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艷 褚琦
【摘要】:濕邪可引起多種疾病,根據(jù)病因可分為內濕和外濕。濕癥是臨床常見的一種病癥,而臨床常見的祛濕的方法有很多,如化濕、滲濕、燥濕、勝濕、利濕等。治濕的方劑亦比比皆是,而三仁湯是其代表方,以杏仁、白豆蔻、薏苡仁為主藥,起到宣上、暢中、滲下作用,上中下三焦通治;張國江主任中醫(yī)師從濕論治治療雜癥,應用三仁湯,療效顯著。
【關鍵詞】:濕邪;三仁湯;張國江;病案
【中圖分類號】R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26-5328(2021)05-119-03
吾師張國江是唐山市中醫(yī)醫(yī)院中醫(yī)經(jīng)典科主任中醫(yī)師,國家級名老中醫(yī)藥專家諸云龍老師的高徒及學術繼承人;唐山市衛(wèi)生系統(tǒng)優(yōu)秀中醫(yī)專家;第三批全國優(yōu)秀中醫(yī)臨床人才;天津中醫(yī)藥大學及華北理工大學中醫(yī)內科學碩士研究生導師。長期從事中醫(yī)門診及病房內科臨床工作,善用經(jīng)方治療內科疑難雜病,尤其從“濕邪”致病理論上,對疾病的診治有獨特的見解,在臨床上常以三仁湯為基礎方,加減化裁,靈活運用,治療效果顯著。筆者是華北理工大學中醫(yī)學院20級中醫(yī)內科學研究生,有幸跟隨張師出診,現(xiàn)將吾師治療經(jīng)驗分享如下,以供借鑒。
1.濕困中焦案
患者馮某某,女,61歲,河北唐山人,2020年9月20日初診。患者訴渾身酸痛沉重,腹脹不適,口苦,時有胸悶氣短,大便稀,舌質偏紅、苔白膩,脈濡。西醫(yī)理化檢查未見異常。中醫(yī)診斷為濕困中焦證。治以清熱祛濕,宣暢氣機。處方如下:柴胡12g、黃芩9g、炒苦杏仁10g、薏苡仁15g、白豆蔻10g、半夏10g、厚樸15g、滑石15g、通草6g、淡竹葉8g、蒼術15g、陳皮10g、藿香10g、佩蘭10g、砂仁10g、焦三仙各10g。共7劑,水煎服,早晚分服。
2020年9月27日復診:患者訴渾身酸重癥狀減輕,無口苦,大便正常,舌苔仍白膩,張師遵循效不更方原則,在原方基礎上臨證加減,處方如下:炒苦杏仁10g、薏苡仁15g、白豆蔻10g、半夏10g、厚樸15g、滑石15g、通草6g、淡竹葉8g、蒼術15g、石菖蒲10g、陳皮10g、藿香10g、佩蘭10g、砂仁10g、萊菔子15g、焦三仙各10g。繼予7劑,服藥兩次即告痊愈。
按語:中焦脾土喜燥惡濕,濕屬陰邪,最易困遏脾陽,導致脾陽不振,不能運化水濕,水濕彌漫三焦;《素問·靈蘭秘典論》“三焦者,決瀆之官,水道出焉?!比故侨斫蛞哼\行的通道?;颊呃夏昱?,素體脾虛,則最易生水濕;濕漬肌肉,濕性重著,故患者渾身酸痛沉重;濕性黏滯,容易阻滯氣機,導致脾氣不升,胃氣不降,故腹脹、胸悶氣短;濕邪日久,郁而化熱,濕熱彌漫三焦,影響肝膽,則出現(xiàn)口苦;《素問·六元正紀大論》中“濕勝則濡泄,甚則水閉跗腫。”故患者大便稀。舌偏紅提示有熱象;苔白膩,脈濡滑均為濕邪之象。故辨證為濕困中焦為主,三焦皆受影響。治以清熱祛濕,宣暢氣機?!稖夭l辨·上焦篇》第四十三條:“頭痛惡寒,身重疼痛,舌白不渴,脈弦細而濡,面色淡黃,胸悶不饑……三仁湯主之”[1]?;颊甙Y狀與此相符。故處方中以三仁湯主方,并合平胃散加減化裁,三焦?jié)駸嵬绊懜文?,三仁湯加柴胡、黃芩,寓柴胡三仁湯之意,亦是手少陽三焦經(jīng)與足少陽膽經(jīng)同治的體現(xiàn)。杏仁潤降肺氣的同時走大腸,潤腸通便,通調相表里的兩臟腑,偏于開宣上焦;白蔻仁辛芳香燥,在理肺氣的同時還走脾,有燥濕健脾之效,偏于芳化中焦;薏苡仁在清利肺氣的同時走膀胱,能滲濕利水,偏于滲利下焦[2] 。柴胡、黃芩走少陽膽經(jīng),清泄少陽肝膽之熱,疏利氣機;半夏、蒼術、厚樸以行氣燥濕;陳皮、砂仁健脾行氣,氣行則水行;滑石、通草利尿通淋,有利小便實大便之意,也體現(xiàn)了“治濕不利小便,非其治也”的理念;焦三仙健脾消食。藿香、佩蘭芳香化濕。張師強調:祛濕重在治脾,濕屬有形,有形之濕去,無形之熱無所依附,則亦去而病解。故方中以大量祛濕藥為主。張師認為:遇到正氣偏虛而濕邪盛的病人,應先祛濕邪再補其虛,以防病深不解。
2.濕蘊肌腠案
患者劉某,男,28歲,河北唐山人;2020年10月12日初診。患者面部痤瘡反復發(fā)作2年余,曾外涂西藥軟膏(具體藥物不詳),效果不佳。近期面部痤瘡加重連及項部、額頭等,局部紅腫凸起,個別伴有白色膿頭和搔抓遺留痂皮,面部油膩,故前來就診。觀其患者舌淡紅苔黃膩,脈滑。吾師認為:中醫(yī)診斷為肺風粉刺,濕毒蘊結證。治以宣肺化濕解毒法[3],處方以三仁湯加味。處方如下:杏仁10g、白豆蔻10g、薏苡仁15g、通草10g、厚樸10g、滑石15g、半夏10g、淡竹葉8g、枇杷葉10g、白前10g、前胡10g、紫菀10g、桔梗10g、蒲公英15g、金銀花15g、野菊花10g、紫花地丁10g、土茯苓15g、地膚子10g、苦參15g。共14劑,水煎服,早晚分服。并囑患者少食甘甜辛辣油膩之品,以防助濕生熱。
2020年10月26日復診:患者面部紅腫已消,膿頭已潰,有色素沉著,面部未出現(xiàn)新的痤瘡,患者訴無瘙癢。舌淡苔白膩,脈滑。處方如下:杏仁10g、白豆蔻10g、薏苡仁15g、半夏10g、淡竹葉8g、通草10g、厚樸10g、滑石15g、枇杷葉10g、蒲公英10g、金銀花10g、野菊花10g、紫花地丁10g、土茯苓15g、地膚子10g、苦參15g、白鮮皮10g、藿香10g、佩蘭10g、焦三仙各10g。讓患者繼服14劑。劑盡,患者面部僅有散在色素沉著,無紅腫及新生痤瘡。
按語:肺風粉刺相當于西醫(yī)所說的尋常型痤瘡。《諸病源候論 面皰候》記載:“面皰者,謂面上有風熱氣生皰,頭如米大亦如谷大,白色者是[4]” ?!端貑?生氣通天論》中曾論述“汗出見濕,乃生痤氟”。 吾師認為痤瘡的發(fā)病機制為濕邪浸淫肌膚、肌腠,蘊久化熱成毒所致[3],痤瘡常發(fā)生在面部肌腠,病位表淺,肺主一身皮毛,故方中以桔梗、枇杷葉、前胡、紫菀、白前以清宣上焦肺氣;濕性重濁,故患者面部油膩,因肌腠與三焦、膜原等均為濕邪之道路,是濕邪善襲之部位,故方中以三仁湯為底方加減化裁以清利三焦之濕;清利三焦之濕間接就可以清利肌腠之濕;濕邪郁久化熱,熱盛成毒形成疔、癤,故以五味消毒飲清熱解毒,散結消疔。地膚子、土茯苓、苦參以除濕止癢,為皮膚科常用藥。諸藥合用,共奏宣肺化濕解毒之功。張師強調濕性黏滯,病程纏綿難愈,且容易反復發(fā)作,治療此種疾病時,用藥時間較長,且肥甘厚味、情志不暢易誘發(fā)痤瘡生成,故囑患者在生活中應注重飲食情志的調節(jié)。
3.濕流關節(jié)案
患者唐某某,女,38歲。河北唐山人,2020年11月2日初診。自訴全身關節(jié)酸重腫脹疼痛半年余,晨僵明顯,近期天氣轉寒,疼痛加重,活動不利,舌淡胖水滑,舌質淡紅、苔白膩,脈沉。西醫(yī)診斷:類風濕性關節(jié)炎;中醫(yī)診斷:痹癥,證型為風寒濕痹;治療為芳香化濕、散寒止痛、通利關節(jié)。處方亦以三仁湯加味。方如下:杏仁10g、薏苡仁15g、白豆蔻10g、厚樸10g、甘草10g、通草6g、滑石15g、淡竹葉10g、半夏10g、威靈仙10g、秦艽10g、海風藤10g、青風藤15g、木瓜15g、廣藿香10g、佩蘭10g、土茯苓15g、防己15g 、海桐皮15g、 焦三仙各10g。共14劑,水煎服,早晚分服。
2020年11月26日復診:患者訴疼痛明顯減輕,苔白,脈沉。處方如下:杏仁10g、薏苡仁15g、白豆蔻10g、滑石10g、淡竹葉10g、厚樸10g、威靈仙10g、秦艽10g、海風藤10g、青風藤10g、木瓜15g、廣藿香10g、佩蘭10g、土茯苓15g、防己15g 、海桐皮15g、杜仲10g、牛膝10g、桑寄生10g、川烏(先煎)5g、焦三仙各10g。連服一月余,回訪患者,訴癥狀消失,全身關節(jié)活動如常。
按語:《素問·痹論》曰:“風寒濕三氣雜至,合至而為痹也”。仲景在《金匱要略·痙濕病脈證治第二》曰:“太陽病,關節(jié)疼痛而煩,脈沉而細者,此名濕痹?!睗裥白钜琢髯㈥P節(jié)。濕為陰邪,易襲陰位,因此濕邪最易流注關節(jié);濕性重濁,故患者關節(jié)酸重疼痛;《素問·皮部論》曰:“寒多則筋攣骨痛”。寒性主痛,故遇寒加重?!端貑枴ぶ琳嬉笳摗分姓摚骸爸T痙項強,皆屬于濕”。濕留關節(jié),故關節(jié)活動不利僵硬。舌淡胖水滑,苔白膩,脈沉,均為寒濕之象。類風濕性關節(jié)炎屬于中醫(yī)痹癥范疇。張師認為:“早期類風濕性關節(jié)炎病因病機為人體陽氣虧虛,不能固護肌表,致風寒濕之邪侵及人體關節(jié)所致,并認為風邪在該病發(fā)病機制中并不十分重要,處于從屬地位。濕邪是類風濕性關節(jié)炎發(fā)病的重要因素,因此,我們治療類風濕性關節(jié)炎應以溫陽益氣,散寒除濕,通利關節(jié)為主[5]。祛濕是類風濕性關節(jié)炎主要的治療原則[6]” ,故方中以三仁湯清利濕熱;威靈仙、木瓜、青風藤、海風藤、防己、秦艽、海桐皮散寒除濕、通絡止痛;土茯苓通利關節(jié);焦三仙、佩蘭、藿香健脾祛濕;濕熱去除,脾胃得健,水濕得運,濕邪自祛,痹癥自除[7]。張師認為濕邪去,陽氣自然會恢復,強調若濕邪偏勝,初期就予附子、川烏、草烏等溫陽之品,容易濕熱膠結,致病情遷延,故張師治療濕癥,多先祛濕,濕祛后再溫陽,可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4.濕伏膜原案
患者王某某,女,47歲,河北唐山人,2020年11月20日初診?;颊咦杂X忽冷忽熱(低熱)已半年余,體溫波動在35.7℃至38.2℃,午后多見,時有烘熱汗出,情緒不佳,煩躁易怒,夜間易醒,醒后難寐,白天乏力嗜睡,精神不振。舌淡紅、苔白膩,脈濡細。西醫(yī)理化檢查未見異常。中醫(yī)診斷為濕伏膜原證,張師以祛濕化痰,疏肝理氣為治法。處方:柴胡15g、黃芩9g、杏仁10g、薏苡仁15g、白豆蔻10g、半夏10g、厚樸15g、 滑石12g、檳榔15g、草果10g、合歡皮15g、石菖蒲15g、郁金15g、佛手10g、香櫞10g、夏枯草15g、夜交藤15g、枳殼10g、萊菔子15g、茯苓15g、陳皮10g、竹茹10g、焦三仙各10g。共7劑,水煎服,早晚分服。
2020年11月27日復診:患者訴忽冷忽熱癥狀減輕,無烘熱,精神狀態(tài)好轉,夜寐可,白天精神佳。舌淡苔薄膩,脈濡。處方如下:柴胡12g、黃芩6g、杏仁10g、薏苡仁15g、白豆蔻10g、半夏10g、厚樸10g、 滑石12g、木通10g、檳榔15g、草果10g、合歡皮10g、石菖蒲10g、枳殼10g、萊菔子10g、郁金15g、佛手10g、香櫞10g、夏枯草10g、夜交藤10g、焦麥芽10g、焦山楂10g。共7劑,水煎服,早晚分服?;颊呋卦L療效明顯。
按語:患者中年女性,外感濕邪,加上素體脾虛不能運化水濕,致濕伏膜原,膜原即半表半里,亦歸屬少陽經(jīng)。濕伏膜原,少陽樞機不利,故患者忽冷忽熱,烘熱汗出,身熱不揚;濕邪阻滯氣機,導致肝膽氣機不暢,故情緒不佳;濕邪蒙蔽清竅,則嗜睡,精神不振;舌淡紅苔白膩,脈濡細為濕熱之象。根據(jù)《溫病條辨·上焦篇》第四十三條:“午后身熱,狀若陰虛,病難速已,名曰濕溫……三仁湯主之 [1]”,再結合小柴胡湯四大癥“往來寒熱、胸脅苦滿,默默不欲飲食,心煩喜嘔……”,張師遵循但見一癥便是,不必悉俱的原則,以三仁湯合小柴胡湯加減為主方。其中以“三仁湯”清熱祛濕,去除病因,再選取小柴胡湯中和解少陽的柴胡、黃芩疏利少陽氣機,直達病灶,兩方合用,共起清泄少陽濕熱之功;合歡皮、郁金、佛手、香櫞疏肝理氣;枳殼、萊菔子、檳榔、陳皮行氣解郁;石菖蒲、竹茹、草果清熱化痰;夏枯草清泄肝經(jīng)之郁熱;茯苓、夜交藤以寧心安神;諸藥合用,共奏神效。
以上四個醫(yī)案的分別從濕困中焦、濕蘊肌腠、濕流關節(jié)、濕伏膜原的角度,均以三仁湯為主方治療,體現(xiàn)了中醫(yī)辨證論治中“異病同治”的理念。亦驗證了肌腠、胃府、膜原、三焦相通、是濕邪善襲之部位的理論。三仁湯雖清利三焦之濕,其主要偏重中焦脾胃,這也體現(xiàn)了“治濕重在治脾”的思想。從以上四案可見,張師深得薛生白治濕理論要旨,可靈活運用,加減化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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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王君艷,出生于1996年7月20日,性別女,漢族,籍貫安徽省,研究生,目前就讀于華北理工大學中醫(yī)學院,2020級中醫(yī)內科學研究生,研究方向:中醫(yī)內科學。
華北理工大學中醫(yī)學院?063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