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
摘要:在喬治·馬丁系列小說《冰與火之歌》中,各家族族語簡短而寓意深厚,極富研究價值。通過對各家族內(nèi)在精神與外在行動的影響,族語成為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的源頭動力之一,它們不僅是各家族賴以生存的行為準則,還是其精神力量的象征,影響著故事內(nèi)容的發(fā)展和人物形象的塑造。此外,族語還具有建構(gòu)和維系奇幻故事的作用,并化身奇幻元素,強化奇幻色彩。對族語作用的研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幫助讀者理清小說的內(nèi)容思路,感受奇幻史詩類文學的魅力。
關鍵詞:冰與火之歌;族語;家族;奇幻色彩
《冰與火之歌》是美國作家喬治·馬丁所著的奇幻史詩類小說系列,是當代奇幻文學的里程碑式作品。小說篇幅宏大,人物超過2000人,家族超過400個,且每個家族都有著自己獨特的族語。在維斯特洛大陸上,族語極具代表性,提起它們便可知其背后的家族,而最具代表性的兩個家族當屬坦格利安家族和史塔克家族。君臨城的坦格利安家族族徽是黑底紅色的獨身三頭噴火龍,族語為“血火同源”;臨冬城的史塔克家族族徽是白色雪原上的一只銀灰色冰原狼,族語為“凜冬將至”,它們分別是“火”和“冰”的隱喻,小說中的奇幻色彩也與這兩個家族密切相關。因此,本文以坦格利安家族和史塔克家族的族語為研究對象,以兩個家族的代表性人物和標志性事件為證,深度解析家族族語的作用。
一、族語深化人物形象
各家族族語內(nèi)容簡短卻寓意深刻,凝結(jié)了先民在長期斗爭中總結(jié)出的智慧和生存理念,在歷史發(fā)展中,它們與各家族文化融為一體,成為族人誓死捍衛(wèi)的箴言,也成為家族歷史文化的一部分。作為歷代傳訓的家族箴言,族語內(nèi)化為心、外化為行,對族人的思想和行為都有很大影響,在內(nèi)在精神層面上的影響直接決定了外在氣質(zhì)、行為和個人信仰,使得族語的內(nèi)涵在家族中某些人物身上有著鮮明體現(xiàn),這些族人便成為族語的“外化實體”。
(一)丹妮莉絲·坦格利安
丹妮莉絲是“瘋王”伊里斯二世和蕾拉王后的小女兒,擁有純正的坦格利安血統(tǒng)。坦格利安家族的族語是“血火同源”,“血”為血脈,“火”象征魔龍,即鮮血與火焰來自同一源頭?!把鹜础笔翘垢窭布易宓膶懻眨麄儾坏?,而且與龍為友,相信魔龍與他們血脈相連。另外,這個家族一直保持近親通婚的習俗,這也是“血火同源”的影響,他們堅持讓子孫來自同一血脈,以保證血統(tǒng)的純正性。這個家族的人都擁有超凡美貌,其中某些成員甚至擁有“真龍”血脈,對火有著極高的耐受性。丹妮莉絲正是如此,她一頭白發(fā),美若天仙,在丈夫卓戈死后,以血肉之軀攜龍蛋走入烈焰,卻沒有被燒死,反而孵化出三條魔龍,浴火重生的丹妮莉絲成為了“龍之母”“不焚者”。之后,丹妮莉絲為重奪王權而努力,她駕馭著魔龍,在血與火的戰(zhàn)爭中先后征服阿斯塔波、淵凱、彌林,最終兵臨維斯特洛大陸。她沉穩(wěn)多智、冷靜從容,運權馭下、征戰(zhàn)四方,盡顯王者之風。“血火同源”,丹妮麗絲流淌著王族正統(tǒng)的血液,是典型的坦格利安,她孕育魔龍,不畏烈火,在血與火的磨練中逐漸成長為真正的女王。
(二)瓊恩·雪諾
瓊恩是龍?zhí)永准雍腿R安娜·史塔克之子,身上流淌著奔狼的血液。他體格精瘦,臉長而冷峻,身形靈敏,有著黑褐色的頭發(fā)和一雙灰色的眼睛,極具史塔克家族的外貌特點。史塔克家族世襲北境,族語為“凜冬將至”,意為凜冽的寒冬即將到來。小說中,很多南方人不知雪花為何物,所以,“凜冬”是史塔克家族的一張名片。長夏過后的嚴冬,并非只有極寒,它還代表著黑暗、恐怖的部分:餓殍遍野,人相食,野人,甚至異鬼都將伴隨凜冬而來。而史塔克家族明知寒冬難熬,卻以其為族語,表明族人的英勇無畏,無論是刺骨的寒風還是兇殘的敵人都將被擊潰,展現(xiàn)了一種無懼困苦的精神,也包含一種浪漫的期待:凜冬將至,只有勇者才能接受洗禮,逆境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另外,史塔克家族駐守北境,并有責任對絕境長城上的守夜人實施援助,抵抗野人和異鬼,以“凜冬將至”為族語,可以時刻提醒自己保持警惕,不可懈怠,不能只沉醉在夏日的美酒中,而忘記凜冬的黑暗。因此,作為純正的史塔克,瓊恩明知守夜人是一份艱苦的職業(yè),卻仍披上黑衣,保衛(wèi)絕境長城。在一次次磨練中,瓊恩漸漸成長起來,具有堅定的使命感,崇尚責任與榮譽,最終成為守夜人總司令。伊蒙學士臨走前告訴瓊恩:“殺死心中的男孩,瓊恩·雪諾,因為凜冬將至。殺死心中的男孩,承擔男人的責任?!盵1]而瓊恩也正努力做到這一點,他具有極強的憂患意識,也是少數(shù)堅信“凜冬將至”的人之一。為此,他開創(chuàng)先河,打破常規(guī),放野人進入絕境長城,以集結(jié)所有可以集結(jié)的力量,共同對抗異鬼大軍。雖然瓊恩最后被曾經(jīng)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殺死,但人們相信他會復活,相信當異鬼兵臨絕境長城、凜冬已至時,瓊恩·雪諾將手持瓦雷利亞鋼劍,聯(lián)合各部力量,在第一線英勇無畏地與黑暗戰(zhàn)斗,打一場漂亮的“凜冬之戰(zhàn)”。
二、族語推進情節(jié)發(fā)展
在族語的影響下,各家族都有著獨特的家族精神,形成了獨有的行事風格,也留下了一些極具代表性的家族事跡。族語通過信仰與精神左右著族人,也就左右了事情的發(fā)展,左右了歷史。因此,族語在影響家族精神的同時,也影響著歷史進程,它的影響已根深蒂固地滲透到時代的各個角落,并通過各種家族事跡反映出來。從文學角度講,族語對家族精神的影響幫助喬治·馬丁在《冰與火之歌》中塑造出更多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又以他們的事跡充實小說內(nèi)容,推動小說情節(jié)發(fā)展。
(一)“征服者”伊耿·坦格利安統(tǒng)一七國
伊耿決定向西進入維斯特洛,他為征服七國已籌劃多年。在做好準備后,他和兩個妻子(也是姐妹)帶領部隊在維斯特洛東岸的黑水河登陸。他們駕馭著三條魔龍,在龍焰的幫助下,戰(zhàn)斗捷報頻傳。最終,維斯特洛大陸的人們屈服于血與火的戰(zhàn)爭,伊耿·坦格利安成為七國統(tǒng)治者暨全境守護者!“血火同源”“征服者”伊耿遵循祖訓與姐妹結(jié)婚,駕馭著血脈相通的魔龍,經(jīng)過血與火的戰(zhàn)爭而取得國王寶座,創(chuàng)造了歷史。也正因此,坦格利安家族成為七國至尊,被尊稱為“龍王”,統(tǒng)治維斯特洛大陸近三百年,后世的一系列事件均在此期間發(fā)生。
(二)“半人半鬼”班揚·史塔克抵御異鬼
班揚是守夜人軍團的首席游騎兵,也是瓊恩·雪諾的親舅舅,他體格消瘦,有著灰藍色的眼睛和銳利的容貌。史塔克家族每一代都要有守夜人,因此班揚代表家族直面“凜冬”,成為絕境長城的守護者,并將瓊恩引入,間接培養(yǎng)了后期抗擊異鬼的關鍵人物。小說中,班揚先被異鬼所殺, 又被森林之子用黑龍匕首插入心臟救活, 成為人與異鬼的結(jié)合體,經(jīng)歷如此劫難,他仍然堅守在與異鬼作戰(zhàn)的第一線,并按照“三眼烏鴉”的吩咐來搭救布蘭,保住了擊滅異鬼的“先知力量”?!皠C冬將至”,相信“半人半鬼”的班揚將會在與異鬼的決戰(zhàn)中發(fā)揮重要作用。
三、族語強化奇幻色彩
《冰與火之歌》是一部架空世界的奇幻史詩小說,史詩奇幻是奇幻文學的一種體裁,其架空的世界是內(nèi)部自治的,大多數(shù)情況下,這一架空的世界是一個與現(xiàn)實世界極為相似的理性世界,但有淺度的超自然元素。此類小說的特點就在于設定了架空的幻想世界,建立了虛幻種族、虛幻力量,以及其他超現(xiàn)實、超自然元素,從而構(gòu)建讓人們想象力馳騁的平臺[2]。在《冰與火之歌》中,若論超自然元素、奇幻事物,最具代表性的當屬魔龍和異鬼,它們都與前文所論的族語緊密相關。
(一)血火同源(魔龍)
《魔戒》作者托爾金認為,奇幻文學必須創(chuàng)造一個和現(xiàn)實世界完全無關的另一個世界的真實,這個世界應當涉及和包含各種“仙境故事”中才會存在的事物,例如矮人、女巫、龍、魔法等[3]。與托爾金一致,喬治·馬丁的《冰與火之歌》成功運用魔龍這一奇幻生物,塑造了一個超現(xiàn)實奇幻世界。奇幻文學的本質(zhì)是玄奇而富含內(nèi)在真實一致性的幻想,功能是給人們提供心理恢復、逃避痛苦和精神慰藉,而典型特征是兼具災難和歡樂的善災式結(jié)尾[4]。就《冰與火之歌》的奇幻色彩而言,魔龍是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它們身材巨大、善飛、口噴烈焰,是典型的超現(xiàn)實奇幻生物,與小說中基于現(xiàn)實的大陸和凡人相結(jié)合,虛實相襯。這種幻想生物擁有強大力量,出場便給人們帶來至高權力或龍焰災難,極大擴展了小說情節(jié)跌宕起伏的范圍,使作品中的魔幻色彩濃郁又不失真實感,給讀者以精神層面的沖擊與震撼。
坦格利安家族的這句族語“血火同源”與魔龍有著很大關系,鮮血可指戰(zhàn)爭,烈焰便是龍焰,而龍焰與戰(zhàn)爭都由魔龍締造,“同源”也就可以解釋為坦格利安族人與魔龍一脈相承。由族語引申到小說脈絡,可以看出魔龍這一角色與坦格利安家族關系密切。坦格利安家族的族徽就是黑底紅色的獨身三頭噴火龍,而伊耿一世也是借助魔龍才能一統(tǒng)六國。之后,至高王權被坦格利安家族緊握三百年,即使桀驁如馬歇爾家族,也不敢蔑視其權威,而勞勃能夠推翻暴政,更替政權,也是在魔龍滅絕以后,可見魔龍對維斯特洛大陸影響至深,可謂“得龍助者,得天下”。在《權力的游戲》卷一中,本已滅絕的魔龍被丹妮莉絲在火焰中孵化,并在以后的故事中幫助“龍之母”清除強敵,威懾四海,到最后她們已經(jīng)可以反攻大陸,相信在以后的章節(jié)中魔龍更會大放異彩,真正演繹坦格利安族語中的“血”“火”。由此可見,“血火同源”本身就帶有奇幻色彩,它與小說中奇幻色彩的代表——魔龍,更是一脈相連,共同造就了《冰與火之歌》氣勢磅礴的奇幻世界。
(二)凜冬將至(異鬼)
奇幻小說中的奇幻色彩從來都不是個別意象所能營造的,《魔戒》的作者托爾金就是用高度縝密的筆觸創(chuàng)造了一個恢宏而又真實的“中土”,為人類、邁雅、霍比特人、精靈、矮人、獸人和樹人這些不同種族在“中土”世界上安了個家,形成現(xiàn)實與幻想并存的“奇幻世界”,并以魔戒的護送和銷毀為核心,多條線索齊頭并進,將小說全面展開,成為真正的史詩級奇幻小說[5]。而喬治·馬丁的《冰與火之歌》與《魔戒》一樣,也通過多種具有奇幻色彩的生物營造超現(xiàn)實世界,并由多條線索展開精彩故事,異鬼這一奇幻生物,無疑是開展“冰”之奇幻故事的重要線索。這種生物在其他奇幻文學作品中從未出現(xiàn)過,是創(chuàng)新形象,以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吸引了讀者,極大地彰顯了奇幻文學的魅力。
在北境極寒之地,人們相信一個古老的傳說:凜冬若至,異鬼復蘇。異鬼是《冰與火之歌》中來自塞北永冬之地的一種神秘而惡毒的生物,是古代先民和森林之子時期的一個神秘種族。他們曾在維斯特洛大陸制造了巨大的混亂和戰(zhàn)爭,史稱“長夜”,幾乎屠盡了維斯特洛所有人口。最后在黎明之戰(zhàn)中,先民與森林之子合力才將異鬼打敗并將其趕回極寒北境,但它們還是可能會伴隨凜冬卷土重來,所以先民建筑絕境長城防止他們南下侵犯。負責守護絕境長城的守夜人軍團也隨之成立,而那著名的守夜人誓言也因異鬼而創(chuàng):
長夜將至,我從今開始守望,至死方休。我將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我將不戴寶冠,不爭榮寵。我將盡忠職守,生死於斯。我是黑暗中的利劍,長城上的守衛(wèi)。我是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曉時分的光線,喚醒眠者的號角,守護王國的堅盾。我將生命與榮耀獻給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6]
這誓言使無數(shù)讀者熱血沸騰,也成為書中一大經(jīng)典。史塔克家族作為北境守護者世代傳頌“凜冬將至”這一族語,正是因為異鬼大軍先前在維斯特洛大陸的惡行,這一訓言與異鬼密不可分。異鬼生活在北境極寒之地,他們本身便代表著真正的“凜冬”,凌冽的寒冬很是難熬,但真正可怕的是伴隨凜冬而來的異鬼,這一超自然奇幻生物象征著災難與滅亡,而這可怕的力量是人類難以阻擋的,所以歷經(jīng)千百代,仍不忘“凜冬將至”的祖訓。小說中守夜人已與異鬼交鋒多次,到《魔龍的狂舞》這一部時,異鬼兵臨絕境長城,“凜冬已至”,帶來的是什么呢?或許是真正的“凡人皆有一死”。
四、結(jié)語
族語在古老的歷史進程中產(chǎn)生,是先人智慧與經(jīng)驗的結(jié)晶,擁有深厚的內(nèi)涵與意義,時刻警醒并影響著族人,孕育出很多極具家族個性的人物。而在千百年的流傳中,族語所產(chǎn)生的效果已經(jīng)不僅僅局限于某個人,而是通過很多人、很多事影響著歷史進程,即小說的情節(jié)發(fā)展。此外,族語還促成了小說對奇幻事物的架構(gòu),影響著奇幻形象的塑造和奇幻故事的構(gòu)思,并以其深刻寓意融入奇幻世界,成為奇幻色彩的一部分,將小說的奇幻特質(zhì)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在一定意義上使《冰與火之歌》成為真正的奇幻史詩小說。研究族語可以幫助讀者理清小說的脈絡和復雜構(gòu)思,使讀者真正融入虛構(gòu)的超現(xiàn)實奇幻世界中去,感受虛擬世界人物、事件的真實感,從而真正理解小說的本質(zhì)。而在文學創(chuàng)作方面,族語對小說情節(jié)緊密的設計和內(nèi)容角色充實、連貫的塑造有著深遠影響,且小說營造奇幻色彩的藝術手法,也是在族語的幫助下運行展開的。因而發(fā)掘族語作為藝術手法元素時的運用方法和產(chǎn)生效果,對于奇幻史詩類文學創(chuàng)造研究有著實用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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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國喜.淺談奇幻文學的范式特征:以《魔戒》和托爾金的創(chuàng)作觀為例[J].湖北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11(10):77-78.
[5]薛靜.英美史詩奇幻小說空間敘事之擬真性探究——以《魔戒》和《冰與火之歌》為視角[J].現(xiàn)代交際,2014(3):69.
[6]George R.R.Martin.A Song of Ice and Fire(1-5)[M]. New York:Bantam,2015.