術品一樣,它象征著神秘。例如漢尼拔的一頭戰(zhàn)象大型雕塑、把一個羅馬軍團士兵弄成了碎片、或者谷神星的雕像躺在光禿禿的地上,頭上放著一個青翠的花瓶。
波瑪佐圣林總體包括兩條游線,分別指向舊羅馬的廢墟與現(xiàn)代的復興,以競技場花園和陵墓、涼亭、房間、寺廟為兩條軸線。依空間序列、構成元素等排布節(jié)點,每處節(jié)點背后具有豐富的象征性意義。
入口處有獅身人面像,兩個獅身人面像放在地基上可能是在仿照石棺。相鄰的競技場表達了自然的和諧觀,意在展現(xiàn)現(xiàn)代的復興。緊挨著競技場的劇場是一個仿古建筑,波瑪佐的宮廷劇院代表了對古典歷史的現(xiàn)代再現(xiàn)。
在競技場的另一端是一個女性的軀干,她的身體變成了一個長凳,表現(xiàn)出一種運動方向和結(jié)果的矛盾性。小禮拜堂是為妻子朱利婭·法爾尼斯而建。位于最高點,也是縱向軸線的視覺中心。人們?yōu)樗撵`魂祈禱,雖說陵墓是象征性的,但是她的精神和禮拜堂一樣永垂不朽。
斜屋這一構筑物位于圣林入口處,一段銘文寫道:“Animus quiescendo fit prudentior ergo”(靈魂在寧靜中變得更聰明)。這句話對傾斜的房子的意義可以這樣解釋:自然對建筑的作用是不穩(wěn)定的,象征著奧爾西尼家族命運的不穩(wěn)定性;在這片小樹林的孤寂和寧靜中,可以使靈魂平靜從而更明智。波馬佐的圣林中,巨人將年輕人撕裂的雕像用基址上的巖石雕刻而成,據(jù)說也表現(xiàn)了奧爾西尼遭到一位年輕女郎拒絕后的絕望之情。
波馬佐的圣林也充滿了隱喻,建筑和雕塑表現(xiàn)了不同的文學主題,不只是關于圣林的主題。設計師巧妙地利用比例和透視創(chuàng)造了一條景色奇異的游覽路線,奇形怪狀的雕塑和建筑散布在其間,構成戲劇性的場景,每個都是謎語,需要伯爵的客人來解謎。波馬佐令人著迷的密林是逐漸形成的,把花園一個接一個地放到展現(xiàn)個人歷史和象征著發(fā)現(xiàn)的游覽路線中。這一圣林將廢墟與野性的自然聯(lián)系在一起,表達出對于自然野性的欣賞,以及對于自然以及地形的尊重。
文藝復興時期是歐洲乃至世界的一大創(chuàng)新之舉,是意大利園林發(fā)展的主要強盛期,人文思想的演變也將影響著各類文化與審美的變化,意大利園林以其獨特的臺地園形式以及象征性語義的景觀特色被許多國家效仿,到16世紀后半葉,羅馬古典設計手法已傳遍整個歐洲,新設計語匯表達了各個國家特有的地域與文化特征。
作者單位:北京建筑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