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木華
當我五體投地匍匐在那幽秘的蒼山奇花前,用最低的仰視角度,拍下那通體潔白的花朵之際,一種感動在心底緩緩升騰——再微小的生命,都值得我們去熱愛。
對這花的好奇,源于兩年前蒼山西坡一位護林員的朋友圈。前年四月底,他發(fā)出關于這花的兩幅圖,見到的瞬間,它就攝住了我的心魄:潔白無瑕的花箭密密麻麻叢生,花箭頂部全是晶瑩剔透的純凈白花,最關鍵的是那些花箭直截了當長在地面,不見一匹綠葉,不,是不見任何葉的存在!
這是什么神仙花朵!在大理蒼山,我見過稍偏淺黃的松下蘭不長葉只開花,見過白凈溫潤的水晶蘭也只開花不長葉??蛇@樣純凈的無葉蘭花,我還是第一次見。記得多年前蘭花火熱時,對花朵純色的蘭花都稱為“素花”,可那些素花的高雅都是在綠葉襯托之下,而這樣單純到不見葉的素花,不只是高雅,一眼就給人仙氣飄飄之感!
他發(fā)出這神秘的仙花圖之際,正是我忙得焦頭爛額之時,等我在終于得空的周末問他花還開否時,他說早已衰敗消隱。去年四月底,我問他仙花的訊息,他回復我要雨后才會開花。去年四月無有效降雨,我也就放棄了追尋。后來在朋友圈見到有植物專家發(fā)了這花的圖,我才知道又錯過了一季花開。
連續(xù)兩年無緣相見留了遺憾,今年我下定決心一定要結識這仙花。世事變遷,在歷經多重波折之后,我對花熱愛依舊,可追尋的心境早已滄海桑田,唯有這仙氣飄飄的花一直扎根在我心中??伤脑乱琅f旱,不,是極旱,比去年還要旱!一種擔憂開始升起:去年就開得稀稀拉拉的花,還經得住今年干旱的考驗嗎?
這個周末的午后,我丟開一切,騎摩托上山,去追尋這神秘之花。在馬鹿塘遇到一個小伙子,我把這花的圖給他看,他隨手一指說:“花已開了,就在腳下?!被ㄩ_了!一句話讓我激動萬分。他帶我走入茂密的森林,林下不見一絲陽光,層層疊疊的枯葉輕輕一踩就碎了,發(fā)出“嚓嚓”的聲響。剛想仔細聆聽那碎裂聲時,他突然指著一地枯葉說:“這里有一棵花!”
我立即跟過去,按他的指點低頭才發(fā)現(xiàn),一地枯葉中,一苗纖細的小白花悄然靜立。蹲下靠近,花太小太小。于是,我用匍匐在地的虔誠姿勢,以微微仰視的角度拍攝,鏡頭中的花終于有了一種非同凡俗的高雅,我定格下那高不過七八厘米的花。還想再拍幾張的我,在聽到小伙子說又發(fā)現(xiàn)了三苗時,立即起身跑過去。果真,那是稍微靠近的三箭花,一箭正開,一箭還是花骨朵,還有一箭上的一朵花竟然焦黑。本來仙韻十足的高雅白,怎么變起了戲法?正疑惑,小伙子的一句話讓我恍然大悟,他說:“這花敗了就變黑!”原來,簡單的事情被我想復雜了!
對著這叢花,我先用相機拍,再用手機拍,拍興正濃時,小伙子在上邊說又發(fā)現(xiàn)了長在一起的幾苗。我起身跑過去,那是聚在一起的三箭。我沉迷拍攝不能自拔,小伙子和他的伙伴早已悄然離開。
當西下的太陽把一束光悄然打在一朵花上,我才驚覺時間已不早。起身準備下山時,我才發(fā)現(xiàn)相機的遮光罩不知何時掉落,于是按拍攝路線慢慢尋找。這一刻,借著斜射的陽光,那些低矮纖弱的白花一朵一朵入眼來,可那碩大的黑色遮光罩一直不見。找第一遍,不見;找第二遍,依舊不見。我干脆停下喝口茶,把物品都放下,開始第三遍尋覓,想著若再找不到就放棄。這些年,我弄丟的東西太多太多,特別是經歷了生死之后,那些得失榮辱早已不去在意。更多時候,得像今天的蘭花一樣,雨水好的年份,就盛大開放,旱極了的年份,能開幾朵就幾朵,開不了就蟄伏,不在意花開,只在意活著,活著,就好!
在大理蒼山的這個初夏,我遇見了這神秘的仙花,世界在變,可蒼山的生物多樣性一直存在,即使是這樣微小的花,因天旱花少,可依舊是一種鮮活的存在,一種多樣性的存在!這樣的存在,豐盈了時光,燦爛了年華。
此花中文名為碩距頭蕊蘭,蒼山特有種,是蘭科頭蕊蘭屬里中國唯一一種腐生異養(yǎng)植物,全株沒有葉綠素,主要生長于云南省漾濞縣。1929年植物學家秦仁昌在蒼山西坡采集到此花標本,?2021年我與此花在蒼山西坡相遇,90多年前被發(fā)現(xiàn)的花,一直開到現(xiàn)在,且將繼續(xù)開下去!
若你也喜歡,那就來大理蒼山,遇一朵花開,結一段仙緣,讓自己的人生,有多樣的爛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