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世存
二十世紀的中國是一個革命中的中國。革命的隊伍里誠然有投機者、起哄者、小販、幻想癥患者,但開辟新世紀的革命家們多有理想,有仗義疏財、毀家紓難的精神和實踐。他們視金錢如糞土,而視道義、友誼、文明等為生命的最高價值。
張靜江就屬于這樣的革命家。張靜江祖籍安徽休寧,本是商人,但因緣際會,進入了國家制度的參與建設(shè)層面,介入了時政。
張靜江曾跟晚清名臣孫寶琦出使巴黎,在那里,對清政府腐敗無能反感的張靜江受無政府主義的影響,成為一名激進的反清革命的倡導(dǎo)者。1905年,張靜江與吳稚暉、李石曾三人成為莫逆之交,聯(lián)合陳璧君、蔡元培等人在巴黎成立世界社,刊行《新世紀》周報、《新世紀叢書》和美術(shù)畫報《世界》,開中國人宣傳無政府主義之先河。
為尋求中國社會發(fā)展進步之路,張靜江主動去結(jié)識同路人。1905年,28歲的張靜江坐船辦事,得知孫中山也在同一條船上時,就去結(jié)交孫中山:“君非實行革命之孫君乎?聞名久矣,余亦深信非革命不能救中國。近數(shù)年在法國經(jīng)商,獲資數(shù)萬,甚欲為君之助,君如有需,請隨時電告。余當悉力以應(yīng)?!睆堨o江給孫中山留下地址,相約通電暗號,電文以 ABCDE代表不同的數(shù)額:A為一萬法郎,B為二萬法郎,C為三萬法郎,D為四萬法郎,E為五萬法郎。
兩年后,東京同盟會本部經(jīng)費枯竭,籌款無著。孫中山萬般無奈之際想起與張靜江邂逅之事,便對黃興談起,想往巴黎發(fā)一封電報試一試。他們就給張靜江發(fā)電文,寫了一個“C”字。很多人大惑不解,有人說孫中山幼稚可笑,有人說孫中山滑稽荒唐,還有人直接跟孫中山說:“僅憑一個 C字,能討來三萬法郎,豈非太陽從西邊出來?”(據(jù)說當時孫中山的生活費一天僅為一角五分。)但數(shù)日后,果真有三萬法郎從巴黎匯到,革命者們大為驚喜,視若“天佑”。
后來孫中山為籌集廣東及云南革命起義所需款項,又先后以A字和E字致電張靜江,張靜江兩次都如約匯到一萬和五萬法郎。為此,孫中山讓胡漢民代筆函謝張靜江,并詳述軍事行動及款項開支情況。張靜江復(fù)信說:“余深信君必能實行革命,故愿盡力助君成此大業(yè)。君我既成同志,彼此默契,實無報告事實之必要;若因報告事實而為敵人所知,殊于事實進行有所不利。君能努力猛進,即勝于作長信多多。”以后孫中山只要有急事需求援,張靜江總是想辦法如期按數(shù)匯款。
孫中山曾說:“自同盟會成立之后,始有向外籌資之舉,當時出資最勇而名者,張靜江也,傾其巴黎之店所得六七萬元,盡以助餉?!惫湃擞袨閲鴼Ъ壹傠y之說,張靜江的行為正是這樣。孫中山與張靜江初識時即稱他為“奇人”,后稱他為“民國奇人”,以后稱“革命圣人”,并題“丹心俠骨”相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